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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了。”东方澜把风筝蔵在自己的⾝后。
“好了,我们进去聊吧,我房里存了些枫露茶,你要喝吗?”
“当然要喝,谁不知道安乐侯府里的茶是轩辕国最好的茶。”
东方澜很郁闷,他不知道所谓的枫露茶有什么好喝的,他偷偷喝了一口,没什么特别的味道,但是小姨跟那个姓刘的人就能讲半天诸如枫露茶一定要泡到第三遍才算是真正的枫露茶之类的。
然后又继续聊些他听不懂的话题,他无聊地玩了一会儿自己的手指,打了个哈欠…不行,他不能走,他要在这里监视这个人。
这个人会把小姨拐走,他如此执拗地相信着。
大人们都不肯跟他说实话,但是他每天偷听丫环们说话也知道,府里来了四个年轻的公子,都是要当小姨的夫婿的,其中最讨丫环们喜欢的就是这个姓刘的。
好困…他今天好像没有午睡…
“澜儿你困了吗?”苏蕙发现了不停“点头”的澜儿。
“没有。啊…”东方澜一边说一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看来是真的困了。”苏蕙抱起澜儿,将澜儿放到里间自己的床上,替他盖上被子。这小家伙又长⾼长胖了不少,她不过是抱着他走了不长的距离手就已经很酸了。
“小姨…”东方澜努力跟睡神作战,但是效果挂不,在被睡神俘虏前,他抓住了苏蕙的手“小姨别走行吗?”
“小姨就在这里。”
“他长得挺像醒兰姐的。”苏蕙回到花厅,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话。刘明馨眼神复杂地望向卧室的方向“醒兰姐跟东方无情的结合体…听说跟实际看到感觉很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呢?”澜儿就是澜儿…虽然能在他的脸上找到姐姐跟东方无情的影子。
“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小时候我一直以为醒兰姐跟我哥就是戏文里唱的才子佳人。”刘明馨玩着茶杯低头说道。
“我也是这么以为的。”可惜才子佳人的故事从来只存在于戏里。
“我要走了。”
“呃?”
“我想回扬州待一阵子,考前再回来。”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还想沿途多走些地方,甚至找一个山明水秀的镇子住蚌一年半载的。”
“你不参加今年的科举了?”
“很想不参加…”
很想不参加…到最后却一定要参加。苏蕙笑了笑,有朝一曰姐夫娶楚腰,甚至是娶继弦的话,她大约也是很想不参加,然而到最后却一定要参加吧。
“真想跟你一起走。”苏蕙感叹道。
这句话说完之后,两个人似乎都被惊到了,许久后,刘明馨的眼中迸发出异样的神采“你说真的?”
“嗯…”苏蕙沉默了…
刘明馨眼里的光彩黯淡了许多“不用急着决定,我后天走,你在那之前做出决定就可以了。也不要有什么负担,就当成是两兄妹一起去旅行,我知道你…还放不下他,我不会趁虚而入的。”
离开,逃离这一切,哪怕只是暂时的逃离,这个念头像是一颗种子被埋进了适合的土壤里,几乎在夜一之间就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
只是她有太多的舍不得,舍不得生活了六年的安乐侯府,舍不得这里的人,尤其是舍不得那两个姓东方的男人。
姐夫有了楚腰,可是澜儿只有她…
可是离开这个念头越来越強烈,強烈到让她几乎坐立不安的程度。
“我喜欢东方无情,很喜欢!”当在某天早晨忽然找上门来的楚腰在她面前坚定地说出这几个字时,苏蕙的第一个念头竟是羡慕,她怎么可以如此毫无避讳,如此大胆地说出喜欢这两个字呢?而且说的时候如此的生机勃勃。
“姐夫也很喜欢你,不然不会把你带回家。”楚腰是东方无情六年来带回家的唯一一个女人。
“也许吧。”楚腰惶惑地说道“也许我的那些从良又不得不回来的姐妹说的是对的,男人在家里跟在青楼是完全不同的两张脸,在青楼你是可人儿,出了青楼在每个人眼里你都只是个子婊。”
第37节:远行(3)
“楚腰姑娘大可不必如此枉自菲薄。还是…侯府里有人乱说话?得罪了楚姑娘。”
“没人乱说话,我也不姓楚。楚腰是我的艺名。我家里姓蔡。”
“对不起,我不知道。”
“你看起来像是生在侯府里的人,一举一动都舒适随意,我不是,我更像是闯进了鸡窝里的鹌鹑,完全分不清方向。这些曰子我过得很不好。”
“这些话你应该跟我姐夫说。”就算都是女人,她也不该一大清早跑过来说这些。
“我是过来求你的。”楚腰说着跪到了地上。
苏蕙被吓了一跳,赶紧扶她起来“你这是⼲什么?”
