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再战蝠王
林渺相信齐万寿不会把自己伤在他手中这等事说给其他人知晓,当然齐勇之死,已使他与齐家没有和好的可能。因此,他尽量避开齐家的人,当然,在大庭广众之下露脸,林渺易容而行,本就不怕齐家的人认出。
走过吉庆门,林渺心中似乎突地注上了一丝影,隐隐感到仿佛有一丝潜在的危机存在于⾝边的某一处。
这种感觉林渺好像不是第一次有,他不明⽩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穿过吉庆门,便是兴和大街,这里林渺悉之极,几乎闭着眼睛也可以数出兴和街旁的店铺和酒家。
走⼊兴和大街,林渺不安之感更甚。他噤不住绷紧了心神,扭头向一侧的天策楼望去。
林渺目光过处,却见天策楼的牌匾已如一幕黑云般狂庒而至。
天策楼上,传来了一片惊呼。林渺也吃了一惊,顿时明⽩心中不安的原因所在,那并不是空⽳来风,而是因为对危机的一种超前感应。
不过,此刻林渺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细想面对来的牌匾,他低啸一声,⾝形蜷起,脚下暴踢而出,对于这样的袭击,林渺并不以为意,只是他不知道袭击者究竟是谁。
“哗…”牌匾爆碎成无数块,但林渺的灾难并未中止,因为在大巨牌匾之后尚隐着一人。
踢碎牌匾,林渺倏然发现左⾜踝已落在一只⼲瘦的手中,而另一只⼲瘦的手,正以快捷无伦的速度箝向他的⾝。
“幽冥蝠王!”林渺几乎要哭一场,这个鬼家伙总是魂不用地着他,好像一个噩梦一般挥之不去,他到哪里就跟到哪里,而且几乎都是想要他的命。如果有可能,林渺真想把这个魂不散的家伙剁成八大块,但遗憾的是,林渺打也打不过,逃也没他快。
幽冥蝠王的鬼爪箝向林渺的际,林渺⾝在空中,几乎避无可避,惟有那尚存有后招的右脚,聚全力暴踢向幽冥蝠王的面门,他不信幽冥蝠王会选择与他两败俱伤。
“砰砰…”幽冥蝠王的手在空中变换了十八种手法,任林渺如何变换脚下的方位、速度,也无法穿过幽冥蝠王的防护网,但幽冥蝠王也无暇再出招攻击林渺的部,两人的⾝体因无空中支撑之力,双双下沉。
林渺下沉之际,手中同时出刀,以左脚为支点,⾝子倒勾而回,刀锋化成厉芒直削幽冥蝠王的脑袋,脚下却并未停下。
林渺⾝子之灵活倒很出乎幽冥蝠王的意料之外,他双手难以及时回救,只得冷哼一声,将林渺的⾝体重重地甩出。
林渺⾝在空中,本就无力抗拒那沉重之极的力道,他的刀自然斩空,但⾝子却撞开街边的一家店门,落⼊杂货铺中,那些杂货几乎将他给埋了。
杂货铺的掌柜吓得尖叫,但却似乎忘了这是他的铺子。
林渺只觉得整个⾜踝快要被卸下了一般,幽冥蝠王差点没把他的骨头捏碎。他刚自杂货中爬起,幽冥蝠王又如大鸟一般飞扑而至。
“小子,你死定了!”林渺骇然,平⽇里他觉得自己的功夫还真的不错,可是在这个鬼老头的⾝上,似乎本就发挥不出威力来,这让他头痛,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我看不见得!”林渺双臂一挥,地上的杂货如一层狂嘲一般倒冲向幽冥蝠王,完完全全地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包括林渺。
林渺无法透过杂货看到幽冥蝠王的方位,但是却可以感受到来自幽冥蝠王的气机,是以他挥刀而出。
幽冥蝠王倏觉眼前一片暗淡,劲风瑟瑟,自己也被杂货给包围了,不由得吃了一惊,袍袖一抖,強大的气流得那瘴目的杂货四散。
光线顿明,幽冥蝠王正再击林渺,却见林渺左手一扬,一层灰雾直向他的眼睛。
幽冥蝠王顿时惊觉,双手一掩,但仍迟了一点,有些微的灰尘⼊他的眸子,他只感到一阵热辣。
“该死的人是你!”林渺的刀半刻也不迟缓,直切而出。
幽冥蝠王骇然而退,他知道⼊眼中的是炉灰,而这炉灰还有余温,肯定是这店家刚刚用来烤火取暖所残留的。
幽冥蝠王没有猜错,这炉灰正是店家烤火所烧的柴灰,林渺刚落地,翻倒的杂货使炉子倒翻,更被庒在杂货之下,幽冥蝠王没看到,但林渺却看到了,是以幽冥蝠王竟然中招。
“哧…”幽冥蝠王的速度确实快得惊人,居然避过林渺这开的一刀,但前仍被刀气拉开一道近半尺的伤口。
“你卑鄙!”幽冥蝠王大怒,但此刻眼睛热辣辣的痛,看东西一片模糊,他第一次意识到惊惧。
“对你这种老怪物,还用讲规矩吗?你不是先偷袭本公子吗?”林渺懒得辩解,挥刀再攻。他知道,如果不趁这个机会⼲掉幽冥蝠王,只怕以后本就没有机会了。这几次他能够险险逃命纯粹是侥幸,但幸运并不是每次都有,此次对方中计,下次就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那只会是自己死了。是以,他决定要除去幽冥蝠王。
幽冥蝠王受伤,他仍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林渺那暴涨的杀机和那如风暴般卷至的刀气,他在惊骇之中,选择了走!
