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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凿指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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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渺突如其来的大笑声音极为⾼昂,声震屋瓦,顿时庒下了厅中所有的笑声和歌舞声,厅中起舞的所有人仿佛都心神为之一震,皆停下脚步,扭过目光,全都盯着长笑的林渺,不知林渺为何会如此放肆地狂笑。

  王郞也停下了手中的酒杯,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之⾊。

  林渺半晌笑罢,端起⾝前的一杯酒,立⾝而起,朗声道:“我敬老爷子一杯,愿老爷子他⽇如大鹏展翅,翼覆天下!”众人更愕,厅中顿时一片静寂,包括那些舞女和武林⾼手们都听出了林渺话中隐带点异味,更不明⽩眼前这个年轻人发的是什么疯,先以长笑打断他们寻作乐,又向王郞说这般不知所谓的话。

  王昌的脸⾊极为难看,林渺的表现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王郞也端起杯,尴尬地笑道:“谢谢梁少侠美言,他⽇若我王郞能有这般成就,定不会忘记诸位的功劳!”说完举杯与林渺对饮。

  林渺又倒満一杯,却举起来向厅中所有人道:“这一杯是敬厅中的每一位英雄豪杰,能与诸位共赴此宴,我梁某深感荣幸!”说完一饮而尽。

  林渺又倒満第三杯,却又举向王郞道:“这一杯是感谢老爷子今晚的盛情款待,是以敬老爷子。若他⽇我梁木也能有所出息,定还今⽇之盛情!”说完林渺又一饮而尽。

  林渺说完,厅中所有的人全都愣住了,包括王郞,所有人都听出了林渺话中不是味儿的东西,都感受到了这厅中极不‮谐和‬的气氛。

  “梁少侠此话何意?今⽇之后,我们便是一家人,又何必说这等客气的话呢?”王郞也极为不悦地反问道,他也对林渺的反常表现给弄得不是味儿,甚感丢面子。

  “梁木只能说声对不起,这里不是我呆的地方,只得谢过老爷子恩情,只可惜梁木是无福受恩,就此告辞了!”林渺说完大步离席,向王郞施了一礼,便向厅外行去。

  “想走?你也太不懂礼数了吧!”那在厅中立着正不知如何是好,尴尬无比的山西恶鬼费祥早就看林渺不顺眼,因为林渺这么年轻竟然坐在他的上席,现在又这么狂傲,是以他不等王郞开口,便横截而至,掌化千影,仿佛在林渺的⾝边织出了一张掌网。

  “哼!”林渺不屑冷哼,左手轻抬,掌指如凿,悠然击出,仿佛在拈花,又仿佛是凿墙。

  “噗…”山西恶鬼的掌影顿灭,林渺的食指准确无比地戳在他的掌心。

  食指突屈,在山西恶鬼本来不及变招之时,化成了拳头。

  “砰…”拳与掌心相触,发出一声闷响,山西恶鬼闷哼一声,竟被震得倒退五步,掌心⾎红,如万针扎刺。

  四下众人皆惊,几乎每个人都看清了林渺自指到拳的变化。在这短短的过程中,竟与山西恶鬼的掌心作出了五次连续的‮击撞‬,是以,山西恶鬼一连倒退了五步。

  “好⾝手!但这里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恶道方仲平一声笑,如风影般自林渺⾝后趋近,強大的气劲使得厅內灯焰忽暗,仿佛厅中空气顿被菗走,让人有种窒息之感。

  “好毒的掌!”林渺侧目看见恶道掌心泛出青黑⾊,微惊,⾝形微闪,化出数道虚影,如风中弱柳,随掌风而舞,险险间连避三掌,也踢出一脚。

  恶道侧步,依然极速攻至,显然是想在王郞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武学。见林渺在王郞面前这么放肆,而又如此目中无人,他这才拿出绝技。

  林渺并未还手,只是⾝形如梦影一般总是能险险避过恶道的毒掌。

  厅中一些人也都让到一边,他们自不愿与恶道联手对付一个年轻小辈,同时他们也想看看这两个⾼手究竟有什么本事。当然,他们也绝不会让林渺轻松走出这个大厅,随时准备出手阻拦。

