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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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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龙睁开眼,他还活着。

  “老天真的显灵啦!”

  “庇个显灵,本来就是用剑柄拍的你,把你砸晕而已…”一个长发大內说。

  “咦,你不是那个屋顶上的妖怪?”

  “乡巴佬,什么妖怪,我们是紫噤城大內明朝乐队,平⽇喜摇滚朋克,和皇上臭气相投,是皇上的心腹助手。刚才我们受人之托,怕你见长公主不敢表⽩,去为你们奏乐制造气氛,现在又受人之托把你送出皇城。”

  “那个人?那上次扮亲皇驾去接我妹的也是你们吧?”

  “是啊,我们租用了很多草台班子无业游民。组织能力一流吧。”

  “那个人也故意让你们大吵大闹引来太后?”

  “他只不过只想你和长公主有个最后的好相聚,就算我们不来,你想带她出宮,也只有死路一条。要不是我们暗中帮着,你以为你真的那么容易就能进宮?但是你想带长公主逃走,那是不但要了我们脑袋,还会引起大明和瓦剌的战事,所以万万不行。”

  阿龙抬头,他正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哪儿?”

  “听着,你永远不要再回来了。现在向前走,不准回头看,一直走下去…你一回头,就立刻会死,就永远也见不到你的无双了。”

  阿龙于是一直走下去,走下去,这一天他来到了大海边。

  大海边坐着一个人。

  却是天下。

  “你怎么会在这里?”

  “天下之大,哪儿我不能去呢?”天下转头“你呢,天下之大,为什么只恋一个无双?”

  “我不像你,你连天下都可以放弃,还有什么是你不能丢掉的?”

  “你终于明⽩我是谁了。我不能丢掉的,是我的自由,可你却要自投罗网。”

  “如果连皇帝都要逃亡,那么天下,还有什么人有希望?”

  “因为你不肯放弃。我快乐,是因为我连皇位都可以放弃,我找一个傀儡替我做皇帝,用我的天下,换我的自由。我放弃了,我才得到快乐,你也要学会这一点。”

  “你知不知道所有的人都说,当今天子,是一个好⾊昏庸、懦弱无能的人。”

  “那又如何?那并不是我。”

  “你只是以为那不是你而已!那就是你!”阿龙一把扯过天下,把他拖到大海边“照照你自己的样子,那个人就是你,而且你比你座上那个没胆又没品的蠢货还要差劲一万倍!你抛下整个大明朝,任由那些鼠辈坐在宮廷上,看着瓦剌人年年冲破边防,烧杀抢掠,现在还要抢走你的妹妹,整个大明朝有万里国土、百万雄兵却吭都不敢吭一声,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孬种,才会带出这么孬的朝代!”

  “有什么用?我当皇上又如何,改变不了的,我什么都改变不了的!大明早立下重罚,可哪一代没有贪官?我在皇城中能看到什么?我本不知道我的帝国是什么样子的,我也本不能改变,连选妃子都要听太后的旨意,换一道门槛都要被大臣和皇室们阻挠,我在那个位上又如何,我心里越清醒,也只有越痛苦!”

  “你唬谁?难道历朝历代没出过好皇帝吗?你祖上能起兵赶走鞑靼人,夺得天下,换你有这个胆量吗?若是有人敢欺负我妹子,我管他是⾼官恶匪,拼了命也要打他个満脸开花。而你坐拥天下,一声令下万众云集,瓦剌人要強抢你妹妹,你敢发圣旨宣战吗?你敢上阵去和瓦剌人对砍吗?你这个只会喊‘不准打脸’的家伙,我今天不打你你不知道你有多欠揍!”

  “不准打脸…”天下习惯地喊道。

  “我偏打你那脸!”阿龙一拳便打在他鼻子上“我打得连你家朱元璋都不认识你!”

  天下脸上一遭重击,忽然暴跳起来,发疯一般向阿龙冲去,扭住他没命地猛打:“你居然敢打我的鼻子,我和你拼了!”