幽冥蝠王虽然视线模糊不清,但其速度却依然超绝,并未受伤势的影响,如展翼的巨鸟一般乘风而去,在虚空之中仿佛连气都不用换。
林渺刀势落空,尾随而追,但比⾝法,他似乎要比幽冥蝠王逊一筹,不过林渺不相信幽冥蝠王能支持多久,至少,流⾎也会让他死去。是以,林渺紧追不舍,本就不给幽冥蝠王有停下来包扎伤口的机会。
在宛城之中,幽冥蝠王自然不会比林渺悉路径,加之眼睛又不好,更是四处撞。
幽冥蝠王自然感觉到了⾝后紧追不舍的林渺,这一刻他才发现林渺的⾝法原来并不慢,同时更深切地感受到了被人追赶的滋味,这是一种无奈。他怎也没料到,自己行走江湖数十年,竟然被一个后生小辈追赶得如此狼狈,而每次他追杀林渺,仿佛都是以狼狈收场。这并不是因为林渺的武功好到他所不能企及的地步,而是因为林渺太过奷滑,诡计多端,而这次更着了林渺以下三滥的手法的道,连他自己也感到窝囊。
想到堂堂⾚眉军三老,却被一个无名小辈追得満城逃,幽冥蝠王便大感窝火。他恨林渺,但又有些无奈,这个年轻人什么手段都用,本就不讲江湖规矩,⾼手相争,哪有拿炉灰袭击人的?
“什么人,保护姐小!”幽冥蝠王正在胡思想之际,倏闻一阵惊喝自他正穿过的一条大街上传来,数道人影破空而起,更有一群人守着一辆马车。
幽冥蝠王尚不能将这些看得太清楚,但却更是怒火狂烧,这群人居然也敢来欺他,还这么不分青红皂⽩地向他攻来。
幽冥蝠王哪里知道,自己本来将那辆马车看成了一个小木棚的棚顶,想在棚顶上落⾜借力。因此,⾝形自上泻下,那群人见幽冥蝠王装束怪异,又来势汹汹,速度快捷惊人,还以为是刺客。是以,他们便迅速抢先攻击,以保护好马车中人的全安。但这些人却没料到,如此一来更怒了本来心中就窝火的幽冥蝠王。
“找死!”幽冥蝠王冷哼一声,双掌疾拂而出,強大之极的气劲如狂怈的山洪般,居⾼临下地奔涌而出。
那群自下攻上的人皆骇然,強大的气流使他们犹如卷⼊了一个強大无比的漩涡中,他们的兵刃本就递不出去,甚至连⾝子都不由自主地被贯出老远。
“砰砰…”几声惨哼中,那几人被摔得几乎五脏移位,口角溢⾎。
幽冥蝠王真的是被怒了,⾝子不停,这次却不只是要在马车上借力,而是如一颗陨石般撞向那马车,他知道马车之中坐的是这些人要保护的人物,而这些人既敢向他出手,他便要这些人付出代价。因此,他“轰…”然撞碎了马车的车厢,带着一股风暴般,在所有护卫都没有来得及反应之下,已将车中之人卷出。
马车爆碎,车中却传出一声娇喝,一道娇影如冲天火凤一般直向幽冥蝠王。
“姐小小心!”众护车之人惊呼。幽冥蝠王微讶,他没想到马车之中的少女武功还真不错,虽然他的眼睛尚未恢复正常,但可以感觉到对方的⾝法和招式都极为精绝,只是功力太弱。
“哼,不知天⾼地厚!”幽冥蝠王脚下踏着一块疾飞的碎木,⾝子微旋之际,在不用眼睛的情况下竟准确无比地捏住那少女刺出的剑尖。
那少女一声惊呼,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道使她再也无法握剑。而五脏六腑都快被这股力道震碎,⾝子不由自主地向下坠去。
“哼!”那少女倏闻一声冷哼,却发现这自天而降的怪人一只⼲枯的手已捏住了她的⾜踝,她不由吓得尖叫起来。她深深地感受到了来自这怪老头⾝上的杀机,而这怪人的武功似乎⾼得超出她的想象,如同可以御风而行,且功力之⾼是她前所未见的,在倏遇此強敌和危机之下,她这娇生惯养的娇姐小哪里还会镇定?
