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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会战三方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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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田信玄率领大军离开甲府,是在元⻳三年的十月初三。

  出了信州伊奈后,信玄命令山县三郞兵卫昌景从东三河出远江,以和主力‮队部‬汇合,于十月初十进⼊远江。信玄进军稳扎稳打,但又快速而顺利地攻下多多罗和饭田,直久野城。其间,家康率部来到天龙川。虽仍有家臣反对开战,但遭他断然拒绝。

  十月十三,信玄接到远江探子的‮报情‬,果断近江台岛,开始攻打二俣城的中正照。另一面,山县三郞兵卫则从东三河方向攻打吉田城,迅速占领伊平,切断了织田方面可能派来援军的通道。

  当然,家康向岐⾩城派去了使者。在上次姊川会战中,家康主动领兵到近江地区援助信长,就是这次阻拦武田军,也并不完全是为了德川氏的利益。但信长的援军迟迟未到。

  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战争的乌云渐渐笼罩在滨松城上空。信玄没料到家康会置⾝家命于不顾,战武田军。“让秋山信友攻打美浓,降服守将织田胜长,如此一来,后院起火的织田信长就不能分兵支援家康了。”如果知道织田的援兵肯定不会到来,家康无疑会回避战,而让甲府军队顺利过去。

  信玄令秋山晴信和天野景贯于十月二十七在三河北部展开行动。通过佯攻田峰、作手和长筱城,试图让滨松城的家康屈服,其用兵之缜密,实让人叹服。如果上述三城陷落,德川家臣必然会发生动摇,因此焦头烂额。“等着瞧吧。家康定因畏惧而避战。”

  人们仿佛看到了信玄在队伍中趾⾼气扬的样子。诚然,五十二岁和三十一岁的年龄差异,开始在布阵安排上清晰地表现出来。不能急,一定要等到织田方面的援军。家康不断在內心责备自己的焦急,口上却道:“你们窃窃私语什么?既然到了这里,我还会撤退吗?如果你们定要避战,我立刻就出家。你们难道想让我落发为僧?让我弃世人于不顾?”

  危急关头,终于传来信长援军即将到达的消息。佐久间盛政、平手凡秀、泷川一益三位战将即将率领三千士兵前来。家康决心在援军到达那⽇进行决战,于是派探子到远江、三河一带散布流言:“织田的援兵有一万两千人,已朝远江而来。”十二月上旬,三千援军终于抵达,决定家康命运的决战逐渐近。

  滨松城的正面据守之点二俣城于十二月十九陷落。守将乃中正照、青木吉继、松平康安,但武田军的进攻十分顽強而奇妙,二俣城最终不保。

  武田家负责攻打二俣城的是武田胜赖、武田信丰、⽳山梅雪等嫡系将领,信玄也不时前来命令強攻,但终于失败。最后采取山县和马场的建议,改用断绝⽔源之法。

  二俣城在流经城西的天龙川上修建了⾼大的⽔库,利用滑车从中取⽔,就像从⽔井中取⽔一般。武田方则在上游放了许多木筏,布満⽔面,使得⽔滑车无法顺利取⽔。⽔源一断,再勇猛的士兵也无法继续战斗。

  为了不让此城陷落,家康亲自率领两千五百兵马前来增援,一直前进到了神增村,但得知该城已经陷落,便马上撤回了滨松城。

  滨松城已完全暴露在敌人面前。

  次⽇,滨松城家康帐中,诸将为商议军情,纷纷聚来。除了酒井忠次、小笠原长忠、松平家忠、本多忠胜、石川数正以外,织田方面的三位将领也参加了会议。坦率地说,德川士气非常低靡。最初发生的一言坂之战,由于本多忠胜的大力争取,终于不损一兵一卒就撤退了。

  “今⽇的行事方式简直不像平八的风格,而像是八幡大菩萨的化⾝。你们都应作长远打算,而不能浪费兵力,否则就是愚蠢透顶。”家康对平八郞的撤退行动予以褒扬,但那绝非胜利。其发生在二俣城陷落以后,能够平安撤退,已是难能可贵了。

  据这天早晨得到的‮报情‬,信玄好像还是没有和家康开战之意。或许是因为信长援军不断到来的传言,在某种程度上起了作用,据说信玄已经越过刑部中川和井伊⾕,向东三河而来。

  “织田的援军已经有九支抵达滨松,而且听说冈崎⽩须间一带还有不少织田军在活动。即使攻下滨松城,信长的援军也会趁我们疲惫之际发动进攻。与其那样,还不如避开家康而直接前进。”信玄如此表明看法,那么家康还有必要和他们过不去吗?

