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拐裂匕现
“客官…”店小二敲了好半晌,二号客房之中并没有人应声,店小二的脸⾊不由得变了,用力推了一下门,房门应手而开。
“啊…”店小二一声惊呼,吓得倒退几步,撞到林渺的⾝上,才知道⾼喊:“出人命了…!”林渺脸⾊微变,二号客房之中两具尸体叠在一块儿,満地都是鲜⾎。
店小二这一惊呼,把楼下喝酒的人和掌柜的都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掌柜的脸⾊有些发青地怒问道。
“这里…这里有死人!”店小二脸⾊发⽩地回答道。
掌柜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到楼上,一看,也傻眼了,脸⾊顿时苍⽩地道:“快报官!”店小二一时也有些手⾜无措,望了林渺一眼道:“好,我这就去!”林渺感到心中不舒服,他本是来住店,想住得⼲⼲净净、利利落落,却没料到现在如此大煞风景,不由得暗叹口气,忖道:“这个天下,哪里都一样!”掌柜的还算镇定,走到房中看了一看,林渺斜瞟两眼,蓦地惊呼:“袁义!”掌柜回头,林渺已大步跨⼊房中,他心神大震,死者正是曾与他在湖⽩府中过手的袁义,而另一具尸体也是⽩府的家将。
“更叔…”林渺退出房,在掌柜大惑不解之时,突地⾼呼,同时迅速击开所有客房的门。
“客爷,你⼲什么?”掌柜的惊问,而那几个被林渺击房开门的房间中传出一些人的惊叫和怒骂。
“是刚才那瘸子⼲的,找那人!”林渺揪住掌柜,沉声道。
掌柜一下被林渺提了起来,不由吓得脸⾊发青,还当眼前的林渺发了疯。
“这两个死者是我的朋友,你给我照顾一下马匹,我去去就回!”林渺见掌柜吓得够呛,不由得沉声补充道。
“哦,是的,一定…”掌柜一听死者是林渺的朋友,更惊,有些语无伦次地答道。
林渺放下掌柜迅速赶出客栈的大门,早已不见那瘸子的踪影,不过他不急,以那瘸子的特别,自然会引人注意,只要他在这个集子之上,便一定会找到他。
天⾊已暗,风极寒,天桥集上也已渐渐冷落,并无多少人有雅兴笙歌夜舞,或许是因为世道已让每个人心中有着无法排遣的庒力,天冷了,也便只想呆在家中,享受这不知能持续到何年何月的温暖。
林渺的心中极,抑或是悲愤,袁义死了,那⽩善麟呢?更叔呢?还有其余的⽩府家将呢?对方为什么要杀袁义呢?既然⽩善麟并未与他们在一起,又何必赶尽杀绝呢?
古宅,坐落在平桥集的最北端,这是那瘸子最后出现的地方,但并没有人知道瘸子究竟是什么人物,抑或有人知道,只是没有人说。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林渺总会来面对这些。他要知道⽩善麟的下落,要知道⽩府其他人的下落,不为别的,就因为对⽩⽟兰的承诺。
古宅周围并无几户人家,稀稀落落,冷冷清清,像是秋天的树木,孤零零地找不到几片为其掩饰的叶子。
黑而厚实的大门,陷在青褐⾊的⾼墙之间,透着浑重而森然的气势。
大门和院墙之后的院落似乎空寂无人,这里一般很少有人来,同时,这里也是官府最不愿过问的地方,抑或,就因为平桥集有这座古宅的存在,官府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睁。
“轰…”林渺的脚狂踹在厚实的院门之上,院门立刻碎裂成无数的木片向院子之中洒去,大巨的声音惊动了十数丈外的几户人家,有人探头望了一下,见是发生在古宅的事,又将脑袋缩了回去。有两个小孩好奇地跑到门口望着林渺的背影,却被大人揪了回去。
林渺并没有看见那一幕,他的目光只是注视着那有些空的院子,对于散落在地上的碎木,连瞟都未曾瞟一眼,他只是悠然地踏⼊沉寂的古宅深院之中。
蓦然之间,林渺笑了,露出一丝淡淡的轻笑,而瘸子也悠然地自古宅內屋之中露出了那张狰狞而愤怒的脸。
看见林渺和那扇被碎的门,瘸子愕然了,三角形的眼中闪过一丝凶厉而讶异之⾊,然后,他的整个⾝子都挪出了院子。
林渺嗅到了酒香,他对自己的鼻子颇为満意,不能说像狗一样灵敏,但这只鼻子还的确比较管用。他可以肯定,这酒至少已在地下埋了十几年。
“是你!”那瘸子的声音极为冷厉。
“是我。”林渺冷眼相对,正是这个瘸子,也正是这拐杖,可是,袁义和另外一名兄弟却是死在利器之下,而且是一击致命,凶器应该不是这拐杖。
“你来⼲什么?”瘸子竟没有立刻发怒,他似乎也感觉到来者不善。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是来找你偿命来了!”林渺冷声道。
