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 走火入魔
曙光未露，兰舟轻发。
海上风平浪静，和风暖暖。四人一路说笑，及至⽇没，前方海面隐约现出一处岛屿。
曲灵风大声叫道：“便是那里了，再过一个时辰，即可抵达。”几人站在船头，奋兴得手舞⾜蹈。
⻩药师笑道：“正好天黑，当不会被人发觉。我们在沙滩树林里休息夜一，明晨还是见太⽩星升起即从巽位登岛。”曲灵风又划了一阵，到了丛竹岛，推小舟到沙滩上挖坑埋好，免得被嘲⽔冲走或是露出马脚，说道：“上次我来就从这里上的岛，这次我们就在左近休息。”众人不敢远走，吃些随⾝带来的⼲粮，就在沙滩边草木丛里合⾐而眠。
⻩药师不敢睡
，等到启明星刚刚从东方升起，晨曦微露，便醒唤三人从巽门上岛。四人不敢走快，一路小心翼翼摸索前行。⻩药师取出一个小铁盒来，从里面取出一支短香，挥起火折点燃，夹在指间，道：“这支香正好可燃一个时辰，待香烧完，若不能走出
阵，无论如何先返回小船那里，另找生门，切记不可妄动。”
走过脚下银⾊沙滩，前面是一条小径，两旁竹林茂密，葱翠掩映，一片昏暗，
风裟裟，显得妖气十⾜，令人战栗。⻩药师挥舞一把短刀开路，一步步慢慢踩实了再往前走。曲灵风磁铁探路，也是十分谨慎，神合子提着盾牌，十分警觉，惟有小蘅轻撒红⾊胭脂，不以为然。
“咦？”曲灵风突然叫了一声，原来那磁铁猛然往下一沉，失声叫道：“下面有铁器。”
⻩药师道：“莫
动。”挥刀砍了三
竹子铺在路上，又道：“踩着竹子走。”四人踏竹而行，却是无事。
走出不远，又听“丁丁当当”几声脆响，暗蔵在地里的几把刀子被磁铁昅了上来。曲灵风头摇叫道：“几⽇前我上岛时，却没这般花样。”话音未落，神合子大叫一声“不好”却是脚下绊蒜，带动地上一块岩石触动了机关，斜刺里
出一道竹排，竹尖锋利，风声虎虎，幸亏神合子眼明手快，盾牌封堵得快，否则四人定然穿
破肚。
⻩药师凛然道：“道路不对，今⽇巽位却是死门，我们撤回，改走离位。”
四人没走几步，便连遭凶险，实不敢再往前走，慢慢退了回来，改走离门。这离门却是一路畅通，小径花香鸟语，疑为世外，竟无有半点凶险。这丛竹岛却是极大，走了快半个多时辰才到了岛心，绿竹掩映之间，现出几座屋宇，四人转来转去，却无论如何走不到屋檐下面。
⻩药师心下奇怪，眼见那房屋就在眼前，为何没有了路？低头看小蘅做的路标，斑斑驳驳的一地红粉，显然这路转来转去走了多次。眼见手中熏香就要燃尽，心下一急，骂道：“不知冯哈哈那老鬼在不在岛上，倒不如一把火全给他烧了，看他还在不在这里弄玄虚逞本事。”
神合子哈哈笑道：“走不出竹林破不了阵，便要放火烧岛，只怕小兄弟才没有真本事。”
曲灵风道：“先撤回吧，时辰一过，来路想必封了，定然危险得很。”
⻩药师凛然道：“明明已经到了，怎能返回？那遗刻当真在前面房间里？”
神合子哈哈一笑，道：“那房舍中有一处叫做死火斋，密道在死火斋地下，要看遗刻只有往前走。”
⻩药师大声道：“大竹当道，我便砍了它！”说着挥动短刀，砍倒当道的几竹子，耳边听得“吱嘎嘎”几声响，竹枝瑟萧摇，几棵翠竹生了脚一般动了起来，显然是机关又被触动。
曲灵风叫道：“不好，快撤！”
话刚说完，那竹已然静止，惟竹叶飘零，飞舞下落，煞是好看，面前竟闪出一条石板路来，小路绕过一座竹亭，直铺到前方屋宇。
⻩药师哈哈一笑，道：“冯哈哈真能吓唬人，险些被他蒙住，原来只需给他几刀，他便老实让路啦。”说着大踏步朝前走去。那屋舍內显然无人，否则怎会听凭⻩药师等人这般喧哗吵闹。想那岛主冯哈哈到中原寻找密钥不知去到几时才能回转，其唯一的弟子武眠风又被⻩药师打伤，此刻定是在找寻师⽗，偌大的的丛竹岛却是空无一人。
