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亲十三岁来到了队部。从他参军那天起,便把自己的一生给了队部,几十年的戎马生涯,⽗亲的生命已完全和队部这个大家庭融在了一起,⽗亲认为军人这个职业,是世界上最光荣的职业。
⽗亲这一看法,体现在他对三个孩子的安排上。林首先⾼中毕业,他毫不犹豫地把林送到了队部。⽗亲对待子女体现出了他的大公无私,他没有把林留在⾝边,而是送到了边远的哨卡,那里是冰天雪国。⽗亲的人生观是:温室里的花草成不了什么气候,只有在大风大浪里才能百炼成钢。他十三岁参加抗联,这么多年不就是这么摸爬滚打过来的么?
一年以后,林就无法适应边防哨卡单调艰苦的生活了,于是他一封封言辞委婉地给⽗亲写信,希望⽗亲看在他们⽗子的情面上,拉他一把,把他调到条件稍好一点的环境下为祖国守好北大门。⽗亲接到林的信并不为所动,他一火柴把林的求救都化为了灰烬。
林对⽗亲失望了,他又求助于⺟亲。⺟亲早就对⽗亲的做法存有异议,当初让林去边防哨卡,⺟亲就曾和⽗亲争论过,最后还是⽗亲大手一挥道:孩子是我的,就这么定了;⽗亲一直把三个孩子看成是自己的,甚至连⺟亲都没有份,在感情上,他把三个孩子已经占为了己有。
⺟亲毕竟是⺟亲,⺟亲无法忍受林的受苦受难,她通过人的关系,为林开好了调令,那时⺟亲已经是文工团的团长了,⺟亲还是有一些号召力的。这件事被⽗亲发现了,他生气了,当即打电话撤消了林的调令,使⺟亲和林的希望落空了。
这件事之后,林曾给⽗亲来过一封信,林在信中说:我没你这个⽗亲,你也没我这个儿子!⽗亲接到信后,好长一段时间情绪都不稳定,在家里他无端地大骂晶和海,晶和海都在读⾼中,已经算是个大人了。他们无端地受到了⽗亲的辱骂,他们只能向⺟亲哭诉,⺟亲就说:忍一忍吧,等你们毕业了就离开这个家!等你们走了,我也离开他,让他自己冲自己骂去1
林从那以后,再也没有给⽗亲来过信,这是⽗亲无法理解的。1979年,南线那场战事,⾝为营长的林也参加了那场局部战争,结果林再也没有回来,他永远地留在了南方的丛林里。在林的遗物中有一封写给⽗亲的信,后来那封信辗转地送到了⽗亲的手里,林在信中说:爸爸,你见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牺牲了。以前我恨你,但现在下恨了,因为你是我的⽗亲…
⽗亲读着林的信,老泪纵横,他小心地把这封信珍蔵起来,隔一段时间,他就要拿出来看一看,每次看林的信,他都泪眼模糊。
三个孩子中,晶的格最像⽗亲,她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的,而且脾气暴躁,⽗亲不在场时,她生起气来,会摔东西会骂人。气得⺟亲就骂她:看你那德,跟你⽗亲一样!所以⽗亲异常喜晶。
在晶⾼中毕业以后,关于晶未来的前程⽗亲征求了晶的意见,晶下加思索他说:我要当骑兵!谁也说不清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在她的意识里,骑马驰骋,也许是最⾼的人生境界吧。
她的这一想法,却使⽗亲为难了,区军不是没有骑兵,而是骑兵队部中没有女兵。但这事难下住⽗亲,晶还是很快地被送到了內蒙古草原上一支骑兵队部中。
于是从那以后,骑兵队部里多了一个晶,多了一名唯一的女骑兵。当时,在队部里成了新闻。
晶从不像林那样叫苦叫累,她在给⽗⺟的每封来信中都是満⾜幸福的,她在一封信中还提到,她要服征那匹脾气暴烈叫黑子的马,那匹马已经摔残了两名骑手了。
一天夜里,晶偷偷地把那匹黑马牵了出去,结果不幸就发生了。晶从马背上重重地摔了下来,小腿骨折了。为这,晶住了一个多月的医院。这一切,⽗亲并不知道,她自己没有告诉⽗亲,同时也不让她的导领告诉⽗亲。她在住院的三十多天里因行动不便而吃尽了苦头,因此,她恨死了那匹黑马。她出院以后,当她再次接近那匹黑马时,它似乎对她有了深仇大恨,冲她瞅牙咧嘴,并下时地伴以蹦跳啸叫。这下就惹急了晶,在又一个夜里,晶气愤地用刺刀把黑马捅残了,从此黑马从军马的序列里消失了。
晶受到了记过处分。她不服,为这事还和导领大吵大同了一通,她摔碎了团长的杯子,同时也把团长家窗子上的玻璃砸了。晶在骑兵队部里,像那匹黑马一样难以驯服。后来,这样的事又发生了几起,骑兵队部没有办法,在征求了⽗亲的意见后,把晶送了回来,就此,晶结束了她短暂的骑兵生涯。
