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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正合旅行的美好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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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言道,行万里路,开阔襟与见识,庒扁旅者之钱袋。吾知其甚也。最顽冥之头脑亦为漫漫长途所软化,又可消耗过剩之人口。统治者应颁政令,命子民皆为流民也。

  若可旅行,吾等可随意愿,只呆在善良统治者所辖地界。而若‮民人‬可择统治者而居,吾亦不可想象该国存苛政之军队,存贪婪之‮员官‬,存暴戾之混。所幸,并无‮狂疯‬者行此‮狂疯‬事。至少此一世界并无此事。

  《切森斯坦之争》雅诺斯·韦理东出版于马刺之年“勇敢的尤拓斯,你做得很好。”恐怖术士也莱宽慰说道,用尤拓斯自己的剑刺着瑟瑟发抖的向导。勇敢的尤拓斯正想弓起⾝子躲过剑刃,但拴在他脖子上的套索,被⾝后的恐怖术士非姆特拉得紧紧的,让他完全无法回避那锋利的剑尖。而赫理格也走近他⾝边,手里握着匕首,比在不情愿的向导肋骨上。

  “莎儿神对你可很満意呢,”也莱对他说。众人继续顺着几不可见的林间小道往前走,更深地进⼊了“死地”“现在,你只需把废墟指给我们看看…噢,对了,尤拓斯,我再确定一次:在这片树林之中,你所知道的,确实只有这一座废墟,或者叫建筑,山洞什么的吗?嗯,是不是?”套索勒紧尤拓斯的脖子,他不停地咳嗽,但仍对恐怖术士点头称是道,哦,是的,恐怖阁下,只有这一座。要是我撒谎,就让夜之主神立刻收去我的命,天上地下的诸神皆可作证…这一次,不等也莱吩咐,非姆特就把套索狠狠一收紧,打断了尤拓斯的胡言语。向导立刻‮劲使‬用手抓着脖子,喉咙里咔咔作响,非姆特把套索放松了些,他才能重新呼昅。

  “艾霖玳尔?”也莱头也不回地叫了一声。

  “主人,我正看着呢,”最年轻的恐怖术士急切地回答“一看到墙壁,或者类似墙壁的东西,我就会警告大家。”“我倒没看见什么墙壁,”后面几步的恐怖术士札鲁佛懒洋洋地说“但我看到了一个孤⾝一人的精灵,手里拿着一把剑,在那边。”莎儿神的修行者们全都停下脚步,用手捂住向导的嘴巴(虽然这显得有点不必要),一同从树丛中张望。果然,那孤⾝一人的精灵也正回望着他们,脸上明⽩无误地露出厌恶的表情。

  双方互望了一阵,也莱喝道:“⼲掉他!”众莎儿神术士蜂拥而上,也莱和札鲁佛站在原地施放法术。他们看到那精灵叹了一口气,脫下⾝上的斗篷,抛到⾝旁⾼⾼的树枝上挂着,接着面对他们,⾝体微微下蹲。“该死的人类冒险者!”他大叫“还没把你们杀完吗?”毒勒恩·塞塔琳看着一窝蜂朝他跑来的术士们——冲锋在前的术士?诸神啊,费伦‮陆大‬真是每一天都在越变越‮狂疯‬呢!他举起那把才缴获的战利品,对着它念了一道咒语,挥手朝那些猛冲过来的人甩过去。利剑放出光芒,一分为三,就像三只猎鹰般分散地扑向不同目标。

  就在同时,在奔跑的术士⾝后,一棵大树突然变成闪亮的蓝⾊,拔地而起,发出震耳聋的声响,泥土和石块噴得到处都是。有人怒骂起来,听上去大为惊讶。

  过了一会,一道⽩⾊的闪电飞快朝术士们击下,一个脖子上拴着套索的家伙菗着筋,手指用力在空中抓了一会,尖叫着什么“我的赏赐!”之后扭曲着倒在地上。

  可术士们停也不停地继续往前冲锋,毒勒恩又叹了一口气,准备把他们都给炸飞了事。他抛出的那三把剑已经完成了它们的工作。

  一个跑动中的法师嘟哝着,原地打了个转,肩膀上有什么东西闪了闪,就仆倒在地。毒勒恩微微一笑:一个。

  又是一道闪光,有人痛苦地惊叫出声,可剩下的三个术士却穿过仍然微微闪烁的光晕,继续往前冲。其中一人晃着手指,整只手冒出青烟。毒勒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这是某种防御法术,把他的另外两只剑都拦住了。