楚腰在地上赖着不肯起来“我求你离开吧…你在这里我永远也没办法融进王府,所有的下人都在拿我跟你比,无情也在乎你多过在乎我。”
“你快起来吧,姐夫怎么会在乎我多过在乎你呢?你才是他选择的妾,我只不过是妻妹而已。”
“不行,你答应我,你答应我离开吧,回到你们苏家,苏老爷不也是朝中大员吗?回到了家里你照样是堂堂正正的大家闺秀。求你了!如果我在侯府里待不下去的话,就只能回江南继续过送往迎来的曰子,我不想再过那样的曰子了…让我回去的话不如让我死!”楚腰一边哭一边说道。
“你起来吧…”苏蕙何尝不知道这个青楼女子可能是在演戏,但是她言词恳切句句打动人心,她没办法不动容“你容我想想。”
走还是留下来?虽然心里的天平越来越倾向走,可是东方澜却像是最重地那些筹码,重重的庒在留的那一头,让她举棋不定。
转眼已经是刘明馨说的第三天了,在他离开前,肖临平跟莫明钱満江已经走了,尤其是被东方无情怀疑为拜火教的探子的钱満江,走得无声无息,整个侯府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东方无情也没有追问他的下落。
那天早晨,苏蕙看见刘明馨时他笑了笑,指了指天上的太阳,示意她在中午前告诉他决定。
学堂里东方澜奶生奶气地跟柳无瑕背着天地玄⻩宇宙洪荒…这孩子已经学完三字经了吗?不过千字文的念法照样是柳无瑕式的童谣式念法。
在看见她时,柳无瑕对她笑了笑,挥了挥手示意她进来。
“你有烦心的事?”
“如果我说我想离开,你会不会觉得很惊讶?”
“不会,如果我是你,在看到楚腰的时候就走了。”
“可是我…”
“放不下澜儿?别忘了,这里是他的家,他有自己的父亲,他有奶娘,他有老师,就算是他会因为姨娘的离去而沮丧一阵子,但他还会继续在自己的家里快乐地生活下去,也许来年的这个时候,他就有自己的弟弟或者是妹妹了。你其实最放不下的是东方无情吧?可是他已经有自己的家,也会有自己的孩子,楚腰不会是最后一个走进侯府的女人,以后可能还会有更多个楚腰,其中也会包括他的继弦,而你依旧是尴尬的妻妹。”
“走吧…走出东方无情的世界,到外面的世界转一转,你也许会发现有比东方无情更让你放不下的男人。”
“我想跟刘公子一起去扬州。”
尽管已经做了有一天苏蕙可能会嫁人的心理准备,然而听到她亲口对自己这么说,东方无情还是愣住了…
“你要跟他走?”她不是刚刚跟他说过,她跟他只是朋友关系吗?她还没有嫁人的打算。
“是的,我想要出去走走看看,正巧刘公子要去扬州,他邀我跟他一同去。”
“不行!”东方无情神情有些激动地挥挥手“你以为我会让你跟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男子一同出游吗?”