  武田军大约有三万左右人马;而三河,加上织田军,也不过万人。于是滨松城中逐渐出现人心不稳的迹象,人们普遍忧戚,主动挑战乃是无谋之举。听着众将们的窃窃私语,家康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明⽇,武田人将从野部出发,渡过天龙川,直奔三方原而来。那里才是我们的决战之地。我们要在犀崖以北等候他们到来。众将听令。”家康拿过佑笔奉上的名册,首先将锐利的目光投向酒井忠次。他已不是平⽇的家康,那严肃威猛的表情令人心生畏惧。

  三方原在滨松城以北。二俣城向北紧连着犀崖,三方原就位于犀崖之上,其纵长二十四里,横宽十六里,是一块灌木丛生的荒芜之地。家康要在此决一死战。在家康锐利目光的注视之下,酒井左卫门尉忠次不噤避了开去。

  “忠次,令你为右翼!”忠次应了一声。倘若只被任命为右翼,那他的确既没有反对的理由,也无法表述意见。在布阵全部结束以前,他不能轻易开口。

  “数正,你为左翼!”

  “明⽩!”石川数正紧紧地绷着脸,好像生气似的紧咬嘴

  “接下来,是主力的安排。泷川一益在忠次之左,平手在泷川一益之左,佐久间和织田方的三位将军在平手左边。”

  “明⽩。”

  已在近江地区见识三河人威猛之风的织田方三位武将,知道这里不是可以揷嘴的地方。

  “数正之左,由平八去防守。”本多平八郞忠胜展颜一笑,点了点头。

  “平八右侧是家忠。”家康命令的语气如此严厉,松平家忠本无法反驳,他瞥了一眼平八郞,痛快地答道:“是!”“家忠右侧是小笠原长忠。我在‮央中‬。四郞左任旗手。这是一次没有退路的战争,一定要拼死奋战。”

  家康说到这里,鸟居四郞左卫门忠广终于开口了。他轻声道“主公,要在三方原上布置鹤翼之阵?”

  “是。前后左右都是悬崖,没有任何退路。”

  忠广默然。他不是不明⽩家康的心思,內心却非常不安。面对武田家的三万大军,没有人会摆开长蛇阵与之对抗。一旦被撕开一个口子,后果不堪设想。但确如家康所言,这一战没有退路。四面都是绝崖,要么全军覆没,要么大获全胜。如果家康如此布阵是为了给士气低落的织田援军打气,尚可苟同;如不是,就可能招致悲惨的结局。因为织田方的三位武将在场,鸟居忠广没再多问。

  “如果都明⽩了,就立刻退下,分头准备。另,半蔵。”

  “在。”渡边半蔵守纲漫不经心地答道。

  “你去打探敌人的情况。另,各队务必在明晨天亮之时,士气⾼昂地出现在三方原。明⽩了吗?”

  众人肃然起立,领命而去,但他们对家康的安排无法信服。

  一旦被武田攻破,己方将陷⼊全军覆没之境。这种鹤翼阵怎么能战武田的三万人马呢?

  家康现在什么也不想。

  如果说还有需要考虑的事情,只有一件,即无论发生什么事,家康都要向武田氏展示他作为一个武士的存在。不,还不仅仅是向武田氏。无论对方是谁,也无论拥有多少兵力,运用什么谋略,只要违他所愿,就绝不会向对方屈膝投降。从这层意义上说,这一战才是家康向世人展示他不屈从命运、屹立于天地之间的风骨。如果武运不昌,全部战死也在所不惜。与其让家臣们做个无用处无节气的下人活下去,还不如战死。这是神灵的安排…家康抱着必死的决心。

  在家康异乎寻常的严峻表情和话语的励下,队伍向三方原出发丁。

  武田军二十二⽇晨聚起两万七千余人。信玄率领着这支庞大队伍渡过了天龙川,向着三方原而来。他进军十分谨慎,来到饭尾原后,一度停止前进,等待确切的军情。信玄此时仍然不相信家康会抱着“宁可⽟碎,不要瓦全”的心态前来战。“若他胆敢抵抗我的大军,只能说明他比我想象中要愚蠢低劣。”

  胜赖的意见却正好相反:“家康定会阻击我们。就是我,也决不会不动一刀一就放敌人过去…”

  冬⽇的晨雾尚未散去,信玄在晨雾中捧腹大笑起来:“那么,你和家康都是无谋之徒!哈哈哈!”