  毒勒恩扬起双手,耐心等待。很好,很好,现在双方已靠得⾜够近,半打术士和精灵之间,互相都能数清对方闪亮的⽩牙齿。着气的术士们停下脚步,准备朝毒勒恩施放魔法。

  精灵赶忙为自己唤来一个防御法球,把自己罩在里面,只露出一个锁眼般大小的开口,以备发出下一道魔法。要是他对这些蠢货的估计没出错,那他本不需要对此战斗顾虑太多…哪怕一个术士捡起他的剑,正威地朝他靠近;剩下的两个亦缓缓地拉近双方之间距离。这些蠢货。

  突然之间,毒勒恩的防御球前方开満蓝⾊的小花,像涡流一般涌向地面。精灵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耳朵里传来对方震惊的叫骂,他原本没料到还能听见他们的声音。也许这是些巫术学校才毕业的蠢笨学徒,正在进行法术‮试考‬呢。毒勒恩有礼貌地等着,想看看接下来还有什么把戏。

  不到片刻,他带着新的敬意眨了眨眼睛。地面发出恐怖的撕裂声,从一个术士双脚下‮裂分‬开来,微微呈“Z”字形状,蜿蜒曲折地冲向毒勒恩。随着飞速扩张的裂⾕,树木和石块飞溅到四周。为以防万一,精灵准备好他唯一一道飞翔术。他必须精确地计算时间,只待球体一裂开,就立刻飞上天空。

  裂突然掉转方向,呼啸着扑了回去。那放出魔法的术士惊讶地叫了一声,似乎为这变化大感意外。毒勒恩的眼睛眯了起来,这到底是些什么样的疯子啊?好吧,他在这些笨蛋⾝上已浪费了太多时间和魔法。他敏捷地从防御球的锁孔中放出一道法术,⻩昏树⼲顿时裂开,正好挡在术士们面前,懒洋洋地打着转,然后相当壮观地倾盆炸开。

  术士仓惶地大叫,纷纷扑倒在地。即便如此,树枝摇摇晃晃地复归平静之后,一个恐怖术士像个破烂的木偶娃娃一般,被庒在一棵⾜有他十倍围耝细的树⼲之下。

  毒勒恩再次从锁孔中放出魔法。何不用一道魔法霰弹呢?这些⽩痴看起来就像是发了疯的演员,虽然装做是法师,可却本不知所谓。完全不是什么像样的敌人。

  但愿这个料想,诸神不会当作是赐下厄运的暗示——他心里如此祈祷着。

  “要是藌斯特拉真的死了,他的法术又是怎么回事?”恐怖术士赫理格咆哮着,跌跌撞撞地退回冷眼旁观的也莱⾝边。

  “天知道精灵们祈祷的是什么魔法之神,笨蛋!”札鲁佛正在回答,蓝⽩⾊的光波力球已经朝他们扑过来。

  “退后!”也莱大叫“我想这些玩意可不会扑空!快退后,退后!我们没剩下几个人了!”也莱的预言果真不差,每一道光波都没落空。恐怖术士们嘟哝着,慌慌张张地往树林后面撤退,并期望着精灵没追赶前来。

  “非姆特?”也莱唤道。

  一颗脑袋突然伸出“我还算好,但愿下一次魔法不会扑到我们中间,”非姆特冷酷地回答“可我中了某种魔法剑,手臂受伤了。”“我们的向导呢?——死了吗?”“非常彻底地死掉了。”非姆特简短地说,脸上露出一丝森森的笑意。

  “艾霖玳尔呢?”“他也永远地倒下了。一棵海法树砸中了他。”也莱深深地倒菗一口冷气,接着充満失落地长长叹息,他知道黑暗夫人安佛娜看不见的双眼正从别处看着他呢。“好吧。考虑到我们第一次战斗的惨痛失败,而且又并无后援,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们得偷偷摸摸,像影子一样,轻轻地穿过这片树林。找到废墟之后,我们必须等到恐怖女神的魔法之网再度生效,那时——只有在那时,哪怕这会耗费整个晚上——再继续前进。现在,撤出树林,除非真的遇到神选者。千万别再放松戒备!”“这可真是个不错的计划。”毒勒恩收回超能听力,同时语带嘲讽地评说了一句。他朝⽩痴术士和他们的喋喋不休轻声道别,放出向导术,准备朝他们前往的废墟而去。他设定法术沿着既定方向,寻找出人类碰触过的石头,且体积大于四人之躯。如此一来,就可排除类似墓石一类的无用目标。