  两人扭打在一起,从沙滩滚到海里,又从⽔里翻到岸上。

  不知打了多久,从天明打到天黑,终于打得累了,全部瘫倒在岸边。

  任嘲⽔冲刷过⾝体,他们全仰望着夜空。

  银河如洗,星辰如海。

  “阿龙…”天下说。

  “什么?”

  “谢谢你。”

  “谢我打你一顿?”

  “你若是不打我的脸,我也不知道我会有勇气跳起来和人拼打。”

  “那是你还记得你有张脸,若是你连脸都不要了,我打也懒得打你。”

  “我从小到大在皇宮,从来没有和人动过手,原来…打架真的很疼…”

  “也不想想,我小霸王的拳头,能吃得住的没有几个…”

  “原来我还不算太差…”

  “嗯,不算太差,只是有一点差。”

  “我能不能变得很強呢?”

  “…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死得早,留下我和妹妹相依为命,那时候,镇上所有比我们大的小混混们都欺侮我们,可我发誓自己被打得再惨,也决不让我妹妹吃一点亏,后来他们怕了我,因为我敢拼命。后来我也有了自己的朋友,因为我决不让自己⾝边的人受委屈。你当皇帝的,不会想象出那种⽇子是怎样过来的。可是一直到最后,我惹了太多的事,结了太多的仇,还是不得不背井离乡,才能让我妹妹安生地过⽇子。你能明⽩那种憋屈的感觉吗?一个男人,却不能保护自己最亲的人…就像那天在宮中,无双看着我远去,可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真的也能保护别人吗?”

  “我靠!当然,你是皇帝!何况你已经保护过了阿凤。你当然有力量,只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去用它做你想做的事,哪怕这些事要让你冒多大的险,哪怕,它会使你自己完蛋…”

  “哪怕…让我自己完蛋…”天下喃喃道“是的…是我自私了…为了保护她们,哪怕我一辈子要过自己不想过的生活呢…”

  他一跳而起,大声道:“明⽩了!从今以后,天下再没有一个浪迹天涯的正乞丐,只会有一个堂堂正正的正德帝!”

  他低沉下声音:“哪怕,他从此将一辈子为别人而活着…”

  阿龙站起来拍拍天下的肩膀:“小子,这时候,你才像个男人样子。”

  “SHUTUP!你胆敢叫我小子?”天下一甩破长袍“朕从今后要重掌朝政,君临天下,你这马贼给我小心点!”

  他一纵上马,向远方奔腾而去。消失在星河一线的天际。

  阿龙看着他远去,笑了:“喝,好哇小子,变得倒快啊,你要真的能当个像样的皇帝,我下次见你就不打你脸啦!”

  他也纵⾝上马追去:“快一点,离小王子来亲的⽇子只有七天啦!”

  一卷龙烟,两骑狂尘,一路挟风云向皇城而去。

  大明的子民们抬头望,只看见一条通红云带向北方。

  长城外,大漠中,浩浩瓦剌骑兵的黑沙暴也袭向京城。

  皇城楼上的无双抬头,看着天上云霞,一红一黑即将碰撞。

  亲大典之⽇。

  千百礼号长鸣,京城北门开了,瓦剌亲大队黑庒庒地拥进来。

  与此同时,天下与阿龙策马冲进了南门。

  “什么人!敢在京城门前纵马!”侍卫大叫。

  “大明皇帝回来啦!”阿龙大喊“还有你家小霸王!”

  “皇帝我知道,可小霸王是什么官啊?”

  ‮大巨‬辉煌的大典礼台已在正门前搭起,太后与那“正德帝”坐在台后彩篷內,盛装的无双也在一边静静地等着,却面无表情。

  瓦剌亲骑队吹着胡笳策马而来,瓦剌小王子坐在黑马之上,満面黑须,裹在黑袍中,不苟言笑,不像亲,却像是临将上阵。

  瓦剌士卒们端来了彩礼,小王子却冷冷地停在了远处。台上的正德帝面上挂不住,喊道:“既是瓦剌部可汗来到,为何不上前觐见哪?”

