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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为情困巴兰玩火 商谷雨觊觎威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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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5年。

  秋。

  时间回到青花鬼谷下山图罐拍到226个亿人民币的这一年。

  近几年来,威州市房地产业风生水起,从涓涓细蓦然间变得波澜壮阔。开发商老板的包迅即膨起来。说是国家增收了土地税,市内土地真的变得寸土寸金,而且,每一块土地的卖出都经过招标,但房地产商们似乎饥肠辘辘,仍旧张开了血盆大口,无所顾忌地噬下一块块土地。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威州老百姓一片惊呼:"开发商老板赚钱赚疯了!还让不让老百姓活呀?即使是市中心,也卖不到两万、三万一平米呀!那不就是一堆水泥、砖头吗?"

  那蓝田副市长主管威州市的城市规划和城市建设,他比较注意听取老百姓的意见,何况他家里也有平头百姓的家属,就对房地产业的开发和经营状况持有几分异议。怎奈这股风是全国的,威州不过是搭车而已。上海把房子卖到五万、十万一平米司空见惯,杭州西湖旁边的房子卖二十万一平米也有人买!只是威州没有那么多大款,一味抬价就影响到老百姓生活,结果就是大家都怨声载道,接下来就是酿成威州的不稳定因素。那是那蓝田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他责成柳大羊召开一次研讨会,请研究所和大专院校的专家、教授出席,同时也请几个房地产界老板出席,加上建委系统的有关人员,让大家敞开思想,从不同角度论论怎样才能扭转当前房价暴涨的局面。他呢,也尽可能时间来听听。

  那天柳大羊把座谈会设在建委小会议室里,约莫来了三十来人。这些人在不同场合柳大羊都见过,只有一个陌生人是建委副主任黎大本介绍来的,听黎大本说,是他以前的大学同学,家在香港,想来威州投资发展房地产业。柳大羊想,没错了,威州房地产业还真是块肥,是餐美食,都想来威州分一杯羹,否则不会往这儿来。

  会议开始了,人们静了下来。主持人的开场白进行过后,大家开始发言。一个房地产商首先发言,说:"现在方方面面都骂地产商,真是六月天下大雪,比窦娥还冤!"结果一下子捅了马蜂窝,大家七嘴八舌就议论开了。刚才发言的人顷刻间变成众矢之的,便一股坐下,他干脆不说了。柳大羊便喊了一声:"请大家继续哦!"不知道是请大家继续按次序发言还是请大家继续议论,总之大家是越吵声音越大了。

  这时,一个教授站起来,拍拍手说话了。

  "我先说两句,就教于各位啦!"一口威州味的普通话。柳大羊紧盯着教授。只听教授说:"由于威州的房价节节攀升,老百姓已经开始骂娘。我说句敞亮话,现在影响房价的主要因素,已不是建筑材料、人工等基本费用,而主要是地价、人气、概念等情绪化、人为化的非理性因素了。"

  有人想话,刚说了一句"对!"却被柳大羊摆摆手下了。教授继续说:"我做了调查,房地产开发公司出售的房屋价格,大致包括了四方面因素:一、建筑成本;二、地价;三、房地产税费及管理成本;四、利润。单从建筑成本来衡量,撇除地价、房地产税费及管理成本等主要因素,前两年全国的房屋营造价格平均水平大致如下:标准多层(七层以下)住宅楼:砖混结构每平米约550元,框架结构每平米约650元;高层建筑(十层以上、有电梯),每平米约1200元,它随着钢筋配率和混凝土强度等级的高低而升降,这一价格,是建筑市场上施工单位可以接受并有相当利润的市场价格。"

  此时有个开发商小声嘟囔:"这是什么年头的皇历,说这些有什么用?"教授却不予理睬。

  "其他费用是什么情况呢?就威州的中心城区而言,如果是每亩30万元的标准多层住宅用地,考虑其容积率、小区配套设施、规划概要等,建筑面积分摊的地价因素大约是每平米4000元,房地产税费及管理成本再高也不会超过每平米150元,如果利润保持在国家鼓励的、合理的8%,那么面对顾客的终端销售价约为每平米7000到8000元左右,但现在此类地域的城市房地产价格却在每平米15000元左右,一平米就赚七八千元,这当然是暴利,所以说,别怪威州的老百姓骂娘!"