一轮彤彤红⽇从东海升起，霎时金光四。四人在那几间精致瓦舍中找到“死火斋”便跳窗而⼊，那屋舍却是⼲净整洁，众人不敢动。
神合子取出一把很大的铜钥匙，铜钥普通得很，⻩锈斑斑，并无异处。四人又在死火斋四周墙壁摸索，终于在隐蔽的墙角找到锁孔，神合子道长将钥匙一揷一转，地面一块青石立时松动了。
四人惊呼一声，推开大石，里面现出一个黑洞洞的道甬，暗嘲
，霉气扑鼻。待放了一会霉气，曲灵风找来火炬点燃，当先走下洞去。
甬廊只有几步，路口一转，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一个石室，四壁黑漆，地上却是细沙青苔，十分滑溜。
曲灵风火把照亮，见那石壁上果然刻着无数行大字，虽不规范，却是银钩铁划，刚健有力。
曲灵风找到口诀开头，第一句却是“潜龙⼊岫归真源，收云揽月自沉。”再往后读了几句，便直头摇，一句也不明⽩。
⻩药师默念了几句，也是不大明⽩，隐约是道家修为之法，心中暗想，自己对道家所学终究肤浅，倘若王重
来到这里，必定比我读懂得多。
神合子呆呆出神，过了片刻也是头摇叹息。
少女小蘅扑哧一笑道：“⾼深的功夫必定不能谁看了都能学会，不妨住些时⽇，参悟几天。小蘅到外面看着，看有没有船上岛，免得主人回来。”说着转⾝出洞。
三人打坐运气，冥思苦想，不知不觉间，天⾊已晚。神合子等人只得出了洞来，胡吃口东西又进洞面壁沉思。
小蘅走进来道：“那岛主若是夜间回来，必执火炬照路，我们只要轮流放哨，不至被他逮到。”
神合子道：“该当如此，他若果真来时，我们先毁了壁上武功，合力斗他一斗。”
小蘅说道：“打不过就快跑，你们会武功我却不会，到时候可别丢下我。”
⻩药师等人人听了，都是笑了起来。
接连数⽇，⽩天小蘅煮饭了望，晚间神合子、⻩药师、曲灵风轮流守夜，均不见冯哈哈返回。想那冯哈哈定是寻找密钥走得远了，此刻说不准人在何处。
第五⽇风暴突然袭来，狂风大作，大雨如注，三人谁也没去守夜，竟也夜一无事。
到第六⽇清晨，海面上隐约现出一个黑点，直朝岛上漂来。小蘅一惊，待黑点
近仔细看时，却是两个人扶着一块舢板朝丛竹岛游弋过来。二人漂到岸边沙滩竟然不动，显然力竭，只因距离太远，实在看不清楚来人是谁。小蘅连忙去洞中召唤⻩药师三人，三人心中骇然，莫非岛主冯哈哈与弟子武眠风回来了？
四人掩好地洞，屋內物事均保持原貌，随后退出死火斋。岛心离海边尚远，也不十分着慌。⻩药师察看了生门，带人下岛，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到了海边。
海边那二人仍然匍匐在沙滩上动也不动，看装束其中一个却是女子，另一个是青年武官打扮。众人心下奇怪，不是冯哈哈，却是谁人呢？
⻩药师却是不怕，当先走近，见那女子却是素面朝天，一望之下，不由得呆了。这人不是岳诗琪是谁？分别一年有余，没想到孤岛重逢了。⻩药师连忙扳转那青年武官，却正是岳见龙。这兄妹缘何流落到此，一时间却想不出因由。
那岳见龙⾝子一动，竟然转醒，睁眼看到⻩药师，嘴角一动，似是一喜，颤声道：“我不要紧，相救舍妹。”
⻩药师把他放下，伸手去探岳诗琪鼻息，气若游丝，人是昏不醒，待仔细查看，却是呛⽔过久，实无大碍，又探看岳见龙，也是如此。
⻩药师转⾝走到竹林里，片刻回转来，手里拈了各⾊的瓣花，捻成药丸分给岳见龙、岳诗琪服下。
小蘅好奇，道：“这是什么药？分明就是瓣花嘛。”
⻩药师道：“这丛竹岛却不一般，琼花瑶草多得很呐，这些瓣花都是难得的好药。”
小蘅却还不信，问道：“那你这药丸叫什么名字？”
⻩药师一乐，道：“这个方子平常得紧，没有名字。”
那岳见龙⽔
却是极好，那⽇与⻩药师钱江弄嘲不相上下，此时已无大碍，这岳诗琪却是依然没有醒转。⻩药师望着她那张俏脸，娇
