第六百四十八章 气息
盛夏的阳光从密密层层的枝叶间透下来,地上印铜钱大小的粼粼光斑。
掩藏在树叶间的蝉虫叫不停。
闷热,烦躁。
一条宽敞的官道上。
四匹油光顺滑的马开路,中间是一驾宽敞低调却掩不住奢华的马车,其后有八匹骏马护送。
马车内,铺着厚实的呢绒,呢绒之上铺着一层褪凉的冰蚕丝,冰蚕丝之上,还铺着一层锦缎,又不会觉得太凉。
这驾马车,是赵成等暗卫为了安全护送安容回大周,精心打造的。
坐在里面,便是路再颠簸,也不会感觉到不适。
而且,行车的速度并不快。
至少比当初安容来的时候要慢了一倍不止。
便是如此,萧湛还担心安容会颠簸坏了,一定要搂在怀里才安心。
可安容着个大肚子,被他抱着,还不如自己坐着舒坦。
总之,萧湛被嫌弃的缩在一旁,看着偌大一个马车被安容霸占了一大半。
其实,这马车原就给安容一个人准备的,里面一半是个贵妃软榻,便是睡觉也够了。
另外小半是给丫鬟坐的,安容要喝茶吃水果,有个丫鬟照顾,方便些。
萧湛坐的就是丫鬟的位置,不拥挤,但远没有安容来的舒坦惬意。
安容兴致的靠着马车,掀开车帘看窗外。
萧湛见她手举着,怕她酸,见窗户旁有小竹夹,就帮她把车帘给夹了起来。
马车外,青山滴翠。绿草如茵。
离开东延都城已经三天了。
开始安容还忐忑,怕萧湛每摘一次玉镯,都会被雷劈一回,好在没有。
不过也很惊险,幸亏他们早一步离开小院。
他们启程后,她落了件新绣的小肚兜在小院,让暗卫回去取。
谁想到慧明大师会亲自带了侍卫把小院团团围住。要抓萧湛和她。
萧湛摘玉镯。引得电闪雷鸣,还直接被击晕过去的事,慧明大师肯定是有所耳闻了。
可惜。他消息太迟钝,晚了三天才去抓她和萧湛,注定要扑一空。
马车汩汩朝前。
安容的心情甚好。
半个时辰后,马车在驿站停下。
驿站小厮赶紧了上来。赵成随手丢给小厮一五钱小银锭子,道。“给马喂好料。”
小厮接了银锭子,瞬间喜笑颜逐,虽然驿站接待的都是官宦人家,可极少有人这么大方。不过就是上前行礼,就给打赏的。
“客官放心,一定喂好料!”拿了好处。小厮办事就尽心尽力了。
小厮在驿站伺候,见惯了世面。越是出手大方,越是官居显赫,得罪不起啊。
萧湛先下马车,然后扶着安容下来。
两人朝驿站走去。
才上台阶,还未进驿站,就见门口张贴着告示。
里面的小厮接上来道“不好意思,凡是进驿站歇脚住宿的客人都要检查手腕,这是朝廷旨意,还请两人出手腕。”
安容瞥了那告示两眼,嘴角撇了撇。
真是有够讨厌的,从京都出来,她进了七间驿站,七间驿站都要检查手腕!
害得萧湛破了七次手指,虽然他说一点小伤并不在意,可在安容看来很疼。
她就是绣针线戳破手指,都疼的呲牙。
这一次,也不例外。
萧湛掳了胳膊给小厮看,然后才举安容的手腕。
见安容手腕上有玉镯,小厮为难道“还请少摘下来。”
萧湛就帮安容摘了下来,然后帮忙戴上去。
小厮这才恭请两人进屋,然后检查后面的赵成等人。
赵成不了,他道“我们这些七尺男儿也要检查?有几个姑娘有我们这等身高?”