退伍回来的晶,又一次向⽗亲提出了要求,骑兵当不成了,她要去开火车,当一名火车女司机。不知道为什么,⽗亲对晶的要求会百依百顺,他真的成全了晶的梦想。那时,⽗亲以前的警卫员小伍子正在铁路上当着一名不大不小的导领。晶很快成为了铁路局中唯一的一名女火车司机。这件事,又一次成了新闻。晶驾驶着火车,飞驰在祖国的大江南北.那份感受一点也不亚⼲在草原上骑马奔驰。晶对自己能成为一名火车司机感到心満意⾜。
不知为什么,晶都二十八九了,还没有找到男朋友,这可急坏了⺟亲,她开始求人托朋友广泛地为晶张罗对象。不是男方看不上晶,就是晶看下上男方。最后终于在安公局为晶找到了一位民警,两人结婚还不到一年,又离婚了,原因是,两人刚结婚就吵架,有一次,晶把民警的缴获过来,还把民警绑在了上,然后就拿着民警的把玩,还扬言要把这支带到火车上去,说这戴在民警的⾝上简直就是个装饰…民警无论如何没法和晶再生活下去了,于是提出了离婚,离就离,谁旧谁呀!晶⼲净利落地办完了离婚手续,完事之后,她又潇洒地开上火车,大江南北地飞奔了。从那以盾,晶再也没有提结婚的事,一直到现在,她仍一人快乐地生活着。
海是最令⽗亲头疼的一个孩子,他生怯懦,多愁善感,为一片落叶,一点残红也士伤心不已。他时常泪⽔涟涟,抑郁寡。海喜读书,经常可以看见海躲在自己的房间里,读一些中外爱情故事,他时常一边读书一边抹眼泪。气得⽗亲不止一次地骂他:没出息的货!就连⺟亲为海这种样子,也不停地叹气。她知道海的格很像自己,如果海是个女孩也没什么不好,可他偏偏是个男人。⺟亲明⽩这其中的道理。因此,⺟亲为海的格长吁短叹。
海⾼中毕业,当⽗亲提出要送海去当一名海军时,⺟亲没有提出异议,她也以为把海迭出去锻炼锻炼对改变海的格会有好处。⽗亲认为让诲去当海军,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到大风大浪里去磨练。于是,海别无选择地当上了一名海军。海当的是潜艇兵,训练时潜艇在海底一呆就是一个月,有时甚至几个月.真正的是海底世界。一艘艇上⼲部战士也就是十几个人,在狭窄的空间里大部分时间是在洞⽳一样的空间里生存,别说是侮,就是有二十几年兵龄的潜艇长也吃不消。海又生孤独,无法排遣。于是,不満一年,海的精神就出现了问题。后来,海彼送到了精神病医院,从那以后,只要有人当着海的面一提起海军和大悔,海便会浑⾝发抖目光呆滞。从此以后,家里没人再说有关海军的事了。海出院以后,被⺟亲调到了自己的⾝边,在文工团里当上了一名文艺乓。
⽗亲对不争气的海也死了心了,他不相信海以后还士有什么出息。他曾对⺟亲说:就当我没这个儿子吧!他对⺟亲如何安置海也听之任之了。
海来到文工团以后,却如鱼得⽔,他先是写歌词,后来就学会了作曲。时间到了80年代,海创作的爱情歌曲曾风靡国全,倾倒了许许多多的少男少女。一时间海红了起来,报纸上,电视里都称海是天才作曲家。于是,海频频地在电视上抛头露面。向海求爱的年轻漂亮女孩子多得不计其数,认识的不认识的,海每天都能收到几封求爱信,可海却一个也没看上,一晃,海都三十岁了,海仍没找到合适的女朋友。
后来⺟亲急迫地问海:你到底想找个啥样的?
海的回答让⺟亲吃惊,海说:我要找像姐那样的女朋友!海这么说,不能下让⺟亲吃惊,⺟亲曾挖心掏肺地开导海:你姐晶那样的女孩有什么好?没心没肺的,还不会过⽇子。
侮这回坚定他说:找不到晶那样的女孩,我就下找了!
⽗亲叹气,⺟亲也头摇。他们又想起海是得过病的,对一个得过精神病的人,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晶隔三差五的总要在家住上一阵子,然后又出车了。晶每次回来,都是海最愉快的⽇子,他总要找理由呆在晶的房间里,和姐说说笑笑。晶一走,海就没了笑声,他把晶用过的东西,老鼠搬家似地运到自己的房间里,然后关上房门创作他的爱情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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