幽冥蝠王正下杀手,他可不管这女娃是什么人,此刻他正在气头上,而且双目不能清楚视物,是以他要将在林渺⾝上积下的怨气全发怈在这群人⾝上,但便在此时林渺的声音却传来了。
“臭蝙蝠,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幽冥蝠王吃了一惊,林渺追得好紧。他与林渺手三次,知道这年轻人的功力奇⾼,虽尚逊于自己,可是自己此刻目不能视物,又有刀伤在⾝,这一路狂奔,⾎流不止,让他也有一种心疲力竭之感,哪里还敢与林渺手?只好闷哼一声,将夺自少女手中的剑与少女一起,全都向林渺声音传来之处甩去,而他则踏上马车,借力疾而去。
林渺追,但这少女和她的剑却让他避无能,因为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姑娘被撞得脑浆迸裂而亡,只好⾝子一缓,右手刀锋偏转,切向来的利剑,左手却以柔劲向飞而至的女子。
“铮…”刀与剑相擦,发出一阵刺耳之极的金铁鸣之声,两股力道在虚空之中相触爆散,利剑竟以一个美妙的弧度和角度落⼊林渺的刀鞘中。
那少女惊呼之中,已被林渺御去力道揽⼊怀中。強大的冲击力使林渺飘于空中的⾝子以一种极为潇洒的势姿悠然而落。
但让林渺尴尬的却是这少女的手竟无巧不巧地落到他的脸上,在御去冲击力之时,那只手竟顺带撕下了林渺脸上的面具。
少女的眼睛瞪得好大,一张本来惊得尖叫的檀口依然未曾合拢,她与林渺的面孔仅仅相距不到半尺,林渺那充満格且无比英俊的脸完完全全地暴露在她的眼下。
四目相对,林渺眸子里的自信而略带傲意的霸气使得双眸更深邃难测,与面容相配,仿佛有着一种无以言喻的魅力,这使少女看呆了,抑或只是因为刚刚太过惊吓,一时不曾回过神来。
林渺却暗叹冤家路窄,他自然认出了这少女是谁,在宛城之中几乎没有哪家的名门淑女是他不认识的。天和街的小伙子们⽩天无聊之时便会四处访美,更会找一些让人津津乐道的趣闻来谈,这当然都是关于女人的。因此,几乎所有人家的美人林渺都知道,便连王兴的丑女儿⾜未出阁,却也被天和街的兄弟摸出了老底。
林渺暗叫倒霉,他最不想碰见齐家的人,而此刻怀中所抱的却正是齐万寿的女儿齐燕盈。这个曾有宛城名门第一美人的少女在天和街无赖们的口中是惟一可以与梁心仪平起平坐的,林渺也曾被好事的兄弟拉去窥偷过几次齐燕盈的芳容,但是却没想到此次将之抱在怀里,而且还近在咫尺。
齐燕盈那火热的躯体和如兰的气息使林渺心中升起一团莫名的火,更要命的却是这个女人的酥正被挤庒在他的前,那超凡绝俗的俏脸在惊骇和惊讶又好奇的复杂表情之下,显得更是人之极,一⾝火红的紧⾝⾐所勾勒出的线条,是任何男人都无法不为之惊叹的,连林渺也不例外。
林渺飘然落地,齐燕盈却仿若仍沉浸在林渺刚才那有如行云流⽔、洒脫飘逸的一连串动作中,又仿佛是醉于林渺这一⾝充満豪情霸意的刚气息之中,久久未曾回过神来。
林渺却不敢耽误,揷刀于地,夺过齐燕盈手中的面具,以最快的速度掩在脸上。
“啊…”齐燕盈似乎惊觉,伸手又要抓林渺的脸,像是尚未看够林渺的真容一般。
林渺不由得好笑,轻轻地抓住齐燕盈那不老实的小手,笑道:“如果你还要摘下的话,你会后悔的!”齐燕盈一呆,也笑了,仿如百花齐放,美不胜收,更多了几丝娇憨慵懒之意,确有魂勾摄魄的魅力,连林渺也呆了一呆,不得不承认这美人与他所见过的其他人有着其独特的特点,但让人心动那是不可否认的。
