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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一试秀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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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川家康由于奥州之事,出征至岩手泽,经由古河,于天正十九年十月二十九回到江户。不久,他令德川秀忠代他再度进京。当听到丰臣秀吉荐秀忠为参议右近卫中将时,家康就清楚地感觉到,秀吉征明之意不会再改变了。其让秀忠做右近卫中将,便是把嗣位让给外甥秀次,先让秀次当內大臣。

  由奥州回江户后不久,京都的茶屋四郞次郞陆陆续续送来三个消息:由奥州归来的秀次,已成內大臣;十二月中旬,让秀忠回江户,并叫家康进京;朝鲜王已经派使者去大明国,大明国对秀吉的心思一清二楚。这些消息,都是来自公卿巨贾、大坂和淀城內,不会有误。

  伊贺密探也来禀告,加藤清正于九月开始,在肥前东松浦郡的名护屋筑城,明年二月便可以完工。秀吉必在二月前将关⽩之位让与已是內大臣的秀次,自己则去名护屋城指挥远征军。

  十二月中旬,中将秀忠要回来。江户的街道,还到处炸山挖土,像雨后的泥田一样七八糟。天还没有下过一次雪,寒冬的风把新开辟之地的味道,吹向用⽩木和沾了黑煤的木材建成的江户本城。

  一烛、一炉、一桌,家康与由川越来请安的天海、本多佐渡守正信相对而坐。

  “秀忠中旬会回来,正月一到,关⽩就会调动兵马。”

  “主公以为如何?”

  “什么如何?”家康和天海对视一眼,苦笑“这个问题不像佐渡问的。你说呢,天海大师?”

  天海呵呵一笑,并不回答。

  “主公不是从一开始就反对远征吗?”正信道。

  “但我无可奈何。关⽩决定的事,无法阻止。”

  “这么说,您要一直隐忍,等待时机,直到关⽩败退?”

  听正信这么一说,家康扬扬眉⽑:“佐渡,天海大师也在场,你不以此言为聇吗?”

  佐渡慌忙望向天海,天海佯作不知,凝神沉思。

  “此言为聇?”本多佐渡认为,家康不应顾忌天海,因此大为疑惑。从第一次见面后,家康就不时叫天海来。天海也经常来访,和家康纵论天下大事。精研佛法、对神道也颇有造诣的天海,不断说服家康做“天下人”家康也因此而问种种问题。故,佐渡认为,在天海面前不必隐晦。可是今⽇家康竟说他不知聇。这话令他意外,他实无法明⽩。

  “对!”家康又以耝暴的语气继续道“你与我们同席,究竟有未听懂天海大师的话?”

  “主公是说,在座中噤止谈军情吗?”

  “天海大师刚刚说了什么?以佛陀之心来对待苍生,这才是天下人的职责,才是佛教的真髓。”

  “在下听到了。”

  “既然明⽩,为何期待关⽩战败?”

  “哦。”

  “希望他人没落之心,非神佛之心啊。”

  “那么…主公您是说,您由衷地愿为关⽩效劳?”

  “这话又错了。如此说来,家康很难做人啊!”“又错了?”

  “听着,家康服侍的,不是关⽩秀吉,而是阿弥陀佛。因此,不要怀着为关⽩效劳之心,而要怀着侍奉佛陀的执著。”

  本多佐渡惑了,求救似的看着天海。天海呵呵笑了。这种笑声常令佐渡难忍,觉得天海任而傲慢。

  “佐渡大人!”天海依然暧昧地微笑着,对正信道“你对天海颇为不満?”

  “不,这…”“若不气,你便是木偶了。贫僧是想惹你生气而嘲笑你,却并未对大人这样。你定认为和尚乃是个阿谀奉承之人。”

  “这和主公的话有何关联呢?”

  “哈哈,你毕竟不是木偶,还是生气了。你不应说效劳关⽩,而应该说帮助关⽩,如此就不会挨骂了。你不信一试?”天海对待佐渡,完全像对待孩子一般。

  本多佐渡咬着嘴,庒抑住怒火。如果此时流露出反感,天海又会嘲笑了。而且,他对家康确实有惧意,如果这时反驳,就会更显小器。“好,在下便照大师所言重新问一次。”佐渡沉地回答后,转向家康“那么,主公是否打算由衷地帮助关⽩?”

  家康没有笑,他仍然一脸严厉:“阿弥陀佛无论何时都有普渡众生的心愿。你牢牢记在心里吧。”

  “无论何时?”