小厮讪笑两声“客官见谅,这事朝廷的规定,我们也没办法,不过就是下手腕的事,也不费多大事不是?不过要说到姑娘家的个子,别说,就在十里外的清风镇,首富吴家大姑娘,那身高,嗯,比客官你还要略高三分,因为个子太高,至今没人上门求亲…。”
小厮说着,赵成的脸尴尬一红。
他轻咳一声,道“是我孤陋寡闻了。”
小厮摇头,请他进驿站。
一旁坐着饮酒的青衫男子,便笑道“你就有所不知了,这吴家大姑娘不但个子奇高,还力气很大,一般的寻常男子根本就比不过她,更稀罕的是,吴老爷和吴太太,甚至她两位兄长,个子都比她矮一个头。”
他说着,一旁有人笑道“这不就是所谓的鹤立群吗?”
那男子正饮酒,闻言一呛喉,却直笑道“说的还真是,非鹤立群不能形容。”
安容坐下,听着他们的谈话,脑子想了想吴家大姑娘的身高,嘴角了一。
难怪没人敢上门求亲了,哪有做子的个子高过丈夫的?
两人站着说话,丈夫还得仰视媳妇?
大丈夫顶天立地,让他们平白在媳妇跟前矮一个头,谁能接受的了?
不过因此就嫁不出去,对吴家大姑娘来说未免也太残忍了些。
毕竟长的高又不是她的错,她也不想使劲的长个子,还高过男子的。
想着,那边又有人道“吴家大姑娘是嫁不出,不过吴家二姑娘却是清风镇第一美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听说今儿上午她抛绣球招亲,谁要是娶了她,那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萧湛给安容倒茶,安容端起来轻啜一口,笑道“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只怕门槛都要被人踏破,怎么还抛绣球招亲呢?”
安容随口一问。那边有男子笑道“这位少还真问对了,这吴家二姑娘太好,贤良淑德,模样俏丽,上门求亲的人太多,吴家老爷情敦厚。素来不喜欢做得罪人的事。一个女儿又不能
许多家,这不就抛绣球,把女儿的婚事交给老天爷决定了。”
闻言。安容淡然一笑。
为了不得罪人,就把女儿的亲事交给老天决定,也太过儿戏了吧?
比武招亲,比文招亲好歹还能排除掉一部分人。抛绣球,完全看运气了啊。
正想着。就听到驿站外,一阵动静传来。
安容坐的位置,抬头正好看到窗户。
只见有好些官兵下马,走过来。问道“今可见到手腕上有取不下玉镯之人?”
驿站管事的忙道“大人。今儿没有。”
为首的官兵,眉头皱紧了紧。道“京都派人传了话来,说萧国公府表少已经离京回大周了,这里是必经之路,务必要将他们拦下,只要抓到他们,大家就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官兵说完,驿站管事的就问道“大人,不是说大周萧国公府表少手腕上的玉镯摘不下来吗,一路过来,必定夜宿客栈,怎么会没人发现?”
官兵有些不耐烦,道“谁知道,总之务必查仔细了,要是放跑了她,小心你们的脑袋!”
官兵说完,外面又进来一个官兵,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
官兵眉头一皱“能摘下来了?”
后来的官兵点头“说是能了,只是摘下玉镯,就会引来电闪雷鸣。”
为首的官兵啐了一口“一个玉镯子,有这么乎吗,又是灼伤人,又是摘不下来,现在摘玉镯,还引来电闪雷鸣?”
后面的官兵摇头,这他就不知道。
京都发了文书下来,大人也为难呢。
之前玉镯摘不下来,就派人把守驿站和各个进出口,查一下也不费事。
现在玉镯能摘下来了,这难度可就大多了。
谁知道人家摘下来了还戴不戴上去?
“大人有何吩咐?”官兵敛眉道。
后面的官兵回道“大人已经下令,清风镇管辖之内,不论是谁外出都不得戴玉镯,一经查到,当场摔碎。”
安容眉头皱紧了,她生气道“玉镯是祖传之物,我们只是从清风镇路过,戴着玉镯也要摔碎?”
官兵看了安容一眼,见她穿戴奢贵,又稳稳当当的坐在驿站里喝茶,明显是把玉镯摘下来了,不是他们惹的起的。
他也觉得大人这个吩咐有些不近人情,玉镯可不是豆腐。
豆腐碎了不过几文钱的事,怎么砸都不心疼,有些人家,一只玉镯,世代相传,能轻易砸碎吗?
