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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二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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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我就像做了一场恶梦。不,恶梦还是开头呢,明天方才正式‮入进‬梦境。前途茫茫,一点把握也没有。

  下午三点多种,奉命去见R。怪得很,怎么又突然找我。然而可怪之处还在后头。枯坐了三十多分钟,没有传见,忽然陈胖出来了,似笑非笑对我说:“今天不见,公事忙得很。

  派你一件机密的差使。你跟我一同去!”

  汽车飞快地穿过市区,我盘算这所谓“机密的差使”是什么玩意儿。已经悄悄问过陈胖,他不肯说。这家伙忽然目不琊视起来,料想这件事当真分量不轻。我换了好几种方式向他探询,他只笑着,——当然,司机旁边还有一个卫士呢,但我不相信仅仅为此。末了,汽车慢下来了,转进一所学校似的房子,陈胖这才说了一句道:“总之,是好差使!”

  乘这句话,我揪住他的臂膊,还想问,可是汽车已经停止。

  进了一间空空洞洞的房间,劈头看见的,却是G,——我立即预感到不妙,倒菗了一口冷气。陈胖叫我坐下,就和G走进了另一间小房子。

  那时我的心就像已经冻住。万千的思绪,同时奔凑,但结果也都冻住。只有一个意思在那里反复转动:“哼,难道你们联合起来杀我灭口么?咱们瞧罢!”…那时我认定了他们两个已经知道他们和松生的秘密关系落在我眼里,所以要联合起来对我下毒手。

  不多几天以前,陈胖问起我和舜英他们从前的关系时,还是那么亲密的,…我还自以为“多了一副毒牙”有恃无恐呢!而今我明白了,这一切,都没有用处:人家并不把这一切当做犯法犯罪,…我正在这么想,那边小房的门开了,但出来的只有一个人——

  “同志,来——跟我一块走。”G的态度很客气。

  这是他们杀人以前的笑脸,我哪有什么不知道的。

  “⼲么呢?”我倔強地问,我相信我的脸⾊一定是难看得很。

  “去看一个人,”G还是很客气“回头你就明白。”

  哼,——我赌气不作声,低着头跟他走。穿过了一两个院子,又到一排三五间的平房跟前,门口有人站定了敬礼,G带我进去,开了左首套房一个门——“同志,”他让我先进那套房“该怎么办,你自然明白。”

  当时我断定这是特别监牢了,可是先有一个人在里头。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我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呵,这是小昭,原来他在这里!

  小昭皱着眉头望了我一眼,愕然片刻,然后夷然侧过了脸,看看小窗洞外的院子。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做,不得已,把眼睛望着

  G狡猾地微笑,对小昭说道:“认识不认识这位女同志?”

  小昭猛然转过脸来,冷峻地盯住了我的面孔看。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但小昭终于不说话,只苦笑了一下。

  再回到外边那小屋里,陈胖还在,见面时第一句就是:

  “哈,你们久别重逢,怎么?不多说几句话?”

  这时候,我已经明白他们给我的“新差使”是什么了,但仍旧问道:“陈秘书,请你明白指示,我的工作该怎样做?”

  “哦,这个——这不是早就有过命令的么?”陈胖说时就把脸转向G这边,显然是不愿意做主拿大,以至引起G的不快。

  G沉昑了一会儿,这才说:“上一次,处长要你去找到他的时候,是怎样吩咐了的,现在你还是怎样做。”

  “可是现在有点不同了,”我竭力镇定了心神“现在是,人已经到了这里了,似乎毋须我再——不过,既然有命令,我不能不请示。”

  “你的意思是——”陈胖从旁问,但立刻打了个大呵欠。

  “我请求指示:我的工作态度和工作范围。”

  “哦,这容易解决。”G不怀好意地一笑。“你和他要弄得好好的,要劝他悔过,劝他自首。你——这是驾轻就熟…

  哈,…还有没有问题?”

  对于G的轻薄态度,我全不理会,我板起脸又说道:“还有。我请求给我知道:他被捕以前⼲些什么?他怎样被捕的?

  是在哪一天,什么地方?这些都是工作上必要的材料。”G和陈胖交换了眼⾊以后,就回答道:“这要请示处长的。

  陈秘书马上带你去!”

  同曰深夜二时

  刚才见过R,我申述了不能不知道那些材料的理由;以后,就蒙照准。原来小昭去年在S省某县办“工合”被当地乡长向党部控告,说他是共党,一度被捕,坐牢六个月,后来由该县一个外国教士保释,这教士也是热心“工合”的,小昭旋于本年九月间到了这里。不知怎的,S省那个党部还是要追究。几个转手以后,他们查到了他的住址,而且尚无职业,更觉可疑,结果,——那是我已经亲眼看见了的。

  他们办事并没有好的联系。一边已经将小昭弄到,一边还要我去找去。前天G去逼口供,才发见了这件事;又是他献策,派了我这份“新差使”哼,真是好差使,不把人当人!

  不知是他妈的做什么梦,他们认为“工合”之类的机关中“不稳份子”一定不少;理由倒很⼲脆:要不是“异党份子”谁肯在那些穷地方⼲这些苦差使?他们把小昭视为奇货,打定主意要在他肚子里挖出一大张名单来呢!

  鞭子一定已经用过了,无效,然后想到用女人。那自然我是最现成的一个了,——在他们看起来。

  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他们从何处知道我和小昭过去的关系。

  我替小昭发愁,也为自己担忧!

  今天下午匆匆一面以后,我真不敢再见他;但是明天我有什么法子可以不见他呢?我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活的软索子;然而我到底是个人,有感想,也有回忆,我也‮望渴‬见他,…哼,咱们瞧罢,谁说是假戏?假戏要真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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