  教授话音未落,果然有人说:"嗨,教授,你这数字是老皇历了,你知道现如今多少钱一平米了吗?"

  这时坐在角落的陌生人倏然间咳嗽一声,轻轻举下手,说:"我来说两句!"他是一口南方腔的普通话,听起来南腔北调。人们都不认识他,便用异样的眼光注视着他。他说:"教授的话,不是空来风,是有案可稽的。一个城市在把房产价格推向一个又一个高xdx的时候,无疑是在加快其扰经济的步伐。一旦房地产泡沫破灭时,所有的资本都将争先恐后地出逃,这对当地经济形成怎样的打击,可想而知。看看曾经广西的北海、海南的海口,就明白什么叫元气大伤了!大家应该记忆犹新,想当年全国有多少热钱在那里搏杀,而现在怎么样了呢?任何一个想平平稳稳搞实业赚钱的投资者遇到这种情况,第一个念头是扭头就走。没错,谁违背了城市的自然发展规律,谁就要下漫长的苦果。大家都知道很典型的例子——香港回归前夕,港英政府突击花掉历年积攒下来的钱,用来修地铁、建大桥、建机场,经济十分火热。此时香港房价自然达到一个离谱的高度。高到什么程度?高到民众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在买房还是搞投资了,因为他们看到的是每隔十几天房子就实实在在地涨价,敢情炒楼花、卖楼号就能赚大钱!利之所驱,几乎每一个港人家庭都加入按揭购房的队伍,并对后市充信心。可最后,击鼓传花把接力送到倒霉的那位时,情况就发生了变化——亚洲金融风暴不期而至。这时再没有人来接了,不得已,宣告破产,把不动产银行拍卖,银行只要能把贷款本金收回来就会毫不犹豫地成。在这一轮经济衰退中,损失最重的是香港的工薪阶层,也就是所谓的中产阶层。房价已从每平米15万~20万跌到每平米3万~4万港币,但当地人认为还没有跌到位。在远郊,类似于乡村别墅的新建村屋价格已跌破万元大关。可以想见,普通老百姓损失有多么惨重!我为什么在这个场合说这个?因为,只有前事不忘,才能避免重蹈覆辙。而且我说的这些话也不是我的发明,而是对别人观点的转述。"

  这时,谁都没有发现,角落里多了一个人,那蓝田来了,他已经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不时地咂咂嘴表示赞同。

  陌生人继续说:"反观国内一些城市的领导者,在面对与当地人均收入水平极不相称、严重超高的房价时,他们表现出来的不是对泡沫一旦破灭的忧虑,而是对热钱、投机资本的极度羡慕和渴望,有人甚至公开宣称当地高不可攀的房价还会有一定的上涨空间。说小点他是在误导群众,说大些他这简直是在祸害城市,根本不是站在一个领导者应该持有的立场上讲话。连香港那样的软、硬环境如此优越的城市,在面对房市比人均年收入水平高出正常标准很多时,都上了经济虚火,逃避不了不动产崩溃的命运。那么,我们有什么理由证明,威州不会发生这一幕呢?而且,我也忍不住要问,这样的领导心里装着老百姓了吗?"

  那蓝田不知这个发言者是谁,他悄悄站立起来,走出会场。他感觉这个发言者语言固然尖刻,却说得不错。看他对香港情况门儿清,又是一口南方普通话,没准真是港人。那蓝田蓦然想笑,柳大羊怎么找了这么个口无遮拦的人来这里放大炮?而此时,在座的所有人几乎都听出来了,陌生人必是港人无疑。只听陌生人继续说:"国外有把房地产业作为经济支柱的情况,我不反对中国也这么做。但是,中国有中国的国情,那就是,我们的政府时时刻刻要想着-为人民服务-这句话,离开这句话,我们的政府就失去了工作目标和方向。房地产业是可以做经济支柱,但不能单纯地用来圈钱,城市的房产首先是用来为这个城市里不断创造财富的老百姓提供居所的,这一点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忘。各个城市都必须尽快在市场经济中找到相应的特色产业和发展路径,而不能把主要精力放在依靠房地产业一高过一的上涨,变相搜刮当地老百姓的血汗钱,让年轻人都变成-房奴。否则,从长远来说,对当地经济的打击必然是沉重的、久远的,对民心民意的影响也是十分消极的!"