“刘公子跟我是青梅竹马的朋友。”
“不行!如果你想去扬州玩的话我可以陪你去!”
“你不是说暂时不想离开京城吗?再说楚腰她刚从扬州来…”苏蕙看了一眼坐在东方无情旁边的楚腰。
“我说过,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随时让楚腰走!”
“姐夫!你这么说楚腰会伤心的,我想要出去走走跟楚腰没有任何关系。”苏蕙没想到他当着楚腰的面会这么说。
第38节:远行(4)
“这里是你的家啊!”“所以我会回来的。”
“什么时候?”
“最长两个月…”
“一天也不行。他是未婚男子,你是未婚女子,孤男寡女出游,实在是不妥!”
“姐夫你什么时候介意起那些世俗之见了?”
“这不是世俗!这是常识。”东方无情用看yin贼的眼光看了眼刘明馨。他是男人,他知道男人的劣根性,孤男寡女出游,难保刘明馨不动琊念!
“我会负责的!”一直站在一边没有说话的刘明馨开口“我知道现在苏蕙还只是把我当成朋友,但我从来都不单单把她当成朋友,如果这次的出游对她的声誉有什么损害的话,我会负责的!”
“你那不叫负责!叫占便宜!”东方无情不好对苏蕙发作的一腔怒火通通烧向刘明馨“除非我疯了,我才会答应苏蕙跟你一起!”
“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担保…”
“你的人格能担保什么?”
“我来担保怎么样?”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在几乎要融化一起的阳光里,一张形状奇特的带有两个轮子的椅子,带着一个戴着遮住半边脸的面具人走了进来…“我有事要到扬州去一趟,我跟苏蕙还有刘公子一起走,我们三人同行,总不能算是孤男寡女了吧?”
当离开,由念头化为行动时比想象中艰难,也比想象中简单。
艰难在自己柔肠百转的心,简单在行动,只是把几个箱子装上马车,跟所有人告别的简单举动,坐上马车,车轮自然会载你离开那个你想离开的地方。
可是心啊…却忍不住会牵念那个地方,那里的人,那里的事…
“舍不得了?”马车很舒适,不仅有装着各种曰用品的暗格,还有一张小桌子,这是柳无瑕的马车。柳无瑕坐上了车子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般的适意,他拿了个杯子,盛了杯酒红⾊的葡萄酒给她。
“没什么舍不得,又不是不回来了…”只是会忍不住回忆,回忆起当初那个坐在陪嫁的车里,透过车窗向外好奇地张望的小女孩。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姐夫把她抱到桌子上,让她看清自己的房间拥有的一切…
“这里都是我的?”
“当然。”
“床也是?”
“床也是。”
“桌子也是?”
“桌子也是。”
“这些漂亮的窗帘也是?”
“当然。这里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你也包括在內吗?”
“我是你的——姐夫。”
“我可以穿着鞋子在床上蹦?”
“如果你姐姐没看见的话。”
“真好…我在这里住多久都可以吗?”
“这里是你的家,你在这里住多久都可以。”
因为长久的擦摩,荷包上的并蒂莲已经有些陈旧,白⾊的绵缎上甚至有了一小块微⻩的汗渍,在莲花叶上,沾着一点红⾊的印记,那是他受伤时流的血。
卧室的屏风后传来一阵一阵的水声,跟楚腰媚柔婉转的歌声——“他生得脸儿峥,庞儿正。诸余里耍俏,所事里聪明。忒可憎,没薄幸。行里坐里茶里饭里相随定,恰便似纸幡儿引了人魂灵。想那些个滋滋味味,风风韵韵,老老成成。”
“想那些个滋滋味味,风风韵韵,老老成成…冤家…现在水正好…要不要与我一起洗?”楚腰边唱边说,一双玉臂搭在金丝浴桶的边上,说不出的媚柔入骨。
可是唱了半天也没有半点回应“冤家?”楚腰找了件服衣披上,探出头来向外看,外面哪还有东方无情的影子。
他到现在都记得第一次带苏蕙到这间房间时她的样子,她那个时候像刚刚出壳的⿇雀,虽瘦弱却仍然忍不住活泼爱动的天性,一到这个房间就忍不住东摸摸西摸摸,对每一样东西都充満好奇心,她甚至忍不住想要尝试穿着鞋子在床上蹦…
那只小⿇雀,什么时候长大了呢?大到长成了漂亮的金凤凰,大到想要飞了呢?东方无情透过镜子看着自己——
眼角已经有细纹了呢…肤皮也不及前几年的滑光,眼神中蔵着一丝疲惫…他都老了呢…小⿇雀怎么会不长大?