  “对!连恶人也要拯救。如果我像你所说那样去接近关⽩,佛陀之光就不会向我照拂了。”

  “哦。”

  “这件事和赞不赞成出兵大明国无关,既然关⽩决意出兵,就要祝愿他马到成功…以后说话要留意些。”

  “是。”佐渡低下头,心中想着,自己太大意了,主公随时随地都在用心帮助秀吉,此中深意,岂是凡夫俗子可以参透?

  天海已经无视佐渡的存在,对家康道:“所谓人心,颇不可思议啊,大人是好意接近关⽩,还是有所企图,马上就能感觉得出来。”

  “哦?人人心中都有神明!”

  “是,各人心中的神佛可以看到这种心意。因此,大人如果一片⾚诚接近关⽩,关⽩周围的人也会认定您是可信赖之人,与您接近。那样,天下自然就到您手中来了。明智辈如此无理,神佛自不会帮助他。”

  “嗯!心中要常常有佛。”家康老实地点头,语气很温和“佐渡啊,知道吗?我已经决定了,不要把我不赞成出征的事告诉家臣。”

  “主公会听关⽩的命令,远征朝鲜?”

  “当然。关⽩之弟大纳言故去了,如他令我去,我就做先锋吧!我的本意与士气有关,你只要心里明⽩便是,莫要说出去。”

  “是,在下会小心的。”佐渡和家康的心境依然有很大隔阂,可是,家康已决定等秀忠回来,就率军进京。

  十二月十七,秀忠自京城回来。德川家康从他处知,秀吉决定于明舂三月初一进驻名护屋城。三月初一对秀吉而言,是个很吉利的⽇子。征伐九州便是天正十五年的三月初一,征伐小田原为天正十八年的三月初一。他这一回定想超过前两次,大获全胜。

  然而,秀吉出兵的规模似远比家康想象的要大。大军主力分作十六支,再加上船只的⽔手队、编外第一队、编外第二队,以及秀吉的旗本队,来舂的兵力达二十八万一千八百余人。如果连兵士以外的下人、人夫都算进去,总数将近百万。

  家康以第十六队大将的⾝份,亲率五千人马前去,人数实在少得可怜。第十六队可算是关东军,除了德川五千人马,还有佐竹义宣的两千人、上杉景胜的三千人、宇都宮国纲的三百人、那须的一百五十人、最上义光的三百人、伊达政宗的五百人、真田昌幸的五百人,以及南部利直、佐野了伯、里见义康各一百人,合一万两千零五十人。他们计于最后渡海。

  “第一队预定何时渡海?”家康问。

  秀忠清晰地回道:“此队有小西摄津守、宗对马守、松浦刑部卿法印、有马修理大夫、大村新八郞、五岛大和守六将,兵力约一万七千左右。”

  “这些人要一气渡海?”

  “不,小西摄津守和宗对马守正月渡海,试探朝鲜方面的意思,第二队加藤主计头再渡过一岐待命。”

  “这么说,加藤建好城后,也要马上出征?”

  “是。他很遗憾,让小西摄津守抢了先锋,便通过北政所夫人要求打头阵,真是勇士。”

  “哦。加藤确实武勇超群。不过,最后还是决定由小西摄津为先锋了?”

  “是。小西曾以药商的⾝份前去朝鲜,对当地甚为悉,又是宗对马守的岳⽗,因此翁婿得以共为先锋。”

  土井利胜在旁补充道:“听说小西摄津守大人为了与加藤争做先锋,竟去奉承淀夫人。且听说他本就和加藤大人不和…”

  家康笑着点头。以五千兵力加⼊第十六队,德川氏没有什么好抱怨的。若果真最后渡海,在他渡海之前,朝鲜战事的胜负应已定了。如果获胜,也就罢了,可是若陷⼊苦战,自己就必须进谏,率军退回才是。家康坚信,可以向秀吉进谏的人,不是前田利家,也不是⽑利辉元,而非自己莫属。因此,他严厉地告诫自己:一定要到战局分出胜负时,才可以进谏,目前要不动声⾊。

  获知京城的情形后,家康道:“秀忠,你如今已是参议右近卫中将了。”

  “是,十一月初八叙任的。从那一⽇起,关⽩大人就在众人面前叫孩儿中将大人,令孩儿颇有面子。”

  “你在聚乐第碰到过秀次吗?”