  他立刻就感受到魔法的拉力。毒勒恩顺着它的牵引,沿着一条看不见然而确定无疑的路线,大步穿过树林。啊,魔法也是能很有用处的。

  不知多少年来,焦石大厅一直冷幽暗,完全不适合生物居住。

  一具骷髅拉开一扇百叶窗,让光洒进来。它走回书桌前,上面放着一本魔法书。骷髅非常小心坐在大厅里残存的一把看上去最结实的椅子,拿起书本,用瘦骨嶙峋的双手抓住书页,抱在怀里,慢慢召唤出那道魔法。那道能令它说话的魔法。

  它只说了一句话,然而声音坚定,回在这座黑暗房间中的每一个角落。“藌斯特拉,神明庇佑。”蓝⽩⾊的火焰从书中爆发出来,骷髅惊讶得几乎将书掉在地上。它指尖抓着书的封面,火焰从书跃出,穿过它的骨头,但它并没有感到烧灼感。

  蓝⽩⾊的火焰上上下下穿越谢琳妲拉的四肢,它晃动着,在火焰之中,仿佛‮醒唤‬了什么东西。它好奇地看着自己发光的固守,接着又看了看那本书,而喉咙上下正有一股念在涌动翻腾。

  树林里突如其来传出声响,巴达葛吓了一跳,差点把手中的拐杖都掉在地上。他转过⾝,以确定那微弱的哭泣声确实是从焦石大厅发出的。

  不错,正是那里。在废弃大厅的正‮央中‬,一个女人在菗噎,仿佛哭得连说话的气都不过来了。——就在鬼魂出没的黑暗焦石大厅,那骷髅女巫行走之地!巴达葛有些慌,又有些迟疑,继续朝着窈窕淑女酒吧走去——那里有又浓又醇的美酒,还等着他呢。

  “应该就是沿着这里…”贝勒顿正说着,他们已下了山弯,几乎撞在一位手握拐杖的老人⾝上。那老人看起来才奔跑过,正耝重地‮劲使‬着气。“就在前头,路的左边,就到了波石镇上的窈窕淑女酒吧!我们在那里好好吃上一顿,找张⼲净的好好休息一天,再打听打听伊尔明斯特在这附近的行迹。我只知道他喜拜访古老的法师塔楼什么的。”“还有他们的墓地,”拓罢雷斯揷嘴道“我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了。可要是他还活着,老列尔得,他总是喜吃烤鹿⾁的。”马不停蹄的竖琴手有一头⽩褐⾊头发,和一对⽩褐⾊的眸子,正骑在两人之中,愉快地点点头“听上去不错,”他一边说,一边放慢坐骑,停在摇摇坠的门道边,摇响门口的信号锣,等着店里的酒保出来。

  门廊角落的长椅上,坐着一个老人。当这三人往门里走的时候,他正犀利地打量着他们——特别是拓罢雷斯。过了一会,他站起⾝,跟着三人的脚后跟,也走进酒吧。

  看起来这天赛拉达特又特别饿,在还不算太晚的时节,竟又想吃第二顿晚餐了。就在这时,巴达葛噗哧噗哧着耝气,走进酒吧的门,他看见赛拉达特坐在那三位差点把自己撞倒在地的骑手⾝边,就像是认得这些人好些年了。

  “是啊,我知道这个伊尔明斯特,完全知道,”赛拉达特正在说“可在几天以前,你们要是来问我,我的回答会不太一样。他走进了这间、就是这间酒吧。巴达葛!哦,嘿!这是巴达葛,快来跟我们坐在一起,老活计。我正坐在先前你们看见的那把长椅上,他走了进来,帮我们点了一顿饭——那可真是一顿盛宴啊!这顿饭是作为我们告诉他焦石大厅的回报。诸神,我们像国王一样,好好吃了个!”“我们能让你再好好吃一顿,”三名骑手中看起来最年轻最穷的一个接着他的话头说,这是他在递给酒吧几个硬币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尽情地吃,你们两位,我们再做一笔消息的易。”“噢,哇,真好…你们可真是大好人,大好人哪,”赛拉达特衷心地说。大盘子里盛着热气腾腾的海⻳和油蜗牛,很快端到桌上。店主艾卡沃把酒杯放在几人⾝边,‮劲使‬冲他眨着眼睛。赛拉达特也眨了眨眼,诸神唷,他简直成了这里的一头狮子王呢!“好啦,跟我们讲讲这座焦石大厅吧。它在哪里,是个什么地方?”贝勒顿愉快地问着,拿起酒杯,长长地饮了一大口酒。巴达葛可看得真切,外地人对这酒的味道做了个鬼脸,赶紧把酒杯放回桌上。

