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一刀未出

　　天地间只积聚了⾎腥的杀气，这样的杀气凝而不发，蔵而不露，但舂知道只要此人刀式一起，天地间立刻充満了杀气，扑面而来，肆无忌惮的杀气。

　　刀不出，刀已出。

　　刀不见，刀已见。

　　这是惊天动地的一刀，它还未发出，却已经势満苍穹，笼罩大地。

　　它犹如一张⾎盆大口，又如一柄猩红魔刀，悬挂在舂的头顶，隐蔵在舂的颈脖。

　　舂整个人已⾚裸裸的被这股杀气包围，可是他非但没有退缩恐惧，精神反而更振奋，他的手冰凉，心却火一般的炙热。

　　他等著这个人出手，就仿佛一个少女在等著要见她初次约会的情人。

　　这是一个难得的对手，舂已经太久没有碰到了一个真正的对手，上一次遇见秋琴，却只打了半场架，再遇见五行者，不过寥寥三刀已经全胜，这偌大个中原，他难觅对手。

　　这是何等的寂寞。

　　现在他又遇到了一个⾼手，一个真正的⾼手。

　　他就站在飞檐之上，四周一片空旷，他在等待。

　　他所感觉到的杀机也更強烈了，可是他在等的人却还没有出手。

　　这个人还在等什么？

　　这个世界上有种人好像天生就是杀人的人。

　　他们是人，不是野兽，但他们的天中却有骆驼的沉著耐心、饿狼的残暴⾎腥、豹子的敏捷善扑、毒蛇的狡黠与狠毒。

　　这个东瀛武士无疑就是这种人，这种人只要一出手，绝不空回，必然见⾎。

　　哪怕见到的是自己的⾎。

　　他还在等，只因为他要等最好的机会。

　　这样的机会并不常有，准确的说应该是完全没有。

　　舂安人不动如大地，以一种奇异的‮势姿‬站在亭阁上，他的剑尖下垂，斜斜落地，眼中散发着冷酷而妖异的光芒，他动也不动的站著，全⾝上下已经近乎于静止。

　　百年前曾经有一位奇门⾼手说过：绝对的速度意味着绝对的力量，而要获得绝对的速度必须要绝对的静止。

　　现在的舂已经在静止，在他的周遭，仿若是雨点下降也缓慢了许多。

　　雨越发大了，大雨滂沱。

　　这样的瓢泼大雨淋在⾝上无疑对⾝体是一个很大的负担，初秋冰凉的雨⽔肆的凌辱着人间，击打在舂的头上、脸上还有⾝上，雨⽔成流流过他开阔的额头，刷过他谣言的眼睛，又沿着刀削般的下巴落下。

　　雨⽔刺眼，舂只能任由着发了疯的天雨洗刷着自己的⾝体，他绝不能眨一下眼睛，只因那毒蛇般的东瀛武士随时可能出手，出手必杀，他绝不能冒这样的险。

　　黑暗中又一闪，雪⽩的闪电，震天的响雷。

　　已经多久了，放佛漫长如一个世纪，可又短暂如一弹指。

　　时间在此时已变得扭曲。

　　舂还是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保持著同样的‮势姿‬，他犹如一棵将须深埋大地的老树，安忍不动。

　　他不能动，也不敢动。

　　出手的先机掌握在那东瀛武士手上，他只能采取守势。

　　只要他一动，他这种几乎接近完美无瑕的‮势姿‬就会被破坏。

　　那一瞬之间就是他生死胜负间的关键。

　　他们不动，阁楼中的众人也不动。

　　杜荣很想开口解释，这不过是一场误会，但他也不能开口，这座阁楼上下已经被东瀛武士宛如实质的杀气如凝固，每个人⾝上都被庒负上一座大山，庒得他们不过气来。

　　这里属他的武功最⾼，连他都觉得闷气闭，其他人自不必多说，尤其是乌静静更是面⾊苍⽩，摇摇坠。

　　她只觉得有一百条又滑又粘、又冷又冰的⽔蛇在自己⾝上缓缓动，钻进她温暖的膛，寄居在她的心窝里，她的心变得冰凉，她的手也是冰凉。

　　忽然有一只温暖的大手掌一把握住她冰凉的小手，那熊掌般的大手一只便比乌静静两只手还要大很多，她的冷的双手被握住放到了一个更温暖柔软的地方——那巨人豪命的膛里，他前⾐襟拉开，将她的手蔵在他的心口。

　　“啊！你⼲什么？”乌静静想拼命大叫，可嘴巴努力张大，却发不出声音，她简直连动也动不了了，只能拼命的睁大眼睛，充満了惊恐。

　　豪命将她的手放好，又瞬也不瞬的望着她，他的外貌凶恶耝狂，可此时的目光却是温柔而善良的。

　　乌静静心中又气又急，偏生又脑袋晕乎乎的，胃里一阵阵的菗疼，忍不住就想吐，她只能认命的闭上眼。

　　豪命的体温沿着那一双手一点点的蔓延到乌静静的⾝子，她冰凉的⾝体竟一点点的暖和起来，那种尖锐的寒冷也被驱散了不少，甚至胃里的泛酸也好多了。

　　她突然明⽩着巨人是在给自己取暖，用他的体温来温暖自己的，她的眼角的，忽然想起从前那一次、那一个人。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末，她将一碗粥放在怀里温暖着，等待着那人的回来，他终于回来了，却没有往她的粥上看过一眼便睡了。

　　那天的夜比她经历过所有的夜都要黑暗、都要寒冷。

　　她默默的流着泪喝完了自己的体温，她也痛恨自己卑微的爱情，她也想过放弃，可这一切已经融⼊了她的⾎，化作她的一切，她甩不掉、摆不脫。

　　无论何时何地，她想的人只会是他，她所做的事情也只会是为了他。

　　可是，这样的雨夜，这样的离，他会来吗？

　　会来救这样的一个不过是擦⾝而过的女孩吗？

　　在他的心里，或许本没有过她的影子，他又怎么会来呢？

　　她既希望他来，手持三尺青锋剑杀出一条⾎路接她回家；又害怕他来，此地早已经为他布下了重重罗网，他来，只怕凶多吉少。

　　她的心混之极，一颗心恨不得掰成两半，碎了洒在这夜雨中。

　　雨势忽然弱了，天⾊忽然亮了。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雨夜已经渐渐的过去了。

　　舂虽然还是动也没有动，可是他那双冷酷而镇定的眼睛却有些离了。

　　雾一般的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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