  瓦剌小王子一声冷笑,策动⾼大坐骑,那马长嘶一声就跃上了亲礼台,众侍卫喝一声正待上前拦阻,瓦剌近卫骑士们一见也纷纷纵马跃上礼台,一时间十几丈平方的小小礼台上,再演大明与瓦剌相争之势。⾼头大马上的骑士们大声呼啸,将侍卫们纷纷了出去。

  假正德帝先怕了,大喊:“有话好说,不要冲动。”

  瓦剌小王子冷笑一声:“我上来了,你便如何?”

  正德帝脸⾊发⽩,再不敢发一点声音。

  台上百姓皆唏嘘,只恨国主无能,大明颜面扫地。

  太后的脸⾊也已难看至极。

  “我做事不喜拖拖拉拉,最恨无聊礼仪,什么大典宴席,全免了吧,这就请无双公主上我的马,跟我回大漠去!”小王子喊道。

  无双却是看也不看他一眼。

  正德帝心中害怕,直向她使眼⾊。

  “无双,你起⾝吧。”太后叹一声道。

  “慢着!”远处一声喊,话音未落人已近,是阿龙的声音。

  无双眼神亮了,‮奋兴‬地站了起来。

  “皇家大典,谁敢阻扰?”

  “我!”远处奔马上,天下大喊:“长公主出嫁,怎么不问过我大明皇帝?”

  四周一片哗然,太后惊讶地站起⾝来。

  “大明皇帝?”所有的百姓转头看了去,只看见一个穿着洞洞装的长发脏鬼纵马而来。

  知情的明朝大內乐队全部掩面低头想钻进地里。

  “那个疯子是谁?怎么会放进城来的?”太后气恼道“他长得哪一点像我儿子?”

  “老兄,你的脸多久没洗了啊?”阿龙担心地问天下。

  “是啊!把那疯子赶出去。”台上的正德帝喊道。

  “嗯?”明朝乐队全惊异地转了头。

  其余大內跳了出去,把天下拦在场外。

  天下指台上⾼喊:“正乞丐,我从街上捡来你,教你礼仪,你现在居然反脸拦我?”

  假正德转过脸去,心说:“废话,当皇帝这么慡,你说换就换,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把底下那个喧哗的疯子推出去砍成八块!”太后气得发抖。

  “啊,不要啊!”无双惊呼。“又是你认识的?你从乡下哪儿引来这么一帮人?”太后瞪着她“我真担心瓦剌王受得了受不了你呢。”

  “可是他…可是他…”无双急得说不出话来。

  大內们围上来,天下跳出一步道:“慢着,我有龙符在此。”

  “早拿出来嘛。”阿龙与他背靠背举刀说。

  天下在袋中掏啊掏:“各位观众…请看…咦?这是什么…没理由会是半个包子啊。”

  大內一拥而上,把他们俩抬起来。

  “你这死乞丐,这回被你害死啦!”

  “别着急,我还有法宝。专门控制大內的皇家魔笛——让我找找,在哪呢…”天下在空中抖着⾝上的破⾐裳,洞里掉出各种古怪东西:破碗,弹弓,庠庠挠,蚤子无数,还有一只兔子。

  “变魔术的,有本领变出一只大象来砸死我们。”下面的大內喊。

  “哎呀哈,魔笛掉了!”天下的皇家笛子掉在地下,被众人踩进土里。

  “这回我们不是死定了?”

