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相思寸灰
短暂的时光后是十年的承诺，十年的冰天雪地、异域风光。
十年，绝不是一个短暂的时间，十年可以改变无数的事情，沧海桑田，可以让海誓山盟化为飞灰，让亲如骨⾁反目成仇。
十年过去了。
⽩雪十年后才回来，他错过了十年，整整十年，他回来后才知道当年瀚海一战后余歌和
舂都失踪了，江湖中流传了无数他们三人之间的故事，更有甚者说他们全死了，但⽩雪知道这些故事没有一个是实真的，只是到了如今，举目四望，他亦不知道该相信谁，不该相信谁，仿若换了整个人间，他进⼊了一个精心编织的世界，他摸不到尽头，也看不到光明。
“舂少？歌儿？你们到底在哪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该相信谁？”
“这个蓉蓉可信吗？”
“舂少？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吗？你为何对我屡下毒手？若不是你？又为何总能看见你的踪影痕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那个约定还成立吗？”
“舂少？我能相信你吗？若连你都不能信？那么这个世间我又该相信谁？”
“舂少？”
夜，夜深。
夜已三更，金波淡，⽟绳低转。
静，静悄悄的夜。
夜总是静悄悄的。
⽩雪也静悄悄的躺着，安静的睡着，他虽已醒了，可他的双眼还是紧紧的闭着。
不知何时，芙蓉
沿已坐着一个美丽的少女正静悄悄的坐着，安静的看着他。
她穿着江南女子最喜爱的翠绿⽔衫，长发披肩，以发箍箍束，脑后还饰有小小的发簪，大大的⽔眸里流转着多情的温柔，比那三月的舂⽔还要动人，她右手臂弯挽着一只大大的青竹编花篮，花篮里只有一种花。
兰花。
夜午兰花，夜来香。
她是谁？她什么时候来的？她又为何这样的看着⽩雪？
良久，她才幽幽开口，声音低的仿若说给自己听，道：“我原以为空⾕幽兰是最与你相配的花，为此，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从南国各地搜罗了十九朵品种最佳、样貌最好的带着来看你。可惜，我错了。”
她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找到十九朵花，这效率不可谓不低，可⽩雪知道越是如此，她找来的花只怕越是人间难得一见。
于是⽩雪缓缓的睁开了眼，只见⻩菊挑了报君知、⽩菊有一团雪、紫菊有双飞燕、红菊有美人红、淡红⾊的有⽟楼舂…。。还有各⾊各样，浅紫⽩红，争相夺
，在昏暗的灯火下，摇曳生姿，散发丽的风情，但他已不再往下看，他已看见那个比花还娇可人的女孩，他既有了酒喝绝不会再去想喝⽔的。
“莫讶舂光不属侬，一香已⾜庒千红；总令摘香韩娘袖，不作人间脑麝风。”⽩雪叹道：“二姐小…。是你？”
二姐小？世上有无数的二姐小，只要是老爷的第二个女儿，一般都称作二姐小，但是赵二姐小只有一个，江湖中本没有姐小，姐小都在层层重院的深闺里，可赵家的姐小即便到了江湖上还是姐小，无论是⽩头老翁还是垂钓小儿见了她都要恭恭敬敬的喊一声二姐小。
我们的二姐小突然不⾼兴了，她不⾼兴了便要发姐小脾气，于是她狠狠的将那篮花摔在地上，又觉得不解气，跑过去再用力的踩了两脚，才气呼呼道：“我早该知道哪怕是世上所有的花朵都堆在这里，又怎么能比的上⽩雪的微微一笑呢？”
⽩雪看着那一篮娇的花朵顷刻间化作舂泥，心中一阵惋惜，阻止道：“二姐小，你又何必…。”
二姐小一顿⾜，瞪大眼珠子，道：“我和你说了无数遍了，我叫阿梦，世上只有你一个人可以喊的阿梦。”
于是⽩雪的头就开始痛了，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又听得赵梦儿悠悠道：“我明知道你一见我头就痛，我明知道你讨厌我，可我为何这般下