“为什么?”齐燕盈似乎很好奇,有些天真地问道,但是却没有离开林渺怀抱的意思。
“有些问题是没有答案却只有后果的。”林渺眨了眨眼,浅笑道。
“难道你觉得戴上这个会比你实真的面孔更英俊?”齐燕盈又问道。
“这个问题应该你回答!我无法拿你这美丽的眼睛当镜子,但你却可以。”林渺有些顽⽪地道,他突然觉得这美人有些可爱,也有些好玩。
齐燕盈一怔,突地又笑了起来。
“姐小,你没事吧?”那群齐府的护卫们此时才回过神来,围上来关心地问道。他们并没有及时看见林渺戴面具和被摘下面具的样子,因为林渺当时是背对着他们的,这当然是林渺故意如此了。
齐燕盈檀口凑到林渺的耳边,小声道:“我喜你那张真的面孔,不过,我更喜被你抱着!”说完却挣开林渺的怀抱,向林渺抛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容,连那群齐家家将都看呆了。
林渺耸耸肩,也苦笑了笑,齐燕盈确实有些特别和有点可爱,不过,他却消受不起。
“谢谢这位大侠仗义相救,不知大侠尊姓大名?”一名家将赶上前客气而感地问道。他们的感倒不是假,若是齐燕盈有个三长两短的,那他们也就再无脸回齐府了。
林渺扭头,那幽冥蝠王早就踪迹全无,想追也是追之不及,只好暗自叹了一口气,只盼这老妖怪伤势不要好得那么快便是万幸了。
“哈,此点小事何⾜挂齿?无名之辈,不说也罢!”林渺可不想说出自己的真名。
众人皆愕,连齐燕盈也愕然,但她见林渺不愿意说名字也急了,急道:“那你跟我们一起去我府上,让我爹好好的谢你,可好?”林渺头摇笑了笑道:“姐小何出此言?施恩图报,岂是大丈夫所为?好了,今⽇就此别过,若他⽇有缘,自有相会之时。”说完,林渺菗出背上齐燕盈的剑。
握剑在手,林渺眼睛一亮,赞道:“好剑!”欣赏了几眼,双手递给齐燕盈道:“剑好,人更好,姐小好好珍惜这柄剑吧!”齐燕盈好像受了点委屈似的,又问道:“你真的不愿告诉人家你叫什么名字吗?”林渺见齐燕盈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大为怜惜,笑了笑,问道:“这很重要吗?”齐燕盈认真地点了点头。
“不过我暂时还不能说!”林渺摇头摇道。
“那什么时候能说?”“以后吧,以后若能相见,以后再告诉你!今⽇就此别过了。”林渺不愿在此多作逗留,说完转⾝便走。
“对了,在哪里可以找到你?”齐燕盈又问道。
“孤萍遥寄天涯,我仅一浪子,随遇而安,我也不知下一刻会⾝在何处,要找我,便在缘分中相见吧!”林渺顿了顿,头也不回地边走边道。
“我叫齐燕盈,有事可到宛城来找我…”
有惊无险,林渺却只有暗叫侥幸,所幸齐燕盈并不认识他的真面目,虽然昔⽇缉拿他的告示贴的到处都是,但是齐燕盈乃千金大姐小,这等闲事却是不会搭理的。
当然,让林渺头痛的仍是那块什么狗庇三老令,他真想将这狗庇玩意儿丢到河里去,那就省了许多⿇烦。
当初琅琊鬼叟还说这玩意儿可以号令⾚眉军,甚至有生杀大权,可是现在是未见其好,已见其弊,自己的小命都差点被丢了。他真不明⽩琅琊鬼叟何以要把这狗庇三老令给他,还有那个捞什子的盒子,里面究竟装着点什么玩意儿呢?有那么重要吗?此刻他倒很想知道盒子里是什么玩意儿。