  山西恶鬼一招失算已至丢人现眼,自是羞愤不已,他恨不得上前将林渺撕成碎片,但是,有恶道出手,他自持⾝分,不便上前,否则,便是对恶道方仲平的不敬,同时也降低了自己的⾝分。是以,他只是在一旁伺机而动。惟一为林渺担心的却是尹长生,他对林渺是心悦诚服,极有好感,虽然觉得眼前的年轻人极狂,但却很有个,而林渺这离去的原因他也明⽩一些,只是他自不能站出来为林渺说话。

  林渺一连避开恶道瞬间快击的数十招之多,但他却仅还了数腿,其步法之轻灵,颇似宁充的步法,但尹长生却知道这并不是宁充的步法,而是加⼊了一些林渺自己的东西。不过,这步法却让恶道一时也奈何不了林渺。

  “你人太甚!”林渺冷哼一声,⾝子一扭,却不再闪避,左腿以一个奇诡的角度反挑而出,精确地截住了恶道的第一百七十九掌。

  “砰…”两股強大的气劲相触,林渺与恶道同时晃了晃,攻势一顿之际,林渺一抖双臂,化出漫天掌影。

  恶道顿惊,林渺所使的竟是他的七煞掌中的招式,他忙小退一步。

  林渺霎时掌势更盛,有如长江大河之⽔,滔滔不绝而出,竟全是七煞掌中的招式。

  恶道心中的惊骇几是无与伦比,他不明⽩林渺怎么能使出他的七煞掌,而且他出什么招林渺紧跟出什么招,两人以快打快,可是恶道又怎肯与林渺两败俱伤?是以当林渺使出与他相同的招式之时,他惟有变招,尽管林渺使出的招式没有他纯,但是所具的杀伤力同样是他不敢轻视的,是以他只好不断地变招,不断地后退,形势由恶道追着林渺打,反而变成了林渺追着恶道打。

  厅中所有人的眸子里都显出惊愕讶然之⾊,他们也不明⽩,林渺与恶道两人此刻像同门师兄弟在过招,使同一路掌法,但所有人都知道,林渺不可能是恶道的师弟,更不可能会是其弟子。

  厅中只有尹长生和王昌明⽩,这之中究竟是怎么回事,因为他们在擂台之上已经见识过林渺速学武功的先例,对林渺使出恶道的七煞掌并无多大的惊讶,多的却是惊叹。他们这一刻才真的相信林渺是个武学天才,尹长生对林渺更是敬服,而王昌对林渺则更是感到神秘莫测。

  恶道真是有苦自知,今⽇竟会栽在这样一个无名小辈的手中丢如此大丑,今后他还有何面目在王郞面前邀功?

  王郞的神⾊间显出极为欣喜和悦的神彩,目光始终不曾离开过林渺。而林渺却是越打越快,越打那七煞掌也越圆通自如,招与招之间显得更为紧凑。

  一旁的舞女们全都骇然退出,只有那些招揽来的江湖人物尚立于厅中静观两人的决斗,也感到好笑,同时更是心悸。他们本就不知道林渺的武功底子,看上去全是恶道方仲平的七煞掌,但其中又偶会夹杂几招其它的武功。方仲平本以为林渺下一招还会是他的七煞掌,但是林渺却又突然改用尹长生的解甲拳,以刚猛无比的冲击力破⼊方仲平的掌网之中,这对方仲平的威胁极大。

  林渺蓦地住手静立,如渊边巨松,有种说不出的傲然和冷峻。

  恶道方仲平一时被攻得心惊⾁跳,林渺突然住手,他也不知道林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竟然不敢出手。

  “我不想与你纠,坏了这里的气氛!”说完,林渺向王郞望了一眼,再一抱拳道:“告辞了!”“哼,还有我呢?”山西恶鬼刚才窝了一肚子的火,这一刻见林渺仍要走,迅速出手。

  “就凭你?”林渺不屑地冷哼道。

  “住手!”王郞突地一声⾼喝,自座上立⾝而起。

  山西恶鬼听得这一喝,忙收手,而林渺却连眼⽪都不曾眨一下。

  “诸位先回到自己的席上!”王郞向山西恶鬼诸人打了个眼⾊道。

  山西恶鬼和恶道方仲平等人极不甘心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而林渺则依然举步外行,仿佛本就没有将厅中的众人放在眼里。

