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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二章 皇京的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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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叫曾拂。,

  她独自住在皇宮附近的一座僻静小院里,每⽇里忙忙碌碌,将这个小家收拾得⼲⼲净净,眼里容不下一粒可见的灰尘,因为这过度的洁癖,她极少朋友,除了偶尔进一趟皇宮,几乎⾜不出户,食物和⽇常用物都由皇家定时供给,她更不用与外界接触了。

  因此,当外面传来敲门声时,曾拂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将抹布叠好放在专用的盘子里,重新洗手擦⼲,这才迈步出屋去开门。

  外面的客人倒也不急,就那么静静地等着。

  慕行秋是在龙魔的建议下前来拜访曾拂的,秦先生跟在⾝后,脸上茫然若失,似乎还在回味之前嗅到的香气,又像是在思考什么难题。

  曾拂推开门,看着那张几乎没有变化的面孔,微微一愣,然后笑着说:“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现在种地也能修行內丹了吗快进来,这位老先生小⽑驴儿能留在外面吗它好像在掉⽑”

  曾拂的家颇有几分老祖峰台院的风格,一尘不染,装饰简洁,几乎看不到多余的东西,桌椅只涂着薄薄一层清漆,待客的饮品是清凉的井⽔,食物是素净的点心,屋子里摆放着一些铜器,都很普通,没有加持法术。

  待客之礼虽然简单,曾拂却前前后后忙了一会,眼瞅着慕行秋和老先生饮⽔吃点心并露出満意的神情之后,她才再次展露微笑“真是想不到啊,一直有传言说你死了呢。”

  曾拂没有道,无法修行,格却很像道士,淡看生死,在普通人中间生活了二十来年也没改过来。

  “差点就死了。还好,逃过一劫,左流英也逃过了。”慕行秋打量曾拂,她老了,眼角尽是皱纹,笑起来的时候皱纹更多,可她仍然爱笑。

  “左流英活得够久了,你若是死了才叫遗憾他跑到哪玩去了”曾拂消息闭塞,对野林镇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去找小蒿要自己的原⾝。”

  “那他现在用的是什么⾝体算了,别跟我说。我听不懂,也想象不出来,反正他本事大,怎么‮腾折‬都行。”曾拂摆摆手,好像这样一个动作就能将左流英撵走“你的小跟班秃子呢这些年来,我想他最多算了,也不用说了,唉。可怜的小家伙。”

  慕行秋只是垂下目光,曾拂就猜中了结果,为秃子叹息数声,然后又笑着说:“让我猜猜。你来找我肯定不是叙旧,看来你已经听说皇京的变故了。”

  变故发生在辛幼陶和小青桃⾝上如今这个名字已经很少有人叫了,她是圣符皇朝修士军团的首领,被称为“裴帅”或是“修帅”这支军团与洪修会关系密切,却互不相属最初的原因非常简单,甚至有点儿戏。源于一场争论:在望山之战中,符箓师与修士谁的功劳更大一些。

  争论原本无伤大雅,惨胜之后的圣符皇朝愿意给予任何幸存者奖赏,谁也没有预料到,事隔十年,差不多就是新皇京建成的那一年,争论变得不可收拾,甚至造成了一场大‮裂分‬。

  没人知道争论是如何演变到这一步的,诸多小事积累到一起,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有道理,都认为自己受到了委屈,心中的怒意越来越盛,最终不得不公开发怈出来。

  大概从七八年前开始,符箓师与修士的关系再也无法维持平衡,明争暗斗频繁发生,甚至发生过伤亡事件,表面上都是‮人私‬恩怨,骨子里却是在争功。

  对于符箓师来说,龙宾会乃是历代人类皇朝的立国之本,无论是在望山之战还是在历次战役中,都发挥了最重要的作用,而修士私下里,符箓师仍称他们为“散修”为皇朝效力満打満算也不过二十年,在这之前,他们通常是法外之徒,甚至与妖族来往密切,是龙宾会来抓捕的对象。

  对符箓师们心中的看法,修士们一清二楚,在他们看来,这就像一场谋:先是欺骗他们加⼊战争保卫圣符皇朝,等到战争胜利之后,再来一个赶尽杀绝,他们为此警惕而愤怒,因为他们认为自己当初是有选择余地的,如果散修都投靠舍⾝国或是望山半魔,此时对人类发号施令的就不是龙宾会了。

  辛幼陶和小青桃分别是龙宾会和修士团的首领,一开始他们尽力控制己方的抱怨,慷慨地论功行赏,希望能够息事宁人,但两人失败了,等到符箓师与修士公开决裂,他们之间也产生了裂痕,传言说夫二人已经多年不住在一起了。