可大人就是这么吩咐的,他们只能照做。
几个官兵互看一眼,都不敢轻举妄动。
想着一会儿进清风镇得查,那不关他们的事,便告辞了。
等他们走后,安容望着萧湛,撅了嘴问道“该怎么办?”
慧明大师肯定猜到点端倪了。
玉镯只有萧湛才能摘下来,要是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行,她这会儿早回大周了,还要萧湛丢了边关战事亲自来接她?
而且摘玉镯会引来电闪雷鸣,显然玉镯离不得她啊。
安容头疼的紧。
萧湛握着安容的手,笑道“先吃饭。”
等吃了饭,准备好路上的吃食,又启程上路了。
十里路,很快就到了。
在城门前,安容举了手腕,瓣轻咬。
玉镯离不得她,要是现在就摘下手镯,还要检查马车,萧湛得失去多少的血啊?
这要一路回大周,萧湛还不得血而亡?
安容盯着玉镯,心里犯嘀咕。
前世不都可以变成玉簪吗,怎么现在就不行了?
你倒是给我变一个啊啊啊!
可惜,不论安容在心底怎么呐喊,玉镯始终都没反应。
萧湛捏着安容的手,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安容就放心了。
因为要检查包袱,所以城门前排了老长的队伍。
等了好一会儿,才轮到安容。
有官兵负责搜查马车,有官兵负责查安容的手腕。
见安容手腕上有玉镯,要取下来。
萧湛拦下了他,然后帮安容摘下玉镯,交给官兵。
官兵看了眼玉镯,眸底出一抹惋惜之,安容求官兵通融一二,这镯子她很喜欢。
官兵摇头,然后把玉镯往地上一砸。
一只上等玉镯砸在地上,瞬间碎成了好几瓣。
安容惊呆了。
萧湛摸着安容的脸道“这一只摔碎了,等回到玉州,我再给你买新的。”
说着,萧湛牵起安容的手,将原本的玉镯给安容戴了上去。
神不知鬼不觉。
赵成把碎的玉镯捡起来,安容用帕子小心包裹好。
马车也检查妥当了,安容又坐上马车。
马车汩汩朝前行去。
然后,半道上又停了下来。
赵成看着前面一堆人,眉头不期然跳了一跳,道“爷,前面在打架,把路给堵了。”
安容掀开车帘,往前看了一眼。
前面还真的在打架,好像还打的很凶。
打架的原因,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之前在驿站,就听说吴家二姑娘今儿抛绣球招亲,来抢绣球的是人山人海。
谁想不是二姑娘招婿,她是替大姑娘招亲。
当时红纸黑字写的清楚,偏偏没人注意到。
吴家也是铁了心,要把大姑娘嫁出去,还请了县太爷坐镇。
绣球一被郑家少爷接住,县太爷就宣布了亲事,这一下,抢到绣球的郑家少爷,从天堂掉到地狱啊。
他不同意娶吴大姑娘,可县太爷在,由不得他放肆。
郑家不甘心,这不就上门退亲。
谈不妥,就开打了。
真真是一桩闹剧。
前面打的不可开,赵成只好绕道走了。
出清风镇时,又遇到要检查玉镯的,安容一肚子火。
掀开车帘,她把之前的玉镯重重的丢在官兵的身上,怒道“已经砸碎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要说这些官兵真是怂,安容一发火,他们就不敢说什么了。
这一招,断断续续用了几天,帮萧湛节约了不少血。
这一天,暮色低垂,天空乌云密布,有大雨之势。
赵成看了看天色,回头道“少,怕是要下大雨了,驿站还在十里外,属下要加快速度了。”
安容回道“我没事。”
赵成赶马车的速度就快了许多。
等赶到驿站,豆大的雨已经下来了。
萧湛抱着安容进驿站。
安容脚还没沾地,就感觉到一股杀气面冲出来。
她回头望去,只见驿站里坐着一群男子。
面色冷峻,不苟言笑。
身上有一股暗卫的气息,很明显。
安容嘴角了一。
完了,和东延暗卫撞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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