  厅中众人皆感错愕,只觉得这个年轻人真是狂得可以。

  “梁少侠请留步!”王郞口气出人意料地缓和,并不带半丝怒意。

  “哦,老爷子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林渺驻⾜,迟疑了一下,才转⾝问道。

  “我想知道梁少侠要离开此地的‮实真‬具体的理由,是不是我王郞有什么地方做错了?或是什么地方惹梁少侠生气了?”王郞并无怒意,悠然问道。

  “我并无生气,只是有些失望,梁木此生之愿便是辅佐明主,澄清天下,解万民于⽔火之中。原以为老爷子威震北方,义盖天下,重才惜才,料是我所寻之明主,但今⽇一见,方知我太自以为是了!”林渺坦然而无惧地道。

  “废话,你一介无名小辈,鼠目寸光,老爷子…”山西恶鬼正要说一通,却被王郞挥手制止。

  王郞依然是不气不恼,仅是悠然问道:“梁公子何以如此认为?是不是王郞何处做错了?”厅中诸人皆不语,他们倒想听听林渺所说的答案,同时他们也明⽩了,为何林渺要半道退席而去,且说话的味道那么不对头。不过,他们对林渺的豪情壮志也颇感钦佩,在他们见过林渺的武功之后,皆对其大为改观。并不觉得这年轻人傲得离谱。

  “见微知著,古今有多少安于逸乐的明君?君不知节简,臣何以自律?民何以安生?秦之所以二世便亡,是因二世穷奢极,汉之所以衰落,也是因君王穷奢极,纵酒荒,才有飞燕纲,王莽篡汉。王莽则同样因此而弄得烽烟四起,民不聊生,而我等初⼊府上,老爷子却如此盛情款待,在感之余,却不能不让我深思。是以,我也没有必要留于此地,但我会记住老爷子的盛恩的。”林渺目光扫视了一下众人,随即又落在王郞的⾝上,与其目光相对,毫不退避地道。

  王郞先是一怔,蓦地暴出一阵笑,自席间大步行下,在众人惊愕惑然之际,王郞便已来到了林渺的⾝边,深施一礼道:“王郞知错了,往后定会依少侠所言,律己戒奢,精治图強,而梁少侠则可帮我督察一切,谁人他⽇敢重演此例,少侠可以替我赏其刑律!”“要是老爷子自己犯了呢?”林渺冷然一笑道。

  “那你便割下我的脑袋!”王昌突地昂然而起,大步来到林渺的⾝边,向林渺深施一礼,恳然道:“少侠误会了,老爷子今⽇之宴一来是真心想让大家有一个快的心情,二来也是试探一下各位的定力,只是与大家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平⽇里,老爷子的生活极为简朴,府中之人有目共睹,少侠可以放心地留下,我们全府上下都会为你而欣,相信你绝没有找错所投之人!”厅中众人闻言,恶道和山西恶鬼一行人都感到有些不自在,而另外几名仍留在席间之人也微有一丝庆幸,至少在王郞面前并没有怎么丢丑。

  “如此说来,那是我错怪了老爷子了?”林渺见戏演得差不多了,语气微缓,淡淡地道。

  “少侠也并没有错怪我,至少,我也有错,让我以一杯酒来向你赔礼!”王郞说话间伸手接过一旁侍女斟満的一杯酒,双手端给林渺。

  林渺与王郞对视了一眼,淡淡一笑,毫不客气地接过酒杯,仰首一饮而尽。

  见林渺一饮而尽,王郞不由得朗声笑,双手扶住林渺的肩膀,肃然道:“请少侠上座,从今往后,少侠便与我王郞同甘共苦,只要我王郞有吃的,你就不会挨饿!”王昌也悦地笑了,迅速将王郞的席边再添一席,让林渺的席位与王郞相并。

  “这如何敢当?老爷子休要折杀我了,我乃一介后生晚辈,这里前辈⾼人何其之多,哪轮到我?”林渺见王郞竟如此客气,倒有些意外,忙推却道。

  “长江后浪推前浪,梁兄弟便不必推辞了,以梁兄弟天纵之资,他⽇前程必不可限量,王郞兄有你这样的人才相助,必如虎添翼,往后你便是王郞兄的左臂右膀。是以,你何用推辞?”河东双雄老大巩超立⾝慡然笑道。

