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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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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花园里栽植了蜀葵和搂斗菜,但我疏于管理,任由花木乱长;再加上与水塘毗邻,灯心⾰和苔薛侵占了整个园子,荒草掩没了‮径花‬,只剩下从我的住房通向平野的主两道还可以走人,有一天我散步时就走过。暮晚时分,林中的野兽横穿这条道去水塘喝水;暮⾊苍茫中,我只能望见灰⾊的形影,由于很快就夜⾊弥合了,我从未见过它们返回林中。

  “换了我,肯定会害怕的,”安棋尔说道。“不过,接着念吧,写得很好。”

  我费劲念稿,弄得很紧张,便对她说道:

  “唔!差不多就这些,余下的还没有成文。”

  “有笔记吧,”她⾼声说道“念一念笔记呀!这是最有趣的。从笔记上更能看出作者的意图,比看后来写的要強。”

  于是,我接着往下念——事先就感到失望,但也无可奈何,只能给这些句子增添一种未完成的表象:

  蒂提尔从塔楼窗口可以垂钓…

  “再说一遍,这只是零散的笔记…”

  “念您的吧!”

  沉闷地等待鱼上钩;鱼饵不足,鱼线太多(象征,出于需要,他一条

  鱼也钓不上来。

  “为什么这样?”

  “为了象征的‮实真‬。”

  “他若是钓上点什么来呢?”

  “那就是另一种象征,另一种‮实真‬了。”

  “根本谈不上‮实真‬,事情是您随意安排的。”

  “我安排,是让事情比在现实中更‮实真‬。这太复杂了,现在不宜向您解释,但是一定要明白,事件必须符合事物的特性,这样才能创作出好小说来。我们所经历的事情,没有一件是为别人所设的。换了于贝尔在那儿垂钓,肯定会钓上大量的鱼来!蒂提尔一条也钓不着;可以说这是心理上的一种‮实真‬。”

  “就算这样吧。很好,念下去。”

  岸边的苔藓一直延伸到水底。水面的映像模糊不清;水藻;鱼游过;

  在谈到鱼时,避免使用“不透明的惊愕体”的字眼。

  “但愿如此!可是为什么记上这样一笔呢?”

  “只因我的朋友埃尔莫仁已经这样称呼鲤鱼了。”

  “我倒觉得这种说法并不⾼明。”

  “不管它。我还继续念吗?”

  “请念吧,您的笔记很有趣。”

  拂晓,蒂提尔望见平野上升起白⾊圆锥体;盐场。他是下塔楼去看人

  家⼲活。世间没有的景象;两片盐田之间堤埂极窄。盐盘白到了极点(象

  征);这种景象只有雾天才能见到;盐工戴着墨镜,以防害雪盲。

  蒂提尔抓一把盐放进兜里,又转⾝回塔楼了。

  “就这些”

  “就这些?”

  “我只写出这些。”

  “我担心,您这个故事有点儿枯燥。”安棋尔说道。

  冷场了好大一会儿,我又激动地⾼声说道:

  “安棋尔呀,安棋尔,请问,您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是什么构成一本书的主题呢?生活使我产生的情绪,我要说的是这种情绪:烦闷、虚荣、单调,这对我倒无所谓,因为我在写《帕吕德》,不过,蒂提尔的情绪也没什么;我可以肯定地告诉您,安棋尔,我们每曰所见,还要暗淡而乏味得多。”

  “然而我可不觉得。”安棋尔说道。

  “这是因为您没有想到。这恰恰是我这本书的主题。蒂提尔这样生活,也并不觉得不満意;他从观赏沼泽地中找到乐趣:随着天气变化,沼泽地也呈现出不同的景象。况且,瞧瞧您自己嘛!瞧瞧您的经历!也不怎么丰富多彩呀!这间屋子您住了多久啦?小房客!小房客!也不单单您是这样!窗户对着街道,对着院子;往前一看便是墙壁,或是也望着您的一些人…再说,此刻难道我会让您对自己的衣裙感到‮愧羞‬吗?难道您真的相信我们早已懂得自爱了吗?”

  “九点钟了,”她说道“今天晚上于贝尔朗读,对不起,我要去了。”

  “他朗读什么?”我不噤问道。

  “肯定不是《帕吕德》!”她起⾝走了。

  我回到家中,打算将《帕吕德》的开头写成诗,并写出头一节四行诗:

  我略微抬起头来,

  在窗口就能望见,

  年年不披红挂彩,

  那片树林的边缘。

  我这一天度过去,便躺下‮觉睡‬了。

  安棋尔

  星期三

  弄个记事本,写上一周每天我应当⼲什么,这才算聪明地支配自己的时间。自己决定行动,事先毫无顾忌地决定下来,就可以确信每天早晨不必看天气行事了。我从记事本中汲取责任感。我提前一周就写出来,以便有足够的时间置于脑后,为自己制造一些出乎意料的情况,这也是我的生活方式所不可或缺的。这样,我每天晚上‮觉睡‬时,面对的是一个未知的、又已经由我安排好了的明天。

  我的记事本分两部分:这边一页写上我将做什么,而在对面那页上,每天晚上我记下自己⼲了什么。然后做个比较,勾销已做的事,而没有做到的亏欠的部分,就变为我本来应当做的事情了。我再写到十二月份上,这就促使我从精神上考虑了。这种办法是三天前开始的。

  因此,今天早晨,面对标示的计划:要在六点钟起床,我则写上:“七点起床”并在括号中加一句:负意外。再往下看,本上有各种记录:

  给古斯塔夫和莱翁写信。

  奇怪没有收到儒尔的信。

  去看贡特朗。

  考虑理查德的个性。

  担心于贝尔和安棋尔的关系。

  争取时间去植物园,为写《帕吕德》研究眼于草的变种。

  晚间在安棋尔家度过。

  接下来是这种想法(我事先为每天写下一种想法;正是这些想法决定我是忧伤还是快乐):

  “有些事人们每天周而复始地做,只因没有更好的事情可做;毫无进展,甚至连维持都谈不上…然而;人又不能什么也不⼲…困兽在空间中的运动,或嘲汐在海滩上的运动都是在时间之中。”还记得我是经过一家带露天座的餐馆时,看见招待端盘子撤盘子,才产生这个念头。我在下面写道:“适用于《帕吕德妒。我准备考虑理查德的个性。关十我的儿个好友的思考和偶发事件,我都集中收在小写字台里,每个人一个菗屉。我取出一叠来,又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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