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八年·柏林
1
十月的柏林出现了和百年前的伦敦相似的现象。“柏林的开膛手杰克”的相貌特征是穿着黑色的皮夹克,黑色牛仔,剪着一头竖起来的发型的庞克风男孩。这个讯息一在报章杂志和电视发表,庞克装扮的年轻人在街上行走时,就会引来周围人群的注目与窃窃私语。还有,庞克男孩们经常聚集的迪斯科舞厅和酒吧也因此暂停营业。为此,愤怒的经营者与庞克男孩经常起冲突,三不五时还会上演斗殴的戏码。
穿皮夹克走在路上的男子,被从车子里出来、头发梳得油光的庞克男孩攻击。又是连穿皮夹克的女也会受到无理的暴行。有人做了嘲讽这种现象的歌曲,并且被人到处演唱,录制了唱片后还相当受。
专门学奇怪变态的犯罪小说变得热门起来,讨论奇怪犯罪的专辑杂志纷纷出版。其中讨论“柏林开膛手”的号外杂志里,还介绍了百年前发生的“开膛手杰克”事件的书,更有人出版了比较这两个事件的单行本,卖出的本书好到刷新记录。
这个时间在外国也引起相当的注意,不少心理学家、精神病病理专家、研究犯罪心理学的学者,还有民间的犯罪研究者,纷纷从瑞士的内瓦、英国、法国,甚至远从美国来到柏林。他们之中有些是受柏林大学之邀而去的,但是更多人相信自己医生研究的成果,将可以在此发扬光大。
这些人在报纸、电视或收音机里大展身手。每次他们自信地陈述自己的想法时,都抱持这一般大众会接受自己推论的自信,进而把那些推论化为文字,记录在白纸上。
他们把那些推论做了分类整理,像保护自己的财产一样带在身边,逐一披世界各地发生过类似精神病的犯罪案例,以深具说服力的口才,解说那些犯罪案例的原由。
不仅西柏林会邀请他们去演讲,东柏林及德国各地都竞相争取他们去演说。以前他们不被重视的著作,也被大量地翻译成德语而大卖。有学者在一九八八年的柏林,赚到一笔为数不少的财产。
他们之中也有人被柏林的警察邀请去演讲,刑警们都说受益匪浅,但是,那恐怕不是真心话。因为那些犯罪学者所披的许多案例,和这次的柏林开膛手事件,有着微妙的不同之处。
最显著的不同之处就是犯罪的件数,这外行人也可以一眼就看出来。精神异常者行事高调,会不断犯下类似的案件直到引起犯罪学家关注;行凶杀人者,在遭逮捕前便持续这样的乐趣。
接着就是受害人的腹部,像进行了外科手术一样被完整地剖开了,腹部内的内脏还被胡乱地掏出到体外。那些犯罪学家们所披的案例里,找不到这样的犯罪行为。而且,这么令人胆战心惊的犯罪行为,竟然一连发生了五起,确实是让人膛目结舌的案例。
除了伦敦的“开膛手杰克”的案例外,老实说找不到可以做为柏林开膛手事件的参考案例了。
那些研究异常犯罪的专家们都说,如果经过一个星期后,没有再发生相同的案件,那么很可能是凶手已经自杀了,或者被家人发现他的异常行为,把他送到了精神病院了。这种言论和百年前伦敦发生的开膛手杰克事件时,当时的专家们的说法一样。
十月六,柏林署的交通管制中心收到一件小包裹。打开包裹看,赫然发现是一片装在透明胶带里的暗红色片,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的。的腥臭味从胶袋上面的隙,微微地出来。
管制中心的人虽然受到惊吓,大家认为那是被取缔的交通违规的报复行为,所以决定把那块片丢到垃圾桶。但是,就在要丢掉片的时候,有人认为这块片或许和目前发生的“柏林开膛手事件”有关。于是这块令人恶心的片便被送到了重案组,接着又转送到鉴定科。那个小包裹里除了片外,没有其他纸条之类的东西。
把红色片扯平放在鉴定科的搪瓷大盘子里时,片呈现出长10公分宽20公分左右的长方形形状。再用小钳子到处戳戳看后,很快就了解到那是某种筒状物体的一部分。
接着马上就查明那是大约20公分长、从人类的身体切除下来的大肠的一部分。了解到这一点后,马上就有人想到:那会不会是九月二十五被杀死的玛格丽特·巴库斯塔的大肠的一部分?
惨遭杀害的五名英国裔女之中,只有第三个被害者玛格丽特·巴库斯塔的大肠遭到切除的命运。而且,被切掉的那一部分从现场小时候,一直没被寻获。
五名被害者还未埋葬,她们的尸体在经过解剖与密检查之后,被冷冻起来,安置在停尸间里。这块片被发现后,玛格丽特·巴库斯塔的尸体被拿出来重新检查,试着把送来的片与她大肠拼凑在一起。果然,像拼图游戏一样,大肠的拼图填了。
小包裹是从柏林市区里寄出来的,虽然找到可能是寄出包裹的邮局了,但是负责寄小包的窗口人员,却完全想不起来寄件者的模样。那个邮局位处热闹的市区,邮寄小包的窗口几乎每天都大排长龙。
重案组立刻召开紧急会议,搜查主任雷昂纳多·宾达发言询问大家,对此有什么看法。
“主任想问的是:那是不是凶手寄的?”汉兹·狄克曼刑警反问。
“这一点当然也是我想问的。”
“应该是凶手寄的吧!”佩达·休特罗哲克说。
“百年前伦敦发生的那个事件中,第四个被杀死的凯萨琳·艾道斯的肾脏被切掉、拿走了,后来凶手也是用邮寄的方式,把肾脏的片寄出去。”
“百年前的那个邮件也一样,不一定是凶手寄的吧!”别的刑警对休特罗哲克说。
“不,一定是凶手寄的。因为那确实是人类的肾脏,而且是有布赖特氏病的人的肾脏,艾道斯有布赖特氏病。如果那是艾道斯的肾脏,那么,除了凶手以外,还有谁拿得到她的肾脏?”
“不,一八八八年的伦敦几乎是额贫民就是酒中毒者,而且其中还有很多人患了布赖特氏病。而且营养都很差。所以穷人路死街头的情形,在那时可以说是家常便饭。从酒中毒或者有病的路死尸体取走脏器那种事,容易到现在的我们无法想像。”狄克曼说。
“没错。那个肾脏确实没有做过确认的工作,不能肯定就是艾道斯本人的。因为那时尸体已经埋葬了。”
别的刑警在一旁附和地说。大家好像都很了解百年前的开膛手杰克事件。
“那么,那个肾脏是别人的啰?”休特罗哲克反问道。
“确实很有那种可能。不过,我觉得‘开膛手杰克的来信’之事,比肾脏的事更让人觉得可疑。总觉得那些信太做作了。”
“狄克曼,你的想法和苏格兰场的高层一样。不管是哪里的警察,想法总是大同小异。”
“因为我们都想了解犯罪者的心理,尤其是杀人凶手的心情。会莫名其妙地杀人,而且还用那种超乎常理的残酷手段致人于死的凶手,应该不会寄出那种类似自白的信。”
“一般来说确实是这样,所以那个事件才会成为史上前所未有的案件。不是吗?”
“当然不是。看看历史上的许多先例吧!例如暴君尼禄、血鬼德古拉伯爵…总之,我认为所有杰克的来信都是恶作剧。为了增添恶作剧的刺,所以选择像血一样的红色墨水来写信、寄肾脏的一部分、预告下一次行凶…等等。只要有心恶作剧,谁都做得出那些事情。”“
可是,媒体报导过凯莎琳·艾道斯的肾脏被切割、取走的事情吗?”休特罗哲克不愿罢休地说。“我的资料里没有提到这一点。”
“媒体应该有报导过这件事。这个星期我们报纸或杂志等媒体报导非常热闹,这点你应该知道吧?只要能变成钱的事情,记着都会紧追不舍。像肾脏不见了这么好的话题,记者们会放着不报导吗?”
休特罗哲克一时语了。于是主任张开双手,制止他们继续争辩下去。
“好了,够了!我知道你们都很清楚伦敦开膛手杰克的事件,事实上我也一样。柏林的书店书架上目前有很多讨论伦敦的那个事件的出版物。但是请不要搞错了,我们现在要解决的问题不是伦敦的事件,而是要找出造成一九八八年柏林连续杀人事件的凶手。休特罗哲克,你想要说的是什么?”
“我的想法和狄克曼刑警有一点点不同。我觉得应该从本质上去探讨这个事件,不能单纯地认为凶手只是想要杀害女。”
“这是你个人的感吗?”
“就某种意义而言,可以说是的。我觉得女——或者说是街头的女,是西柏林这个都市的一部分,是西柏林的辱。因此如果有人冲动地拿着刀子,想伤害这个城市时,站在街上的女无疑就是他的刀子最容易找到的对象。独自站在黑暗、冷清的夜晚街头的姿态,就好像在说:快来杀我吧!”
“所以呢?”
“我不反对凶手是精神异常者的说法,可是,确实也有很多人这个社会的种种现象,抱持着强烈的不。不管是站在街头的女,还是我们警察机构、交通管制中心、政府单位等等,还是人们不的对象。对凶手来说,这些都是让人深恶痛绝的重大病瘤不是吗?所以,他杀死了女,把从女身上切下来的片,寄给交通管制中心。一般人或许会认为凶手寄错单位了,可是对凶手来说,把片寄给交通管制中心,并不是不合理的事情。这是我的想法。”
“所以你的意思是:小包裹是凶手寄的?”
“是的,凶手寄小包裹的用意,或许就是要传达‘今后还有事’的信息。”
“我觉得这消息最好先不要让媒体知道,否则又会引起一阵动。”卡尔·舒瓦茨说。
“我也很想这么做。”主任说:“但是交通管制中心可以说是媒体记者的窝,那里就像电视台或广播电台的工作站一样。这个消息恐怕已经漏出去了。”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凶手才把小包裹寄到交通管制中心的吧!”
“或许吧!他的这个判断可真是煞费苦心啊!”“看来马上就会有一波大动,我们恐怕又得召开记者会了。所以我要请各位发表看法。”
“偏偏在这个时候。真是让人心情沉重。”
“要怎么回答记者们的发问呢?”