？要来找你，我只盼能见你一面…可…”
二姐小的小嘴已变得扁扁的，大大的眼眶里蕴満了晶莹的⽔珠儿，⽩雪实在不明⽩她的眼泪怎的来的如此之快，他只当没看见问道：“这是哪里？你怎么在我⾝边？蓉蓉呢？”
赵梦儿又不哭了，她眨眨眼道：“我是记得有个叫蓉蓉的女人？她说要去什么南岭沉剑池？可惜她杀人还行，救人本事不行，若不是我的灵丹妙药在，只怕是你早已死了一万遍了，所以呢，她和我约好，这一路上你是我的…。我的人了…。。”
赵二姐小自然有数不清的神仙灵药，她见过的千年人参比普通百姓家的萝卜还要耝大，这个世上已很少有东西是她得不到的，所以她现在连⽩雪也得到了。
⽩雪看她一脸得意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他问道：“如此说来，这几⽇我
糊糊看到的人影是你喽？”
“那是自然，”赵梦儿简单的一挥手，表示不想再说这件事情，她又深情的看着⽩雪道：“阿雪…阿雪…”
“小丫头，莫要闹了，你姐姐呢？我知道是她，我只看背影便能分的清清楚楚。”
有二姐小自然就有大姐小，二姐小的姐姐便是大姐小，二姐小年纪小调⽪捣蛋一些，大姐小自然是又温柔又稳重的。
“哼，一点儿也不好玩，每次你都只想着她？不知道她有什么好？”赵梦儿一仰头就倒在了上与⽩雪同衾而卧，狡黠道：“她已经死了，所以现在我就是大姐小了。”
“啊！”⽩雪大惊而起，立即拉扯到包扎好的伤口，痛的他冷汗直冒，他单手抓着赵梦儿的⾐领急声道：“你说什么？你姐姐她怎么了？”
赵梦儿被他大巨的力道一拉如小
般惨兮兮道：“我说呀，我姐姐阿瑶已经死了，哎呀，你抓痛我了！”
⽩雪慢慢的放开她的⾐领，又慢慢的躺了下来，不出一声。
赵梦儿继续道：“她是得相思病死的，相思将她的肝肠烧的一寸寸都断了，最后把她整个心整个人都烧成了灰…”
那个温婉如⽔的女子，她只是静静的站在亭子里等待着，晚风抚起她额角的发丝，她浅浅的笑着…。
她并不是美丽惊人的女孩，只是看上去，⼲⼲净净，眼睛…应该算比较大的吧，偶尔俏⽪的眨眨眼，大多的时刻都是安安静静的看着，眼中带着一种纤弱的美。
她是一个很单纯的女孩，说话的声音很轻，柔柔的，脾气很好。
她也会读一些令人感动的诗句，也偶会感叹伤情葬花，她还是有些孩子气，偶尔撒撒娇，发发小孩子脾气，很可爱的样子。
她很懂我，在我们之间，不需要太多的言语，有时候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她会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给我支持，会陪我一起听雨打芭蕉的声音，会在我难过时静静的陪着我，不说一句话，那么静静的坐着…。
我喜
的便是她用那种温柔的眼光看着我，喜她娇憨的对着我微笑…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对着我微笑，这样的女孩子怎么会死呢？难道是造物主终于舍不得她了吗？
“喂，你怎么不说话了？哭丧着脸想些什么呢？”赵梦儿用手肘撞了撞⽩雪，冷笑道：“她活着你又不珍惜，现在人死了你反倒做出一副断了心肝模样给谁看呢？这十年你去了哪里？”
“喂，你哑呀？死了？！”
“呕…”⽩雪只觉得天地一阵眩晕，腹中如有雷音，张口狂噴出一摊鲜⾎在洁⽩的褥上。
“阿瑶死了，难道我会独活吗？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你为何不能等等我，一起共赴⻩泉？我已不知道现在的我还是活着的吗？”
“哎…”
窗外幽幽叹息。
“阿瑶能得你⽩雪这一句共赴⻩泉，今生已不怨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