  此时,派去打探敌情的上原能登守匆匆归来。他是小山田信茂的手下,于前天夜里奉命深⼊犀崖,仔细窥探了滨松军的动静。

  “能登守,你将所看所想,原原本本告来。”

  “是。”上原应着,不自觉歪起了头“滨松人摆起了鹤翼阵,一共九支队伍。”

  “情况属实?”信玄惊讶地探出⾝子,坐板被庒得吱吱响。

  “是。遍地都是旗帜。”

  “⽗亲!”胜赖端庄的脸上浮出了笑容“我没有看错吧?”

  “哼!”信玄低昑。家康竟然在他面前摆起鹤翼阵,挡住去路。他仿佛明⽩了一切,道:“那,他就是想送死。”

  “毕竟太年轻了。”信玄约略为家康的勇气和胆量折服,微微一笑,但不能不说那是一种无谋之举。战争不是大将一个人的决心和勇气就可以决定的。在武田大军面前,那种阵势本无法互相呼应。

  面对家康的鹤翼阵,信玄布起了鱼鳞般的纵队。如此布置,纵使其中某支队伍被打败,敌人也无法轻易冲进中军。

  先锋是小山田信茂,其后为山县昌景,左后侧是內藤昌丰,右后侧是武田胜赖,胜赖左后是小幡信贞,信玄的主力则由马场信舂打头。如果按照这样的队形推进,家康的鹤翼阵立刻土崩瓦解。信玄对家康的年轻无谋既感到失望,又有些窃喜。

  “决战吧。”马场信舂道“既然对方特意前来送死,我们也不必绕开他。”

  信玄仍然面带微笑。“你肯定能够取胜吗?”

  他故意问道。他看做在问信舂,实则在试探胜赖,他想听听儿子的意见。

  “没问题。若不决战,将丧失绝好的战机。”不出信玄所料,胜赖果然开口了。

  “有何凭据?”

  “凭据很简单,此如短刀割薄纱。”但是,信玄仍没有立刻下达决战命令,单道:“叫室贺信俊来。”信玄⾝边诸将中,信俊是最为谨慎之人。

  信俊被叫来后,道:“在下带上原能登守再去打探一番。在此期间,队伍可以造灶做饭。无论战斗还是行军,冬⽇里最重要的是填肚子。”

  晨雾仍很浓。当然无法在此生火造饭。全军将士简单地吃喝完毕后,室贺信俊回来了。“正如上原能登守所言,在下认为,可以立刻开战。”

  “哦,连你都这样说?胜赖,开战,由小山田信茂率先进攻。不要強攻,若是感到強阻,立刻退下,换上其他队伍。轮番攻击。”

  “是。”众将齐声回答,纷纷指挥着队伍向前推进。

  其实,信玄从知道对方摆鹤翼阵那一刻,就作好了决战的准备。他没有立刻下命令,而故意装作谨慎的样子,一方面是为了训诫胜赖,另一方面是提醒全军不可掉以轻心。

  ‮大巨‬的鱼鳞阵开始活动。在此同时,鸟居四郞左卫门忠广终于下定决心最后一次前来劝诫家康。家康令人在座前燃起篝火,傲然地双手握,微闭着眼睛。气温骤然下降。天空始终布満霾,看不见一丝光。晨雾不时钻进帐中。

  “报告。”鸟居四郞左卫门忠广进到帐口。“何事?”

  家康语气严厉地问,眼睛仍然微闭。鸟居忠广是元忠的弟弟,论刚勇,不逊于哥哥;其智谋则直其⽗忠吉。

  “大人!您看上去气⾊很差。”

  “闲话少说,到底何事?”

  “四郞不得不将所见所想告诉大人:今⽇之战将对我们不利…”

  “知道。”

  “敌方人马众多,又是有备而来,就算我们击溃他们,援军也会源源不断地到来,我们最终难以支持。”

  家康设有回答。他的眼睛还是微闭,脸颊上的肌⾁却在抖动。

  “大人!依在下看,不如退回城內,那样信玄就会不战而走。”

  “浑蛋!”家康猛地睁开了眼睛“那种事情,我半年前就已知道了。不要耍小聪明!”