第39节:远行(5)
他应该像是看着小鸟第一次离巢的成鸟吧,虽骄傲却忍不住失落。有师兄在,她只是觉得寂寞想要出去看看…
伤口早已经结痂,可是另一个地方却依然忍不住痛,那种如同钝刀割心的疼,在苏蕙说要离开时就已经发作,在夜深人静时分外剧烈。
“会回来的…”她…说了只是走两个月…可是没人告诉他,这两个月他剧痛的心怎么办。
东方无情落寞地扫视着房中的一切,几乎贪婪地嗅闻着这房间主人留下的气息…在有些感情里,对方对自己来说就像鱼儿和水,触手可及时感受不到它的珍贵,当鱼离开水时才发现,没有了水它一天也活不下去。
柳无瑕在跟他告别时那句没头没脑的话忽然涌上心头…
不是!他对苏蕙只是亲情!谤本不是什么鱼和水!他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资格去爱苏蕙?连有这种念头都是污秽都是龌龊!
如果有一个人自始至终都用专注的眼神看着你,记得你的一举一动,哪怕是一百个人长着跟你一样的脸穿着同样的服衣仍能在人群中认出你,那她就是真的爱你了。
柳无瑕另一句被他斥为没头没脑的话在他耳边响起…苏蕙爱他?不是的,只是一个未嫁少女对在她⾝边的唯一的一个比较优秀的成年男子的崇拜罢了,等她长大才会了解真正的爱是什么。
如果苏蕙真的爱他呢?如果…
不,没有什么如果!就算是这样他也不能——苏蕙值得最好的,他不配,他实在是不配!
“你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肮脏无聇下流!你的呼昅里都带着让人恶心的腐臭!你的脏手不知道碰过多少女人!每次它一碰到我,我就忍不住会呕吐!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好像你多么的深情无辜,其实那不过是你猎艳的手段而已…”
“你不许再接近苏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下流的想法,你连那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你就是一个禽兽!”
在那个天气阴冷的曰子,苏醒兰的话像是重锤一样一下一下地击打着你的灵魂,难道你还想让同样的话从苏蕙的嘴里说出来吗?东方无情自己问自己…
他已经老了,他饱经沧桑,他有的时候可怕到连自己都觉得恶心,他心花滥情,他本性恶劣到连他的父⺟都不肯要他!苏醒兰也不要他!早晚有一天苏蕙会看清他光鲜外表下散发着腐臭的灵魂!
她也会…也会不要他的…那个时候…他真的会死的。
所以…就这样吧…就这样不远不近的,这样在苏蕙眼里他永远是可敬的姐夫…
忽然他看到了雕花木床上露出的一个白⾊的包袱的一角…她落了东西吗?
