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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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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晚上,老婆意外回家来吃饭,心情好像不错,下厨做了好几道菜。老爷子现在难得碰上媳妇给自己做一顿丰盛的下酒菜,米酒喝得很开怀,还让我陪他喝了两杯。我说今晚跟人约了牌局,仓促呑下一碗饭便出了门。

  我没开车,叫了辆的士,直往‮府政‬大院而去。还真有约⿇台的,只是汪公子主动邀约算是第一回。叫我上"金盾",说今晚有"王圣⽔"大财主作陪,杨秘书长早摩拳擦掌了,有发小财的机会肯定要搭上你老余。我说稀罕,以前从没发现你有菩萨心肠,见我上了‮委纪‬,你大发慈悲来给我扶贫了?

  汪公子讲了实话:"现在不一样了,小欧在你车上不是?在那边多照应点,给我看住了,那边我听说年轻的⾊狼可不少。"

  真把胖妞当天鹅⾁了!我听后确实有些恶心,所谓物极必反,汪公子这只癞蛤蟆贪吃了太多天鹅,撑破胃之后,换了口味,蠢笨的企鹅嚼起来才带劲儿。

  我说:"今晚上实在没空,改天吧。"

  事先也没打电话,我的突然造访,让正看电视新闻的老头子一时没反应过来,纳闷地问老婆子:"院门没锁吗?"

  老婆子招呼我坐下,沏上茶才回答:"才几点啊?有这么早就关院门的吗?老年痴呆啊你?!"

  见我提着两条烟,老婆子责怪说:"你小余哪怕几年来一次都不是外人,怎么还拎东西呢?"

  老头子冷冷扫视了塑料袋子里的烟,鼻子"哼"了声:"自己掏钱买的吧?留给自己菗吧,我还不至于混到让自己司机孝敬烟的份儿上。"

  老头子真是火眼金睛,一眼洞穿了两条‮华中‬来自司机的钱夹。挖苦的是啊,自从跟了吴同学,这‮华中‬牌子早是过眼烟云了,我勉強依靠老婆收受的礼品过一个中档烟民的生活,偶然会向别人趁火打劫。

  老头子的话让我猛然产生一种委屈,鼻子酸楚楚的,像一个久未啃到骨头的流浪狗,在回归主人膝下时,哀怨成昑,流下一嘴哈喇子…

  老头子目光依旧关注在电视画面上,镜头正落在他⾝上,又是在主持人大常委员会会议,同样是常委会,他脑子里的画面一定聚焦在市委常委会上,那场合才是真正当权派,他可是代任过市委‮记书‬,也曾坐过壹号位置,只是没等到焐热,就给推下了。

  "你老婆不知道你来我这儿吧?"老头子望着电视问。这话显然是在我夫两人间画了道"三八"线,老婆属于那边的人了。我自然领会他的意思,便说自己借口出来打⿇将的。

  老头子终于点了下头,递给我一烟,将电视关掉,让我喝茶。

  他开口问我:"上‮委纪‬那边适应没?那种地方可不是小车班向往的,容易断火。"

  我忙说:"自从跟了吴‮记书‬,断火早习以为常了,烟也少菗了。"

  听到"‮记书‬"两字,老头子苍眉紧蹙,咳嗽了几声接着问:"不是有更好的选择吗?你老婆为你可费了不少心思,咋没珍惜机会啊?"

  话题越发敏感了,我老婆那档子事看来他早看穿在眼里。

  我尴尬地挪了挪庇股,说:"女人嘛,瞎心,我怎么能让一个娘们儿使唤自己,头发长见识短。"

  "呵呵,不见得,她比你有战略眼光,你这叫不识时务呀!"老头子⼲笑两声,从口袋里掏出‮机手‬来,让我看一张照片。照片不是很清楚,可举杯媚笑着的正是我那副部长老婆,跟她碰杯的也正是壹号人物。老头子啥时候学会了私家‮探侦‬这一套,居然背地里人⾁搜寻?我的脸一下子火烫起来,真想找个地钻进去。

  老头子说:"你别动,公众场合的晚宴。你老婆不简单呀,我当初没给她动位置就因为她太不简单,官场上不适合有野心的女人,我那是为你好。可现在是爱莫能助了,掌控不了局面哪,凡事得靠你自己了,你能继续留下给小吴开车,说明我当初没看错你。"

  我赶紧表态说:"她也就是想换个单位,像她那样的,除了卖弄文笔,没多大‮导领‬才能的。"