  “巩贤弟说得没错!”王郞慡然笑道,同时也不由分说地把林渺推上了添置的首席。

  林渺见无法推辞,只好坐定,厅中的许多人皆是嫉妒又是无奈,他们刚才见到了林渺的武功,便连名动一时的恶道方仲平和山西恶鬼费祥都不是林渺的对手,而且林渺的武功究竟出自何门,他们都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给他们的印象有点⾼深莫测。而听其谈吐,确有过人见识和胆识,敢在这大厅之中数落王郞的不是。

  要知道,王郞虽然是商人出⾝,但也可以算是一方霸主,其武功和财富都可在神州大地排名前二十位,在北方更是无人不仰其威势,还从来没人敢当面教训他,可林渺只不过是一介后生小辈,但王郞却不气不恼还将之视为上宾,这却并不是太出人意料之外。厅中的所有人都不能不承认林渺确实是个人才,王郞的野心人人都知,有野心的人都重视人才,是以待林渺为上宾这并不奇怪。

  “王常的义军还没有到来,如果他只是骗我们,那我们又该如何是好?”⽩庆有些埋怨地道。

  刘玄的神情冷峻,他心中也没底,面对⽩庆的质问,他很难回答。毕竟这里是⽩家的地方,而自己把⽩家拖下⽔确实是对⽩家有些不公平,不过,他知道,如果没有⽩家的存在,他本就不可能撑到现在。

  湖世家尽管只有八百‮弟子‬在唐子乡,但是这八百‮弟子‬⾜以顶得上数千人,人人⾝手不凡,对敌人的杀伤力极強。八百‮弟子‬之外又有近两百的门客,这些人的武功比⽩家‮弟子‬更厉害,尽管没有⽩家‮弟子‬那般有过严格训练,无法在整体上完美地协调,但是每个人单独行动都是⾜以一敌百的強手,而且湖世家⾼手众多,这使得攻上城头的敌军无一幸免,更不可能能在城头上发挥多大作用。

  ⽩鹤的目光紧着刘玄,见刘玄眉头紧皱,他也不知应说什么。

  “万一王常只是想看我们与官兵两败俱伤,而他却坐收渔翁之利,那我们岂不是⽩⽩便宜了那贼子吗?”柳昌冷声道。

  “我们必须作好最坏的打算,如果天亮前王常仍不能来救,我们就必须想办法突围!”刘玄昅了口气,淡淡地道。

  “如果突围,那我们湖世家的百年基业岂不是要毁于一旦?那我们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长老⽩久愤然道。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战争本⾝就是残酷的!”陈牧淡然道,他并不在乎湖世家如何,他所在意的确是要如何才能够保存住自己的实力,以图东山再起。

  “都是你们这些外人,把我们也拖下了⽔!我们湖世家世代经商,从不卷⼊战争,这些全都怪你们…”“⽩充!”⽩鹤冷喝着打断⽩充的话。

  “老爷子,⽩充并没有说错!要不是他们,我们怎用得着让自己的兄弟们去送死?我们八百‮弟子‬,已损失了四分之一,他们的⽗⺟、儿兄弟姐妹心中又是何等悲伤?”长老⽩久对⽩鹤允许刘玄驻军于唐子乡之举也极为不満,在这家族存亡之际,他⾝为长老,自然心中不満。

  “那长老是在说我做错了?”⽩鹤冷哼一声,充満杀机地质问道。

  “不敢!”⽩久心中暗怒,⽩鹤居然对他起了杀机,而一心只为外人,这使他很是恼怒。不过,在这种场合下,他倒真的不敢去触怒⽩鹤。

  “哼,如果天亮之前尚没有王常的动静,便传我之令,将⽩家府第全部烧了,收拾能带走的东西随大军突围,谁要再有异言,便是与我⽩鹤作对!”⽩鹤断然冷杀地道。

  “谢岳⽗大人!”刘玄忙向⽩鹤行礼。

  “贤婿勿用多说,这也是为我湖世家,人生在世,总需要有一场豪赌来加点刺,要么大赢,要么大败,谁能预料?天要亡我湖世家,谁又能阻?”⽩鹤豪气⼲云地道。

  “好!老爷子真是雄心不息,是我们的好榜样…”平林军众将也都为⽩鹤的豪情所感,出言赞道。

  “报——”一名平林军偏将急速行⼊议事厅,禀道:“禀玄帅,敌军又开始攻城,且搬来了云梯等物,西城的战士快挡不住了!”刘玄眉头一皱,立⾝而起,向厅中众人一拱手道:“生死存亡便在这一夕之间,希望大家能齐心协力共度今⽇难关!”“我陪玄帅同去西城!”陈牧也立⾝而起道。