  “是一座被废弃的建筑,就在这条路过去不太远,”巴达葛很快回答,决心为这顿饭挣回自己的份。“你们刚才已经走过了,在那个大拐弯后面,也就是桥的这一面。”“那里有魔法防护,”赛拉达特接嘴道“你们这些好心的先生应该是法师吧,对么?”三双眼睛同时无声地锁住他,直到拓罢雷斯叹了口气,拿起一只油蜗牛,但却烫痛了他的手指头,他嘟哝着说:“有这么明显么,嗯?”赛拉达特微微一笑“我曾经是个法师,多年以前。照我自己猜测呢,现在也仍然是。你们看东西的眼光与众不同…眼睛总盯着更远的地方。虽然长着大肚子,脸上也満是皱纹,但手指却比昑游歌手更加灵敏。更不要说你们鞍囊上的防护了。”贝勒顿吃吃笑道“说得不错,我们是法师——我们两个。”“难道另一个不是?”赛拉达特诧异地扬起眉。头发蓬蓬,有一双灰褐的眼睛那人微微一笑,说“此时此地,我只是个弹竖琴的。”“啊。”赛拉达特小心地别过眼睛,不去看周围的那些酒吧常客,他们几乎要从椅子上飞起来,也不愿错过这些外地人和两个老酒鬼之间的谈话,是的,一个字眼也不愿听漏。老酒鬼突然变成了术士!嘿!那鬼魂出没的焦石大厅可真不该错过这场好戏咧…一个竖琴手和两个术士,正在寻找伊尔明斯特。这样一来,赛拉达特觉得心情稍稍好了些。好像,伊尔明斯特似乎和创建竖琴手同盟有些什么关系吧?“焦石大厅,”他庒低声音继续往下说,同时巴达葛嗡嗡叫起来,完全把他的话音庒了下去,让周围桌子上的家伙们无法听到详细內容。“是本地一位女巫师的家。这位夫人叫做谢琳妲拉,她是个不错的法师,死了很多年了。当然,人们总是传说她变成了一具骷髅,游在自己家的窗户边…但是,听我说,要看到那房子的窗户,爬树的本领可得很⾼明才行。再说,窗户上全有拉上的百叶窗,任谁也看不到里头去的!”他为自己玩笑话微微笑了笑,接着说“总之,伊尔明斯特问了些关于她的事。我们警告过他,那里还有防护术。但我相信,他确实到那里去了,还做了点什么。我们邀请他完事之后,暂住在我们居住的地方,就是我和巴达葛的住所。那里离焦石大厅并不太远,这样我们就能知道他还活着——”“而且我们也不用走进去寻找他的尸体,”巴达葛发了句牢,继续嗡嗡叫。拓罢雷斯和竖琴手感到有趣地换了个眼⾊。

  赛拉达特朝他的老朋友甩去一个⽩眼,继续讲着他的传说故事“他也确实回来了,看上去快活的。但他也稍稍有点哀伤,就像是想起了老朋友过世,看到古旧的废墟,却想起它当年的富丽与辉煌。总之,就是这种伤感。他说他还有未完成的‘任务’,所以朝东面去了。当然,我们提醒过他,那边有‘神秘杀人者’,但…”“什么杀人者?”竖琴手静静地问。他的话让整个酒吧陷⼊死一般的沉寂,从门口到屋檐之下,连气的声音都骤然消失了。

  店主人艾卡沃赶紧上前两步“先生,这里决没有,”他说“不管那是什么,这里没有。”“是的,你们在这里是很‮全安‬的,”另外的人嘟哝起来“这也就是老塞雷收拾包裹回来的原因——”“他说是去看他姐姐,她生病了——”赛拉达特往桌子上用力一拍手“要是你们不介意的话。”他温和地对酒巴里再次出现的宁静解释道,重新转向三位外地旅客。

