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太医院
傅卿和与梁太监各自蹬了马车,马蹄声哒哒响,傅卿和的心里却一直存着一丝疑虑,皇帝要自己进宮,到底所为何事?
这是傅卿和第二次进宮,比上一次简单得多,也快了很多。
路上十分的平坦,宮门前换了小油车,一路上再没停,而是直接来到坤宁宮。
坤宁宮的张尚仪接待了傅卿和,她将皇后⾝体有恙的事情告诉了傅卿和:“…娘娘这病反反复复不见起⾊,如今反而越来越厉害了,每天早晨天刚亮,就要泻一回,朝朝如此,人都虚脫了。”
傅卿和点点头,心里大致有了底:“张姑姑,皇上召我进宮,是想让我为娘娘治病?”
“是的。”张姑姑道:“娘娘的病一直反复,太医们束手无策,皇上早说要广贴告示,从民间召集能人异士来为娘娘治病,只是娘娘总说这是小疾,不愿意大肆昭告,这才拖到了今天。”
那怎么会叫了自己来,傅卿和有些诧异。
“刚巧有人像圣上举荐您,说傅家的三姐小医术⾼超,皇上跟娘娘说了,娘娘之前见过您,觉得您奉上来的风油精很好用,就答应了。”张尚仪面带期望:“三姐小,娘娘的病就摆脫您了。”
“张姑姑别着急,我自当尽力。”傅卿和道:“我先去看看娘娘再说。”
张尚仪带了傅卿和进⼊內殿,在门口禀报:“皇上,娘娘,三姐小来了。”
里面传来皇帝威严的声音:“进来吧。”
“是。”张尚仪对傅卿和道:“三姐小,请随我进去。”
进⼊內殿,傅卿和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皇后躺在榻上,皇帝坐在头拉着她的手。
都说帝后和睦,中宮无子却无人敢小觑,今天傅卿和方信了。
拜见完毕,皇帝主动让出了位置:“来人,服侍三姐小给皇后请脉。”
宮女迅速搬来椅子,拿来脉枕,傅卿和坐在边,只见皇后娘娘脸⾊蜡⻩,精神很差。
每一天都腹泻,持续了两年之久,别说是个女人,便是⾝強力壮的男子也受不了。
皇后冲傅卿和点点头。
傅卿和道:“娘娘,我现在给您诊脉。”
说着,手就搭到了皇后的手腕上。
诊脉结束,傅卿和收回手。
皇帝立马问:“怎么样?你心里可知道这是什么病?”
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没有号脉之前傅卿和就知道了一些,刚才号脉结束,傅卿和就可以断定了。
皇后是腹泻,但又不单单是腹泻,她这个病,类似于在现代医学里面的慢结肠炎。
不是什么大病,但是引起的原因却十分复杂,皇后娘娘这病又拖了两年之久,情况就更为复杂了。
不过,傅卿和还是有把握的。
“回陛下,娘娘的病,我能治。”
“哦!”听傅卿和这么说,皇帝反而平静了下来,这句话他听了太多次了,最后都是令人失望的结果。
“那你说说,这病该怎么治?”
傅卿和隐隐有些动,皇后的病,她是有把握的,一旦她治好了皇后的病,那么她在傅家的情况就会好很多,至少不会比现在更坏。
这是她的机会,她一定要把握住!
她不急不缓说道:“皇上,之前给娘娘治病的大夫,是不是说娘娘体內有热,然后给娘娘用的是清热化的方子?”
皇帝听了不由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你说得没错,之前太医是这么说过。”
“那太医用药之后,娘娘是不是当时止住了腹泻,过段时间又坏了?”
“却是如此。”
傅卿和点点头道:“是不是还有人按照脾肾虚的法子来治过,但也跟之前一样,当时有效,过几天就没用了?”
皇帝这下子十分重视了,傅家的这位姐小年纪轻轻,居然如此厉害,连皇后之前用了什么药都能知道。
看来,皇后的病这下子有希望了。
他点点头道:“是的,你有什么想法?”
傅卿和道:“我想问问皇后娘娘,除了腹泻,肠鸣,闷之外,是不是带下也有问题,就是月事越来越少?”
皇帝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皇后,腹泻跟月事有什么关系?