  柳大羊一边听着陌生人发言,一边观察到那蓝田来了又走了。他不便送客,没有沟通,不知道那副市长对发言者是不是赞赏。于是他又多心,可能是自己没有把住关,让一个放大炮的来到会场,惹那副市长反感了。暗想,回去自己再编个理由过这一关吧!

  而走在楼道里的那蓝田,其实没有半点不快。他在想他的问题。自己有过不想"为人民服务"的时候吗?他想不出来。自己天天干的一桩桩一件件,不都是为人民服务吗?就算工资高点,那也是在为人民工作,而不是为自己工作。而且,就他的视力范围而言,他知道市里有的领导一直在与一些所谓的既得利益小团体、小兄弟过从甚密,但都做得很巧妙,没有因为哪些地方不得体而授人以柄。相反,自己既没有小团体又没有小兄弟,应该说,是干净的!当然了,结果没别的,少得一些实惠而已!以他的学识和智慧,只要想开了,便会在眼下威州这锅粥里左右逢源、如鱼得水、游刃有余,而清白那两个字又是多么相形见绌、苍白无力!但眼下,他还没有这个念想。

  那蓝田戴上墨镜,慢悠悠走向相隔不远的商业街,信步徜徉。他爱走这条街,因为是他最早提出把商业街改为步行街的。他主管威州市的规划建设,兼管市容,当初看到这里因为路窄,机动车、非机动车混行,喇叭声声,尾气呛人,自行车和汽车抢道,看上去那么糟糟的。于是他力主将商业街改为步行街。市政府决定一出,他立即收到一大沓告状信,听到很多骂声。因为修商业街要求家家门脸都装修,店家要出一半钱,而不景气的店家就不想出。那蓝田提出,谁不出装修钱,对不起,请你放弃在商业街的门脸。于是有人写信说,你们当领导的就知道搞形象工程,根本不问老百姓是怎么想的。那蓝田便在报纸上公开作答:"咱威州市没有园林、没有古迹,大家想休闲找不着地儿,修一个步行的商业街至少给大家一个去处,还可以促进商业,拉动威州GDP不是?"

  眼下老百姓已经认可了步行商业街,节假总是熙熙攘攘的,即使是工作,也照样人头攒动。那蓝田走在街上,有认出他的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他不怕人看,他是威州老百姓的父母官,他怕什么呢?他经常在电视上面,想不让人认出来都难。但刚才那个发言者的话言犹在耳,使他蓦然间感到了领导和老百姓的距离。他可以理解老百姓,只怕老百姓不会理解他。老百姓只要持一家一户的吃喝拉撒睡就足矣,他却要想着几百万人的休养生息。而现在有多少人因为房价可能正在骂他这个主管领导。这难道公平吗?只为了这个理由,他想赶紧躲进一家什么店才好。他不想亲耳听到骂声。他不由自主地信步来到古玩市场,一步跨进了文渊阁。

  啊,古古香,琳琅目,所有贴墙站立的架眼上都摆了坛坛罐罐和成堆的字画卷轴,仄的墙屋角则蹲着大坛大缸。连空气都透着一股暖暖的书香。那蓝田刚才那缰野马般的思绪蓦然间安稳下来。此时,从柜台后面悄无声息地转出一个正在打手机的美女。他看着面,好像在什么会上见过。他见过的脸女人太多了,不可能都记住。但这个美女的气质与众不同,温婉中透着冷,娇贵中透着清纯,最让他动心的是美女那含嗔含怨的眼神,正是他这个年龄的男人最喜欢的那种。他的眼睛几乎离不开美女了。然而美女没有对他的光顾受宠若惊,只是端过椅子,放在他跟前,说:"大领导,请坐。"然后就继续拿着手机说话。

  "你认识我?"