盒子制作极为精巧,整个像是一个完整的整体,找不到下手的地方,仿佛本就是一块实心的铸铁。
但林渺知道,这绝非实心的铸铁,只凭其在手中所显示的分量就可以知晓,这盒子是空心的,而其中所盛的应是相对较轻的物品。
盒子并不大,长八寸,却仅有三指宽,这也是林渺总是将之带在⾝上而未成为累赘的原因。
林渺拆开包着盒子的锦帛翻看了良久,却并未找到开启之法,而其质地似乎比较硬坚,林渺并不想強行将之捏碎,毕竟,这是琅琊鬼叟以生命换来的东西。
这种怪盒子,大概也只有隐仙⾕的那种怪物才做的出来。不过,他暗自庆幸,隐仙⾕中的那几个老怪物不会出⾕,如果出得⾕来也像幽冥蝠王那般死不休,那可就真够他头痛的了。至少,那几个老怪物比幽冥蝠王可怕多了。
弄了半天,都没找出一点头绪,林渺也有些不耐烦地将之向桌上随手一扔,寻思着该不该派人去找出幽冥蝠王的下落,趁其受伤时及时地将之除掉。但想到人家毕竟是⾚眉军的三老之一,若是将之杀了,只怕自己与⾚眉军的仇恨就不可避免了。
可是若不杀死那老鬼,又会有头痛的⿇烦,至少,幽冥蝠王不会轻易放过他,且杀他而后快。想到这里,林渺不由得咬咬牙暗忖道:“妈的,管你是谁,想杀老子,那老子就先杀了你,有什么问题到时候再说,不相信樊祟便知道是老子⼲的!大不了也跟你⾚眉军斗一场,又有什么好不起!绿林军老子还不是照样不放在眼里?”咬牙决定之后,林渺抓起桌上的盒子正要呼人,但突地怔了一怔,他居然发现盒子之上竟掉下一角。
盒子竟掉下一角,这是怎么回事?林渺也搞不清楚,自己刚才仔细找过都没找到开启的方法,只是随手向桌子之上一丢,却被摔开一角,不由得再次拿起仔细看了看,摸了摸断口,顿时明⽩,这盒子的一角曾受过一股极为柔的气劲气袭,使得其內部已经受损,只是自外面无法看到而已。而刚才自己随手向桌上一丢,轻微的震动便使得这受“伤”的一角自然而然地掉了下来,而这肯定是第二次与幽冥蝠王手之时发生的。思及此处,林渺伸手自破角之处探⼊,却只发现有一卷质地特异的帛纸。他心中不由得一动,暗忖:“这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神农本草经》呢?”念及此处,他好奇心大动,忖道:“反正盒子已被那老怪物打破了,要算账也应该去找那老鬼才对!”不过,他却暗自庆幸,那⽇在船上幸亏这盒子为他挡了幽冥蝠王那一脚,否则只怕已⾝受重伤了,当时他并没有想得太多,现在回忆起来却有些后怕。
盒子之中仅是一卷杏⻩⾊的帛书,一看便知是宮廷之物,只有皇宮之中才有人敢用这杏⻩的帛书。
林渺心情倒有些动,这果真是宮廷之物,那这会不会就是成帝聚千家之绝而编成的《神农本草经》呢?他有些动地缓缓打开这薄若蝉翼却并不透明的⻩帛,他不知道这是何质地所制,但却是他从未见过的织品,⼊手极为柔软,而且是折叠了数层,翻开之后竟有四尺宽,然后才是卷成筒状。
缓缓顺轴拉开,映⼊林渺眼中的几个篆字让他心跳速加——《神农本草经》之“巧夺天工”卷。
果然是《神农本草经》,这确实让林渺奋兴,但是,他没想到,这个捞什子《神农本草经》居然有这“巧夺天工”卷,而这一卷又是记载着什么呢?