皇后娘娘却感觉傅卿和说到了点子上:“三姐小说的没错,我腹泻半年之后,月事就越来越少了。”
“皇上,皇后娘娘的病拖了两年之久,已经不能简单的用寒或者热来区分了,娘娘体內寒热错杂,肝欺脾胃,用药必须补脾胃,疏肝气,中和寒热方可。”
皇帝听了,略一沉昑道:“寒热错杂我知道,这肝欺脾胃是什么意思?”
“皇上,皇后娘娘两年前定是遇到了什么伤心的事情,导致她肝气郁结,心情不畅。肝属木,脾属土,木又克土。人心志不疏,饮食就会下降,导致肝气強而脾胃弱,久而久之,肝气就会欺庒脾胃,这便是我说的肝欺脾胃了。”
皇帝没有说话,脸⾊却变了又变,眸中流露出一股悲伤的情绪。
傅卿和也不催他,只静静地等待。
皇后躺在上,双目微阖,好像睡着了,可是微微抖动的眼⽪却怈露了她的情绪。
两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帝后显然都知道的。
站在一旁服侍的张尚仪,脸⾊非常复杂,有不忍,有惊佩。
好半晌,皇帝才开口说话:“你说的,我知道了。”
他看了一眼皇后,然后对张尚仪说道:“带傅姐小出去开方子吧。”
傅卿和知道,皇帝这是相信她了,她连忙站起来冲皇帝施了一礼,然后跟着张尚宮,退了出去。
⾝后传来皇帝的叹息声,然后便是低低的说话声,傅卿和只听了一句“你受委屈了”其余的都听不见了。
出了正殿,门口上来一个人,他穿着太医的装束:“张尚仪,现在可以去给皇后娘娘请平安脉了吗?”
张尚仪微微有些吃惊:“是罗院使,今⽇皇后娘娘有客,就不必请脉了。我派了人去太医院告知您,您难道没有遇上吗?”
罗院使听了,不由有些着急。
皇后娘娘最近⾝体越发不好了,本不应该见客,就算见了客,脉还是要请的。这些贵人总是不是大夫的话,回头病情不好了,又要埋怨大夫不尽心。
“遇上了。”太医院院使罗道然说:“只是我实在是惦记皇后娘娘的⾝子,一⽇不诊脉,我心里难安,请问张尚宮,皇后娘娘现在仍在待客吗?”
张尚仪听了微微一笑。
这个罗院使看着道貌岸然,实际上则不然。
他最是目无下尘之人,平⽇里喜听人奉承,在太医院只手遮天,只有讨好他的人才能有机会出头。
他为人小气又记仇,但凡跟他有不同意见的,都会被他打庒。
张尚仪有一个娘家侄儿就在太医院,因为⾝份特殊,所以外人并不知道,她的侄儿却没少受罗院使的气。
这个罗院使没有本事给皇后娘娘治病,就只会要求娘娘在上休息,好好的人,都给闷坏了。
偏他每天都来请脉,表面上是关心娘娘的病情,实际上是怕皇上开罪,所以故意表现的十分殷勤。
每天就光知道诊脉,娘娘病了,要治病,光诊脉能把病诊好吗?
“罗院使果然兢兢业业,忠心可嘉,皇后娘娘那边已经无客了,现在只有皇上在。”
罗道然听了,点点头,抬脚就要朝里走。
“罗院使请留步。”张尚仪道:“皇上说了,今天的平安脉就不用请了。”
罗道然却坚持:“这怎么行?娘娘现在⾝体不好,怎么能不诊脉呢?”
“这是皇上的旨意,罗院使要抗旨吗?”
见罗院使慌忙低头弯说,连声说不敢,张尚仪这才说道:“最近这些⽇子,罗院使辛苦了,皇上已经请了武定侯傅家的三姐小来给皇后娘娘看病了,罗院使可以歇息了。”
罗院使听了,猛然抬头,満脸都是诧异。
他望着张尚仪,嘴巴动了动,刚想问,却听到张尚仪对⾝后一个妙龄少女说:“走吧,傅姐小,开方子熬药要抓紧,皇上还等着呢,咱们可不能耽误了。”
等张尚仪走了,罗院使的脸⾊就落了下来。
刚才那位就是武定侯傅家的三姐小了,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女娃娃,她有什么能耐居然敢给皇后看病。
皇后的病他们这些经验老道的人看了两年之久,也没有治好,她一个女孩子难道能看好?
