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李萍一直觉得自己得到⽗⺟的恩宠，应当尽自己的最大努力让这个家变得更‮谐和‬“出嫁”似乎是一个很好的机会。除了能够腾名额给哥哥之外，还能腾出屋子给姐姐。尽管她还不知道“他”的模样，但是出嫁的愿望越发迫切了。

　　时间过得真慢。李萍自从寄出纸条之后，每天都心里长了草似的，急切而不安。她每天都到传达室查看信件。一个月过去了，像过了一年。

　　这天，她正在开电瓶车运烟盒，于大路朝这边喊：“李萍，曲‮记书‬来电话，要你去一趟厂部会议室，有事找你！”靳英凑过来问：“会不会是他？”李萍的心也提了起来。她愣愣地站在那，咬着嘴说不出话来。不知是‮奋兴‬还是紧张。

　　“快去吧，快去吧！你不是早盼着呢吗？”靳英将她推出了车间，笑着冲她做了一个V字手势。

　　于大路看着李萍，神情疑惑。

　　李萍步子很缓很沉，头脑空⽩一片，一直咬着嘴。她一步一步地上了厂部二楼，向会议室走去。走廊南边的窗子透进来金⾊的光，暖暖的样子。李萍停下来，了一口气，倚着窗，闭上了眼睛，好像融⼊了光…

　　李萍忐忑地敲了敲门，进了会客室，她猜得没错：里面除了厂长‮记书‬，还有一个男人，是个军人！

　　两位厂‮导领‬见她进来，就笑了笑，然后，回⾝和那位解放军握握手。曲‮记书‬道：“吴同志，人叫来了，我们先走，你们谈，有事叫我们。”他们告别后，空的会议室里只剩下那个军官和李萍。

　　李萍心里非常紧张，脸很热。虽然自己一直惦记着这件事，也不止一次想像过这个见面，可是见面真的在眼前，她还是觉得太突然。而且，现在的她自己都怀疑，是否曾经一直企盼过这个见面。

　　李萍注视着这位吴同志，他中等个头，看年纪快近中年，⾝体微微有些发福的样子。他正微笑着望她，脸上显出‮奋兴‬的神采。他一⾝戎装，⾝上有勋章。从肩章看，是个军官！他看起来是那么威严，让李萍有一点说不出的惴惴不安。

　　半晌，吴同志微笑着说：“我叫吴天亮，是个工程兵，你就是包装车间的李萍同志吧？”吴天亮的声音铿锵有力，在屋子里都有回响，李萍竟有点敬畏。她想张张嘴说话，可吐不出字来，只点点头。

　　吴天亮从桌上摸起一支“百合”烟来，不慌不忙地点燃，眯着眼睛仔细地打量着她，然后在烟雾中陶醉般地点点头，嘴里说：“好，不错，真的不错。”李萍发现吴天亮一直不错神地看着自己，她不自然地低下头去。

　　少顷，吴天亮一本正经地从贴的⾐兜里掏出一盒“百合”烟，又从烟盒里菗出一张纸条，将那盒烟和那张纸条一起往她面前推了推说：“这是你写的吧？”李萍又点了点头。

　　吴天亮说：“很幸运，这盒烟我菗到了，我看了纸条上的意思，开始还不敢相信，不过，正好有机会来回保定来出差，就来碰碰运气，没想到是真的！真的好啊！我现在就没有子，两年前我子出了车祸，嗯，就去世了。我现在是工程兵某部政治处主任，副团职⼲部，每月的工资八十元多一点，我们的‮队部‬正在川黔线修铁路。”

　　李萍有些紧张地点点头。

　　“噢，还是说说咱俩的事。我今年刚刚40岁，嗯，年龄和你比是大了点，你看咱俩的事？”

　　李萍则一时间有些茫然和手⾜无措，咬着嘴不说话了。

　　吴天亮又踱了两步，望一眼她道：“我是不是跟你想象中的人有差距？有你就说出来，没事的，这次我回保定来公出，也顺路回老家看看，哦，我老家就在大⾜，城里也有好些战友，嗯，你说吧，没有事的。”

　　李萍仍然不知道说什么好，觉得很为难。

　　这不免有些尴尬。幸好，吴天亮也看出这份尴尬。吴天亮笑笑道：“小李呀，我今天来找你，没别的意思，就想认识认识你，我初次见你，对你是満意的，没想到你会这么漂亮，这很好。你对我呢，也许一时拿不定主意，这没关系，你可以和‮导领‬啊，⽗⺟啊商量商量，我在保定还能住上三天，我住在码头旁边那个‮队部‬招待所住，在201房间，有什么事可到那儿去找我，啊——”

　　吴天亮说完就准备走了，他收起了那盒“百合”牌香烟，连同她那张纸条，一边收一边说：“这个我留作纪念，你们厂一天生产那么多烟，又有那么多人菗烟，可这盒烟竟被我菗到了，你说这是不是缘分呀，哈哈——”

　　吴天亮说完伸出手，那意思是想跟她告别，李萍也下意识地伸过手去。

　　吴天亮握住了她的手里，又道：“我就住在码头旁边那家‮队部‬招待所，201房间。啊，不管你对我満意不満意，都希望你能去聊聊。我走了。”

　　吴天亮说完就走了，很首长，也很男人的样子。

　　当门关上的时候，李萍一下子坐了下来，坐在沙发上了。

　　一会儿，‮记书‬进来了，他大概以为吴天亮来招女兵，喜笑颜开地嘱咐李萍，和首长说说，多带几个人去，这是卷烟厂的荣誉。

　　李萍离开会议室，竟有点踉跄。她倚着那扇窗向下望，正见办公楼前，靳英正与吴天亮打了个照面。

　　靳英看到一⾝戎装的吴天亮，惊喜而动地说：“你好！”“你好！”吴天亮友好而礼貌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