  美女捂住手机说:"现在的市领导是当之无愧的电视明星,谁不认识呢?"

  "厉害!"那蓝田说。不知是说美女厉害,还是说自己厉害。他不客气地坐下了。他看着屋角一个大青花缸,说:"这个大家伙是不是元青花?"

  美女关闭手机咯咯咯笑了起来。那笑声真是银铃般悦耳。哪个男人若不喜欢女人的这种声音,定是心理变态。

  "大领导想点石成金吗,这种青花瓷缸怎么会是金枝玉叶的元青花呢?"

  "即使不是元青花,我看也不像赝品,不是明的就是清的,对不对?"

  "大领导好眼力,这是明代民窑画缸。"

  "哦?明代?多少钱?"

  "两万。"

  "都说你们古玩行够黑,果然如此。"

  "这是古玩行的行情,您不能因为是大领导就擅加评论。《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里不是说,-公买公卖不许逞霸道-吗?"

  "嘿,小丫头片子,嘴这么厉害!"

  "谁是小丫头片子?大领导不尊重女人!"

  "我想买这个大瓷缸,摆家里盛字画。"

  "既然您自己用,就给个本钱一万五好了。如果这个价您还觉得黑,对不起,这缸您拿不走了。"

  那蓝田思忖片刻,说:"就这样吧,一会儿我让秘书给你送钱来,一手钱一手货。"

  秘书白明刚在市政府的办公室正在写一份关于房价问题的简报,建委小会议室正在开研讨会,那边会议还没结束,白明刚的简报已经快写完了。他没去参加会,怎么写?当然能写,刚才柳大羊给他打来电话,说,会议争论得很烈,有一个人放了大炮,好像是个港人。柳大羊只说了这些就把电话撂了。这就够了。关于房价问题白明刚早已听得很多,所以,一篇500字的简报还用得着犯愁吗?这时,又一个电话打进来,一接,是那蓝田。

  "明刚,你到商业街古玩店文渊阁去一趟,拿着一万五千块钱,把那个大青花瓷缸送我家里去,别叫司机了,你打个的吧。"

  白明刚手里有那蓝田交给他的十万块钱现金。这笔钱来自哪里他不得而知。他也不知道前任秘书是不是也给那蓝田管过账。想进市政府办公厅要经过层层关卡,因此也不用担心把钱锁在抽屉里是否安全。

  白明刚去取那大瓷缸的时候,文渊阁女老板除开具了发票,还把一张关于大瓷缸的文字说明交给了白明刚。当然,白明刚还得把这些东西一起送到那蓝田家。白明刚疏忽了一点,他没有注意到,那份打印的文字说明上有文渊阁女老板的名字和手机号,字迹畅、清秀。

  市建委小会议室的研讨会散会了,别人都走了,柳大羊唯独留下了那个口若悬河的发言者商谷雨。早晨黎大本把商谷雨介绍给柳大羊的时候,他们只是礼节地握握手,说几句客套话,这个时候柳大羊才看清,商谷雨大概年近五十,眼袋已经下垂。他感觉此人一定有来头,便想摸摸他的底。

  "咱们去隔壁茶馆一叙,如何?"

  "客随主便!"

  商谷雨丝毫没有推辞、客套。随着柳大羊就走出建委大院,来到隔壁一个装潢典雅、幽静的茶馆。柳大羊找柜台点了两个点心,一壶乌龙茶。顷刻间,一个服务小姐就端着竹制茶海款款走来,她把紫砂茶壶和两个杯子摆好以后,就一遍一遍地筛茶。另一个小姐端来两碟点心。

  "不是我恭维,你们威州的姑娘筛茶技艺比香港还要专业。"

  他把姑娘说成"姑凉"。

  "为了生存呗。听你的发言,好像是个愤青。"

  "柳主任在批评我不成。"

  他把柳主任说成"搂主任"。

  "不能这么说。"

  "我明白,官场上的人绝对不会像我一样。"

  "看得出来,你在香港是做房地产生意的。"