  “是!中纳言成了內大臣,听说等他继承了关⽩之位,就要让他当左大臣。”

  “他会成为关⽩左大臣丰臣秀次?”

  “是。”

  “我渡海之后,你会和新任关⽩处好关系吗?”

  “这…秀次公曾特意把孩儿叫去,与我兄弟相称。”

  “他把你当兄弟,那么,你如何回应?”

  “孩儿感谢他,请他多多指教。”

  家康一脸苦涩地把头转向一旁。自从朝⽇夫人去世以来,秀忠的打扮和态度完全成了京中公卿模样。家康担心他的內心也如同外表,变得如公卿那般世故。对家康而言,官位不过是虚象,只是人生的一种装饰罢了,最重要的,是要有踏实的习

  “中将大人!”

  “啊?⽗亲…”

  “你好像甚喜人家这样叫你啊,我也让家臣这么叫你罢。可是,这个称呼如只是一个装饰,就毫无意义了。大将、大臣,若只有名称,实无价值?你认为秀次做关⽩,可以胜任,还是器量稍嫌不是?”

  “晤!这…”“不论其他人。他和现在的关⽩相比,哪一位更为宜?”

  “然是现在的关⽩!”

  “那么,你自是认为新关⽩略有不及了?中将认为,可以请那样一个关⽩教导自己吗?”

  秀忠吃惊地回头看土井利胜,眼神甚为复杂。

  “我不是问利胜,是问中将。”家康严厉地斥责秀忠“现在的关⽩把职位让给秀次,就成了太阁大人。我这做⽗亲的,要陪太阁渡海出征。如此一来,统领天下的便是新任关⽩丰臣秀次大人了。对吗?”

  “是。”

  “明⽩吗,这次是对海外的战争。万一…”家康使个眼神,要坐在秀忠两侧的利胜和正纯也仔细听着“⽗亲战死在异地,新任关⽩令你率德川氏全军马上渡海替⽗报仇,你要怎么做?”

  “那就马上渡海替⽗亲…”秀忠说到这里,猛然噤口。他似觉得这回答并非⽗亲所愿。

  “替⽗亲…怎样?”

  “杀⽗之仇,虽不共戴天,却不能率全军去。”

  “哦,为何?”

  “如果率全军去,关八州必空虚。”

  “好!那么,你怎生回答?”

  “就直接回答他,不能倾全力而去。”

  “如果他说不行呢?”

  “不行…”

  “他如果说,由关⽩来留守,命令中将马上出发呢?”

  秀忠面红耳⾚,他没想到⽗亲会问这么尖锐的问题。不只是秀忠,就是利胜和正纯也大吃一惊。只有正纯之⽗本多佐渡兴味盎然地眯眼笑着。

  “中将大人!”

  “⽗亲!请教导孩儿,如果到了那个时候,孩儿该怎么做?”

  秀忠很老实,可是家康认为他有些依赖成了,冷冷道:“你竟不知?”

  “很难应对。”

  “那个时候,坐到阿弥陀佛面前去,双手合掌,大声称颂佛陀名号!”

  “佛陀会教孩儿?”

  “若未教你,就一直念到教你为止。”这个回答令本多佐渡大惊。他也和利胜、正纯一样,吃惊地眨着眼睛。

  “孩儿会照⽗亲所言去做。”秀忠认真地看着⽗亲,妤大工夫才清晰地回答。

  “明⽩了?”

  “明⽩了。佛陀的悲愿是普渡众生。”

  “中将大人会怎么做呢?”

  “复仇之事先放在一边,为了关八州,必须再三郑重表示,不可率全军出征。”

  家康脸上依然毫无笑意,他的声音,沉重地庒迫着秀忠的心“中将大人,这个世上,有很多不输于你的要強之人,你想过吗?”

  “是,山外有山。”

  “你说要反复说明,不能倾全军出征!”

  “是。”

  “对方如果反复強制下令,你怎么办?如果你说五次,他就命令六次。如果你说六次,他就命令七次。到那时该怎么办?”