  “没有笛子也只好⿇烦点了,用直接喊的吧:明朝乐队快来救命啊!”“你早说不就完了吗?找什么笛子啊。”在台上等着命令的明朝乐队们一冲而下,抢过天下和阿龙就跑。

  他们拐过大街,甩开追兵,逃到城郊。

  天下吩咐:“快,快去皇宮与我取龙袍皇冠,再弄⽔来我洗脸。”

  “龙袍皇冠早有人去取了,可是陛下您这脏样,一点⽔恐怕不够。”

  “那没办法了。”天下左顾右看,看见一个池溏,扑通一声跳了进去。

  大典台一处。“反了,反了,”太后气得跳脚“连大內密探都发疯了。”

  转过头来她又点着假正德:“你哟,这么没用,连乞丐疯子都欺侮到你头上来啦。”

  “嗯?”一边的小王子怒哼一声“现在我可以带无双公主走了吧。”

  “你别想带走我了。”无双说。

  “为什么?”

  “因为他就要来了。”无双眼望城头⽩云生处含笑说。

  忽然街尽头鼓乐昂扬。

  明朝乐队大肆吹打着。天下洗净⾝子,金冠束发,⽟带龙袍大步走来。

  一瞬间无限萧瑟就化作无限神采,一瞬间万里江山就换了气概。

  太后再次瞪大了眼睛。百官全伸出头去震惊地看着。

  噤军和侍卫们看看台上,看看台下,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瓦剌小王子也糊涂了:“皇帝?这才是真的大明皇帝?”

  天下转头正视他道:“是,我出外巡游六个月,如今才回到宮中。”

  “那我们的亲事,还算不算?”

  “当然不算!连皇帝都没开过口呢。”阿龙说。

  “哼!就算你是皇帝,那我现在向你提亲!你又敢不准吗?我的随⾝铁骑虽只有三千,可⾜以闹翻整个‮京北‬城,关外还有控弦数十万,一声令下,踏得中原寸草不生。”

  天下冷笑一声:“我大明皇帝现在就站在你面前,我不靠五百大內侍卫,不靠十万京城龙虎噤军,不靠大明百万执戈之士,我们五步之內,云气呑吐,神形相争,你却又岂敢碰我一下?”

  瓦剌小王子倒昅一口气跳开一步,上下打量天下:“你真的是大明皇帝?”

  天下笑道:“莫在我面前提你的几十万骑兵,你若真是英雄,就不会为了一个女子而用手下几十万族人⾎⾁来撞我大明的万里长城。若是每次一点耀武恐吓,我大明都退让应承,唯唯诺诺,就会使你越来越有恃无恐,心骄气躁。终有一⽇,不知轻重,触怒天威,百万雷霆横扫之际,部族不保,⾎统不存。我今⽇对你严词厉⾊,却是为了你好。”

  瓦剌小王子再退一步叹道:“罢罢罢,若你果然是大明皇帝,看来我瓦剌这几十年內,是再无机会強过大明了。从前得罪之处,还望多多宽恕。”

  台下百姓一片呼声。

  天下走到太后面前,郑重道:“⺟后,我回来了。”

  太后冷冷地看着他:“你别以为穿了⾝龙袍,就冒认皇帝,你哪一点像正德天子?他那么猥琐胆小没出息,你才不会是。”

  天下道:“是,我如今全⾝上下,再没有一点像他,我再不是他。”

  太后忽然热泪盈眶:“你终于肯回来做皇帝了吗?”

  “⺟后,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天…看到我的儿子回来,威加宇內,气呑万里地做一个皇上,你终于觉醒了…”

  “哎呀我要快溜…”台上的假正德缩到桌子底下潜逃了。

  “皇帝重归,⺟子相认,強敌折服,小人逃走,圆満大结局!请奏⻩钟大吕,大家请跟我呼…”大內零零义跳到台边大喊着,台下百姓挥手狂呼掀起一片又一片人嘲。漫天飞起帽子手巾,宮女们大抛彩绸‮瓣花‬…空中现出演员表…

  “慢着!”

  “喂,是谁这么讨厌啊?”零零义喊。

  “想大结局?还早得很哪,下面的观众先不要散场啊!”瓦剌小王子喊,转⾝对正德帝笑道:“不过娶亲一事,是你们太后在宮廷之上亲自答应的,这么大个‮家国‬,怎可说话不算?若是传了出去,只怕天下万邦,再无人愿相信大明。”

  天下皱眉,一时无语。

  无双急了:“我皇兄金口⽟言,他说了不算自然就是不算!”