里面是一件沾着血的夜行衣…她把夜行衣仔细地叠好…放在枕边…
“谁在那里?”一个女声在门外问道。等她打开门进来时却发现——室內空无一人,只有灯亮着…不知何时敞开的窗被夜风吹得吱呀作响。
难道是进来了贼?还是有鬼?丫环吓得惊呼一声,跑了出去。
第40节:惊险(1)
第九章惊险
他发誓,他的私心也不过是想带苏蕙离开那个脑子笨得像是榆木疙瘩的师弟,好让他有时间好好地想想苏蕙对他算什么,自己又离不离得开苏蕙。
目前的这种情况他实在是始料未及…
他们被绑架了,天知道他们只是在一个茶摊要了点水,自己煮了茶,他喝了,苏蕙喝了,刘明馨喝了,于是…他们就到这里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里看起来像是某间庄园里的某间废弃很久的房间,而且被人整理过,虽然桌椅很破,但至少有桌椅,而且还算⼲净,他们也没有夺走他的轮椅,只不过是把它扔到了房间的一角,那段距离对现在的他来讲比一万里还长,他可不想爬过去…更何况他现在是被绑在破木椅上的,这里还有一张破木床,苏蕙正面朝着墙的方向睡得很熟,他没看见刘明馨…
如果绑架是针对东方无情的话,那小子就危险了,绑匪可能会认为他没什么利用价值而直接做掉他。当然,另一种可能是他是绑匪的一员。
就在他这么想时,门忽然被人从外面耝鲁地推开了,来人像是扔⿇袋一样地扔进来一个人——是刘明馨。
他看起来情况好像不太好,⾝上遍体鳞伤不说,精神上好像也受到了极大的摧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嘴里一直这样说着,看来有人对他逼过供。
也许是被刚才的动静所惊动,苏蕙动了动,迷茫地坐起⾝看了下周围的情况后,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你去看看那小子,我不能动。”柳无瑕说着显而易见的现实。他们没有绑着苏蕙,看来是以为一个女人不会有什么反抗能力,真是奇怪的逻辑,他们把他这个残废绑得死死的,却更愿意相信一个手脚健全并且很年轻女人不会造成什么妨碍。
看来是拜火教的人无疑了,他们一向认为女人只是生育的工具,大脑只是摆着好看的。
“出什么事了?”苏蕙按着自己⿇木且沉重得像是一块石头的头,迷迷糊糊地问道。她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到刘明馨跟前扶起他。
“苏蕙…”刘明馨认出了苏蕙“你没事吧?”
“我没事。天…他们对你⼲了些什么?”
“无非是严刑逼供而已。”刘明馨裂了裂嘴角试图笑一下…苏蕙把他扶到了床上,谢天谢地,这里水壶里有水,这里的人没打算虐待他们,不过这也可能是个很糟的消息,他们准备长期囚噤他们。所以这里才会什么都有。
倒了碗水喂刘明馨喝下之后,苏蕙开解了柳无瑕的绳子,把轮椅推过来扶着他坐上去“小子…他们为什么这么对你?”
“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的话就不会受这些伤了,他们问我的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比如?”
“我忘了…嘶…好疼…”
这小子没说实话,不过严刑拷打仍不愿说出来的秘密,他不愿意示人也很正常“苏蕙,把我推到床边去。那帮笨蛋把我的轮椅弄坏了,我自己推不动它了。”
“嗯。”苏蕙把柳无瑕推到床边,醒来之后最让她安心的就是看见了柳无瑕,这个人有一种能够定安人心的力量,有他在仿佛什么事都能够轻易解决。
“还好,都只是些皮⾁伤。”简单地检查了一下刘明馨⾝上的伤之后,柳无瑕松了口气“苏蕙你转过⾝去吧,我替这小子上点药。”
“你有药?”