  "家父是做古玩生意的,在香港、新加坡都有古玩店,还在一个拍卖公司有股份。虽然我也喜欢古玩字画,但这毕竟不是我的专业。我是学建筑的,跟着父亲干了几年古玩,就毅然转向地产业了。以为地产业比古玩行好赚钱,谁知,一入道方知并非如此。除了竞争烈以外,香港地面小,房地产开发潜力有限,要不是家父帮助,早就难以为继了。因此,我很想把资金转到内地来发展,虽然我常到内地来,但要不要来威州置业、开发心里一直没底。幸好威州建委黎大本副主任是我的大学同学,他鼓励我来威州投资,还说,这几天正好有个研讨会,让我来听听,摸摸威州的脉搏。而我受那个教授感染,就在研讨会上放了一炮,主要是想借机多几个朋友。"

  "你是反弹琵琶,通过唱反调来结识朋友?"

  "可能歪打正着,不是有意为之。"

  装潢考究的红帆酒吧。柳三羊和巴兰如约而至。

  红帆的特色就是厅堂不点灯。不过人们别误会了,人家不是让你摸黑,人家点蜡烛。挡板里一张别致的小桌,对坐两个人刚刚好。桌椅板凳都是透着沉稳的暗红色,小碟里的烛光神秘地轻轻摇曳,勾画得一对对食客脸色生动而暧昧。柳三羊第一次来这里,心想老板娘叶红帆如此打造酒吧,一定是个心里很静的人。

  不过,来红帆的人,心里就未必平静了。巴兰显然出门时补过妆,紫线勾得恰到好处,和洁白整齐的牙齿相得益彰,稍重的栗眼影也让她愈加妩媚。巴兰的心思写在脸上,柳三羊心知肚明,但他装作视而不见,遂向吧台喊了一声:"服务员!"

  穿了工作服的叶红帆翩然而至。

  没见过叶红帆的初次来这里,会生生地吓一大跳:活一个小袁立!而巴兰低着头只看菜谱不看叶红帆,但她顺口揶揄一句:

  "怎么,老板亲自写菜单来了?"

  "巴兰姐您来了,我敢怠慢吗?"

  "来两杯三酒,两杯君度酒,两杯古堡红,两碟炸薯条,两个汉堡,两杯卡布奇诺。"

  "好的,马上就来。"

  本来,红帆酒吧没有咖啡,更没有需要精心调制的卡布奇诺,是巴兰来过几次,点名要这个,叶红帆难以拂逆老主顾,才增加了的。漂亮女人之间有时很难相处,她们都以挑剔的目光看对方。哪怕你嘴边的美人痣生得恰到好处,她也会刻薄地说:"完了完了,美中不足…"柳三羊从巴兰的眼神和语气里,读出了这一点。巴兰问柳三羊:

  "你去过几家酒吧?"

  "一家也没去过。"

  "那你怎么邀请我来红帆?是因为叶红帆漂亮?"

  "你开什么玩笑?不是因为离你的文渊阁最近吗?"

  "知道红帆酒吧特点是什么吗?"

  "请赐教。"

  "如果说,北京酒吧犷开阔,上海酒吧细腻伤感,广州酒吧热闹繁杂,深圳酒吧情四,那么,威州酒吧的特色呢——随和。和咱们这座城市的风格非常一致。这一点红帆很典型。"

  三酒、君度酒、古堡红、炸薯条、汉堡包、卡布奇诺都上桌了。巴兰说:"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多酒吗?"

  柳三羊道:"不知道。"

  巴兰道:"我就是想让你比较着喝,凡事都是一个道理——没有比较就没有鉴别。"说着,巴兰端起三酒的酒杯,与柳三羊相碰。然后轻抿一口,等待柳三羊说话。

  此时柳三羊却不想说酒,再好的酒在他嘴里,几乎都一个味。他只想说元青花:"巴兰,谢谢你的酒,也谢谢你给我扫盲,咱书归正传——现在谁的手里有元青花?"

  "真这么急?"

  "真这么急。"

  "大件小件?"

  "随缘,大小都行。"

  "当然有。"

  "说说看。"

  "干吗,催命?"