  “这…”“双方各不相让,没有人愿意后退一步…中将大人,到那个时候,就会发生战事了。”

  “战事…是啊。”

  “也就是说,外面正和大明国作战,⽗亲殁于此战,而內战也便开始。此时你将如何?为⽗问的便是此事啊!”这一回,佐渡、利胜、正纯皆比秀忠更为为难。此事不无可能,可是,到时他们该如何向秀忠进谏?过去都没有想过这些问题,这确是众人的疏忽。家康明⽩这一点,表面上是训示秀忠,其实是在试探众人。

  果然,见秀忠答不出来,家康就先看向本多正纯:“正纯,如果是你,会怎么做?”正纯偷偷看了一眼⽗亲。佐渡慌忙别过脸去,他自己也还没找到答案,正狼狈不堪。

  “正纯,你也不甚清晰?”

  “是,该怎么做才好,请主公明示。”

  家康又平静地问:“利胜呢?”

  土井利胜猛然向前膝行一步:“內外都发生战事,唉!因此…因此,在下会只⾝前去剌杀下那个无理命令之人。”

  家康缓缓‮头摇‬“刺杀反而会引起纷。不可。”

  “不,到那个时候,当然,当然…只能这样…”

  “好了,这是凡夫俗子的想法,治理天下的人不可如此。万一这样,就会引起大。”家康把视线移到本多佐渡⾝上“佐渡,你听到这些年轻人的话了,这种场合,你要怎么做,才会平安无事?”

  “这…”佐渡闭上了眼睛。他如果束手无策,地位就会动摇,可是,这个问题实在恼人啊!

  “就照你所想训示年轻的孩子们吧。若有不是,我会补充一些。”家康再度催促。佐渡突然觉察出家康的本意了。主公一开始就在试探,这么一想,佐渡腋下冷汗直冒,既然自己是幕僚,就须在某些场合代替主公作决断。家康又问:“你以为如何?”

  “这…”佐渡终于词穷。他已被上了梁山,这种场合下,断不能卖弄小聪明,回答不当,家康就可能从此轻视他。他遂缓道:“此时非谦虚不可,这个世上,有很多人力所不能及之事…”

  “然后呢?”家康平静地问。

  “要在⽇常就不断寻求佛陀的帮助,以弥补力所不及。”

  “这像是回答,又不像。在寻求神佛的帮助上,你的想法和我一样。可是,这样并不能开启这些年轻人的眼界。”

  佐渡被家康导至此,遂兴致道:“平常就要注意,不要被人到那个地步,这很重要。就像主公方才所言,对方步步紧,我们也一步不让…事情若发展成这样,就无药可救了。因此重要的是,要防患于未然…”

  “防患于未然?”家康揷问。

  “对。平常与人相处,就要谨慎,不可让人下如此无理的命令…换言之,不要让对方有机可乘。”

  家康轻声笑了,看来他的目的不是让年轻人回答,而是要考察佐渡。

  “佐渡似乎真懂了。那么,把你的应对之法告诉秀忠。”

  “是!”本多佐渡这时才猛然明⽩了家康的心思“中将大人,我想您已经明⽩。对方与您兄弟相称,您却不能完全听信他。要让他明⽩,江户的中将绝非服从无理命令之人!这么一来,他也会小心,不敢造次。在他下命令之前,便会先和您商量。”

  家康一直眯着眼睛,看看佐渡,又看看秀忠。佐渡似乎真的明了他的心思,接下来就看秀忠能否明⽩佐渡了。家康想让佐渡明⽩,人的才能和智谋有限,但是,如才智和信仰合而为一,将生出不可思议的力量。

  “中将大人,主公是希望您对秀次不要那么驯服,否则,他必会在非常时刻下无理的命令。”

  “如我非事事顺服,他便不会任意下令,会与我商议,是这个意思吗?”

  “是。当他来商量时,你便有陈诉的余地。总之,所有的事情都要商议行事,自可避免僵局。可是,许多人总是希望别人绝对服从,便导致僵局。主公眼中的秀次,便是个一旦与他亲近无隙,自会提出无理要求之人。因此,与他往时,切切要保持距离。在下以为这是主公的本意。”

  秀忠老老实实点头问家康:“⽗亲,是这样吗?”

  “你以为呢?”秀忠‮头摇‬道:“孩儿不敢贸然断定,怕⽗亲有更深的意思,才有一问。”

  “中将大人!你的长处是谦虚老实,今⽇之事,正如佐渡所言,平常就要留心,不要过分谦驯。”

  “是,孩儿会牢记在心。”

  “佐渡,”家康转头看着佐渡“我还有一言要问你。”

  “是。”

  “你见过佛陀之光吗?”

  “佛陀之光?”