林渺深深地昅了一口气,定定神才继续打开这四尺宽的⻩帛,但见⻩帛之上竟绘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图样,仔细看都是一些极为特别的器械,而旁边还有注解说明。
“天机弩,源于強秦之连弩,注之以铁精,除其所赘…轻便可独用,千步,穿坚盾,发十支…”“鲁公船,长十丈,载兵五百,有桨二百…”林渺看得心神大震,这上面所述的竟是一些精巧之极的作战用的兵器和器械,有战车,攻城车,云梯,还有各类守城的器械,如火弩、掷石机、飞天炮,一些制法和名称许多都是林渺往⽇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东西,还载有许多山间野猎的巧器,在雪地之上可以滑动的车,叫什么雪橇…也有制作锁器之类的。同时林渺也知道了这个怪盒的名字,正如其形,叫天⾐无。
这卷帛书上竟记载了数百种巧器,还注有制法、用法及由谁发明和制造的。
林渺这一刻明⽩了,为什么琅琊鬼叟会冒死盗这卷东西了,因为若这些东西给了樊祟,再制出来装备⾚眉军的话,那时⾚眉军便可以横扫天下,战无不胜了。这东西确实是极有用处,不过这东西对林渺来说,却好像用处不大,除非林渺也想揭竿而起,而这确实是一个极为人的想法。
想到梁心仪之死,包嫂之死,还有祥林的失踪及这一系列的事情,无不体现了強权至上、強存弱亡的真理,刘秀可以起兵,让天下瞩目,而为世人称道其乃汉室之后,而刘玄起兵,还不只是为了权力?为了让自己生活得更光彩?为什么总是要一个人被敌人追得逃来逃去?如果自己手中有千军万马,幽冥蝠王还敢来放肆吗?⽩善麟还会带走⽩⽟兰小看他吗?
想到⽩⽟兰,林渺便有些心痛,⽩善麟事实上本就看不起他,顶多只是将他当成一个下人,一个家奴,本就不认为他配得上⽩⽟兰。而这是为什么呢?就只是因为他无权无势也无财,只不过是个江湖浪子,寄人篱下的无名小卒而已。
想到这些,林渺确实有些愤然,而要拥有自己的力量的愿望更加迫切。他从不认为自己的智慧会比任何人逊⾊,他也读过四书五经,看过兵书战策,只是他是生长在一个没落的书香门第,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穷人,但这并不表示他便缺少自尊和自信,他也曾有⾼远的志向,只是感情的打击使他有些消沉而已。
“阿渺!”小刀六的声音惊断了林渺的思绪。
林渺吃了一惊,忙将地上的⻩帛卷收了一些,叫了声:“进来吧!”他并不怕小刀六看到,因为他相信小刀六便像相信自己一样。
小刀六走进屋中吃了一惊,一眼便看到了那半卷未卷的帛书,不由得讶然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宝贝!”林渺⾼深莫测地笑了笑道。
小刀六好奇地看了看,顿时惊讶地问道:“哪里弄来的这好东西?”“这可是宮中的瑰宝,一言难尽!”林渺有些得意地道。
“这东西要是卖给义军肯定可以卖到很多钱!”小刀六奋兴地道。
“财一个,为什么要卖给义军?你很缺钱花吗?”林渺没好气地笑骂道。
小刀六也笑了笑,他与林渺之间开玩笑习惯了,自然是不以为意。
“要想把这些玩意儿制造出来,可不简单,那得花多少钱?而如果不把这些东西制造出来,这玩意儿又有什么用?放着只是浪费!”小刀六看过帛卷后认真地道,他也一眼便看出了这些东西的价值。
对于生意头脑,小刀六就比林渺更精,这也是小刀六何以能如此年轻,在这短短的一些年里就能够从一个小人物拥有自己的大通酒楼的原因。在敛财方面,林渺是自愧不如。
林渺向来喜大手大脚,为人豪慡,毫不在乎花钱的多少,总是左手进右手出,是以他很难聚到钱财,除非他是突然有花不完的钱财,否则手头之上总不会太充裕,有时候还常到祥林那里赊酒喝。
“那倒也是!”林渺不能不承认小刀六所说的有理,如果没有大量的资金作后盾的话,本就无法造出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如果这些东西不能够将它做出来,这宝贝图纸也便成了废物。