如花，美得叫人不敢视，不免心旌一摇，昔⽇岳诗琪的一笑一颦纷纷从脑海里涌现出来，原来自己这一年多来不曾忘记她，此时重逢，心中登时
喜无限。又想到那⽇孤山云亭若不是自己一声吼，便不会有西湖劫舟骂帝，也许不会被她误会，就不会被她视做小贼。英雄大会上岳见龙原谅了自己，却不知这岳诗琪心中到底有没有原谅自己。不管原谅与否，早先心中的嫌隙隔阂却是永远无法平复如初的。想到这里，不由心头怅怅。
⻩药师正自发呆，岳诗琪轻“嘤”了一声，二目活转了来，口中叫道：“哥哥…”岳见龙正自端坐运气，听她吆唤，心下大喜，叫道：“好妹子，哥哥在这里，没事了。”
岳见龙抬头对⻩药师道：“多谢⻩兄相助。”
⻩药师轻轻头摇，道：“我与岳兄义气相期，不必客气。”
岳诗琪“呼”地坐起，看看⻩药师，道：“原来是你。”
⻩药师见她无恙，也记得自己，无比欣慰，道：“诗琪，是我。”
岳诗琪一歪头，厉声质问道：“去年大军北伐，你为何不去？”
⻩药师一呆，万没想到别后的第一句话竟是这句，心下茫然，却是无论如何回答不出来。岳诗琪见他不答，越是变本加厉，道：“怕死鬼。亏我三哥当初在武林大会上让着你，真是让错了！”
⻩药师喃喃道：“你为何这般对我？我何处对你不起？”
岳见龙连忙圆场，道：“⻩兄莫怪，小妹出嫁之后，这脾气变坏了不少。”
岳诗琪脸却一红，低声道：“三哥又胡说。”
⻩药师头“嗡”的一声，岳诗琪已经嫁人了？自己与她虽无山盟海誓，却有爱慕之心、暗生情愫，一听这话，心里却是一寒。转念一想，倒觉自己可笑，苦笑一声，不去多想。
⻩药师忙岔开话题，给众人相互引见，曲灵风一听那岳家兄妹是岳王之后，心下十分敬慕。
神合子道：“既然这岛主没有回来，我们住些时⽇再走，且请到岛上休息。”
⻩药师带路缓行，岳见龙便把为何漂泊海岛的事情说了。原来岳见龙是奉命带领船队在东海缉拿海盗，不想昨⽇风雨大作，打沉战船，上百名官兵落⽔，下落不明，自己与妹妹抱住一艘小舢板漂到丛竹岛来，恰巧遇到⻩药师等人。
到了岛上，⻩药师与岳见龙又是一番良悟，把自己对《武穆遗书》的精解说与他听，二人谈笑风声，十分投洽。不久，小蘅做好了饭菜，众人席地而做，边吃边聊。
岳见龙忽道：“这小妹做的菜真的好吃。”小蘅抿嘴一笑，却是不语。
岳见龙转头对岳诗琪道：“却没我妹妹做的好吃。”岳诗琪一急，娇嗔道：“三哥又取笑我！”众人听了，均是大笑。
岳诗琪不饶，又道：“小妹会的这位妹子却不会。”小蘅埋头吃饭，也不答话，心里却是不乐意，想说那你便不吃，终于是忍住了。
席间，岳见龙问起⻩药师等人为何在这孤岛之上，⻩药师看了看老道神合子，神合子点头示意，道：“但说无妨。”于是⻩药师便把上岛因由讲了出来。
神合子接着道：“岳家小哥也是习武之人，不妨滞留几⽇，一同参详。”
但凡学武之人，听到上乘武功无不跃跃
试、技庠难耐，岳见龙听了，连声说好，一想到学成此等⾼明功夫便可横扫江湖，心底就冲动莫名。
吃罢饭，神合子重新打开地洞⼊口，曲灵风点了火把，⻩药师、岳见龙跟在后面，四人一同参悟那壁上武功。
岳诗琪却不下洞，与小蘅坐在屋外聊天。岳诗琪是官宦姐小，年纪又长，见识颇多，讲到兴味处却是眉飞⾊舞。小蘅也不多言，抱着膝盖静静聆听，也不多言。
不觉月上中天，夜已经深了。小蘅问道：“岳姐姐什么时候认识⻩大哥的？”岳诗琪也不迟疑，道：“前年八月十六。”小蘅一奇，道：“为何这般准确？”
岳诗琪格格一笑，道：“那年八月十五大雨，八月十六却是热闹，那天⻩大哥到我曾祖坟前拜祭，后来又把当今圣上劫跑了，所以记得。”小蘅听得好奇，不停追问，岳诗琪便详细地讲给她听，直讲到英雄大会，大军北伐。
小蘅幽幽道：“岳姐姐知道的真多，这些⻩大哥都没有跟我说起。”
岳诗琪笑道：“这个我也亲历，自然知道。”
小蘅道：“⻩大哥行为乖张，不比常人，却是个大英雄。”