“就是‘不便回答’。因为还没有侦查到可以回答的阶段。对了,休特罗哲克,关于墙壁上潦草涂鸦文字,有什么后继发展吗?”
“什么也没有。因为这件事完全没有人去调查。大雨之中根本没有人目击到谁写了那段文字。
凌晨一点和一点半时,在柏林银行前面巡逻的巡警,都说那个时间墙壁上没有那段涂鸦文字。而舒瓦茨发现那段文字的时间是凌晨两点十五分,因此一定是某一个人在那四十五分钟内,将那段文字写着银行墙壁上的。”
“你认为那是凶手写的吗?休特罗哲克。是割断了朱莉安·卡斯蒂与凯莎琳·贝克的咽喉,并且严重杀伤了莫妮卡·封费顿的人写的吗?”主任目不转睛地看着休特罗哲克的脸说。那是一种接近哀求的眼神。刑警们看到主任的样子,忍不住心里暗喊吃不消。
“我不敢肯定。”休特罗哲克慢慢地说:“如果是一八八八年年的伦敦东区,那么我还能了解为什么会有那样涂鸦文字。当时那一带住着许多犹太人,就像现在住着很多印度人一样。那些犹太人抢走许多英国人的工作机会,所以当时的英国人与犹太人之间有很严重的对立关系,一旦发生什么大事件,经常会被说成是犹太人做的。在那样的背景下出现那样的涂鸦文字是可以想像的事情。但是,那段文字虽然可能是凶手为了替自己辩解而写的,但也有可能是想嫁祸给犹太人而写的。不是吗?总之,那段文字必须是出现在住着许多犹太人的地方才有意义。
可是,为什么这里也会出现那样的文字呢?这里几乎没有犹太人。东柏林确实有一些犹太人,但西柏林这边根本没有犹太人聚集居住的地区。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但是现在的西柏林或许是全世界犹太人最少的城市。这要归功于四十几年前了不起的先人吧!他们彻底地赶走了这个城市的犹太人。在这个城市里留下那样的涂鸦,有意义吗?嗯?舒瓦茨,你觉得呢?”
“那段文字好像是在宣告:我知道百年前的‘开膛手杰克事件’。如果那是凶手写的,那表示凶手了解开膛手杰克事件,并且故意做了和杰克相同的杀人行为。我觉得凶手在展示他的学习成果。”
“什么学习成果?”雷昂纳多·宾达主任不以为然地冒出这句话“那种学习是吃大便!根本是混蛋。休特罗哲克,你认为呢?”
“我不知道。但是确实有很多的民众在来信里指出,涂鸦文字和百年前伦敦的事件里的涂鸦文字是一样的,两个事件像隔了一百年的实像与镜像。”
“实像与镜像?”
“对。以百年前的时间为镜子,站在镜子前面的开膛手杰克是实像,镜子里面的镜像是柏林的开膛手。所有的受害人都是女。出现了五个人被害者后,凶手就住手了。都是咽喉被割断,腹部被剖开,内脏被掏出腹外,杀人手法完全一样。还有,五个被害者中有四个人年龄比较大,而且其貌不扬,另外一个则比较年轻。另外,五个被害者住的地方非常接近。有这么多的相同情形,所以很难让人认为这是偶然的事情。或者说是神的意志…”
“什么?”主任突然抬起头说:“你刚才说什么?她们住的地方很接近?这点值得注意。你说清楚!”
“先说正宗的‘开膛手杰克’里的五个被害者。她们都住在史比特区的廉价旅馆或公寓。玛莉·安·尼古拉斯住在斯洛尔街18号,安妮·布查曼住在多赛特街35号,伊丽莎白·史泰德住在狄恩街,凯莎琳·艾斯顿住在时装街六号,玛莉·珍·凯莉住多特街26号。她们五个人住在半径50公尺的圆圈之内,所以说她们住的地方很近。”
“原来如此。”
“这次的受害者也一样,五个人都住在克劳兹堡贫民区,五个人住处也在半径50公尺的范围之内。”
“嗯…那又如何呢?这代表什么意思?”
“来信里只指出这样的事实,并没有说这代表什么意思。来信里还说百年前的事件之谜和这次的事件之谜,有可能是‘共同因子’的双胞胎。”
“他的意思是叫我们要研究开膛手杰克吗?哼!我们已经研究了,可是还是什么也搞不懂。”
“来信者叫我们去找他,那样他就可以直接说明给我们听。”
“不像话!”主任把手举到眼前摇动着。“又一个想成名的现实主义者,想靠着成名大捞一笔。现在的柏林已经成为文化人或学者们发横财的地方了。我再怎么笨,也不会大把钞票送给那些吹嘘自己的推理有多厉害的家伙。各位都听过名人演讲吧?你们得到什么帮助了吗?所谓的专家不过是那样而已,更何况是打着名侦探名号的外行人的意见。听他们的说明只是在浪费时间。”
“可是,主任。这个自称为‘开膛手杰克’研究者的英国人,在媒体还没有报导这个事情时,就写出涂鸦的问题了哟!”
“那又怎样?那个涂鸦文字的地点在库丹大道上,那里又是西柏林最热闹场所。传闻一定很快就早发生事情的翌早上蔓延开了,哪里需要媒体的报导。他一定一早就听说了。”
“或许是那样…”
“我们是专业的警察,应该要有专业的自尊心,不是吗?各位,现在我们没有时间听门外汉的想法。当柏林署面临有史以来最大的事件时,我们不该用我们的手、我们的智慧来解决这个事件吗?”雷昂纳多·宾达主任这么说着,他的食指用力按着自己的桌子。
2
柏林本身就是一座不正常的城市。自从一九六一年的八月,将城市划分为东西两边的围墙被砌起来以后,不知有多少德国人因为想从东边搬迁到西边而死亡。明明是同一个国家的人,却必须违背心意地互相敌视。
住在围墙对面的人,是墙壁这边的人的阶级敌人,他们都很可怕。孩子们每天都被这样教导、灌输这样的想法,并且被告知:国家给你们读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你们已经得到“被给”的东西,就能让人得到全部的足,那么认了就不会从原始时代进化到现代了。
为什么要这样呢?大家都明白这种情形是被迫的吧!现在已经上了年纪的老爷爷们年轻的时候,明明还是同一个国家的人民,为什么突然有一半的人变成了阶级敌人呢?这绝对是没有道理的事情。
围墙的周边每次出事情,就会有反政府的示威游行,而东德这边就会有人被捕入狱。几乎每次有示威活动,就有成打成打的人被列为思想犯。
西德政府花了大笔钱买了很多思想犯,让他们进入西方的社会,让他们在自由竞争的大海里生活。这就是所谓的“购买自由”
至于花了多少钱呢?除了德国人以为,应该都知道吧?不,就连大部分的德国人都不知道那个数字。但直到目前为止,人们知道西德购买一个人的价格平均是4万马克(约28万RMB)。不过这是从前的数字,一九八八年的现在,听说购买一个人要花6万到8万的马克(合约42~56万RMB)。
在东德,有人因为坚持思想与信念应该受到自由的保障,而被政府抓起来当作犯罪。但是西德政府认为他们是无罪的,应该还给他们自由。虽然有人认为西方的自由只是理想主义,只是好看的东西而已,但也有烈的示威份子想要的到西方的自由。西方政府因此有时被迫购买那样的天生犯罪者。
去年的十一月十二,法兰克福的歌剧院发生率纵火案。纵火的人是二十六岁的男子哈耶尔·鲍达,他是藉由“购买自由”的方式,而进入西德的东德人。可是,在有如温水的东边世界长大的他,实在无法适应西边的自由竞争世界,不断换工作,最后沦为无法填自己肚子的人。因为饿了想吃东西,便偷偷地潜入歌剧院,但在歌剧院里也一样找不到食物吃,一怒之下便纵火烧了剧院,造成了大约1亿马克(合约7亿RMB)的损失。
这是十分可笑的闹剧。明明是同一个国家的人民,却须要付大笔的钱来购买。而东边的政府则利用这些钱,来购买西边世界的物资与食物。剧院到现在还在支付希特勒欠下的帐单。干脆一把火烧掉最省事。
西边世界的情况老实说和东边差不多。藉着购买自由,只穿着身上的衣服就来到西边世界的人,最初确实因为得到自由而感到欣喜,但是,既没有房子也没有工作。在东边的世界的话,因为有政府的保障,不会没有房子住,也不会没有工作做吧!一边是不管怎么认真工作,拿到的工资都一样;一边是不管怎么工作,做砖块的工人永远是做砖块的工人。所以东边和西边结果是一样的。这个世界没有善待穷人的地方。
在自由竞争的社会里,要么就要比别人出色很多,成为著名人士,但那不过是极少一部分人;不然就要出生在有钱的人家,才能成为有钱人。穷人再怎么努力都是穷人,像垃圾堆里的老鼠一样。
平庸的人反而能在东边的共产形态世界里过好日子。认真工作的人和工作态度懒散的人拿到的是同样薪水,所以马马虎虎地工作就可以了,其他的时间可以拿来听音乐。或许听的也都是垃圾音乐。
只要有贝多芬和巴哈的音乐可以听,就能够忍耐过日子了,更何况还有房子可以住呢。而且年纪大了以后,还有养老金可以领,没有生活的问题。不管怎么说,至少东边的世界不会发生“开膛手杰克”那样的事件。
3
重案组的电话响了。不会又是一般的电话吧?欧拉夫·奥斯特来希刑警如此想着,拿起了电话听筒。一般电话是不会马上就打进重案组的,只有内容被判断是重要,才会转到这里来。
“这里是市民科,刚接到一通怀疑某个人是凶手的电话。打电话来的人没有自报姓名,但是所说的内容可行度相当高。要不要接听?”
“好,请转过来。”奥斯特来希回答。
电话很快就转接过来了。
“你是负责柏林开膛手杰克的刑警先生吗?我不想报自己的名字,但是请你们务必要调查住在克劳兹堡仓库街区的雷恩·何尔查,他是动物园车站前的‘斯吉Q’酒店的服务生。这个男人非常讨厌女,经常说要杀女,把她们统统关到毒气室里,这些话几乎是他的口头禅。生活在奥地利时代的希特勒,大概也是这样吧!