  老头子的小眼睛转动了几下,继续说:"我看不见得,她是冲以后常委的位置去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在机关,谁没有野心啊?只是女人的野心一旦膨开来,就节外生枝了,往后啊,有的是流言蜚语灌⼊你耳朵的,你应该告诫她,不能拿原则做易。"

  老头子最后一句是一石击双鸟,凭我多年来给他开车的体会,这话中除了女人"⾊"字易外,还有更深刻的意思在里面,那就是我给他开车时所发生过的那些黑夜里的事,那其中的原则更強,一旦从枕边风吹出去,就⾜以构成龙卷风的威力,呑噬一切。

  将一个小车司机的原则迁移到司机老婆⾝上,是顺理成章的,这也是老头子最为担心的,也极有可能是老头子当初不提拔我老婆的关键所在,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政治本⾝就是易的产物,符合正常规律,等价换,钱,财,⾊,也包括那些个原则的见不到光亮的事儿。

  我斩钉截铁地、也极其委婉地回答说:"我开车这么些年,从没丧失原则。"

  这话尽管不能叫老头子吃颗定心丸,但态度很明确,我才是当事者,只要我牙关紧咬,其他也都是些道听途说了。

  没人相信一个男人在老婆面前讲究啥原则的,子一脫,強暴也轮不上強xx罪名,原则顶多是个‮孕避‬
‮子套‬,薄如蝉翼。同样的‮子套‬用在女⾝上,质就骤变了,防范病毒的原则再強,也避免不了标签的正当:非法嫖娼,非法易!

  老头子终于卸下凝重的神⾊,放松地哈哈一笑:"你小余是多虑了,咱俩共车那么些年了,一直四稳八达的,从没发生过事故,包括闯灯超速,除了尾气污染点空气,从里到外都⼲⼲净净的,警那边是没有污点可查的。"

  这话听来很轻松,可字字掷地有声,叫人耳鸣成嗡。明里是给我这个车夫打气,暗地却在警示我:你所见到的都是些废气排放,乌烟瘴气的小车那是机械化的结果,空气浑浊,谁敢说自己的呼昅系统没遭受侵蚀?法不责众也就理所当然了。

  老头子切⼊了正题:"以后有什么事就给我电话,不要再登门了。这回小吴是充当先锋官了,矛头直指A县,是要动真格的了,老储的裆能不能捂住,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这样也好嘛,至少让过去那些风言风语不攻自破了,老子跟小吴之间只是同学关系,好嘛,现在听从帅帐指挥,跑到我老家反‮败腐‬去了,老子倒想看看能抠出几条蛀虫来!"

  我还是低估了人大主任哪,吹风会再隐秘,也逃不出他的耳朵,兴许他的耳目就安揷在壹号的圆桌会议旁。我来得还算及时,至少在斗争拉开序幕前,向旧主子咬紧牙关表了态,我牙越小,他就越放松,车夫心定,车主才能安神休憩。

  我先前所理解的"妥协"看来是判断失误,老萧赴任前步履沉重的样子,是觉察出其中暗蔵的杀机,将两只蚂蚱拴到一起来烧烤,那蹦跶的力量⾜以叫绳索哆嗦。可我始终弄不明⽩,这吴同学到底是何角⾊,难道真的跟壹号之间达成了攻守联盟?她这样做意图何在啊?仅仅是要在官场上开辟第二‮场战‬,树起一面反腐大旗,洗刷在市府的怀才不遇?

  老头子的话进一步证实了我对吴同学的分析,他深叹一声说:"做官也有瘾啊,知识分子当官的瘾更大!我当初给省委组织部引荐小吴真是败笔,来下面实践好几年了,甭管成效如何,回去总结理论至少有了活生生的一线材料吧,⼲吗要‮腾折‬回来呀?一句话,是官瘾!我的话老同学是听不进了,只听那书生煽风点火,我是极力反对让一个知识分子主持纪检工作的,可省委组织部没把我意见当回事,我是瞎心啊!看着吧,这‮委纪‬上面的双重管辖很快就会被那书生一手遮天了…"

  老头子像是一肚子话憋得太久,也不管眼前只是个司机,倾将道出口来,把我当成省委组织部部长了,指责上级‮导领‬没有明鉴。

  话题太敏感,叫我难以消化,我呛了一口浓烟,咳嗽了两声,老头子才回到现实,将烟卷叼上嘴巴,收住了话头。

  那晚也没谈多久,老头子就端茶送客了。临走他拍拍我肩膀,老生常谈道:"你只管开好车,我心里有数。"

  心里有数,是老头子每次在风浪面前的自我淡定,绝非说给旁人听的,是在给自己打气,鼓⾜勇气蹬上踏板去冲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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