  西城之上的战事确实进行得如火如荼,当刘玄赶到的时候,城头竟被投石机击开了一个丈余宽的缺口,平林军的战士正在拼死阻止敌人自这缺口爬上城头。

  “兄弟们,今夜只要我们能够撑到天明,便会有救兵赶到,如果我们还想见到明⽇的太,想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那我们就必须撑下去,与唐子乡共存亡!”刘玄迅速赶上城头,拔剑⾼呼,其声裂霄穿云,响遍了整个‮场战‬。

  平林军将士和⽩家的‮弟子‬听了,顿时斗志大盛,此刻自主帅口中听到会有救兵赶来,只要能撑到天明,他们便有希望,存在着希望的人便会有动力,存在着希望的人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陈牧早提戟杀上那小缺口处,这里虽是小缺口,但与地面尚相距两丈许,敌人的云梯可轻易搭上来,比别的地方易攀爬和进攻,是以这里所承受的攻击力是最強的。

  陈牧赶到这里,顿时形势大为改观,以陈牧的武功,大戟到处,本就不可能有人能够在城头稍立稳⾜。但人力总会有限,官兵犹如嘲⽔般向城头涌来,让人感到有杀之不尽的颓丧。

  ⾝边的战士一个个地倒下,而鲜⾎却逐渐染红了眼,使每一个人都变得‮狂疯‬,在他们的思想中,惟一的念头便是杀。

  城头义军的箭雨杀退了一波又一波的敌军,但在坚盾的相护之下,杀伤力也早不是特别強大。

  官兵楼车截兵而攻,城头的掷石机和浸油的火箭也并不能将其攻势完全阻挡,惟一遗憾的是城外并无护城河,虽然北面主门外有一条河,但这条河却并不是绕城而行,而是穿城而过。

  官兵以擂木撞开城门,但却被城头的箭手和滚油及热⽔给阻住。

  事实上,因为城墙不⾼,这城门并不大,但却是极为厚实,甚至是以铁⽪包裹城门,而门內更以巨木相顶,便是撞破了城门,一时也难以攻⼊城中。

  城外甄⾩立马远观,见将士一时并不能攻破城池,怕战士损伤太多,立刻下令鸣鼓退兵。

  “将军,刚才刘玄在那里喊,明⽇便会有救兵赶来,如果我们不在今夜攻破此城的话,只怕到时候会背腹受敌!”偏将张仪提醒道。

  “哼,虚张声势,刘玄此举只不过是想励士气,他们已经没有选择了!”甄⾩不屑地道。

  “将军,我们何不将计就计,今夜不攻退回死守,待到明⽇,若对方仍无救兵赶来,看刘玄该如何向城中的军自圆其说!那时必定会军心大丧,斗志全无,我们再以劝降之计,怂恿军窝里反,开门让我们⼊城,这样岂不更胜強攻?而且此举是一举两得,尽管王常的大军是向伏牛山去了,但难保其不会是故布疑阵,若是他自我们背后杀来,那是防不胜防。因此,我们不攻城,也是为更稳妥守住后防,不会导致大意失荆州,一切待明⽇再说,不知将军意下如何?”说话者乃是严尤手下的猛将蒋文龙。

  甄⾩眼睛一亮,心中暗赞:“強将手下无弱兵,严尤手下有这样的战将,难怪其威名不衰!”“此计其妙,就让刘玄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吧!”甄⾩笑着点头道。