还有,九月二十那天,他在库丹大道买了日本制的大型水。他说要在说水里装墨水,拿那样的水去女。这是我偶然看到的情形。不敢说他一定是凶手,但是他的可能非常高。柏林没有比他更奇怪的男人了。”
莫妮卡·封费顿的健康状况逐渐好转,这是十月七去医院探望过莫妮卡的卡尔·舒瓦茨刑警带出来的讯息。
上午阳光下的莫妮卡或许是没有化妆的关系吧,脸色像是伦敦杜莎夫人蜡像馆里的蜡像一般苍白。卡尔以前曾经和同事一起去参观过伦敦的那个著名景点。话说回来,那里也有重现“开膛手杰克”事件的场景。
酒醉的客人的笑声和音乐的声音,从写着“天·贝兹”的酒吧里传出来,酒吧附近的暗处地面上,倒卧着腹部被剖开、内脏被掏出抛在石头地面上的开膛手杰克的被害者。
好奇怪啊!卡尔这么想着。实际目睹凄惨的尸体时,完全没有联想起伦敦的那个蜡像馆,一直看到莫妮卡的脸色,才想起曾经去过的那个蜡像馆的事。
“卡尔。”
坐在上的莫妮卡叫唤情人的名字。她的声音非常微弱。
卡尔关上病房的门,很快地靠近边。他小心地注意着莫妮卡手上注点滴的针头,亲吻了莫妮卡的嘴。
“精神恢复不少啊!”卡尔说。
“帮我喂我房间里的金丝雀。”莫妮卡说。“今天是几号了?”
“十月七。”他回答。
“啊!糟了,卡尔,金丝雀一定饿死了。”莫妮卡说着,眼眶里立刻浮出泪水。”
卡尔忍不住笑了。“放心吧!莫妮卡,我每天都去你家喂它们的。”他一边说,一边握紧她没有注点滴的右手。
“我爱你,卡尔。太好了,谢谢你。”
“不用担心金丝雀的事情。比起金丝雀,你快点好起来更重要。”舒瓦茨温和地说。这个时候还不在乎自己,只知道担心金丝雀,真是个温柔的女子。舒瓦茨这么想着。
搜查会议这边有些进展了。被杀死的五名女的来历,与至今的生平资料,比以前更详尽了。但是,更加详尽的资料对侦破案情并没有什么助益。
欧拉夫·奥斯特来希刑警的发言,果然引起大家的注意。因为有人在克劳兹堡,看到拿着装了蓝色墨水的水在街上走动的男子。
“这是刚才接到一通匿名电话的内容。匿名者说那个男人的名字叫雷恩·何尔查,他住在克劳兹堡的仓库建筑里——他和同伴非法占住在那里,年纪大约二十左右,剪着庞克男孩般的发型,常穿皮夹克,样子和身材都和风纪科的克劳斯·安克摩亚形容的一样。”
“只是拿装着墨水的水到处走的话,还无法构成逮捕的条件。他拿着水被看到的时间是什么时候?”主任说。
“说是九月二十四。玛莉·维克多、安妮·莱卡斯、玛格丽特·巴库斯塔遇害的前几个小时。”
“唔。”
“还有,那是他就在被杀死的五个女人住的地方附近。走路大约只要五分钟的地方。”
“嗯。”“另外,哪个男人的工作的地点是动物园前的酒吧‘斯吉Q’,他是一个服务生。他的同事说他一向很痛恨女,好几个同事都听他说过诅咒女的话。他们说他像希特勒一样,说总有一天要杀光她们。”
“嗯。”“住在克劳兹堡的一个女说了,九月二十五那天的凌晨,她看到雷恩·何尔查独自一个人在波茨坦路上行走。她还说当时自己正好找地方躲着,所以没有被他看到;如果被他看到的话,一定会被他杀死吧!”
“知道那个女的名字吗?”
“当然知道。”
“可以传她来当证人吗?”
“可以。”
“很好。那么,马上去克劳兹堡,以重要参考者的身份,将那个叫做雷恩·何尔查的男人带过来。”
卡尔·舒瓦茨和佩达·休特罗哲克,再加上欧拉夫·奥斯特来希与汉兹·狄克曼,四个人到达何尔查住的克劳兹堡仓库时,只见那间仓库的入口处附近堆了桌子与椅子。不过,好像把身体弯曲下来后,就可以从最下面的桌子下,钻进仓库里面。除了那个入口外,看不到别的入口了。住在这座仓库里面的人,似乎都是从那里出入仓库的。
于是四个刑警也从那个入口进入仓库里。仓库里没有人,雷恩·何尔查出去了吗?现在虽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但也有可能他还在睡觉。仓库内很脏,有很多以下字眼写出来的涂鸦文句,更有一股味扑鼻而来。
雷恩·何尔查的房间在三楼。楼梯像瓦砾堆一样,被埋在瓦砾和破烂物品之间,只能隐约地从凹凸的阶梯的模样,知道那里是楼梯。避开石头与砖块又跳又闪地,好不容易才来到三楼的走廊上。
走廊的墙壁上,有一大幅猥亵的图案。张开两脚的女○部,正好变成采光的窗户。
走廊上排列着许多生锈的汽车零件,说不定那些东西还是艺术品呢!不受社会习俗规范的庞克男孩之中,偶尔也会有一两个艺术家。不过,那些艺术作品里也发出阵阵味。
四位刑警走过像令人难以理解的前卫画廊般的走廊,站在雷恩·何尔查住的房间门前。他们能够马上就知道这里的原因,是因为门上有黑色的漆书写出来的名字,字体十分花俏。
刑警敲了门。刚开始时,敲了两次都没有回应;又敲了两次之后,才听到困倦的会应声。
“谁?”一个充睡意的声音问道。但是刑警在还没有报出名号前,就推开了门。门没有上锁。
门内的空气和门外没有什么差别。这是一间涂着花俏刺眼的粉红色的房间。粉红色的地板上又用黑色的漆上像涂鸦一样,意义不明的图案文字。
衣物七八糟地堆放在地板上。黑色的钢管摆在房间的角落,的旁边是堆积如山的内衣,上是深绿色的毯子。躺在毯子下面的瘦瘦年轻男子正好坐起上半身。
男子脸颊瘦削下巴和鼻子都很尖,中间的头发朝天竖起,虽然刚刚睡醒,却有着异常大的眼睛。眼睛下面的黑眼圈一层层地十分明显,喉结像折断了的骨头般凸起。他身上的毯子稍稍垂下,出有点脏的运动衫。他的手臂也很细,让人觉得青筋浮现,肘关节的骨头很明显。总之,他好像全身到处都是“尖”的。
“你们是谁?”雷恩张大充血的眼睛,又问了一次。
“你是雷恩·何尔查吗?”
男子一直张着大眼睛,没有什么反应。
“我们是警察。”欧拉夫·奥斯特来希亮出警徽。
雷恩突然跳起来,把手伸到下去。四名刑警同时展开行动,把男子压制在上。男子虽然被住了,但还是扣动武器的扳机。佩达·休特罗哲克虽然迅速地夺下男子的武器,但是武器已经快一步地发出某种东西,并且命中卡尔·舒瓦茨的脸。那是蓝色墨水。被佩达·休特罗哲克多下来的武器,是日本制的水。
“放开我!”雷恩的脸虽然被按在上,却仍然大声叫嚷着。
“你们以为我是‘柏林开膛手’吗?开什么玩笑!喂!快来人呀!”
卡尔舒瓦茨以右手掩住雷恩的嘴巴。如果把住在这个仓库里的其他人叫来,那就麻烦了。
“把他的手铐起来!这支水就是证据。搜查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凶器。”
汉兹·狄克曼开始翻动地面上的那一堆衣物,大略地搜索了一遍。
“好像没有了。”
“嗯。好吧,反正已经有一支凶器了。”欧拉夫·奥斯特来希说。
卡尔·舒瓦茨把掩住雷恩嘴巴的工作交给狄克曼后,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拭脸上的墨水。
4
消息不知道是怎么传出去的,当天的晚报都以“柏林开膛手已经落网”的字样做为头版的标题。电视台和广播电台纷纷制作特集,整个西德都在大喊“不亦快哉”可是,被逮捕的雷恩·何尔查到了侦查室后,却一直在行使他的缄默权。他除了否认杀人,更没有寄什么切下来的受害人大肠给交通管制中心外,对其他的事情一概不予回应。
风纪科的克劳斯·安克摩亚巡警看过雷恩·何尔查后,就一口认定当时他看到的男人就是雷恩·何尔查。因为雷恩没有从九月二十四晚上到九月二十六早上的不在场证明,所以被认为嫌疑重大。大概见过雷恩的人,都会觉得雷恩这个庞克男孩,确实很符合凶手的形象。
经过八、九两天,媒体越发觉得雷恩·何尔查就是柏林开膛手,开始大量地报导,而警方也没有出面否定媒体的报导,因为警方也确信他就是凶手。
雷恩·何尔查的照片不止只在柏林或西德到处可见,还遍布了全欧洲,人们一看到这个庞克男子的照片,就会害怕得全身发抖。为此,全国的青少年委员会紧张起来,认真地想要对付品行不良的青少年。
各国开始制作把雷恩当成凶手的电视节目。雷恩·何尔查被逮捕才一个星期,他就是凶手的说法已经变成不能更动的事实。这样的印象已经深植在欧洲大众的想法里了。喜欢做庞克打扮的人也因此感受到自身的危险,为了躲避危险,他们开始下身上的皮夹克,把头发长起来。
但是,有一件事实与“雷恩·何尔查就是凶手”的说法相违背,那就是他不是犹太人。雷恩明显是德国人。那么,写在柏林银行墙壁上的涂鸦文字“犹太人不能接受不合理的责难”要怎么解释呢?