  天下叹一声:“唉,现在大家知道当皇帝的难处了吧,若是我只是个乞丐,一天反悔二十次也没事,可是当了皇帝,放个庇别人都要记载,还得替朝廷说过的话负责…”

  太后也叹一声:“虽然无双也是我心头⾁,你亲妹妹,可是为了大明江山‮定安‬,有时皇帝你要权衡轻重,不要义气用事啊。”

  忽然阿龙跳出来朗声道:“当年太后也说,只要我带了五十万打败了瓦剌小王子的三十万,就把无双许给我是吧。”

  太后:“我有说过吗?”

  “有啊?”一个史官立刻跳了出来“您是在小说的第二十三页第六行说的。”

  太后狠狠瞪了他一眼,心说狗仔队的就是讨厌啊,天天跟着你什么都给你记下来:“那又如何?”

  阿龙坏笑一声,走到天下面前,敲敲他肩膀:“妹夫,借我五十万,过几天还你。”

  “好。”天下与他一拍掌。

  小王子跳出去:“哇,你们来真的啊?”

  “嗯?”两个人歪了头笑了看着他。

  “不要以为要开战我就怕了你们哟!”小王子大喊,一伸手拽过⾝边一个会计,小声道:“我们到底有没有三十万啊…”“有啊,算上牛羊就有。”会计刚说完,被成一团扔回了队伍里。

  “咳,战事一开,⾎流成河,本可汗也不想的,不如就由我与那位…”

  “小霸王阿龙便是。”

  “原来是龙亲王,失敬。我们大漠民风強悍,若是两男子同时爱一女子时,便常角力决斗为判,这位龙兄看起来胆⾊过人,不如我们就在此比试一场。三局两胜,胜者便娶无双,如何?”

  “哈,好得很,比武难道我便怕了你不成!”阿龙⾎向上涌“我不战你还当我大明无人啊。看你一把胡子,还敢称小王子,这么大年纪了和我争什么啊。”

  “瓦剌部首领世称小王子,其实就是部族可汗啊…”天下低语道。

  “哦?那也许真的有两把刷子?”

  “好,就在这划下道来,尽力相搏,生死由天。”瓦剌小王子一指场中道。

  “好!”阿龙再顾不得许多,上前与他一击掌。

  无双紧张地看着他们:“你们是亲还是叼羊啊,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啊?”

  史官又跳出来:“长公主,现在是明朝耶,女权主义没市场的。”

  天下也道:“无双,现在只能如此了,难道真的和瓦剌开战吗?”

  “那么,所比什么要由我来决定!”无双道。

  她心中暗想,这样便可以帮到阿龙了。

  瓦剌小王子慡快道:“很好!第一场所比就先由公主决定,比什么本王子也是不怕的。”

  “第一项:作诗!”

  “哎哟喂!”两大男人同时栽了出去。

  小王子站起来擦汗,心道:幸好她还没要我们比揷花。

  阿龙头痛中:我从来不识字,这小丫头好像不知道啊。

  无双想的是:游牧之人连汉话也说不来,哪能作诗啊,阿龙随便说两句也赢定啦。

  可小王子先站了出来:“很好,本王子曾游历草原,写下马上情诗无数,出版诗集五本,这点小事,岂能难倒本王子?”

  当下朗声念道:“哇兹哇古兹恩鲁,者别撒丝曼虾务,斯付耶耶乌加肚儿,斯亚斯里哈达主,劳拉尼耶一哥,劳拉尼耶一哥,金叔金丝萨西度…”

  “打住!这是什么东东?”阿龙叫。

  “这是我们的诗啊,这诗的意思是:啊,茫茫的大漠,悠久的历史…”

  “够了!”阿龙转⾝问太后:“用地方话作诗也算的吗?”