  王郞的府第确实极大,林渺本想到王郞府中四处看一下,但是却没有机会,他被安排在东院,这里所居的都是府中的客卿和招揽的奇人异士。

  尽管林渺的表现突出,被王郞视为上宾,但仍然被安排在东院。所不同的是,林渺拥有自己‮立独‬的一套装饰极为典雅的房子,与河东双雄及鬼见愁顾愁和太行五虎的季苛等五人共享一个大院落,里面仆妇之类的全都备齐,还有专门的厨子。

  这座院落距王郞的住处并不远,而林渺之所以被安排在这里,只是暂时的,这一点林渺绝对相信。王郞绝不会把他浪费在这个院子之中,只是因为明⽇便是除夕,王郞事情太忙,而现在时间也晚了,是以这才让林渺来此休息。

  林渺今夜的表现确实让人刮目相看,便连河东双雄也不敢小视这个年轻人,心中对这个年轻人产生了一丝好奇,因为林渺虽然在宴客厅中大打了一场,真正属于他的武功仅出一招,便是那一招击得山西恶鬼连退五步的一记重击,可是仅昙花一现的一招,让人本就不能猜断林渺的⾝分和来历。

  林渺早早地便关门大睡,他并不想受到河东双雄诸人的扰,而这‮夜一‬,他也本就没有打算要进行任何行动。因为明天便是除夕,在这特殊的⽇子里,他相信一定可以见到⽩家的人,他不相信⽩善麟在这种时候会不出现在府中,但在倏然之间,林渺似乎又想到了一点什么。

  他记起了⽩善麟曾让人送给⽩⽟兰的那封信,那信说过,⽩家仍有许多存于暗处的分舵,那这么说来,在邯郸又岂会没有⽩家的暗舵?这些地方⾜够给⽩善麟提供蔵⾝之处,也便是说,⽩善麟完全可以没有必要住在王郞的府中。

  ⽩善麟也曾⾝为一方霸主,一代宗师,让他屈就别人府上,这确实于情于理有些说不过去。

  想到这里,林渺心中暗暗叫糟,不过,一切待明⽇之后再说,如果明天真的见不到⽩善麟的话,那⽩善麟便定是住在邯郸暗舵之中。那时,他便再走出王郞的府中才能更好地去查探⽩⽟兰的下落,同时,他还得在明天与鲁青取得联系,只有两人在府中相互取得联系,那才更有利于行事。

  官兵突然后撤五里,营盘扎到十里之外,似乎在突然间并没有攻城的意思,这让城头的义军战士稍松了口气,但是却又有些不解。

  刘玄则招回几大主要将领和湖世家的老爷子会于议事厅。

  “玄帅,我看官兵似乎有诈!”⽩庆有些担心地道。

  “玄帅真的这么肯定明天便一定会有救兵赶来吗?”朱鲔有些生气地向刘玄质问道。

  刘玄摇了‮头摇‬,道:“我不敢肯定!”“若是明天无救兵来援,那玄帅要我们如何向战士们代?如何能让战士们在失望中找回斗志?”朱鲔脸⾊变得有些难看地问道。

  “是啊,如果明⽇再无援兵,那城头的将士必会大失所望,军心不稳,只怕局面便难以控制了!”陈牧也忧心忡忡地道。

  “朱鲔将军可以下令全城战士暂作休息,灭掉城头所有火光,今夜只需要留守哨口上的守卫便行!”刘玄突然昅了口气,果断地道。

  “熄火?全城休息?玄帅没有说错吧?”柳昌吓了一跳,惊问道。

  “不错,全军战士可以好好休息三个时辰,四更之后全体集合,若无援军则自南城全力突围!”刘玄肯定地道。

  “要是敌人在这时候攻城,那我们岂不是…那后果岂非不堪设想?”⽩庆担心地问道。

  “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官兵今晚是不会再一次发动进攻的,只要我们熄掉城头灯火,他们只会疑神疑鬼,至少在天明之前是不会作出什么反应的!”刘玄肯定地道。

  “末将不明⽩!”朱鲔沉声道。

  “我之所以在城头大喊,明⽇有援军要到,并不只是要励士气,更重要的是要争取短暂的休息时间,试想若甄⾩听我们有援军要来,他会怎么想?”刘玄反问道。

  “有三种可能,一是加紧攻城,在天明前破城;二是他们会调出一批人去防守后方,剩下一批人与我们僵持;三则是他以为我们虚张声势,旨在提⾼士气,加強战斗力,能够抵抗住他们的进攻!”陈牧想了想道。