关于这一点,雷恩什么也不想说,至曾经小声地说过:“不记得写过那样的涂鸦。”
问他关于英国的开膛手杰克事件时,他也是除了摇头外,不做别的回应,也不说知道还是不知道那个事件。无法从讯问雷恩的过程中,了解相隔了百年的这两个事件为何类似的理由。
“各位,剩下证据了。”雷昂纳多·宾达主任在搜查会议上敲着桌子说。
“依目前的情况来说,要证明他就是凶手还有点困难。”
“是吗?”卡尔·舒瓦茨说。“风纪科的克劳斯·安克摩亚和莫妮卡·封费顿两名巡警曾经在现场看到凶手。莫妮卡现在不能行动,我们让她看了雷恩的照片,她说那个时候很暗,看不清楚,但很像是这个男人。”
“至于克劳斯·安克摩亚巡警,他曾经从现场全力追捕逃走中的雷恩·何尔查一段距离,而且那时受害人玛莉·维克多才刚刚受害。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出这个事件是雷恩·何尔查以外的人干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主任说:“莫妮卡并没有肯定就是他。而且克劳斯能肯定逃走中的那个男人,就是雷恩本人吗?那时是天色很暗的深夜,又是有雾的晚上,他和逃走中的凶手相距有50公尺,只看到凶手的背影。因为可能是凶手的那个男人,在逃跑的途中完全没有回头过。”
“可是那家伙有水。”欧拉夫·奥斯特来希说:“填装在水里的蓝色墨水。除了他以外,没有别人还会把蓝色墨水装进水了。还有,从他的水出来的蓝色墨水和被杀害的女身上的蓝色墨水是一样的。关于这一点,鉴定科已经分析出结果了。”
“是吗?可是水并不是凶器。被水的蓝色墨水击中的人是不会死的。”
“很明显是利用水的蓝色墨水让受害人分心,然后趁机割断受害人的咽喉。”
“这是间接证据,不是确证。”
“二十五的凌晨,有女看到雷恩在波茨坦路附近徘徊。”
“这也是间接证据。因为他被看到的时候,并不是在杀人的现场。”
“那么,主任的意思是什么呢?除了雷恩外,您认为凶手另有其人吗?”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认为凶手一定是雷恩,不会是别人。问题是怎么去证明他就是凶手呢?现在又不是从前,可以用严刑拷打的方式,来出凶手的口供。”
“世人现在都认为雷恩是凶手,这已经是既成的事实。如果现在才说他不是凶手,必须释放他,大概会引起暴动吧!”卡尔·舒瓦茨说。
“没错。那样一来,警方的面子就完全扫地了。这个事件这么大,全世界都在注意,世人的心里都已经判雷恩死刑。万一让这个男人逃过刑罚,柏林的警察就会变成全世界的笑柄。”欧拉夫也说。
“就是因为会变成笑柄,又会造成暴动,所以我才着急啊!我们目前最好的筹码就是像现在这样,尽量拖延官司的审理时间。这是一个大事件,是律师成名的好机会。如果对方有非常优秀的律师替他辩护的话,依目前的证据状况,我们很难不输。说不定法院判这个案件时,就像足球比赛一样,做世界的实况转播。万一到时我们输了,那就真的很难看了。”
“可是,主任…”佩达·休特罗哲克说“我们找到的资料不是只有那些而已。那个叫雷恩·何尔查的年轻人的母亲,是汉堡一个女;而且他是因为一桩命案而出生的孩子。他的母亲不知道因何原因,在自己的房间里被人杀死了,死状奇惨无比,和这次五个被杀死的女一样,像进行过外科手术似的,腹部和子被剖开,原本还在子里的他被掏出到子外,躺在母亲尸体的旁边。他出生时的状况,想必给他相当强烈的感受,并且对他的思想与行为也会有很大的影响。那很可能是造成这次事件的原因。”
“我们当然可以在进行审理时应用到这一点,但是,他的辩护律师也一样可以利用这一点。如果他的律师应用得当,在法庭上发表了令人感伤的演讲,他很可能因此博得世人与法官的同情。”
“主任,我了解您为什么这么谨慎的心情,但是…”
“想知道我为什么谨慎吗?因为蓝色墨水。只有二十五凌晨被杀死的女的脸上有蓝色的墨水,二十六被杀死的女却只有刀伤。那不是因为下雨的关系。不管下了多大的雨水刷洗过,一旦染上了墨水,还是可以检验得出来。二十六被杀死的女脸上,没有被墨水沾染过的痕迹。”
“不,主任,过了两天的时间之后,凶手不见得会用完全相同的手法,来进行杀人的动作呀!重点是‘杀人’这个事实啊…”“慢着,欧拉夫,我想说的话不是这样而已。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二十五的时候,有个女看到雷恩·何尔查,那个女并没有匿名。”
“怎么了吗?”欧拉夫·奥斯特来希说:“那不是很好吗?目击者越多越好。”
“并不好。那个女的名字叫做克莉丝·尤恩格尔。她的脸也被雷恩·何尔查的蓝色墨水中过。”
“被蓝色的墨水中过?”
“对。”
“她还活着吗?”
“她活得好好的。她说只是用水出墨水,然后就跑掉了。”
“雷恩吗?”
“是的。”
“只是被到蓝色墨水而已吗?”
“是的。她说好像还有别的女也被蓝色墨水击中过,但都没有遭到进一步的伤害。这可是一个大问题。他的律师可以就这点,提出雷恩不是凶手的主张。为什么饶过克莉丝·尤恩格尔,而杀死玛莉·维克多和安·莱斯卡、玛格丽特·巴库斯塔呢?这是一个问题。这个事实对帮雷恩辩护的律师而言,是非常有利的一点。”
“因为克莉丝·尤恩格尔是德国的名字,不是吗?而被杀死的那五个人的名字,都是英国名字。”
“或许是这个原因吧!但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除了等当事人自己说明外,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好像只能这样了。世人或媒体大概能够耐心等待凶手的自白吧!或许我天生劳碌命,怎么也无法安心等待。”
事态确实不容等待,没有多久之后,莫妮卡便坐着轮椅来到警署指认雷恩的脸。“就是他。”透过魔术玻璃,莫妮卡不安地说。于是雷恩在保持缄默的情况下,被移送法办。
5
十月十三,莫妮卡·封费顿被允许出院,回到独自一个人居住的林克街的公寓。房间干干净净,大概是卡尔·舒瓦茨经常来打扫的关系吧。把拐杖靠在墙壁上,拉开窗帘,十月午后的柔和阳光立刻洒了起居室,金丝雀开始啁啾啼叫,好像在莫妮卡回来。
两只金丝雀都很健康。莫妮卡看看鸟笼里,确认饲料还很足够后,便打开笼子口,把左手伸进笼子内拿出饮水盒。接着,她把靠着墙壁的银色金属拐杖挟在腋下,慢慢地走着,免得饮水盒内的水溢出来。
从冰箱里拿出装着饮用水的胶瓶,把饮水盒里的水倒在水槽里,然后再把水加进饮水盒。接着换左手拿饮水盒,拄着拐杖回到鸟笼的地方。没想到光走这么几步路,就是令人难以相信的艰苦事情。想到上个月做这些事时,自己还像一阵风般轻快,莫妮卡的心中不涌起懊恼与悲伤的情绪。
把饮水盒放回笼子里,然后让金丝雀站在自己的右手上。金丝雀记得主人,毫不犹豫就跳到莫妮卡的手指上。莫妮卡把自己的嘴凑近到小鸟的嘴边,小鸟便用它尖尖的鸟嘴,在莫妮卡的嘴上啄了两、三下。
“我再也不能奔跑了。”莫妮卡小声地喃喃自语。
医生并没有这么说,只说有一只脚会变得无法行动自如。可是莫妮卡自己很清楚,就算哪一天可以不需要拐杖了,自己也不能像从前那样跑跑跳跳了。自己身体是事,还是自己最清楚。
一想到这里,眼眶便逐渐润起来,泪水很快夺眶而出,一颗接一颗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滑。
她把金丝雀放回笼子里,关上笼子口,拿出手帕擦去眼泪,然后走到窗边,推开玻璃窗,俯视窗户下面铺着石板的马路。
悬铃木路树的叶子掉得差不多,风越来越冷,已经是冬天了。落叶飘,四处飞舞着。
有两个小孩在路上跑,除了他们外。没有别人了,这里是安静的后巷。黄墙壁的房子、粉红色墙壁的房子、砖块墙壁的房子,这些建筑物墙壁上排列整齐的正方形窗户玻璃上,映着地面上的落叶。
孩子跑过石板路,转个弯便不见了。就在孩子跑走的时候,另外一个转角处走出一位老人家。他穿着灰色厚重的上衣,慢慢地朝这边走来,然后停下脚步,从内口袋里拿出信封,把信封进画着喇叭图案的黄箱型邮筒。
莫妮卡茫然地看着这一切,眼泪莫名地又涌上来。
她想起情人卡尔·舒瓦茨。九月二十五。附近的波茨坦路发生女被杀的那一天黎明,她在黎明的微光中,看到他的右手大拇指上,有蓝色墨水的痕迹。
6
十月十四有一条轰动社会的大新闻。这一天的《耳曼邮报》早报,以一整版的版面,刊载了自称是“凶手的投稿”的文章。原文是英文,同样意思的德文也并列刊载在报纸上。
给亲爱的老板:
警方的各位大人好像以为抓到我了。这实在太可笑了。因为警察大人们的错,害我整天捧腹大笑。因为我过得好端端的,而且还可以在柏林的马路上大摇大摆地行走。
快点来抓我呀!否则我还会杀人呐。在被逮捕以前,我是不会停止我的行动的。
那些警察大人真是愚蠢至极。这样的信件我不知已经寄给警方多少次了,他们却看也不看。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好寄到报社了。
被我切走的玛格丽特·巴库斯塔的一段肠子,你们应该已经看到了吧?还有墙壁上的涂鸦文字也看到了吧!我住在伦敦贝葛路的赫尔尼希饭店207号室。
爱你们的柏林开膛手杰克敬上
这个新闻理所当然地吧柏林卷入一个大暴风雨之中。赫尔尼希饭店是只有当地人才知道的小饭店,因为这个新闻,原本狭窄的大厅立刻涌入大批的媒体记者、作家、犯罪学家、好事者和观光客。现在的柏林街头,已经出现以“柏林开膛手之旅”为目的,从外国来的观光巴士了。这些观光客们在游览了市区后,都挤进了这间小饭店。
饭店服务台的老先生汗浃背地应付这些人。而207号室的客人则是昨天就外出了,并没有在房间里。在每一记者固执的发问下,服务台老先生的回答大致如下:住在207号室的客人叫做克林·密斯特利,是一位年轻的英国人,从十月八起,就住进这个饭店。他的身高大约是180公分,黑头发、黑眼珠,肤比较深,看起来好像有东方人的血统。老先生还说那个客人是自己一个人来住饭店的,而且独来独往,不管是进酒吧还是进餐厅,都是独自行动,没见过他和什么人碰面。
把十月十四的报纸摆在眼前的老先生对记者们表示:那个人不管是走路的方式,还是言谈举止,甚至于眼神,看起来都非常阴沉,有点罪犯的样子。于是记者们进一步再追问到底是什么样子,老先生就说,他好像很钻牛角尖,但是态度又很果决;还有脸上很少有笑容,好像随时都在想事情,但动作又很俐落。
老先生的这些说词很快就被变成文章。记者们用电话把老先生说的话传回报社,好成为明天早上的头条报导。
就在这个时候,卡尔·舒瓦茨、佩达·休特罗哲克和欧拉夫·奥斯特来希也赶到饭店了。老先生只好把刚才对记者们讲过的话,对刑警们再说一次。
之后,刑警们在门厅内交谈。
“休特罗哲克、舒瓦茨,你们觉得如何?207室的房客真的是开膛手杰克吗?”欧拉夫问。
“不可能!”休特罗哲克马上回答:“杀死五个女的凶手,一定是雷恩·何尔查。不管怎么想,我都觉得除了他以外,不会有别人了。住在这里的客人一定另有企图。”
“他有什么企图?”