  “这…”太后犹豫。

  “那我也会作啊,听着,”阿龙大声颂“卧梅又闻花,卧枝蕙中地,泥翁卧石睡,卧哺⾼颂泥…”

  “哇,也不错嘛。”太后说。

  天下的鼻子也气歪了,心说“我没有文化,我只会种地…”亏你说得出口!

  “既如此,小王子的诗并非汉诗,便算是阿龙赢了。”太后说。

  “耶!”阿龙跳起来,挥手绕场接受満场呼。“慢着!”小王子说“谁说我作的不是汉诗,我从小深通汉学,只是教我的老师地方口音太重,所以虽然我用的是汉语昑诗,你们还是听不懂…翻译,翻给他们听!”

  翻译跳了出来:“我们家可汗昑的是:⻩尘万古长安路,折碑三尺邙山墓。西风一叶乌江渡,夕十里邯郸树。老了人也么哥,老了人也么哥,英雄尽是伤心处!”

  哇!…人群大哗:真好诗啊,不服不行。

  天下丧气地看着阿龙,心说:看,不从小好好学习文化知识怎么行啊。

  这一阵自然是阿龙输了。

  小王子道:“下一轮该由我来出题了吧。我们瓦剌族男儿个个善于骑,想来大明的神手也不会少吧。不如我们就来比箭。”

  “哈哈哈哈,”阿龙大笑“你真是自寻死路,想当年我小霸王号称江南神弹王,哪家的窗户狗没有我弹丸的痕迹,说打那猫的左眼,决打不到它右眼…”

  那正好。小王子冷笑:请!

  当下命人在台前百步外摆开一行香烛道:“谁能熄最多蜡烛,谁便胜了。”

  他取过铁胎弓,搭起黑雕箭,一箭去,有三烛光立熄。

  好!瓦剌族众骑士均⾼喊。

  “到你了!”小王子笑着向阿龙递过弓去。

  “不必了。”阿龙从⾝后掏出一杆火,当一声巨响噴出黑烟。围观众人吓倒了一片。再一看哪还有蜡烛,连揷蜡烛的架子早崩没了。

  “你…你用非常规武器?”小王子‮议抗‬。

  “什么?有⾼科技当然要利用,不是说熄蜡烛多的就赢了吗?”小霸王怪眼圆睁。

  阿龙胜了第二局。

  “那么第三局所比试之项,不如由我来决定吧。”太后道。

  “在你们主场,想必我是要吃些亏的。”小王子嘟囔道。

  “我这里有皇家祖传龙凤指环一对,名号”天下无双“,因为只有真正相配之人,才能将其戴上而永不脫落,我现在将其送于远方,看谁先将其取回,再戴于自己和长公主的手上而相配,谁便可娶长公主,否则永远远走他乡,不得踏⾜京城。”

  “真有这么神奇的指环,必然知道我心意的。”阿龙暗祷。

  指环被系在鸽子⾝上送向远方,在某个时候草绳会烂掉脫落,指环掉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像一粒种子,等待着开花的那一天,等待着有心人的脚步声,为他的手指的触动而娇羞。它将在那一天开放,绽出千年的缘分。

  阿龙把指环捧回到无双的面前,他发现自己老了,而无双还是那么年轻,她像梦想一样新鲜,在思念中她永远不会老去,他拿起那指环轻轻戴在她的手上,什么少年斗狠,什么生死豪情,都在这颤抖的満是风霜皱纹的手上抖落了。他知道他当年胜了,但他却终没有戴上那个指环。他能找到,但他不能得到。你在大千世界中看见了你所爱的人,你不知道她和你中间是什么,你便急急地奔去了,奔了几万年的路程,得到的,是一个永不能戴上的指环,永不能成真的梦想,永远说不出的一个字。

  而那时阿龙不知道,少年的他仰望着蓝蓝的天空,不顾光耀了他的眼,追逐着光线中那炫目的翅膀,以为自己可以触到。他穿过了城墙,穿过了泥泽,穿过了自己,仿佛这些都是不存在的,但他穿越不了天空和大地之间的距离。

  天下无双。

  他没有能戴上那个指环。

  于是无双终于消失在大漠中,这个故事就是这么简单,我费尽了心机要让它去变得好笑与幸福,但最后还是落在这个结局里,就像抛向天空的指环,最终又落在地面上。

  所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相信所谓三局两胜。

  天下在无双出嫁的那一天独自坐在殿堂中面对那个皇冠,一个声音问他:“在戴上这个东东之前,你还有什么最后的话要说吗?”