  “陈将军所说正是!如果是第一种可能的话,我这个消息可以提⾼士气,让对方造成更大的伤亡,即使是对方能够破城,也不能不考虑自己的损失,到时候他们是否有能力抗拒我方的援军仍是个问题。而且,在我们士气⾼涨、战士拼死战的情况下,他们能不能够在天明破城,那还是个问号。甄⾩可不是个傻子,是以,他不会走这一条路。至于第二种可能也是有的,但他们的兵力一分再分的话,能否对我们形成威胁是另一回事,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甄⾩后撤五里扎营,可见并不是第二种想法。如果甄⾩聪明的话,一定会选择第三种可能,那便是退去在一边静观其变,因为他知道,在今夜,我们士气⾼涨的情况下若要強行攻城,那么,他们的损失会太大,便是攻下城也不划算。另外,他对我们的援兵不知真假,尚有顾忌,是以,最好的选择便是退后扎营。这样既可防我们突围,也可防背后援军的突袭,因为他们本就不在乎我们多熬‮夜一‬,若无援军的话,我们可能本就拗不了两天,同时如果明天没有援军赶来的话,战士们的斗志便会崩溃,他们等上‮夜一‬,明⽇再破城却会轻松多了,一举数得,是以甄⾩一定会选择第三种可能。而他的举动也证明了我的猜测,所以今晚上我们完全可以安心地好好睡一觉!”刘玄肯定地分析道。

  “但是明天呢?如果明天没有援兵来救,我们又拿什么守护这座城?”⽩久长老急问道。

  “这座城,如果没有援兵,迟早总会破,是以,这里本就不能留恋,在这几个时辰平静的时间里,我们能收拾多少东西,便收拾多少东西,天亮时有援军来更好,若没有援军赶来,我们便带着这些东西自南城突围,本就不用等到明天!”刘玄肃然道。

  陈牧和朱鲔不语,他们知道刘玄所说的是事实。他们已经别无选择,刘玄这为自己争取一晚上的时间的决定乃是最好的策略。这些⽇子来,将士们都极少休息,皆是疲惫不堪,如果有这三个时辰的休息,至少可以恢复许多战斗力,到时候,聚合力量,突围的可能便要大多了,否则他们只能与此城共存亡了。而以眼下战士的状态,如果不是刘玄那句鼓动军心的话,只怕也很难撑上一天的时间。

  “但如果王常援兵真的来了,而甄⾩又有了准备,那又如何是好?”陈牧突地问道。

  刘玄皱了皱眉,昅了口气道:“这个好说,你便挑选一千精骑随时作好准备,如果城外有所动静,便立刻以快骑自后冲击,城內战士再接应,里外夹击,料无问题。王常让我们等了这么长的时间,若他真来了,便让他去对付甄⾩的主力好了,也算是对他的一种惩罚!”刘玄对王常迟迟不来援助极为恼怒,再不来,他都要绝望了。

  “这就给末将去办!”朱鲔立⾝而起,肯定而肃然地道。

  “如果这次平林军和舂陵军若大败,那我们的生意又该如何是好呢?那我们岂不是要做一次亏本生意?”游铁龙找到小刀六,有些担忧地问道。

  “无碍,我们又怎可能亏本?便是林平和舂陵军大败,我们这些弩机仍然存在,谁也不能够拿去,他们已付了一半的定金,如果他们用不着这些,我们大可卖给南郡,秦丰可是得紧,这样只会让我多赚一笔定金!”小刀六笑道。

  游铁龙松了口气,道:“那样我就放心了。”“不过,如果平林军和舂陵军这次再遭惨败的话,只怕我们与王常的那笔买卖是稳赔不赚了!”姜万宝苦笑道。

  “就算赔了,也不会赔多少,有舂陵军和平林军的那一半定金,可以抵上这亏损的数目了!”小刀六无可奈何地道。

  “不过我们现在也并不必把眼光放得这么近,我们可以趁此大好时机,转到河北去,既然主公让信都人来传信,⾜见信都是我们可以立下基之处,我们也不必在南方这里花太多的精力,只要留下几个人在此打理便够了!”姜万宝道。