“那就不知道了。或许是想将我们的注意力从雷恩的身上拉开。搞不好他的目的是想救雷恩。”
“没错。如果他真的是凶手,怎么可能特地告诉别人他的藏身之处呢?这是死刑案件啊!”“有道理。那么,我们不可以随着这个可笑的企图起舞。”
“可是,不能这样置之不理吧?有必要把207室的房客抓起来,好好地调查一番,了解一下他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搞出这样的闹剧。”
“现在事情闹得这么大,他不会回来这里了吧?”
“房间的费用怎么办?”
“听说已经付到今天晚上了。”
“看过他的护照或证件之类的东西吗?”
“这里是小饭店,所以他登记住房时,并没有被要求出事证件之类的东西。”
“他是以林克·密斯特利这个名字登记住房的吗?”
“是的。”
“大概是假名。”
“嗯。”“他的行李呢?”
“行李箱好像还在房间里。”
“那么,今天晚上他后续会悄悄跑回来,然后趁机逃走。”
“这种可能很高吧!”
“也有可能放弃行李就逃走吧?”
“不会,行李箱里好像有贵重的物品。不过,或许他不会自己回来拿行李,而请别人来拿。”
“不如这样吧!在他的行李箱上装置小型的电子追踪器如何?最近科技搜查研究单位不是开发了一种叫做MW—47的电波发信机吗?可以放进手掌里的小型追踪器。如果把那个东西合租昂在行李箱上,只要一移动行李箱,我们马上就可以知道他的动向。那个发信器的发信范围可达半径20公里,如果他想逃的话,我们也可以很快就追捕到他。”
“嗯,可以,就这么办吧!那样就不必部署监视网了。现在就马上打电话,请署里送MW—47到这里来。”
此时媒体记者已经蜂拥过来要求采访了,所以他们立刻解散。电波发信机是百年前伦敦还没有的科技产品。
当天晚上十点半左右,电波收信机掌握到MW—47发出来的信息,在赫尔尼希饭店的行李箱被移动了。电波收信机安装在两部警车上,卡尔·舒瓦茨与佩达·休特罗哲克,欧拉夫·奥斯特来希与汉兹·狄克曼分坐在两部警车里,开始进行追踪。
因为有两台收信机,所以可以掌握到电波发信机的位置。因为两台收信机上显示出来的方向集,就是收信机的所在位置。为了让两台收信机产生集,两部警车之间的距离要尽量拉远,走不一样的道路,然后再以无线电联络。
行李箱好像通过动物园前站的附近,往郊外的黑森林前进了。刑警们觉得很奇怪,因为行李箱前进的方向除了森林外,什么也没有了。不是应该往机场或车站的方向,才比较妥当吗?
如果行李箱的主人不想那个依赖大众交通工具的话,那就更如袋中的老鼠一样了。西柏林是被周长200公里的墙壁包围起来,是墙壁中的城市。行李箱的主人逃不出警方的追捕了。玉树四个刑警像在享受追捕的乐趣般,并不急着追上去行李箱的主人。反正只要发信机没有被丢掉,迟早都会追上的。
对方的交通工具是计程车吧?行李箱的移动速递相较之下比较快。重案组试着打电话到赫尔尼希饭店后,得到207的房客已经退房的消息。
到底是谁?有什么企图?那个叫克林的英国人在想什么?四个刑警百思不得其解。这个叫克林的人,真的就是宣称自己是凶手,寄信到《耳曼邮报》的人吗?他的目的是什么?不过,不管怎么说,只要逮捕到他,就可以明白这些问题的答案了…“休特罗哲克,行李箱停下来了!在五公里前方的森林里。你那边的收信机也停下来了吗?请回答!”
欧拉夫的声音从无线电对讲机里传出来。
“我这边的也停止不动了。”佩达·休特罗哲克回答。
“那一带有什么?你知道吗?”
“有一家老餐厅。餐厅的名字好像‘克倪西’。他大概进去餐厅里面了吧!”
“进去干什么?”
“吃饭或喝一杯酒吧?”
“我们要在克倪西里逮捕他吗?”
“OK,就这么办!”
“明白。”
于是两部警车各自加速,从不一样的道路进入黑色的森林。路两旁民宅的窗户灯光消失了,四周一片黑暗,车头灯的白芒又白又长地延伸到黑暗的彼方。
车头灯的细长光带里,有闪闪发亮的东西。“啊!”卡尔·舒瓦茨的心里才感到疑惑,就看到细细的水滴滴滴答答地滴到车前窗上。下起濛濛细雨了。
雾气开始笼罩浓密的森林,先变成雾,再变成雨。汽车前车窗的雨刷开始动了。原本无声的森林里,雨水的声音已经盖过汽车的引擎声了。道路弯弯曲曲的,一下子往左,一下子往右;白色的前车灯光芒像剑一样地向前出,左右挥砍笼罩黑色的雾。
开膛手就在这个森林里吗?卡尔·舒瓦茨喃喃地自语着。风雨加的声音、敲打屋顶的雨滴…和九月二十六那天凌晨的情形非常相似。
“克倪西”招牌的灯光,出现在黑色的森林里了。越来越靠近“克倪西”了。欧拉夫他们的车子好像还没到。才这么想着的时候,就看到好像是他们车子的车灯光线,从正面的黑暗里过来,并且逐渐接近。
“这里没有计程车。他已经走了吗?”欧拉夫的声音传了过来。
“要立刻闯进去吗?”
“好。”
于是两部车间隔5公尺停了下来,四名刑警各自车内冲入雨中,奔向“克倪西”的大门。从嵌入门框的黄厚玻璃,可以看到店内的灯光。感伤的查尔斯顿曲调,从店内窜到门外的木廊上。
欧拉夫打开门。店内空的,听不到客人说话的声音,外面的雨声填补了室内的空间。一位刚刚步入老年、类似店主的男子拿起桌子上的白桌布,把桌布挟在腋下,然后把椅子翻过来,放在桌子上面。
“你们大老远跑到这里来,但是本店今天已经要打烊了。”半老的男人脸上浮着笑容说。
“刚才应该有一个拿着这样的灰色行李箱的男人来过这里。”欧拉夫说。
“啊,是有那样的人。是一个有点奇怪的英国人。”半老男人的声音在空的空间里回着。
“怎么知道他是英国人?”
因为他只说英语,而且是不列颠英语的口音。我小时候在英国长大,不会听错的。那个一定是英国人。”
“他现在在哪里?”
“他只喝了啤酒就走了。”
“他去哪里了?”
“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呢?”
这个时候,汉兹·狄克曼跑进来说:“行李箱又开始动了,现在正往市区的方向前进。”
于是四名刑警再度冲入雨中,回到车子里。
雨势变大,而且持续地下着。从英国来的开膛手,好像要在雨中回去柏林的市区。他的速度相当快。难道是用错追踪的方式了吗?刑警们忍不住这么想,并且加快了车速。
“不要追得太过接近,那样会有危险。万一发生车祸,媒体就更会找麻烦了。”
“雨中的烈汽车追逐,让人不寒而栗。”
欧拉夫和佩达以无线对讲机对话。
“尽量在他从车子里下来的时候逮捕他。小心不要伤害到计程车司机。”
“明白。总之不要太靠近就是了。”
两部警车在雨势不断加强中,回到了柏林市区。
“行李箱停止了!”佩达·休特罗哲克叫道。
“没错!我这边的信号也停下来了。”卡尔说。
“在北边!接近警署。是修密特街的方向。”
“喂,佩达!”欧拉夫说:“从我这边看的话,他在东北边。确实是修密特街的位置。我再往北边绕,那样叉点就会更清楚。”
“了解。我这边的车子也会减速往北开,慢慢接近他。”
“了解。”
两部警车像要夹攻停下来的黑点般,显示拉开距离,然后再慢慢接近。就这样,他们发现了一个奇妙的情形。
“喂,欧拉夫,越来越靠近我们的办公室了。真奇怪!”
“佩达,你们现在在哪里?”
“在行李箱的正南方。从这里一直往北的话,就是柏林署。”
“我们在行李箱在正西方,一直往东的话,就是柏林署。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或许是柏林署旁边的建筑物。”
“我们不必行动就可以了吗?”