  天下双手拿起皇冠,停在半空,想了片刻:“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摆在我的面前,但是我没有珍惜,等到了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尘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再来一次的话,我会跟那个女孩子说‘我爱她’。如果非要把这份爱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一阵寒风吹过,天下合上双眼,缓缓戴上金冠。

  等一等,你又不是去当和尚,你当皇帝而已嘛,用得着那么惨兮兮的吗?

  天下抬起头:“对啊。不过我现在忽然有种预感。我当了皇帝,就无法再和阿凤在一起了。因为她发过誓…她永不进宮。”

  一个承诺,却成了一种障碍,一个相伴天下的誓言,成为一道鸿沟。因为人变了,阿凤爱的是快活自在的乞丐,不是正德皇帝。

  皇上的亲大轿再次来到了镇口。所有的人又都跑了出来。但他们都没有了跃的表情。

  阿芬没有再次跃着去叫阿凤,她默默地走进龙凤店,那里尘灰堆积。

  阿凤重病已经很久了。

  从那天起她的眼睛就再无法看清东西。不知是她失落了这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模糊不清。

  她也无法再听清一些声音。太监尖声地宣读圣旨,人群吵闹,锣鼓喧天,但她的世界是安静的。

  “鸟儿们叫得很好听啊。”她说。

  檐上的鸟儿确实在鸣叫,但没有人能听见,阿凤听见了。

  但阿凤听不见正德帝叫喊她的声音。

  正德帝拥着她,坐进了大轿里。

  外面,世间的风雨不断落下来。

  一路上正德给她喃喃讲着故事,希望她能听懂。

  可是他讲的那些故事一点也不好笑。

  每当他把自己讲哭了的时候,阿凤就听见了,伸出手去给他擦⼲眼泪。

  “你是谁?为什么这么不开心呢?”

  “我丢失了一样东西,一直找不回来,所以伤心。”

  “我也丢失了一样东西,我也一直在找,如果你看见了他,告诉他我在等她。”

  两个寻找的人,在漫漫的时间中擦肩而过,却彼此不相识了。

  车到了潼关的时候,风雨更狂,车再也走不动了。

  “阿凤,⼊了关,就是京城了。”

  “我想,我只能到这里了…”

  “阿凤!跟我走!我带你进皇宮,那里再没有人能伤害你,再没有人会欺骗你。我要带你进京城,没有什么能挡住我们!”

  可是天空暴怒了,雷霆倾怈而下,要把车轿淹没了。

  两人之中,究竟是谁违背了誓言?

  正德冲下了车辆,对着天空狂喊:“听着,我要带她进京城,谁也不能阻挡!我是天子,我是皇上!我要带她进京城!谁也不能阻挡!”

  无边雷雨掩盖了他的声音,纵然是权倾天下,也换不得一刻情。

  车马终于动了,隆隆地驶进了潼关。

  正德忽然心中一凉。

  ⾼大黑暗的城门正在呑噬什么。

  他忽然‮狂疯‬地跳过去,阻拦那巨轮。

  大轿在通过城门后停下了,天下怔怔地站在轿外。

  他仿佛听见了阿凤的声音:“我是永远不会进皇宮的,我没有那个命。”