岳诗琪“哼”了一声，却是不屑，道：“那些战死沙场的才是英雄好汉，他却算不得英雄。”小蘅也不与她争辩，又问道：“你喜⻩大哥么？”
岳诗琪脸⾊微变，摇了头摇道：“我不知道。”
就在此时，岳见龙摇摇晃晃从洞里出来，口中喃喃道：“不对不对。”
岳诗琪喜道：“三哥学到了几层？”岳见龙仿佛没有听见，口中不停念叨：“不对不对。”神志却不大清明。
岳诗琪道：“三哥累了，休息一下吧！”岳见龙这才回过神来，对岳诗琪笑笑，道：“那壁上所载，为兄倒是读懂十之七八，只是那套武功绝学实在深奥，殊是难解。”说完，又是摇头摇，叹道：“不对不对。”
岳诗琪见他悟的⼊，却是心喜，也不再打扰，拉着小蘅，到房间睡了。
转眼三天过去，神合子道长依然不得要领，⻩药师也只知一鳞片爪，那曲灵风资质却是最差，一点头绪也无，岳见龙后来参详石壁武学，倒是学得最多，武功大进。⻩药师心中纳罕，那岳见龙智力绝逊于己，为何自己全然不得要领，他却能一⽇千里，心中不服，更加专注研习。
到第五⽇，⻩药师突觉膝间“⾎海”、⾜底“涌泉”两处⽳道跳个不停，初时一喜，后来却是越来越痛，腿双几乎不能走动，心下骇然，难道这是琊门武功？再练下去非残废不可，惧意大增，于是用心揣摩，循序渐进，不再急切猛攻。
到第六⽇上，岳见龙发起狂来，大呼小叫，以头抢地，口中念念有词。⻩药师大惊失⾊，难道岳见龙修炼不得法，⼊了魔道？合⾝上前把他扑倒，无奈岳见龙劲力大得出奇，双掌一
一推，⻩药师⾝形竟凭空颠了起来。
神合子、曲灵风连忙发招，按住岳见龙双臂。岳见龙势如疯虎，猛不可挡，右臂蛟龙蹈海，左拳横扫千军，一曲一直，将二人击退。⻩药师心头一凛，这岳见龙似乎已然领悟这“分⾝合击”的精要，却不知哪里出了问题，练岔了路，想必伤了脑筋。于是合⾝加⼊战团“兰花拂⽳手”连点岳见龙周⾝几处大⽳，才将他制住。
岳诗琪听到洞內
，进来一看，才知哥哥已然神情呆滞落寞，认不得人，不由心下大急，叫道：“⻩药师！你引
我三哥学什么琊门武功，是你害了我哥哥，必当报应轮回，你也不得善果。”
⻩药师心下恼怒，想要分辩却又忍住，暗道：“怎么怪我？怎么又是我的不对？你爱怎样说便怎样说！与你争辩不清，口⾆之争，实不值得。”
岳诗琪又咒骂了几句，竟自一个人呜咽起来。
⻩药师心中登时一软，道：“这样吧，⻩某送岳姑娘和岳兄回临安，请名医延治，或无大碍。”说着，在瑶草中寻了几味草药，掰开岳见龙的嘴，拈团给他服了。眼见好友如此，心下怎不凄然？
小蘅觉得好奇，道：“⻩大哥，这花草既治那淹⽔也治精神错的么？”小蘅本是童言无忌，岳诗琪一听，却大是着恼，大声叫道：“⻩药师，哪个要你假慈悲！哥哥，我们走！”说着扶起岳见龙僵直的⾝体往岛下走去。
⻩药师喃喃道：“你如此冤枉于我…”喉咙一痛，竟再也说不上话来，心下戚戚然，两行清泪滚滚而下。
小蘅看在眼里，跑过去帮她扶岳见龙下山。岳诗琪伸手一推，小蘅⾝子弱小又不会武功，一个趔趄，坐在当地。
小蘅站起，看看⻩药师，又看看岳诗琪背影，却不再动弹。
曲灵风道：“⻩兄，我去撑船送岳家兄妹回临安，再回来接三位离岛。岳兄练此功走火⼊魔，我等不宜再练。”⻩药师微微点头，道：“有劳曲兄弟。”
曲灵风跑去撑起岳见龙，这次岳诗琪不再推脫谩骂，三个背影朝岛下缓缓移去…
小蘅见⻩药师呆呆出神，走近道：“⻩大哥，你为什么哭了？”⻩药师低头不语。
小蘅又道：“大哥刚才说那瓣花草药平常得紧，没有名字，我见那岳姐姐却是个好坏不分喜怒无常的人，不如叫‘无常丹’吧？”⻩药师心如⿇，对小蘅所言，全不⼊耳。
小蘅一脸忧⾊，缓缓道：“岳姐姐对你不好，小蘅今后好好待你便是。”
神合子听了，一把将她拉到⾝边，愠道：“孩子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