“好像是的。”
越靠近柏林署,藏在行李箱里的发信机的电波就越强。
威风凛凛的柏林署建筑物出现在雨中了。休特罗哲克让车子继续往北走,经过柏林署后,电波的来源就变成在后面。很明显的,车子已经超过目标点了。
欧拉夫的车子也发生同样的现象。他的车子从东往西,一通过柏林署的建筑物,电波的来源就变成在车子的后面。也就是说行李箱的地点在包含柏林署在内的南北线的某一点上。
如果分居休特罗哲克这边的收信机的话,则行李箱在包含柏林署在内的东西线上。将这两条叉之后得到的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行李箱在柏林署里面。
四位刑警分别乘坐的两部警车,紧邻地停在柏林署中庭内的停车场。他们隔着车窗,百思不解地面面相觑。
打开车门,从车子里下来,站在小雨中时,收信机仍然显示行李箱在柏林署的建筑物内部里。
欧拉夫·奥斯特来希率先走在前面,佩达·休特罗哲克、卡尔·舒瓦茨、汉兹·狄克曼随后,四个人从面对停车场的后门,进入柏林署的内部,四位刑警看到了一个奇特的人物。
空旷门厅的长沙发上,坐着一个样子很滑稽的人。他的头上戴着黑色的大礼帽,从帽子的边缘冒出来的头发,大多是银发。但是,银发里也掺杂着几许白发,虽然数量极少,但可以很勉强地看出他的头上还是有黑头发。
这个人的鼻子下面、下巴、脸颊都有胡子,胡子的颜色和头发一样。也就是说:他的脸大部分被埋在银色的头发和胡子里了。只靠着滑稽的圆眼睛,让人知道那是一张脸。此时,他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朝他走去的四位刑警。而灰色的行李箱,就在他的脚边。
半老的男人一看到四位刑警,身体立刻像装了弹簧般,从沙发上跳起来,并且一边伸出右手,一边走向四位刑警。这个男人的体格不错,围相当。
四位刑警好好地打量了这个半老男人的全身,然后不张大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配搭大礼帽,老人穿着像大礼服般的上衣。但是上衣的颜色非常特别,颜色鲜到会让人熬夜到几乎张不开眼睛的人,也不会张大眼睛看的大红色。上衣的下面是灰色有黑色条纹的长。比较起来褐色鞋子的颜色显得老实多了。写着虽然擦得很干净了,但是他全身上下仍然都有雨水的水滴。
“嗨,。”穿红色大礼服的老人精神地说。
佩达·休特罗哲克因为一时被老人的装扮吓得有点恍神,不自觉地也伸出右手,要和他握手。老人发出打到天上都可以听到的声音,以英语大声地说了上面的话。这时说“”这两个字固然没错,但不该是老人说的话,因为这里是四位刑警的办公室,并不是老人的地方。
“我知道你的名字,久仰大名了。你一定是柏林署重案组里,精明能干的刑警欧拉夫·奥斯特来希先生。”
“我是佩达·休特罗哲克。”休特罗哲克简单的自我介绍。
“啊,对不起。那么您,你是奥斯特来希先生。”
“我是卡尔·舒瓦茨。”
“哎呀!真抱歉。那么是…”
“我们叫什么名字都可以吧!”真正的奥斯特来希忍不住焦躁地开口了。这个穿着与言行都异于常规的英国人,一点也没有因为叫错别人名字,而出沮丧的模样。
“名字这种东西,实际上并没有太大的意义,真正重要的,是每个人为自己的人生做了什么事。幸好各位的英语都非常好,让我得到很大的方便。因为我虽然能看、能写德文,但是要说德语的话,就完全不行了。好像把狗放进猴子笼里一样,不管够怎么狂吠,周围的猴子还是完全不懂它的意思。”奇怪地老人这么说着,然后就哈哈大笑。
“如你所说的,我们也很想知道你为你人生做了什么事。而你有没有在上个月底杀死五个女,则是我们最想知道的事情。”欧拉夫·奥斯特来希以戴着浓浓德国腔的英语说道。
怎么会这样呢?老人吓了一大跳似的,睁大了眼睛,说:“你说…我杀死了五个女?”
“没错,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杀死了她们。柏林署精明能干的刑警,想知道你是不是凶手,是不是柏林开膛手。说吧!是不是?”
结果老人尴尬地低着头,说:“你问我是不是这次开膛手杀人事件的凶手…是吗?”
“我就是这个意思。希望你快点回答。”欧拉夫不耐烦地说。
“你的说法有点不够严谨。”
“什么事情不够严谨?”欧拉夫几乎是跺着脚说的。
“我是不是杀死女的凶手…”
“寄信到《耳曼邮报》,说自己是柏林开膛手的人,不是你吗?”佩达·休特罗哲克也忍不住焦急地吼叫了。
“叫我们不要怀疑那封信的内容的人,不是你吗?”
“我没有杀死五个女。”英国人说。
“你说什么?”
“那么你为什么要寄那样的信给报社?恶作剧吗?”
“我不是凶手。不过,我虽然不是凶手,却可以告诉你们谁是凶手。这样就够了吧?对你们来说,我没有必要是凶手吧?只要知道凶手是谁,能够把他抓起来,那样就好了。不是吗?”
“我们没有必要让你告诉我们谁是凶手。因为我们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
于是老人“啧”了医生,然后伸出手指,在嘴边白色胡子前左右摇晃。
“啧、啧、啧、,那是错的。你们说的凶手名字叫雷恩·何尔查。嗯?我没有说错吧?是你们错了,而且大错特错。如果我没有来这里的话,你们就会犯下被全世界人笑的错误了。我保证不久之后,你们就会为了感谢而亲吻我了。不过,我先要拒接你们的亲吻,因为我最怕被吻了。”
“就算你拜托,我们也不会吻你。”
欧拉夫·奥斯特来希终于生气了,说:“你也是为了推销自己的推理,所以耍手段来这里,想要成名的家伙吧?为了和我们见面,就谎称自己是凶手,写信给报社,这是欺骗社会大众的行为,不是吗?”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不管我怎么寄信给你们,说要告诉你们事件的真相,你们都置之不理。我也来了这里好几次,每次都被挡在门外。所以我只好这么做了。”
“啊哈!”卡尔想到了。“你就是那个英国人吗?研究开膛手杰克的专家!”
“答对了!可喜可贺还有人记得我。所以说,各位都看过我的信了吧?”
“看过了。不过,并不觉得有见你的必要。”欧拉夫狠狠地说。“因为你想和我们见面的原因,只是为了推销你的推理…”
“不是推理,是事实。”
“对我们来说都一样,没有什么差别。总之就是为了想让我们听你说明事件之谜,所以打扮得像圣诞老人一样,跑到这里来。把我们耍得团团转…”
“圣诞老人?”老人吓了一跳似地说,然后低头慢慢打量自己全身。
“你的话太过分了!”老人好像生气了。
“为了和你们见面,所以选择了正式的礼服,没想到受到这样的侮辱!我觉得我受到伤害了。我想回饭店休息了。”
“请便。”欧拉夫冷冷地说。“正面玄关的门已经关了,请走后门吧!你早点回去,我们也可以休息了。”
“不、不、不,我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打发走。今天晚上我一定要让你们听完我的想法。为了这个目的,我已经花了很多计程车费了。”
简直受不了了!
欧拉夫不耐烦地说:“好吧!那么你就坐在那边说。喂,佩达、卡尔,大家都坐下吧。好了,现在我们已经在听了,要说什么请你快点。不让你赶快把话说完的话,我们的麻烦更大。这几天忙得无法入睡,早就睡眠不足了,所以拜托你长话短说。”
于是死俄刑警分坐在两张长沙发上。那个半老的男人也缓缓地坐下来。可是,他一边坐、一边却开口说:“是这样的,各位,我想先看到里奥内多·宾达搜查主任再说。”
欧拉夫发火了,他忍不住站起来说道:“喂,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层级不够高,所以不能对我们说吗?”
“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请不要生气。我只是想节省你们的时间。你们听了我说的话后,一定会把我的话转告给你们的主任听,所以这不是花两倍的时间吗?我是在帮你们节省时间呀。”
“你说的话值得我们转告给主任吗?”欧拉夫发脾气了。
“没错。我保证。”老人认真地说:“因为我说的是真相。”
本以为欧拉夫会对老人的提议有所犹豫,没想到他已经站起来,大步离开坐位了。但是,他好像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对半老的男人说:“没有名字的话,不能向主任通报。你叫什么名字?”
“克林(CLEAN)。”老人回答。
“清洁(CLEAN)?叫清洁什么?”
“密斯特理(MYSTERY,意指谜团)。好名字吧?我的头衔是伦敦开膛手杰克研究会名誉顾问。”
欧拉夫瞪着那个半老的男人,一副想说什么的样子,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走了。而克林在他背后,很小心翼翼地说:“那个…刑警先生,还有一件事情。”
于是欧拉夫翻翻白眼,瞪了一眼天花板,才慢慢转过身体,面对那个半老的男人,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什么事?”
“这个…有点难以启齿。我是说我饿了。刚才虽然去了餐厅,但是餐厅的厨房已经休息了,所以我在那里只喝了啤酒。空肚子喝啤酒,老实说非常痛快。我现在的心情非常想唱一首歌。你知道是什么歌吗?苏格兰的古老民谣〈马呀!卷起棕色的尾巴〉。”
“你到底有什么事?”
“那我就直接讲结论了。现在有什么东西可以吃的话,那就太感激不尽了。可以的话,最好不要是汉堡,因为那种东西我在伦敦已经吃腻了。德国香肠就可以了。我每次来德国就吃那个,都会觉得很开心。”
“我们也还没有吃晚餐,这完全是托你的福。好吧!我去找找看有什么吃的。这里的警署和贵国的警署一样,不会有什么令人满意的食物。”
欧拉夫抛下这句话后,便踩着大步走了。他的脚步声随着他的身影,一起从走廊消失后,只听得到微微的下雨声。
7
“我是搜查主任雷昂纳多·宾达。”主任一边抚头顶上竖起来的头发,一边冷淡地说着。他原本在值班室里假寐,却被欧拉夫叫到这里来。因为门厅有点冷,所以一群人便移动到会议室。“来,请那边坐。”
但是克林好像没有听到似的,没有要坐下来的样子,还向前走了几步,直奔到主任的面前,紧紧握住主任的右手。
“啊,终于见到主任了。雷昂纳多·宾达主任,我一直很仰慕你,想和你见面。终于等到和你见面的时候了。”
“好像我让你等了一百年似的。你是…”
“我叫克林。”
“是,克林先生,请坐吧!”