  大婚礼轿浩浩⼊京城,已成万千缟素。

  …

  而阿凤还站在那里。站在天下离开的那个夜里,痴痴地等,等着她的情郞来接上那下段歌词。

  …

  是这般柔情的你给我一个梦想徜徉在起伏的波浪中隐隐地漾在你的臂弯是这般深情的你摇晃我的梦想绵像海里每一个无垠的浪花在你的⾝上睡梦成真转⾝浪影汹涌没红尘残留⽔纹空留遗恨愿只愿他生昨⽇的⾝影能相随永生永世不离分是这般奇情的你粉碎我的梦想仿佛像⽔面泡沫的短暂光亮是我的一生…

  我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但是天下还有很多相爱的人,他们在黑夜里静静地等,在大幕落下后无声地坐着。因为青舂还没有散场,恋歌还要风昑唱。人太年轻看不破红尘,曲太轻柔不相信命运。所以大幕要再次揭开,为了无悔的爱情还有稿费,请大家再次鼓掌。

  光明重现,幕帘一挑,轿中人向外望去。长城外,大漠中,⻩沙漫漫沙岗上,出现了几十骑士的⾝影。

  阿龙与他的死马贼们又立在山岗,看着下面浩浩的瓦剌护卫大军。

  阿龙:“十五⽇,晴,有风,地官降下,定人间善恶。有⾎光,忌远行,不过我还是要来,因为人如果信命,就不如拿个蛋撞死。我才不管我戴得上戴不上那个指环,我只知道无双一定会是我的。”

  马贼乙站在他的旁边:“每年总有几个月,人们好像都不愿去死。一年前立舂后,我一直没有买卖。不过现在终于有了,想死的人就是我们老大,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他一起来打劫几万瓦剌大军,也许我真的蠢到相信,英雄都是打不死的。”

  有马贼指向山下:“老大,我们的货来了。”

  “好!各位兄弟,这次我们的目标是…”

  “无双!”

  “打劫啦!…马贼们发出了也许他们一辈子最后一次呐喊,从漫漫⻩沙岗上掠下。

  瓦剌骑士们惊异地看着那沙丘上几十道沙线,像看着兔子呐喊着冲向狼群。

  直到阿龙冲到了他们⾝边,瓦剌军们还没反应过来。

  刀光闪处,人仰马翻,几十道⻩尘冲⼊黑⾊大海。

  砍杀,砍杀,砍杀,撕裂黑⾊,而更多的黑⾊涌来。马贼们把毫无准备的几万骑兵搅得大。一边是弓马娴的游牧骑兵,一边是呼啸群山的马贼山匪,骑者们在阵中玩起了马术与追逐的竞赛。

  阿龙后仰避过挥来刀锋。阿龙侧⾝挂在马上躲过弓箭。阿龙将擦⾝而过的骑士拖下马,阿龙一刀将面而来的骑士砍落马下,阿龙无人可挡!

  轿边的侍女痴痴看着,敲敲轿窗:”公主,出来看真正的男人。”

  阿龙在军中左冲右突,⾼呼:”无双!你在哪?无双,我来接你!”

  侍女抹眼泪道:“可惜就要被刀砍死了。”

  小王子立马在轿边看了也不由叹道:“不想大明还有这等有胆⾊的人物啊,可惜。”

  虽然被猝不及防地搅,训练有素的瓦剌骑兵们还是很快稳住了阵脚,于是马贼们一个个从马上栽了下来。“阿龙哥,我帮不了你啦…”他们在落下马时大叫着,被铁骑碾过了。

  只剩下阿龙和马贼乙了。“马贼乙,不要心不在焉左看右看,你在⼲什么?”

  “我一直在等一个机会…”

  “什么?”

  “小心!”马贼乙跳了出去,帮阿龙挡住了那一刀。

  他在地上吐了⾎微笑了:”像我这样的配角,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了。大家可能还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叫马贼乙。”

  最后阿龙被围在了核心。

  原来世界上真的没有奇迹。

  阿龙被打落在马下。

  他在将被马蹄踏过的时候还在大喊:”无双!”

  可是轿帘却一直没有动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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