  “阿渺派人来的正是时候,我想亲自去信都看一下,这里的一切便给姜先生打理了。”小刀六昅了口气道。

  “你亲自去?”游铁龙有些吃惊地问道。

  “不错,我也想顺便到北方去考查一下,看看那里究竟是怎样一种局面!只有亲自见了才能够下正确的论断!”小刀六坚决地道。

  甄⾩对唐子乡內的情况有些莫名其妙,那城头的灯竟然全部熄灭,让人弄不清城中之人搞什么鬼。不过,他已经决定不在今夜攻城,也不管城头弄什么鬼,他都不会在意,但他却提防城中军出来袭营,另外便是背面可能会出现的义军。是以,官兵全军都处于紧张的戒备状态。

  当然,紧张地戒备总比让他们去強攻城池要好。

  探子探得,城头虽然灯火俱灭,但是却似乎有很多暗影浮动,像是有许多人在把守,这使得甄⾩更相信城中定是想设下什么诡计,由此使他不攻城的决心更为坚决。

  官兵虽然已经兵分三路,但是甄⾩这一路人马尚有三万,此次南征大军有七万之众,虽有死伤,但并不影响官兵的大局,他们人数尚是城中义军的数倍之多。他们本就不怕义军会溜掉,要知这唐子乡乃是湖世家的据地,义军可以轻易放弃,但是湖世家的人又怎舍得?话说回来,即使是得到一个空的唐子乡,也会比得到一个湖城要強,传说中湖世家的财富,⾜以昅引每个人的思想。是以,甄⾩并不担心义军会真的逃走,若对方离开城池,那他们以优势的兵力对付这些义军必定更好。

  林渺深夜并未睡着,而王郞的府中处处张灯结彩,还未到除夕,便已是节⽇气氛纷外浓烈,或许是因为王郞府中近来适逢大喜之事,人人都显得特别精神。

  不过此刻夜太深,除一些巡逻的家将尚提灯四处行走之外,其他的人都基本上已经睡着了。

  推开窗子,有一股极冷的风吹了进来,林渺并未掌灯,黑暗并不影响他的视觉,何况大院之中尚有许多灯光,这使他的视线更为开阔。

  推窗的那一刹那,林渺似乎闻到一声轻哼,他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向声音传来之处,发现河东双雄‮二老‬童的窗子蓦地张开,却不带半点声息,一道幽暗的⾝影自窗口斜掠而出,以一个优美之极的⾝姿掠上屋顶。

  “什么人?”林渺只觉对方⾝形纤巧,不似童那壮硕如山的⾝躯,料定此人不会是童,但又会是什么人自那间屋子中出来呢?是以,他不由得出言轻喝。

  “嗖…”林渺话音才落,便觉一缕厉风扑面,骇然闪⾝。

  “哚…”一支暗箭竟钉在他⾝后的柜子上,这让他又惊又怒。

  “大胆小贼!”林渺见对方不问是非便下毒手,顿时也极为恼怒,掠⾝便向那道⾝影。

  那⾝影见并没能杀林渺,也不作声,转⾝便向暗处投去。

  “有…砰…”一名巡逻家将正要⾼喊有刺客,但却没来得及喊出,脖子便已被捏断。

  “好毒辣的手法!”林渺冷哼一声,居⾼下扑,双臂齐张,如大鹏揽月般罩下,強大的气劲紧罩住那神秘蒙面人的⾝形。

  “解甲拳!”蒙面人回头,微讶低呼,她似乎一眼便看出林渺武功的路子,说话间,五指疾拂。

  林渺只感几道极为锋锐的气劲竟破⼊他的气劲之中,直袭前。

  “好!”林渺微吃惊,叫了声,⾝子竟在空中侧翻而过,避开那袭来的指风,拳风倏变。

  “鬼影劫!七煞掌!”那蒙面人见林渺在空中竟还能横移变招,而且气势更烈,几乎封住了他的每一寸空间。

  “噗…”蒙面人袍袖一抖,仿佛有一片云彩升起,罩在林渺的面前,顿时让林渺无法看清蒙面人的位置。

  林渺目光被挡的刹那,蒙面人的手指便已揷在林渺的掌心,那片袍⾐也化为碎片,如蝴蝶般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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