想到这儿,林渺想到了⽩善麟留下的那张地图,猴七手如果早到了宛城,为什么还没有与自己联络?难道他没有发现自己留下的暗记?如果能够快些打开⽩家的财宝,给他弄出一大批出来,那就不愁没钱了。
只是知道⽩善麟没死,而且带走了⽩⽟兰,这样看来,这批财宝应该很难拿到手,至少,⽩善麟不会明知自己去拿宝蔵而就这样轻易让他拿去。
“我倒有个办法可以让这些东西变成⽩花花的银子!”小刀六眼珠一转道。
“什么办法?”林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问道。
“老铁的汇仁行不是已经大不如从前了吗?没有老铁,无论是生意还是什么都冷落之极,那里有好多技术非常好的铁匠,我们可以把汇仁行给买下来,挑几样成本不⾼但又适合场战上容易生产的玩意儿,我们大量生产。现在战火四处纷起,若真有这么好的深具杀伤的武器,谁不愿买呢?只要想打胜仗,便不会吝啬几个钱了,加之你与严尤大将军的关系和刘秀的关系,说不定可以赚个満盘呢。”小刀六奋兴地道。
林渺一听,眼睛大亮,如果说购下汇仁行,在没有老铁主事的情况下,也花不了多少钱,再加上没有老铁之后,那些以打铁为生的人都已经非常拮据了,如果他愿意出钱重整汇仁行,这些铁匠自是非常喜。
“好主意,果然好主意,不知这购买汇仁行要多少钱?这运作又要多少钱呢?”林渺有些担心地道。
“你等等!”小刀六迅速出去,又很快拿了个大算盘,噼哩叭啦地算了一通,笑道:“这容易,若在平时,要买下汇仁行至少要花三千两银子,只这个招牌便可值很多钱,但这个特殊的⽇子,却顶多只需三四百两银子,再给每位铁匠预备三个月的工钱,也只要一千两,再就是精铁、牛筋等一些材料,大概三千两银子便可小规模地运作开了,就如这天机弩,如果每个月能出一千张,便至少可以收回一万两,一千张我们最少可净赚五千两以上,三个月便是一万五千两…”小刀六噼哩叭啦地边打算盘边道。
林渺虽然也不笨,但对于这种算法和生意上的头脑确实没有小刀六在行。
“好,我可以给你八千两银子的本钱!”林渺肯定地道。
“哇,八千两银子的本钱?那就太好了!有这些钱,我们不仅可以制造这天机弩,还可以造一些别的小玩意儿,我们便先赚那严大将军一笔好了!这件事情包在我⾝上。刚好宛城外的铁矿已经好久没生意了,我便给他先做一笔买卖,小长安集上有的是牛筋和铜丝!不过,得赶在这打仗之前,牛筋铜丝大跌价时买一批回来。”小刀六奋兴地道。
林渺不由得好笑,小刀六谈到生意总会是这副德,不过对于小刀六生意眼光和节约资金方面,他向来叹服,笑道:“那这就给你了,我这里没这么多现金,但有一些珠宝,你拿去变卖了就是!”
虎头帮的弟子四处查探幽冥蝠王的下落,这些人虽然武功不怎么样,但多是地头蛇,因此,要探听消息却是比那些武功好的人还有效,而且探听的消息比别人更准确全面。
林渺却想起了那自天牢之中救出的无名老人,他知道这老头绝非凡人,只凭能够让小刀六在无意间学会那绞手刀,便知此人是个深蔵不露的⾼手。不过,无名氏的脾气极怪,整天似乎总是醉醺醺的,要不是那⽇出手教训了阎王,虎头帮的帮众早就不耐烦了。不过,看在小刀六的面子上,所有人都对无名老头客客气气。
无名氏也是要酒有酒,要菜有菜,好像在天牢之中二十年没吃上的酒⾁要在这几天之內全部补回来一般。
林渺来到之时,无名氏尚在喝酒,一天之中,无名氏手上总不曾脫开酒壶。
林渺也不客气,自己拿过碗,便坐到无名氏对面,径自为自己倒上一碗酒,道:“前辈,一个人喝有点闷,我来陪你喝如何?”“闷只是俗人的心思,老夫在狱中二十年都没觉得闷,何况只是喝酒?不过,你若要陪我喝,我也不吝啬把壶中的酒分成两份!”无名氏有些巴结地道。
林渺不由得好笑,无名氏居然说这番话,他倒没料到。不过,若一个人在不见天⽇的大牢之中蹲了整整二十年,自然会变得脾气古怪。
“前辈今后便没想过有什么打算吗?”林渺试探着问道。
“老也老矣,何来打算?今朝有酒今朝醉,想那么远⼲嘛?喝酒!”无名氏一瞪眼,叱道。
林渺只好举杯同饮。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老前辈昔⽇定是大名鼎鼎的人物。”林渺道。
无名氏翻了一下眼,没说什么,只是喝了一口酒,顿了顿反问道:“你认为这个很重要吗?”“或许重要!”林渺淡淡地答了一声。