  “大人,四郞只是让您退回城內,并没有说让他们顺利通过。”

  “什么?”

  “我是说,与其在此死战,不如假装撤退,避开此险地,而选择在敌人将要到达崛田附近时,从背后发起猛攻,如此虽不能保证胜利,但⾜以显示我们冈崎人的武士风骨。”

  “住嘴!你们认为德川家康是那种轻易作决定之人吗?胆小鬼!”

  “这不像是大人说的话。我四郞左卫门什么时候临阵逃脫过?”

  “并不能证明你就是个勇士。你在大军庒境时怀疑我的部署,就是胆小鬼。如果连我们自己都动摇了,织田的援军还能战斗吗?浑蛋!”

  四郞沉默不语了。他怨恨地盯着家康。再也没有比家康更冲动的人了,他一定是被什么惑住了!四郞想。而家康则想,这个家伙怎么才能明⽩我的心思呢?他无比伤感。

  人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去想去做,结局如何,只能由上天去决断。与其苟且偷生地做一个城主,还不如祈祷上天让自己战死沙场。家康虽然不能向众人明确表达这种心境,却可以说,他已成到可以和命运对抗的程度了。

  “大人,看来您决心已定。我到底是不是胆小鬼,您且等着瞧。我定会让您改变看法的。”忠广低沉有力地说完,猛地站起来向帐外走去。

  时间在凛冽的寒风中一点点流逝。已过正午时分。

  武田的大军着寒风肃然前进,不疾不徐,重重地向三方原庒过来。大久保忠世的弟弟忠佐和柴田康忠来到家康面前:“主公!敌人离我方只有半里之遥,请您准备下令吧!”

  “噢。”家康应道。

  二人⾼昂着头走向帐外,张口就叫:“小的们——”

  “且等!”他们被渡边半蔵阻挡住了。

  “都到这个节骨眼儿上了,还等什么?”

  “且等。”半蔵重复道“主公还是坚持己见吗?”

  “哪有不坚持的大将?”

  “可真奇怪。”半蔵庒低声音,歪起头“你们好好瞧瞧,敌人的阵势如铁壁铜墙一般,而我们却如此单薄。必须设法阻止主公…”

  “半蔵,你难道想打击士气吗?”

  “这不是士气的问题。我是担心主公。我还想再提醒他,你看可以吗?忠佐…”

  半蔵的声音好像传进了家康的耳中。

  “不可,半蔵。”家康突然来到帐外,慢慢抬头仰视天空。风卷大旗,呼呼作响,感觉得到冬雪的气息。“快要下雪了。胜败在天,决一死战。”

  “是。”半蔵单膝跪地,似乎有话要说。

  “你难道也和四郞左一样胆小吗?”家康凛然道。半蔵凝视了一会儿家康,毅然决然站了起来。

  “忠佐!”家康大喝一声。

  “在。”

  “照此下去,无法战。你和柴田先到前面去,石川数正在阵前准备好火。”

  “是。”

  “以声为信号,我也率领贴⾝卫队前进。众人都要作好战死的准备。去吧!”

  “是。”

  风声愈来愈大,天空仿佛⻩昏一般暗。大久保和柴田二人领着约二百个⾜轻武士率先出发。其他武将也不得不紧随其后。

  嗵嗵嗵!嗵嗵嗵!作为信号的火声首先从左翼石川数正军中向武田的先头‮队部‬小山田信茂阵中。双方发出‮大巨‬的呐喊,号声庒过了风声,呜呜地响起。双方的战旗在迅速靠近。似有似无的粉雪乘风飞舞…

  家康骑在马背上,静观‮场战‬。有一支敌军冲向平手凡秀的队伍。寒风的呼号和战马的嘶叫在三方原上方织…

  “报!”

  “报上来。”

  “石川数正已向外山正重和小山田发起攻击。”

  “好!”“报!”

  “报上来。”

  “石川即将击溃小山田军时,渡边半蔵从右后侧攻⼊,小山田军已瓦解。”

  “好,告诉半蔵,不要后退半步。”

  “报!小山田军败走,敌方换上了马场信舂的队伍。”

  “知道了。立刻命令平八近对方,绝不后退半步。”时间已近申时。雪逐渐变得浓密,视线也越来越模糊,但送至家康处的军情并不那么悲惨。上天仿佛开始眷顾他!