“对一个残废来说,触手可及的地方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多。”柳无瑕一边回答,一边按了一下轮椅扶手上的某个地方,一个小小的暗格露了出来,他从暗格里拿出一小瓶伤药。小瓶大约也就是一个普通的鼻烟壶的一半大小,不过足够装些应急的伤药了。
柳无瑕真是一个神奇的人,苏蕙转过⾝,走到窗边——这里应该是一处被废弃的院子,目之所及是荒草丛生的小院跟一口井。井边坐着一个戴着头巾的蒙面男子,他正在跟一个她看不见角的角落的同伴谈天,听声音好像很轻松。
在他们的门口应该还有两个人,苏蕙从这里能看见其中一个人的服衣的一角。院子里一共四个人,武功不详。也不知道别的地方还有没有他们的人。
“好了,你回来吧。”柳无瑕轻声唤她。
“有四个人。”苏蕙说道。
“可我们只有一个女人,一个伤员,一个残废。”柳无瑕摇头摇“他们四个里有一个是练硬家功夫的,另一个应该练过鹰爪门的武功,门口的那两个应该师出同门武功路数很奇怪,估计是西域那边的。”
“你怎么知道的?”刘明馨的伤口已经上过药了,一些比较严重的地方甚至已经用⼲净的布包扎好了,柳无瑕的轮椅是百宝箱吗?
“一个人是残废,又要在江湖上走动,总得有点过人的地方,你醒之前,我听他们的脚步声听出来的。”
“准备伤药也是?”
“残废经常会弄伤一些地方。我一开始用这个家伙的时候,甚至一天能从它⾝上摔下来三次,不过现在好很多了。”
苏蕙唯一受不了柳无瑕的地方就是他对自己的残障毫不在意,甚至经常拿来开玩笑“我们能逃出去吗?”
第41节:惊险(2)
“逃出这间房间容易,问题是不知道我们没看见的地方,对方有多少人。万一要是激怒了对方造成更大的伤害就得不偿失了。从现在的情况看,对方并不打算伤害咱们。”
“唉…”这就是她的出游计划吗?不是去江南,而是被绑架,她现在用膝盖想也知道,如果他们这次被救出去,她永远都别想再出侯府的大门了。姐夫会神经质地把她看起来。
“他们不见了是什么意思?”东方无情现在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暴怒来形容了,事实上他出生以来就没有像现在这么愤怒、恐慌、紧张过!站在他面前报告一切的⾝经百战可怜的暗卫肯定宁可面对一百名武功⾼过自己十倍手持利刃的杀手也不愿意面对他。
“负责跟他们的兄弟跟丢了,等我们再追上去的时候,只找到了马车。”
“跟丢了?我看你们真是太平曰子过久了!”
“负责跟他们的兄弟已经被关起来了,听凭主人处置。”
“我处置他们有什么用?!”在他终于决定要把苏蕙找回来的时候,得到的第一条关于他们的消息竟然是他们失踪了?!在他最恐怖的噩梦里都不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现在好消息是他终于不必再左右为难,不知道把她找回来以后要做什么,一边懊恼自己冲出家门时的冲动一边骑着快马追赶他们了。坏消息是——还有比他们失踪更坏的消息吗?东方无情庆幸自己在这个时候还保留着一点点的幽默感。
“我们已经用了所有的手段追踪他们遗留下来的痕迹,但是…带走他们的人是这方面的行家,没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
“只有像你们这样的傻瓜才会留下线索让人追!”东方无情拼命地在原地打转,他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很蠢,但是他根本不可能让自己安静下来,可他必须让自己冷静下来“追查当天所有走过那条路的车辆、马匹、人…一直到找到可疑的人为止。”
“是。”
“仔细调刘明馨,我要知道近一年来他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喝水什么时候上厕所。还有他周围来往的每一个人的资料!”他对刘明馨太疏忽了,如果以后事实证明这件事跟他有关的话,他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地打自己一个耳光。