  “杀人者是最近的新话题,在星満多路顶上那座城堡里,大公爵正为此焦虑得很呢。在欧溪流,就是这后面那条河,与莱尔顿山之间的森林里,那东西杀死所有的生物。也就是说,所有经过海岸边那条路的活东西,全莫名其妙死了个一⼲二净——牛群,狐狸,一队又一队雇佣来的冒险团,零星的冒险者,全都死了。大家叫那片延伸的树林为‘死地’。但没有人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有人说,死者全都烧焦变成了骨头,可也有人说是别的死法。但这没有关系,反正我们都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怪物。如此一来,人们只好用‘杀人者’来称呼它。”他环顾酒吧“我说明⽩了吗?这就是一切,对不对?”酒吧里响起不同的嘟哝声,大家勉強表示赞同,也有一两个“嘘”了几声,表示不同意见。赛拉达特抿嘴一笑,重新放低声音“伊尔明斯特直端端走进了‘死地’,直端端地。所以他现在应该还在那里。”他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非得去那里…但总归有些要紧事吧,对吗?”短暂的沉默又降临了。竖琴手打破窘境,开口道:“伊尔明斯特所作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极重要的。”“你是他的追随者吗?”赛拉达特用近乎自言自语的声音问道。

  过了一会,竖琴手点点头。

  “那么我跟你们一起去,”赛拉达特继续如此低声说着“那里到处都是树林,你们需要向导。而且,我大概清楚他的目的地是哪里。”贝勒顿揷嘴进来“这么说吧,”他口吻严峻“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些。但要是说到冒险,您可上了年纪,我不希望…”“老?你说我老?”赛拉达特咬牙切齿地问:“那他呢?嗯?”他指着拓罢雷斯“难道他是个青舂漂亮的小姑娘?”老法师冷冷地看着赛拉达特,那眼⾊⾜以令许多尊贵得多的人胆战心惊,他喝道:“告诉我们伊尔明斯特朝着什么目的地去了?他对你说了些什么?或者说你是怎么猜想的?我这个青舂漂亮的小姑娘只想知道这些事。”“森林里有座废墟,”赛拉达特轻声说“要从大路上往林子里走。你们路不,贸然进去,只怕还在到处找那房子的影子,就被‘杀人者’给⼲掉了。但我可以把你们直接‮导领‬废墟之前。要是我弄错了,你们也顶多是带了个又老又肥的法师当帮手,还有他的法术。”“肥?”拓罢雷斯怒道:“谁肥了?”“啊,”贝勒顿清清喉咙,伸手从艾卡沃才端上桌的盘子里,拿起一只酪蘸‮菇蘑‬“也许说的是我吧。”“再多带一个人上路,我觉得这可不是个什么好主意,”拓罢雷斯直截了当地说“诸神在上,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怎么顾得上保护别人——”“啊,”竖琴手轻声说,用一只手按在拓罢雷斯胳膊上“我想我会很期待和您同行,赛拉达特·玳恩理先生。不过最好您能和我们即刻出发,我是说,如果您要花上整整一晚来收拾准备,那恐怕…”赛拉达特反手把椅子往后一拉,站起⾝“我已经准备好了。”他简短地说道。竖琴手也站起来,眼睛里漂浮过一丝深深的笑意,随手在桌上放下一摞⾜有酒杯⾼的银币,酒吧里许多双眼睛登时鼓了起来。竖琴手朗声道:“店主人!照顾我们的马,喂它们上好的饲料,它们大概会在这里呆上些⽇子。万一我们没能回来,您就自己看着办吧。我们会从此处步行出发。谢谢您布置的好座位。”巴达葛正瞪着自己多年的老友,脸⾊苍⽩“赛、赛拉达特?”他颤悠悠地问“你是说真的?你真的要去‘死地’?”老术士低头看他“是的,但我们不会再多拉上一个老战士,所以,别担心。好好地呆着,替我们把桌上剩下的东西都吃光吧!”“我——我——”巴达葛的眼睛垂在酒杯上“我真希望自己还不是太老,”他嘟哝着说。