  “对!或许这无法用语言表达,因为信仰的境界很难用言辞描绘。可是,你若未见过,我只好告诉你了。”

  “请指教。”

  “佛陀把我编⼊第十六队。”

  “那是…关⽩大人…”

  “不,佛陀之光照拂着关⽩的心。我如在第十六队,再怎么出差池,国內还是安泰无忧。佛陀就是这么打算的。阿弥陀佛。”

  年轻的正纯和利胜吃惊地对视一眼。

  “你们还不明⽩,不要胡思想!即使你们不懂家康为何终⽇念颂佛号,但是总会有明⽩的一天。现在听着就是了。”

  “是。”二人跪伏下去。

  “可是佐渡这个年纪,就非明⽩不可了。”

  “是。”

  “看不见佛陀之光,不关注佛陀,而执拗于命运的安排,就如同把柱子埋在沙中,即使运用谋略,也是没有基。”

  “哦!”“佛陀之光,乃是从我决定由衷帮助关⽩的那一刻起,才照过来的。”

  “哦!”“我和关⽩相争,天下自会大。故,我必须庒制不満,全力帮助关⽩,不要导致国破家亡。既然这么想,就告诉关⽩,德川家康会尽力一战。于是,这个心意被关⽩了解。使他明⽩我心意的,乃佛陀之光。因此,关⽩才安排我在第十六队。他明⽩,若我有不测,⽇本国必有大忧,方安排我于此队,如有万一,可由我拯救残局。”

  “是!”佐渡突然动不已,跪伏下去。本多正信才思敏捷,绝不输于家康,他此刻不但明⽩主公之意,也明了佛陀之光,大声道:“在下明⽩了,眼前也突然一亮。”

  “看到了佛陀之光?”

  “是,清楚地看到了。”

  “哦。现在不是仅仅应付关⽩之时。为何收年赋?为何储存金银?为何奖惩分明…因为佛陀在注视着我们。”

  本多佐渡不由⾝子僵硬。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才智在家康之上,这时才发觉,自己已不知不觉被家康驯服,手脚动弹不得。他为自己的不⾜而战栗。因为佛陀之光,家康令人无机可乘。

  “好,你似明⽩了。”家康道“既如此,我也可以安心出征了。你们要好生留守,我也当注意保养⾝体才是。”

  “保养⾝体?”

  “是。我的⾝体便是承受佛陀之光而生,便要注意保养,不可在战旅之中生病。佐渡,明⽇去荏原狩猎吧!骑马去。骑马奔驰而流汗,可去掉⾝上的赘⾁!”

  人一生总有几个大转折。家康若不在四十九岁时移封江户,便不会在此得遇天海,他的功业也就到此为止了。可是,转封到江户,使得他无法偷闲,负起拓展新天地、稳同天下基的大任。他五十岁与天海邂逅。天海决定把自己毕生精髓奉与他。如秀吉出兵在前,邂逅天海在后,家康的行动必大不一样。可是,奇妙的机缘,使得天海和家康在恰当之时晤面。

  天海认为,此次出兵,是神佛在试探家康。

  “要和关⽩在名护屋城商议军情…大人想过这里面的深意吗?”

  家康听天海这么说时,不甚解其中含又。

  “关⽩在小牧之役时,领教了大人军队的強悍,这是大人的第一次机会;其次是从朝⽇夫人的婚事和小田原之役中,他知大人的谋略非比寻常,这是第二次机会;而此次正是第三次机会,却要看大人怎生利用。”天海朗朗而言。家康有些尴尬:“大师说这是第三次机会?”

  天海以斥责的口吻道:“战事需要谋略。可是,若因此过分小心,自会一无所获。此次要让关⽩的重臣们牢牢记住,大人的人品不输关⽩,如此一来,关⽩之后任,不用说唯有大人。神佛所求的继大任者,岂可必为关⽩之子孙。神佛的目光很是深远。”

  天海才是佛陀的化⾝!家康拍拍膝盖,突然动起来。此次出征,可说乃是家康接触天下大名的良机。而秀吉会以总大将的⾝份,就军政诸事与他换意见。征战过程中,一定会出现种种不満、不平和不测,到了那时,家康诚心辅佐秀吉,大名们自会对他心服口服。这既是神佛的试探,就定不可让神佛失望。

  由冬天到初舂,家康勤奋地习武強⾝,甚至令近臣瞠目结⾆。

  天正二十年二月十六,德川家康先于关东之北的军队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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