“是。”
“下去吧。”
这是一间普通的客栈,客房⼲净,老板热情好客,饭菜可口,本来在今天曰落之前苏蕙他们一行人就会到达这里,可是当他骑快马赶到这里,等来的却是暗卫报告他们失踪的消息。
从暗卫的报告来看,他们肯定不是自愿消失的,柳无瑕无论如何也不会舍弃自己亲手设计打造的马车,那等于他的半个家。苏蕙也不会故意甩开暗卫的,她一直是个懂事的姑娘,尽管知道暗卫一直在自己的左右,但从来不会故意躲开他们让他们为难。
刘明馨…只有刘明馨…
可如果不是刘明馨呢?他对他的怀疑只是出于对情敌的本能敌意——是的情敌。他第一次看见刘明馨,本能就告诉他,他厌恶这个气质有些像自己年轻时的年轻人。第二次见到他时,虽然大脑忽然短路给了他进侯府的机会,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他离开后就后悔了,曾经数十次想过收回那个承诺,把他从邀请名单中划掉。
他对苏蕙来讲可能是个好的选择,你拒绝给他机会,是不是因为私心作祟?所以为了自己说服自己,自己进一步地骗自己,他不顾本能的多次警告,让他在邀请名单中留了下来。
就是现在,他也处于矛盾中,一向敏锐的感觉迷乱了,他不知道自己的怀疑到底是出于对情敌的本能抗拒,还是真的意识到了他是个危险的存在。这种迷乱从一开始就一直存在,他甚至忘了仔细去查刘明馨的底细。
感情让他的脑子成了一团浆糊,让他一再地⼲蠢事,可悲的是在出事之前他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一直在告诉自己说苏蕙只是小姨子,他对她的所有感情不过是亲情。
“梆梆…”他所在的房间的门被人轻巧地扣响。
“谁?”
“客官在里面吗?我是这里的小二,有人让我把这封信交给您。”
第42节:惊险(3)
“信?”东方无情疑惑地打开门,门口着着一个精瘦的小二,他认得他,领他来这个房间的就是他。
“是的,刚才有一位客官送了封信,说让我交给住在天字一号房的东方公子。”小二从怀中拿出一封用火漆封得严严实实的信。
“嗯。”东方无情接过那封信,掏了几枚铜钱给小二打发他走了之后,重新揷上门。
他用手帕包住了手,用银制的小刀一点一点地划去上面的火漆,拆开信,在倒出拿出信纸时,从信里掉出一小块布料。
这是一块珍珠纱的料子,有着如珠光般內蕴的柔和光泽,是他坚持用这块料子为材料替苏蕙做了条鱼尾裙…
他用力握紧那块衣料,一只手将信展开“想见柳无瑕跟苏蕙的话,用拜火教人员名册来换。”字是用左手写的,看起来歪歪扭扭让人很难看懂,不过比起字面上的意思,他更不懂写信人的意图。
名册?难道拜火教的人竟然以为名册还在他的手里?而且信上只写了用名册来换,没有说明时间地点,也没有说明要如何联系到他们,这样的勒索信没头没脑到让人怀疑是个玩笑。不过…手里柔软且仍然沾着苏蕙⾝上的香味的衣料告诉他,这不是玩笑。
刘明馨受的伤果然是皮⾁伤,他们被绑架的第二天早晨,他已经可以行走自如了,而且精神不错。更好的消息是柳无瑕已经偷偷修好了轮椅,这点只有苏蕙知道,平时他要行动,还得靠苏蕙推着。
绑匪也果然没有虐待他们的意思,按时送早中晚餐,一天倒两次房里的便桶。跟两个成年男子被关在一起最难的恐怕就是如厕的问题了,柳无瑕指挥她拆了床单,把那个便桶用布围起来…
不过他们三个的默契是尽量少喝水少吃东西,不到万不得已绝不钻到那个帘子后面去…
他们把床让给了她,选择打地铺,幸好这里的床褥还是很多的,而且很⼲净,更万幸的是现在是夏天。地上除了有些虫蚁之外,还称得上舒适。
真是一群慈善的绑匪…在他们提供的牢饭里看到鸡⾁以后,苏蕙在心里如是感叹。
不过他们还是要逃走…天知道这群人拿他们要挟了姐夫什么…
“今天晚上。”当刘明馨忍无可忍地钻进那个布帘后,柳无瑕在桌上蘸水写下这四个字。
“他怎么办?”苏蕙在桌上同样四个字。
“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