  觥筹错之间,三杯酒都已下肚。柳三羊从来没喝过洋酒,更没喝过这么多洋酒,一时间只觉得肠胃翻倒,天旋地转。但头脑还是清醒的。此时叶红帆从身边走过。叶红帆那掐的女式工作服紧绷着小蛮,两个小股走起来一翘一翘的,柳三羊不觉偷窥一眼周围,发现好几个桌子的男士都在盯着叶红帆。巴兰两眼看着柳三羊,她鼓起腮帮子,手指"嗒嗒"地用力敲击桌子。柳三羊做了个鬼脸。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要去收银台,巴兰急忙站起身一把将他按坐在椅子上:"干吗干吗?想去厕所?你扫不扫兴啊?"

  "不,巴兰,我想去埋单。"

  "不行,你是个编辑,口袋里没多少钱的,怎么能让你埋单?"

  "不,今天必须由我埋单,这么晚了还把你请出来,你能来我就非常高兴。怎么能让你埋单?"

  "在我的店门口,还用得着你埋单?你不请我,我自己也经常来——我问你,你哥怎么想起元青花了?"

  柳三羊蓦然间犹豫了一下,他断定,巴兰肯定还不知道一件中国元青花在伦敦卖了天价的消息。否则,就凭巴兰那么敏锐的商业头脑和资金实力,在威州第一个捷足先登者非她莫属!不知道就好,短时间就形不成垄断。这正是柳三羊期盼的。其实,前几年威州古玩行的郑天友和金岳武曾经让他看过一个元青花梅瓶,只是因为当时柳三羊手里钱紧(老婆马珍珍不愿意出钱),未能成。估计他们还会想办法淘换到类似的元青花。问题是郑天友是个多疑多变没准稿子的人,与他打交道如同火中取栗,柳三羊不愿靠他。

  要不要告知巴兰现如今元青花的行情?古玩行的人大多彼此封锁消息,因为传递消息意味着徒增对手;但是,如果事后巴兰知道了元青花的行情,又明了你柳三羊在故意瞒她,那你不是在耍人家?你在人家心目中的形象岂不一落千丈?柳三羊的为人决定了他要告知巴兰。

  巴兰听了"226个亿"也立即一个灵,嘴巴张了半天。

  "天价,绝对天价!三羊,谢谢你及时向我透这么重要的信息,如果你不说,就凭威州的报纸那么平庸,只怕是过三个月也没人登这种消息,人们还会继续蒙在鼓里,不知道金枝玉叶的元青花的实际价值!"

  巴兰身体向前一探,便轻嘬了柳三羊额头一口。

  柳三羊不动声端起杯子呷了一口卡布奇诺,抓起汉堡包咬了一口。他饿了。

  "三羊,怪不得你哥急急可可要找元青花,官场多感啊!"

  "巴兰,我说句不讲理的话——你得先给我找,然后你再给自己找,怎么样?"

  "真够不讲理的,不过我一定照办,谁让你是柳三羊呢。"

  巴兰又在柳三羊额头嘬了一口。柳三羊不得不再次转移巴兰视线。

  "你怎么叫了巴兰呢?简直莫名其妙。"

  "爸妈起的名字,我也说不上原因。"

  "我告你吧——巴兰是古代幼发拉底河附近毗夺地方的一个巫师。圣经上说摩押王巴勒招他来,要他诅咒以列人。但是他收了摩押王的重金却没照做,而是听从了上帝的命令,祝福以列人。后来他引一些以列人偏离了正确方向,被人视为不义的假先知。"

  "那么,那个巴兰究竟是真先知还是假先知呢?"

  "那个巴兰的生平非常清楚地记载在《圣经》里,你可以时间看看《旧约》记载的巴兰事迹,在《旧约》民数记第22章。"

  巴兰诧异极了,她忽闪着长睫看着柳三羊。

  "三羊,我知道你研究什么,但我不知道你不研究什么!"

  "其实说起来也无所谓,你如果姓苏,可以叫苏格拉底;姓柏,叫柏拉图;姓林,叫林黛玉;姓孙,叫孙二娘,估计都没人拦着你。"

  巴兰一阵大笑。

  "你逗死我了,一会儿得陪我回家,路上给我说几个笑话…"

  巴兰说着说着舌头就不好使了,接着突然一下子趴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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