  “唉,辛王子和小青桃在打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曾拂对他们还用旧称,多年来她一直冷眼旁观,对具体的事情所知甚少,对大局反而看得更清“符箓师和修士的争斗就像这屋子里的灰尘,这一点那一点,耝看上去似乎⼲⼲净净,仔细一瞧到处都有,你得一刻不停地擦擦抹抹,可是谁有这么多的时间只要稍不注意,灰尘就在悄悄积累,等你发现的时候,那里已经变脏了。”

  曾拂盯着慕行秋的草帽,帽沿上有一小块碎屑正摇摇坠,像是一名不怀好意的斥候,随时都可能引来成片的敌人。

  普通人对这场越来越严重的‮裂分‬了解得不多,当事双方则各执己见,曾拂是一名难得的中立知情者,龙魔建议慕行秋向她打听事态,又一次证明她独具慧眼。

  不用问,这场愈演愈烈的争论肯定与魔种的挑唆有关,慕行秋还是纳闷那件事:为什么有三成左右的符箓师没有⼊魔。

  这个问题曾拂回答不了,她本不知道魔种还存在,与普通的平民百生一样,她还以为望山之战已经彻底解决了魔族的威胁。

  “我在城里很少见到修士,他们去哪了”慕行秋问。

  “都在城外的五行营里,那是小青桃按照金木⽔火土建造的五座军营,修士与符箓师互不信任,见面说不上几句话就会动手,所以双方划定了各自的势力范围,很少越界。城內是符箓师的地盘,据说东北城有一块区域属于修士,我从来没有去过,了解得不多。”

  曾拂太久没说过这么多的话了,觉得嗓子有些⼲涩,喝了一点⽔,长出一口气“你来了就好了。”

  “恐怕我现在也没有办法阻止这场争斗,辛幼陶和小青桃可能会有一些变化。”慕行秋在断流城没能去除洪修会诸人的魔念,在皇京更不会成功,秦先生直到现在也没有找出将內丹提升到服⽇芒境界的好办法,他只能等待。

  “当然会有变化。”曾拂睁大眼睛,略显惊讶,也显得年轻了一些“不是谁都像你和左流英一样长生不老,辛王子和小青桃肩上的担子很重,而且他们是大人物,心境自然与当道士不一样。我坐在家里还有变化,何况他们呢但是再怎么变化,他们还是会听你的话,你是慕行秋,用幻术那么一弄,所有人就都听话了。”

  慕行秋笑着摇‮头摇‬“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是吗我对你的印象一直很好,我还以为你对我施法了呢。”

  慕行秋笑得更大声了,然后他问:“慈皇和熏皇后呢他们怎么做的”

  曾拂微微皱眉想了一会“慈皇还是老样子,在一切事情上都保持不偏不倚,很少直接揷手,熏皇后怎么说好呢,她的变化比任何人都要明显。”

  “是吗”慕行秋有点意外,他记忆中的熏皇后目标明显、意志坚定,应该是变化最小的人。

  “我每个月会进宮见她一面,跟她聊聊天,她现在不怎么管事,不,应该说本不管事,她自己没有生育,专心抚养几名嫔妃的孩子,除此之外就是写写字、作作画。我跟她说起过符箓师和修士的纷争,她一点都不感‮趣兴‬,说什么要顺其自然,语气跟道士倒是很像。”

  慕行秋难以想象辛幼熏心灰意冷的样子。

  “战争对她伤害很大。”曾拂替熏皇后辩解“我想她再也承受不住自己一声令千万人丧命的场景,毕竟她不是真正的道士。”

  慕行秋想了想“你有杨清音他们的消息吗”

  “没有,据说,只是据说,她跟圣符皇朝的关系不是很好,发生过一些纠纷,已经很久没来往了。”

  慕行秋料想到会是这样,他又想了一会,分析皇京的形势,发现法术在这里的用处更小,除非秦先生能立刻教他‮全安‬去除魔念的方法,否则的话,贸然⼲涉只会令‮裂分‬更加严重。

  “我想见熏皇后一面。”他说。

  曾拂又一次睁大眼睛,然后慢慢露出笑容“好啊,三天后我会按惯例进宮,我问一下熏皇后的意见你还是相信她,觉得她能扭转乾坤,对吗”

  慕行秋点点头,出于多年前的印象和某种直觉,他在千头万绪当中还是选择从熏皇后这里着手。

  “我希望你是正确的,但你也要做好准备,不要太失望,熏皇后的变化真的很大。”

  帽沿上的碎屑终于掉在了桌面上,曾拂抓在手里,不给它破坏洁净的机会“我替你传话,你也替我传句话吧,告诉左流英我很想他,但我不希望他来看我,女儿已老,⽗亲还是那么年轻,终归是一件尴尬的事情,我会忍不住嫉妒的。”

  曾拂露出灿烂的笑容,既是对苍老的屈服,也是对它的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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