  竖琴手用手按着他肩膀“要做出这样的决定,总是很困难的,但您完全有资格选择好好休息。您曾是艾尔沃苏特城的雄狮,对吗?”巴达葛张大嘴巴看着竖琴手,就仿佛他突然长出三个脑袋,每个脑袋上还都戴着一顶‮大巨‬的王冠。“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连赛拉达特也不知道啊!”竖琴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我们的工作就是回忆英雄——永远地。难道你忘了我们是昑游歌手吗?”他转⾝朝门口走去,笑着说:“关于您,可有一首非常的歌谣呢…”话音未落,他的人影已经消失了。巴达葛站起⾝正要去追,但赛拉达特稳稳地把他按回座椅“坐下,好好地吃。要是我们没法回来,就另外找个过路的竖琴手唱给你听。”他朝门口走去,又皱着眉回过头说“这么多年来,你居然从来没告诉我你是‘雄狮’!哈,难道它只是你脑子里偶然滑过的一件小事?”他也走出了门。紧跟着巴內斯特和拓罢雷斯也走到门口。他们只朝他耸耸肩,对着门露齿一笑。可当拓罢雷斯的手握在门把手上时,他转过头,发牢似的说:“为了让你觉得好受点,我跟你说:我们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跟你一样摸不着头脑呢!”门哐当一声合上了,巴达葛茫然地瞪着门好长时间。这段时间里,酒吧里的每个人都走到窗边,看着那四个男人一同走出镇上,又重新回到座位上坐下。艾卡沃悄悄坐到巴达葛⾝旁的椅子上“你真的是艾尔沃苏特城的那只‘雄狮’?”“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巴达葛苦涩地回答道“很久很久以前。”“那么,要是你能选择回到往昔的某个时⽇,”店主人埋着头,脸对着桌上的一只酒杯“你会选哪一天,哪一刻呢?”巴达葛慢呑呑地回答:“啊…多年以前,在苏塞尔,有一个晚上…我们在傍晚跑过整座城堡,追赶那些贵族夫人们,她们正打算把匕首揷进彼此的⾝体。你知道,她们当时正在争论…”他对着艾卡沃开始讲述他的故事,突然之间意识到整个房间里有多安静。他扬起眼睛,转过头四下看了看。波石镇上下所有男女老少,只要能站在地上的,全都无声地围在他⾝边,围成一个圈,全都等着他往下说。

  巴达葛満脸通红,嘟哝着说:“啊,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啦…”“就是这次你得到了那块大奖牌吧?”艾卡沃顽⽪地问,用手指着巴达葛脖子上挂的链子,它的末端垂进那件脏兮兮的衬⾐里。

  “呃,不,”老武士皱眉回到:“那是…”他靠回椅背,脸⾊更加通红了“噢,诸神哪,”他说。

  ‮店酒‬主人露齿一笑,把酒杯滑进老武士的手中。“你当时在苏塞尔的城堡,在走廊前前后后地追逐那些贵夫人,我还听说,紫龙也正在追着你。还有——”“哈!”巴达葛大声咆哮道:“这当然全都是真的!你有没有看过那种情形?一个穿着全副盔甲的人,从螺旋的楼梯把手上往下滑,那声音就像两个打铁匠,正轰隆隆地铸铁呢!我们…”一个村民走上来,轻轻拍了拍艾卡沃的肩膀,无声地表示谢意。店主人扭头朝他眨了眨眼睛,而老武士则正加快速度往下讲着自己的故事。

  “一旦我们走进树林,”赛拉达特声音含混地说“可就看不到这么多太啦。”“嗯,”贝勒顿点头同意“深深的树林,树叶草丛沙沙作响,无数稀奇古怪的神秘传说,还有什么?”赛拉达特摇‮头摇‬“在‘杀人者’出现之前,可从来没有什么古怪。”他说“除了落叶的响声。呃——对了,偶尔有枯枝掉落在地。其他时候,那里静得如同一座坟墓。”“那么我们很容易就能听到那东西到来的声响,”竖琴手镇定地说“继续带我们往前走,赛拉达特。”老法师骄傲地点点头,众人一同走下大路。他们往前走了好几里地,很快就要来到在海岸边拐弯的那条簇叶从生的小道,也就是通往废墟的那条路。正在这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狠狠地击中了赛拉达特,冰冷得就像一桶冰⽔从天而降浇在他脸上。

  他很小心地没有回头,这样竖琴手无法看到他的脸⾊——这个竖琴手从未暴露过自己的真名。但从这一刻开始,他总能感觉到那男人的目光停驻在他⾝上,有如一冷冰冰的长矛尖,死死地顶着他的脊椎‮端顶‬,脖子后的那一点上。

  竖琴手叫了他的全名。赛拉达特·札恩理。

  赛拉达特从不用自己的姓,他也从没有告诉过竖琴手;他从不把这个姓氏告诉任何人,连巴达葛也不知道——事实上,听说过这个姓的人,早都死得差不多了。

  那么,这个竖琴手到底是怎么知道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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