  “报!本多忠胜、神原康政、大久保忠世联手,已击溃马场信舂。”

  “好!”“报!”

  “报上来。”

  “平手凡秀遭三百余名敌人石头袭击,请求援军。”

  “什么?用石头…织田的援军即将崩溃了?”家康看了看右方“让忠次去解救。”口上这么说,家康內心却大吃一惊。平手左侧是佐久间盛政,盛政一败,敌人便会直奔他的贴⾝卫队。

  “好吧,我也前去。吹号角。”

  “是。”

  就在侍卫应答着时,风雪中,一员战将雪人般纵马前来,大喊:“等等!等等…”

  那人在家康面前翻⾝下马“还是请主公观战,绝不要让贴⾝卫队向前推进。”

  当家康看清楚来人是酒井左卫门尉忠次,立刻训斥道:“你为何离开队伍?浑蛋!”

  “请斥责我吧。但大人千万不要继续推进。天近⻩昏,风雪使得敌我双方很难辨认。我们已将这里当作死战之所,请主公千万不要卷进来,且继续观战。”

  “报!”正在此时,一个骑兵摇摇晃晃地翻⾝下马。

  “佐久间和泷川两军在小山田的攻击下,被迫撤退。”

  “撤?”还未等家康开口,忠次首先叫了起来。

  “忠次,你马上归队。”

  “织田援军真是无用!”

  “少废话!我也前去,吹号角。”家康大喊一声,终于也加⼊混战之中。

  看到家康的旗帜移动,武田方立刻‮出派‬了名将山县昌景。山县率领着先行抵达东三河地区的山家三方众,作手、长筱、田峰三,肃然出列。

  雪下得越来越大,天地一片灰蒙蒙。家康和侍卫纵马直向前去:“不要后退,前进!”

  山家三方众呐喊着围住了家康一众,家康愤然举起长。纷纷的大雪落在头盔上,一片雪⽩。

  “护大人!”

  “保护主公!”

  大久保忠世和神原康政纵⾝跃马,来到家康前面。武田七手的先头‮队部‬逐渐呈现崩溃的迹象。

  “现在正是击溃他们的时机,快上!”家康猛地起⾝,挥动马鞭。

  “主公,危险!不要深⼊敌阵。”康政正要挡住家康时,家康的坐骑已如离弦之箭冲⼊敌阵之中。他似乎说了一句“跟上”但那声音被呼啸的狂风淹没了。武田军在冈崎人的犀利攻势面前被分割成两半。

  正在这时,前方突然又出现了一队鱼鳞军。⽩底黑字、黑底⽩字书写的马印,那人无疑是武田四郞胜赖。

  “名不虚传!”家康不噤在马背上赞叹道。虽然许多队伍败退下去,但总体阵形仍井然有序,果是不凡的布阵。

  胜赖约有四千人马,家康勒紧马缰,准备退回。此时,一度被冲散的山县的人马忽然挡住去路,向他冲杀过来。向右手望去,只见洒井忠次的人马也已被挡住去路,开始溃散。

  信玄当然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他在军帐中大声说道:“叫甘利余部来!”甘利吉晴死后,余部由米仓丹后代为统领,此前一直负责运送粮草。

  “丹后,你不要管粮草了,立刻拿起长。今天的战役马上就要结束了。”

  丹后出去不久,天⾊就暗下来。甘利余部的长让武田人的胜局变得更加明朗。

  “将他们到悬崖边上,就召集起众将。”信玄一边听着混的厮杀卢,一边命令道。

  这时,家康的⾝影已经消失。鸟居忠广大声喊叫着:“主公!您看我忠广是懦夫吗?”之后,他壮烈战死;紧接着,松平康纯也用年轻的热⾎染红了⽩雪。米泽政信战死,成濑正义也死了。在扔下大约三百多具尸体后,德川军被打散。家康‮狂疯‬地纵马来到犀崖边,紧跟他的只有大久保忠世一人。

  “大人!不要停下。”忠肚大叫道“敌人正在紧上来,后面有⽔多忠真,快跑,快跑!”

  家康故意停下马,看了看⾝后。他的表情十分骇人,双眼燃烧着火焰,脸紧绷着,声音像⼲裂了似的:“断后的是忠真吗?”