“主任,没想到你的感觉这么敏锐,简直就是诗人。没错,如你所说的,我好像已经瞪了一百年了。十九世界末伦敦发生的惨绝人寰事件的真相,就像抱着膝盖,蹲在时光宇宙角落的小孩子一样,一直在等待可以被阳光照到的时刻。这样长久的等待,就像那位南美作家的文句一样,那是‘百年的孤寂’呀!这句话最适合形容我的心情了。”
“我刚才没有请你坐吗?克林先生,谢谢你这么率直的奉承,但是,我的心情并不好。我已经为了这个事件烦恼了好几天,处于几度缺乏睡眠的状况,刚刚才好不容易能够假寐一下。如果你要说的都是这些无聊内容的话,那么我想回值班室睡觉了。”
“不好意思。那么我就先坐下了。”
“克林先生,我先想告诉你一件事。你写信给报社的胡说八道内容,相当扰人心。依我国的法律,是不容许那种恶作剧的。”
“啊,是吗?”
“那是一种犯罪行为。贵国或许允许那种玩笑的存在,在我国可不行。”
“哎呀!不必想得那么严重吧?几时因为那一封信,我才能这样和你见面的呀!”
“真的这么想见我们的话,可以直接写信给我们,不是吗?”
“我写过七封信给你们,但是都没有下文,所以才把第八封信寄到报社。”
“总之你的做法很麻烦。事情闹得这么大,到时候会很难处理。”
“解决掉就好了,不是吗?”
“怎么解决?”
“哎呀!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有那样的恶作剧。要怎么解决?我就再写一封信,说那个是恶作剧呀!”
“你应该直接来柏林警署就好了。”
“我来过四次,每次都被挡在门外。”
“那是因为你让我们工作人员忙得团团转的关系…”
“这个发报机还给你们吧!总之,现在抱怨什么都不重要,先解决这个事件最重“没错,抱怨的话以后再说,就请你先说和事件有关系的事情吧!奉劝你好好地说,我们会洗耳恭听,否则你会有麻烦。”
“啊,在我开始说以前,请让我先和风纪科的克劳斯·安可摩亚说话。”
宾达主任哑口无言地瞪着克林,说:“要和克劳斯说话?为什么?”
这是打从心底感到不耐烦,所放出来的声音。主任背脊靠着椅背,双手下垂。
“没什么啦,很快就会结束。我只是想确认两三件事情。”
“你呀!我看你根本不知道凶手是谁!我可不是你能随便糊的对象!”
“你放心吧!百年前的开膛手杰克是谁,我都知道呐!”克林自信地保证。
“克劳斯现在在做什么?”主任问欧拉夫。
“今天晚上他当晚班,所以应该还在…”
“啊,太好了…”
“去叫他过来。”主任这么一说,欧拉夫立刻往走廊走去。会议室的电话不能使用了。
“好了,已经去请克劳斯来了。克林先生,你到底想怎样?对了,你说你是研究开膛手杰克的专家。”
“是的。”克林点头回答。
“那么,你出过几本关于开膛手杰克的书?”
“很遗憾,我的研究都还没有被出版。”
“一本也没有?”
“是的。一本也没有。”
“哦!”主任有点轻蔑地哼了一声。
“你打算问克劳斯什么?”
“我想要表演个魔术。”穿得像圣诞老人的克林认真地说。
“魔术?你没有说错吗?”
“我没说错。”
主任只好苦笑地继续问:“是什么样的魔术?”
“魔术是永康的,不是能说明的东西。”
“有什么机关吗?”
“机关就是这个玻璃珠。”
穿着像圣诞老人、名叫克林的男人从鲜红色上的衣内口袋里,拿出一颗约小指尖般大小的玻璃珠。卡尔·舒瓦茨和汉兹·狄克曼都无言地看着克林的脸和那颗玻璃珠。
“克劳斯来了。”
半掩着的门被打开,欧拉夫·奥斯特来希回来了。跟着欧拉夫走进会议室的,是身材魁梧的克劳斯·安可摩亚巡警。
“什么事?”克拉斯·安可摩亚说。
“克劳斯,这位是…”宾达主任正要开口介绍,克林·密斯特里已经站起来,说道:“我是从伦敦来帮助调查这个事件的克林。”
他把右手伸向克劳斯,仍然是一副滑稽的模样,克劳斯一脸讶异地把手伸出去,和克林握手,然后再以疑惑、要求解释的眼神,看着雷昂纳多·宾达主任。
“这个克林·密斯特里先生是伦敦研究开膛手杰克的专家。不过,很遗憾的,到现在他还没有发任何著作出版;而我非常才疏学浅地从来没有听到他的大名。他好像是一位名侦探。”主任极尽讽刺地用英语说着。
而这位名侦探——克林先生,则像赫赫有名的真正名侦探白罗一样,以他哪浑圆的背部对着刑警们。他双手叉在背后,低着头在桌子的旁边来来回回地走,好像正在努力搜索地板上有什么东西似的。突然他转身面对克劳斯,一直看着他举动的其他刑警,也随着他的目光,一起把视线投在克劳斯的身上。
“克劳斯先生,刚才我和宾达主任说过了。在这次的疯狂事件中遇害的哪五名女的遗体,不能一直放在停尸间,所以明天早上要请牧师来,帮她们进行简单的葬礼吧!”
雷昂纳多宾达主任张大了眼睛,看着旁边的欧拉夫·奥斯特来希刑警。不只他们一头雾水,其他刑警也因为听到克林的这番话而面面相觑。
“因为停尸间已经像东京的电车那么拥挤了。克劳斯先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的德语不行,所以只能用英语说。”
“我明白。”克劳斯点头说。
“因为牧师明天的行程已经排了,只有早上有时间,所以希望我们把那五名女遇害者的遗体,在明天早上以前移到这个建筑物的空房间里。您明白吗?”
“明白。”
“可是,又不能把她们的遗体放在空房间里后,就置之不理…”克林一边说,一边持续着把右手中的玻璃珠往上抛再接住的动作。克劳斯巡警并没有特别注意那颗玻璃珠。
“我们现在正在寻找可以看顾哪无名被害者遗体到明天早上的人。克劳斯巡警,怎么样?你可以自愿接受这个工作吗?”
克劳斯刑警出明显为难的表情。他看着主任,说:“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找我来负责这个工作。但是主任也知道吧!我已经结婚有太太了,我太太现在正在等我回去。而且她刚才才打电话给我,叫我快点回去,所以我现在也很想赶快。如果可以的话…”克劳斯很抱歉似的结结巴巴讲着。
“啊!那样吗?那就没办法了。”穿着红色大礼服的克林接着又说:“你快回去吧!没有关系的。”
不仅克劳斯呆住了,会议室里的其他人也一样目瞪口呆。克劳斯好像中了似的,再看一眼主任的表情后,才战战兢兢地退出会议室,慢慢关上会议室的门。
宾达主任抬眼瞪着克林,问:“刚才那个就是魔术?”
克林再度把手叉到背后,又开始来来回回地在室内走来走去,一副听不到他人说话的样子。
“发生什么不可思议的现象了吗?各位有看到吗?”主任说。但是刑警们全部摇头。
“那是什么魔术!”主任的忍耐好像已经到达极限了。“我很忙,没有时间玩这种无聊的游戏!工作忙再加上睡眠不足,我的头本来就很痛了,又把我叫来见穿着红色衣服的英国人!我的头越来越痛了。”
“主任。”穿红衣服的英国人停下脚步,转身面向主任。
“干什么!”
“雨好像已经变小了。把那五名女的遗体从停尸间搬到这里来的话,大概需要多少时间?”
“你说什么?”主任的脸已经涨红了。“要把哪五名被害者的遗体搬来这里?”
“啊,不搬到这个房间也没有关系。从停车场的后门进来后,就有一间空室,放在那边也可以。对、对!放在那里比放在这里更合适。”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哪五个人的遗体还不能够埋葬,因为那是重要的证物。你是局外人,怎么可以擅自这种决定!”
“难道案子解决了以后,还要让那几具遗体占据停尸间的冷冻库吗?”
“如果案子解决了,当然就会把她们埋葬了。但是还…”
“升…”主任语了“什么?”
“如果按照我说的去做,今天晚上就可以破案了。各位刑警先生,你们可以先回去了。剩下的事情由我和宾达主任两个人来处理就可以了。装着五位被害者遗体的棺木,今天晚上到明天早上以前,就会安置在停车场中庭后门入口处右边的空室。明天早上九点时,附近温戴尔教堂的牧师回来进行葬礼的仪式,请各位明天早上不要迟到,准时到哪里集合。”
“喂,等一下!你要我一个人抬五具棺木吗?”主任大叫。
“不会的,我也会帮忙。如果有必要的话,署里应该还有其他人手吧!好了,好了,明天一早就会有事,所以各位早点回去休息,晚安了。对了,卡尔·舒瓦茨刑警,别忘了去探望一下你的女朋友。主任,我还有特别的事情要告诉你,请你过来一下。”克林对着主任招手说。
署内的某一座挂钟,发生凌晨一点的报时声音。雷昂纳多·宾达主任和克林·密斯特里把五具棺木放在后门右边的房间后,又搬了两张凳子,拿进专门放置打扫工具的小房间里。
打扫工具间很小,大概只有一平方公尺左右,像衣帽间一样狭窄。两个大男人在那样的空间里,几乎无法动弹,而原本放在这个房间的打扫工具,则已经移到隔壁的房间了。外面淅沥沥的雨声又开始了。
“这到底是在搞什么呀?我…”
“头痛很想睡觉?是不是?我明白啦。可是,再忍耐一下吧!明天你就可以完全解放了。不过,或许还会有别的烦恼。”
“什么烦恼?”
“啊,没什么。对了,我们像热恋中的情侣一样靠得这么近,话说得再小声也听得见彼此的声音。除了外面的雨声外,现在可以说是一片安静,这对我们逮捕凶手非常有利。”
“逮捕凶手?”宾达主任小声地说。
“当然了。我们就是为了逮捕凶手,所以才这样忍耐挤在一起的不舒服。”
“我们这样就能逮捕到凶手吗?”
“我保证。别小看我,我已经累积很多像这样的经验了,帮助过某个国家的警方无数次了。不过,见哪个国家的搜查主任时,都没有像这次这么辛苦。”
“如果一和你见面,就被你要求一起躲进衣帽间里,我想哪个国家的搜查主任都高兴不起来吧!”