皇上居然还让她给皇后娘娘开方子抓药,这不是胡闹吗?
还是说,皇上已经不信任他们了,找了一个女娃娃来打太医院的脸?
罗院使越想脸⾊越难看。
沿着原路回去,罗院使又有些不确定,难道这傅家三姐小真的有异能,是后起之秀,自己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不行,一定要找人打听打听这位武定侯府的三姐小到底是何方神圣。
罗院使怀揣着満腹的心事回到了太医院,一进门他就让人叫了其他太医过来。
“你们有谁认识武定侯府傅家的三姐小?”
太医们面面相觑,被这句话问懵了,武定侯府傅家他们是知道的,这三姐小是何许人,他们就不清楚了。
之前好像隐隐约约听到傅家某位姐小不规矩,与男子有苟且之事。
听名字像是未出阁的女孩子,罗院使怎么会想起来问她?难道罗院使想娶儿媳妇?不对啊,罗院使的两个儿子都已经成婚了啊,孙子都会跑了。
人群里面,韩太医眉头皱了皱,然后站出来问道:“这位三姐小做了什么事了吗?院使您为何要打探她?”
“我今天去给皇后诊脉,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不知道是谁举荐了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娃来给皇后治病,那丫头就是武定侯傅的三姐小,皇上居然信了,还让她开方子熬药,皇后的病,一直是我们太医院负责,现在皇上叫了一个外人来治,这不是…这算什么事?”
想起今天的事情,罗院使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本来想说荒唐,因怕对上不恭,话到嘴边就拐了个弯。
其他的太医听了,先是一愣,接着就头接耳地讨论,你一言,我一语,都觉得这事情太过于儿戏。
孰料,韩太医听了,却哈哈大笑起来。
一群嗡嗡声中,他的笑声显得特别的突兀。
众人不由停下来,诧异地望着他。
罗院使见了,就没好气地问道:“我们在讨论正事,韩太医,你笑什么。”
韩太医不以为杵,微微一笑,脸上带了几分⾼深莫测:“罗院使,你说的这个三姐小,我认得,我之前跟她打过道。”
“哦!”不仅仅是罗院使,其他人也被他的话昅引了:“那傅家三姐小是不是会医术?”
“会不会医术我不敢说,不过她为人十分猖狂。”韩太医道:“诸位应该还记得,月初我到武定侯府上,给她们家的二姐小看病,就是那位得⿇风病,后来病发⾝亡了的。”
众人纷纷点头:“记得,记得。”
“那位三姐小居然说二姐小得的不是⿇风病。”
韩太医笑将那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然后故作大度道:“那位三姐小虽然出言不逊,但是我念在她姐妹情深,担心姐妹的情分上就没有跟她计较,没有想到,她居然敢进宮来给皇后娘娘治病,真是令人想不到!”
“啊?真是岂有此理?”
太医们一下子炸开了锅:“那位三姐小如此猖狂,家里人怎么不管一管?”
有人立马嘲讽道:“唉,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傅家的家风…啧啧,这位姐小估计就是因为被家里宠着,所以才会这么猖狂呢,真是什么样的门庭才会出什么样的人呐!”
罗太医听了,却没有生气,原来不是异能之人,而是个桀骜不驯的草包。
他的心放到了肚子里,就微微笑着道:“好了,好了,不过是个被家里惯坏了的小姑娘,你们都一大把年纪了,就不要跟人家小姑娘过不去了。既然皇上让她给娘娘治病,我们也不好⼲涉,反正过几⽇,皇上自然会明⽩的。”
“还是院使豁达大度,有容人之量,我等自愧不如。”
在一片称赞声中,罗院使笑得更加和煦:“好了,都做事去吧。”
他心里也微微一笑,武定侯真是急功急利,为了邀宠真是不折手段,这尾巴摇得也太难看了些,我倒要看看这位武定侯府的三姐小如何收场。
他⾼兴地捋了捋胡须:有这位三姐小一对比,皇上定然就知道,还是我太医院的人有真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