  “正是。”忠世回答。

  “我放心不下。我去看看。”

  “大人!”忠世神⾊严厉地站在了家康而前。在雪光的映照下,天地间很明亮,可以看见人影在活动,不少人掉下了悬崖。“您不像平⽇那样了。我陪您立刻撤回城里。”

  “不!”家康又吼起来,感到自己悲哀而可怜。

  忽地,有三条黑影挡在了家康面前。

  “浑蛋!”家康一边吼,一边起长向其中一个黑影刺去。大久保忠世则率先向另两个黑影发起了攻击。

  “大人,快走!”

  “不!”家康认为自己的命运已注定,他好像下定了决心,一步也不后退。又有两条黑影从悬崖边上冲了过来。

  “哦,是大人吗?”本为家康骑兵侍卫的忠世之子大久保忠邻和內藤正成,都丢掉了坐骑,徒步赶到这里。他们铠甲和头盔上染着一团团黑⾊,大概是⾎块。

  “大人…本多忠真已经战死了。”

  “那么,谁在断后?”

  “是內藤信成。主公,赶紧撤退!”

  家康一时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更加坚定了绝不后退的决心。自己的人生难道就此结束了吗?他突然热⾎沸腾:“忠邻、正成,马上返回!助信成!”

  “大人!”忠邻又叫喊起来“大人真是糊涂。忠真和信成都是一心想让大人平安撤回城內,才拼死厮杀的。您难道还不明⽩吗?”

  “忠邻,闭嘴。”忠世训斥道“大人,请快快撤回城內!”

  忠世刚牵起马缰,右手的灌木丛中忽然传来声响。那是武田方马场和小幡的伏兵。“德川在此!莫要让他逃了。”

  家康回头看去。就在这一瞬间“砰”的一声响,震动四周。弹丸紧贴着马头呼啸而过,打在了悬崖上。战马嘶叫着腾空而起,仿佛一棵参天大树。听到这个信号,城伊庵方向顿时过雨点般的箭矢。

  骑兵武士和贴⾝侍卫已经和敌人陷⼊混战,敌我难分。家康扔掉长,猛地‮子套‬了刀。他刚要从马背上跳下时,一个人大叫着向他的战马跑来。

  “大人!我来晚了。”

  家康本看不清对方。在黑暗中,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已低到几乎听不见:“谁?”

  “夏目正吉前来接大人回城。”

  “住嘴!”

  “大人!我带来了二十五名骑兵。一定能够阻挡敌人。请大人即刻回城!”

  “不!你认为我会苟且偷生吗?浑蛋!”

  “什么?”正吉忽然睁大了眼睛“真是昏了头。大人难道是一介小卒吗?”

  “什么?你说我是小卒?”

  “对,小卒!”夏目正吉全⾝颤抖着,怒吼道“大人只顾一时义气,而忘记了指挥全军的大任,这难道不是小卒吗?”

  家康颤抖着⾝子,却发不出声音。

  “不要迟疑了。我来装扮成您。快!”正吉耝暴地将家康的马头拨转向滨松城,挥起长朝马尾刺了一

  战马沿着悬崖边铺満⽩雪的道路狂奔。家康好像还在吼叫着什么,但他的马为紧跟其后的畔柳和大久保⽗子所鞭,不停向前狂奔。他的⾝影消失后,夏目正吉跳上了马背。

  “德川家康在此,不要命的就过来!”他的声音在雪地上回起长,转眼间就将两个敌人从马背上挑了下来。

  “这是我最后的战斗。大家冲啊!”二十五骑武士一起冲⼊敌阵中。不到半刻,夏目正吉连同二十五人都去了另一个世界。

  武田军还在执著地追击。其间,天野康景一度追上家康,而成濑小吉则曾经超过家康。大久保忠邻不见了踪影,只有忠世还留在家康⾝边。⾼木九助为了励众人,故意在途中窜。他举着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个和尚的脑袋:“⾼术九助已经取了武田信玄的首级…”

  家康在滨松八幡社大楠树前停下来,这时,人已经极度疲乏,战马也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下马歇息了片刻,然后面无表情地进了滨松城。这一战,可以说是一败涂地。

  只有⾼木九助还在黑暗之中大声叫喊:“⾼木九助已经取了武田大将信玄的首级。大人回城了。快开门!”

  纷飞的雪花笼罩着悲剧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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