“但是如果能这样就解决问题,这点委屈不算什么吧?”
“我想要知道原因。我这个人太好说话了,莫名其妙就陪你做了这些事情。现在再想一想,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所以,请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
“之前因为没有时间,也因为周围有不想听我说原因的人,所以我一直不能说出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原因。不过,现在我可以说了。我现在就把这个时间惊人的真相,说给你听吧!
人类的历史不断在重复,这次的事件正好可以说是一百年前发生在我国某一个有名事件的投影,两个事件像双胞胎一样相似。你即将看到的这次案件的谜底,恐怕也是百年前发生的那个案件的谜底。一来年来谁也解不开案件真相,我已经把他呈现在主任您的面前了。”
“真相就是五具排在一起的棺木吗?”
“是的。凶手将在这个雨中,走过百年的时光,掀开棺木。”
“凶手?…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制服得了凶手吗?”
“一点问题也没有。”
“两个人就够了?”
“恐怕还太多了。”
“我实在不了解你说的话。那么受害人为什么都是英国女呢?你可以解说一下吗?”
“正因为这一点,所以能证明这次的事件与百年前的伦敦事件有关、”
“哦。”
“我就说明给你听吧!日本的旧式厕所中,有一种式的厕所。”
“嗯?”
“你不要以为我现在的说明和你想知道的事请无关。恰恰相反,我现在要说的事情非常重要。有一个经营酒店生意的女人,她上厕所的时候,不小心把钻石戒指从马桶掉到粪坑里了。这个女人非常着急,如果是我们的话,虽然会非常生气自己的愚蠢,但是掉下去就掉下去,也就算了。可是这个女人不像我们,她雇了粪车,一点点地地把脏东西从粪坑里淘到地面上,还蹲在粪堆里一一寻找她的戒指。她从早找到晚
,找了整整三天。
他的行为当然招来附近民众的抗议。因为陶自己家的厕所也就算了,她陶的是餐厅的厕所呀!从前餐厅也会使用那样的旧式厕所。可是她可以低头向周围的人道歉,却不愿意停止陶粪寻找戒指的行动,甚至哭着拜托店主暂停使用厕所,她穿上高到部的巨大橡皮靴,整个人走进粪坑里找戒指,完全不怕脏,她弯着在粪坑里寻找,有时嘴巴和头发沾上赃物了,也不在乎,固执地一定要找到戒指才行。”
“啊…”主任佩服似的叹了一口气,问:“找到戒指了吗?”
“没有,没有找到。”
“哎呀!真遗憾!…嗯?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对女来说,宝石那种小小的石头。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东西。这是一定要最先了解的事情,对女们而言,那种碳的结晶体,是比生命、比名誉更加重要的东西。你先把这件事情牢牢记在脑子里,然后我才可以开始叙述主题。
8
根据我多年的研究了解到:东区的时装街住着一名叫玛丽亚·可洛纳,情温和的女孩子。玛丽亚21岁,做事认真,邻居的妇女们都很喜欢她,也很佩服她。因为她经常帮忙照顾老人家,对任何人都很亲切和善,还常常把附近的顽皮孩子集中起来,唱歌、说故事给孩子们听。
她和年老的母亲相依为命,住在但是伦敦常见的简陋出租公寓的一室。至于她的父亲,则因为酒中毒,十年前就死在济贫院的上了。她靠在附近的小小杨裁店工作和打一点小零工,维持母女两个人的生活。实在是一个值得赞扬的女孩子。
因为她的个性那么的好,人又长得漂亮,所以附近的男子们无不为她着,许多人每天都会送花给她,所以她主的小房子前面,就像花店的门口。她家的椅子、桌子、制作到一般的衣服等等物品,经常被鲜花掩埋得看不到银子,每天她都要拨开一束束的鲜花,才找的到自己的裁机。
虽然追求者众,但是玛丽亚却不为所动。他还年轻,才21岁,而且她也不是会为了自己的幸福,而放下年老的母亲不顾的女孩。这间租来的房子虽然狭窄,但她的母亲好歹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十多年,根本不想离开这里。如果她结婚后,她的丈夫和她一起同住,但这么狭窄的房子里,老实说也住不下三个人。
就算有人愿意为了和她结婚,过着在婚后和老人同居的新婚生活,现实上却是难以办到的。因为房子太小,结了婚的话,就势必搬出去;搬出去就无法照顾年老的母亲,因为,玛丽亚不能接受男人们的求爱。
因为这样,玛丽亚越来越受到附近邻居们的喜爱。玛丽亚还经常把每天收到的花,分送给邻居的妇女们,让邻居家里的花瓶里都有花,这等于是帮她们减少了买花的费用,所以邻居们都说她是让人感动的女孩。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追求她的男人们终于死了心。可是,就在周围的人都以为她会这样过一生时,却突然出现了变化的机会。一八八八年的夏天,有一位非常优秀的犹太人男人出现在玛丽亚的面前,他的名字叫做罗伯特·治摩曼。
罗伯特·治摩曼在欧洲大陆拥有矿上,拥有相当的身份与地位,他不仅衣着考究,钱包当然也很丰厚。不清楚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会住在东区的廉价旅馆里,但是根据天·贝尔兹酒吧传出来的消息,听说罗伯特以前曾经住在那附近。
这个男人对玛丽亚·可洛纳一见钟情。说起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在东区那样的地方,玛丽亚·可洛纳确实是像仙鹤般的存在。于是他每天送礼物给玛丽亚,并且在礼物的卡片上添加华丽的法语,而昂贵的鲜花当然也会送到玛丽亚的家门口。
罗伯特与玛丽亚认识的契机,是因为他想定制西服,于是饭店的人员便介绍他去找玛丽亚。罗伯特除了送礼物以外,还向玛丽亚定制了一打西装,并且告诉玛丽亚,如果没有办法很快完工的话,剩下的可以到法国以后再继续做。他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在向玛丽亚求婚,想带玛丽亚一起去法国。他说去法国以后,玛丽亚可以和他住独栋的宽阔房子里,他还可以帮玛丽亚在香榭丽舍大道开一家店。他还说玛丽亚可以不必担心年迈的母亲,想过什么样的生活都可以,想享受就享受,想工作的话,也可以给她工作。
尽管如此,刚开始的时候玛丽亚仍然不为所动。但是渐渐地,她也懂了想要接受罗伯特求婚的想法。因为她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罗伯特这样的人,而且她也逐渐感觉到罗伯特的求婚对她而言是一件好事。她好像以有点骄傲的语气,对和她非常接近,并且是她所信赖的人,提过罗伯特向她求婚的事情。
这也难怪,因为以前向她求婚的人,都是和他一样住在东区的男人,其中最有钱的人,了不起只是大杂货店的小开或住在比较高级一点的出租公寓的人。
她没有马上答应罗伯特,理由可能是为了说服她的母亲吧?籍着母女两个人日常的对话,她希望母亲能够了解自己的想法与改变心意,事实上,除非是另有心上人,或是脑筋有问题,否则谁也不会拒绝这么好的事情。因为这是可以从伦敦东区的贫民窟翻身,到巴黎过着上社会生活的好机会呀!
玛丽亚不会说法语,虽然也会对到国外的生活感到不安,但是那些算什么呢?她还年轻,也够聪明,对她来说那些都不是问题,她的问题只有母亲。上了年纪的母亲虽然还能应付国内的生活,但是要她到语言不通的国外过日子,不管怎样说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就在玛丽亚的心情逐渐产生变化的时候,有一天治摩曼突然来访,他告诉玛丽亚,他在法国的矿山发生意外,死了很多工人,其他工人因此暴动起来,他必须马上回去亲自处理才行。
他问玛丽亚能不能和他一起去法国。玛丽亚回答他,就算自己想跟他一起去,也不能抛下年迈的母亲,所以不能和他一起去。不过,她也告诉治摩曼,在治摩曼不在伦敦的时候,她会努力说服母亲,如果母亲同意一起去,那么她会同意和他去法国。这样的回答意味着她答应治摩曼的求婚了。
于是治摩曼便说自己先回去,等处理完事情后,再回来伦敦接她们母女,为了证明自己说的不是谎话,他拿出一只深蓝色天鹅绒小盒子,对玛丽亚说:“这个先放在你那边,因为这个东西早晚都是你的。”放在小盒子里德,是一颗小指尖大小般的宝石。
这是很久以前法国开采矿上有功,法国王室为了表达谢意而赠送的宝石,是自己最珍贵的宝物。为了证明我对你的爱,现在就把她放在你的身边。治摩曼对玛丽亚如此说,还说明道:宝石是一颗108克拉的钻石,名字叫“埃及之星”是埃及王室的宝物。他请求玛丽亚在他回来伦敦之前,替他保管这颗宝石。
玛丽亚非常感动地点头答应了。为了证明自己也期待治摩曼能回到身边,玛丽亚欣喜地收下宝石,并且紧握着天鹅绒的宝石盒,将宝石盒抱在前,送治摩曼出发前往法国。
治摩曼不在伦敦的时候,玛丽亚比以前更加卖力工作。幸运女神在她的头上微笑了。因为神已经看到她一直以来的履历。她好像接受了国王的求婚,因为他想国王一样的富有。如果母亲也同意去法国的话,未来一定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玛丽亚如此相信着。
话说回来,向玛丽亚定制衣服的人,很多是住在附近的女,因为她的收费比较便宜。在东区的贫民窟里,贫穷的妇人随便站在马路上时,有被误认为女的危险;同样的,虽然是女,但也会混入附近的主妇群中。
情人才去法国两天后的八月三十黄昏,玛丽亚·可洛纳被卷入悲剧之中。她依照约定,在那一天完成了某一位客服定做好的秋季洋装,并且要把衣服送到住在同一个街区的客户家里。
但是,那位客户不在家,而是去了常去的酒吧喝酒了。于是玛丽亚只好去天·贝尔兹酒吧找她。虽说是八月,但那天是一个阴沉沉的阴天,那时又是好像就要下雨的黄昏时刻。玛丽亚猜测可能要下雨了,所以撑着伞,朝着天·贝尔兹酒吧走去。街道上也渐渐起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