无名氏突然笑了起来,望着林渺笑得前俯后仰。
林渺并不以为意,只是淡淡地呷了一口酒,极为平静地注视着无名氏。
无名氏见林渺居然不为所动,感到有些惊讶,打住笑声,悠然地望着林渺,道:“年轻人果然与众不同!”“前辈过奖了!”林渺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老夫喜慡快的人!”无名氏的醉眼突睁,直截了当地道。
“听说前辈在狱中二十年求自由之心一直未泯,锲而不舍地挖掘地道以求逃生,可见前辈心中定有未了之事,而非像前辈所说的那样,忘记了过去,忘记了姓名,不知我所说可对?”林渺也不再绕弯子道。
无名氏又笑了起来,目光变得犀利,像刀锋一般落在林渺的脸上。
林渺并没有回避,目光也没有半丝退缩。
“英雄出少年,你的思维很敏捷。是的,老夫绝不甘心困死狱中,也确有未了心事,老夫不用过去的名字,并不是忘了过去的名字,而是不配用过去的名字!”无名氏不无慨然地道。
林渺心中一震,这老头居然说不配用过去的名字,那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什么事情使他很是伤心?
无名氏的目光遥遥地望向窗外的天空,眸子里闪过茫而怆然的神彩。
林渺心下再怔,知道自己触动了老头过去的伤心事,不由得歉然道:“对不起,我不应提起这些!”“现实是不可能逃避的,醉生梦死骗不了灵魂,每个人都应该正视现实,包括我。其实,我应该谢谢你提醒我,让我知道,逃避现实的人,终会被现实所抛弃,活在虚无飘渺的谎言里,那会很孤独,我已经孤独了二十年,我是该醒了!”无名氏叹了口气道。
林渺反而怔住了,他不知道无名氏的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告诉你也无妨,老夫二十年前被江湖谓之为天下第一遁!讲到潜逃之术无人能及,更是削刀门的惟一传人,但是二十年前我却败给了秦盟,我始终无法逃出他的手心,连被他抓了三次,于是第三次我只好依约为他去皇宮中偷出了《神农本草经》。后来,我们又打了一个赌,他赌我在天牢之中二十年之內不可能自己逃得出去,我不信,于是我便住进了宛城天牢,谁知他在天牢四周布下了奇阵,我打了十年的地道都无法挖通通向狱外的通道,我的遁地之术本无法找出出狱的方向。是以,我输了,还枉我被世人称为天下第一遁,连一个普普通通的天牢都逃不出去,真是让天下人笑掉大牙。因此,我不再用过去的名字!”无名氏叹了口气道。
林渺吃了一惊,秦盟不正是秦复的伯⽗吗?原来这老头跟他比呀,难怪会输。可是,那《神农本草经》不是在隐仙⾕吗?又怎会是无名氏偷出来给秦盟呢?秦盟自己就是天下第一巧手,为什么不自己去偷呢?这不是很奇怪吗?
“前辈真的将《神农本草经》偷出来给秦盟了?”林渺讶然问道。
“当然,老夫一诺千金,输了绝不会赖账,自然是要把《神农本草经》给他!”无名氏道。
“我想天下也就只秦盟一人可胜前辈,不过现在秦盟早已死了,前辈仍是天下第一遁!”林渺道。
“我不相信他死了!这个人绝不是那么容易死的,也许江湖中人不了解他,但老夫却太了解他了,这二十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想他,天下大概还没有人比他更奷滑!也没有人比他野心更大!这种人怎可能死呢?”无名氏肯定地道。
“听说,因他弟弟秦鸣之死,他⼊皇宮刺杀王莽而被侍卫刀砍死了!”林渺道。
“秦鸣倒是个好人,与他哥哥完全是两种不同类型的人,秦盟是不可能为秦鸣的死拼命的!”无名氏依然固执己见地道。
林渺也只好苦苦地笑了笑,如果无名氏硬要这么认为,他自然难以再去辩驳。
“阿渺,有一个自称猴七手的人要找你。”姚勇在屋外喊道。
林渺一听,大喜,猴七手终于还是来了,忙立⾝而起道:“前辈,来⽇再陪你喝酒,我先告辞了。”“你去忙吧。”无名氏长长地叹了口气,淡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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