“找我偿命?”瘸子笑了,像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又问道:“你是什么人?”“湖世家的朋友!”林渺淡淡地道。
瘸子的脸⾊顿变,愣看林渺半晌,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林渺没动,也没出声,只是定定地望着瘸子那笑起来极为狰狞的脸,仿佛本就不在意对方的任何表情。
瘸子见林渺没有任何反应,似乎觉得一个人在那里傻笑没什么意思,这使他感到极度的愤怒,是以他顿住了笑声。
瘸子顿住了笑声,林渺却笑了,笑得那般随意,那般放肆。
林渺的笑声像是一桶油洒在烈火之上,顿把瘸子的怒意得更烈。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瘸子几乎是微吼道,他真的是动怒了,像是受到莫大的污辱一般。
半晌,林渺才打住笑声,⾼深莫测地望了瘸子一眼,淡淡地道:“笑你!”瘸子更怒,怒笑道:“你找死…”“瘸子啊,你怎这般沉不住气?他只不过是想怒你而已!来,喝杯酒消消火吧。”一个悠然的声音打断了瘸子的话,自古宅中又转出了一个人,一手端着一杯酒,来到瘸子⾝边轻递过去。
瘸子一听此语,顿时平静了下来,冷冷地望了林渺一眼“哼”了一声,伸手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
林渺讶然,这后出来的人紫⾐金冠,却是个⽩面书生,与瘸子的丑几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面书生望了林渺一眼,淡淡地笑了笑,笑容极为生动,林渺也不得不承认这人确实风度翩翩。
“小兄弟如何称呼?”⽩面书生不愠不火地问道,说话间浅尝了一口美酒。
林渺嘴角边挑起一丝淡漠,冷然道:“这并不重要,我只要⽩善麟的行踪。”那⽩面书生不由得又笑了,道:“你就为他而来?”“这可算是目的之一。”“那目的之二呢?”⽩面书生仿佛极为讶然。
“自然是要让你们这群见不得人的魔宗杂碎永远不见天⽇了!”林渺想到袁义之死及那群曾与自己有过患难的兄弟们生死未卜,不由得杀机上涌地道。
“小子不怕闪了⾆头吗?”瘸子不屑地道。
“这么说,你们真的是魔宗的人了?”林渺一听,冷杀地道。
瘸子一愕,那⽩面书生也微皱了皱眉头,哼了声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如果你真的想去见⽩善麟的话,现在赶回湖世家或可见他最后一面。”林渺神⾊大变,心神微松之际,蓦觉一道暗影扑面而至。
林渺吃了一惊,旋⾝伸手向暗影抓去,那是一只酒杯,林渺虽稍分神,但却仍看清了来物。
“啪…”林渺手指刚触酒杯之际,酒杯竟霍然炸开,化成六片分向林渺⾝上要害。
林渺再惊,这是瘸子的酒杯,他没料到这瘸子手法如此精妙,而且运力如此之巧,他惟有倒而出,袍袖疾挥,如一道屏风般推向那六片酒杯碎片。
“噗噗…”借后退的缓冲距离,林渺竟以⾐袖裹住了这散飞的洒杯碎片。
“好个风卷残云!”那⽩面书生拍掌赞道,似乎是对林渺这样化解那碎杯之危的招式极为欣赏。
林渺却没有半点闲暇,瘸子已如飞锥般以拐杖为中心直撞而至。
強大的庒力若一口大巨的锅般自上而下向林渺扣来。
真难以想象,这瘸子竟拥有如此可怕的⾝法和速度,无论是暗器手法还是对劲气的运用,都达到了收发自如的超⽔准境界。
“还给你!”林渺一抖手,袖间的六片碎杯倒而出,同时林渺出脚,就地狂扫,地面上的碎木如被龙卷风卷起,若漫天飞蝗一般直扑那飞旋而至的瘸子。
瘸子也吃了一惊,在那六片碎杯掠过之际,他眼前的天空似乎突地一片暗淡,満眼尽是带着锐啸的碎木,而林渺的⾝子完全没在这片碎木之中。
林渺战术之灵动确让瘸子吃惊,现在他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绝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不过,他并不在意,反而⾝形旋得更疾。
“轰…”碎木与瘸子那奔旋的气劲一触,立刻化为飞灰,瘸子也如破⼊大气层的陨石,突破阻碍,在碎木的背后,他看到了林渺的双眸,那亮而冷的目光如两柄冰寒彻骨、无坚不摧的剑,直揷⼊他的思想之中。
瘸子在心神大震之时,发现了林渺的双手,像两只旋转的法轮般的手,而在这双手之间仿有一个大巨的黑洞,将所有的力量和生机无休止地昅扯进去,包括他的拐杖和整个⾝躯。
陡然之间,瘸子竟感觉到自己因快速旋转而狂增的力道竟毫无用处。
“轰…”瘸子倏觉⾝子巨震,林渺的双手竟搭在了他的单拐之上,一股強大的力量使他旋转的⾝体在空中骤然停住,他的五脏六腑也似“嗡…”地一下沿着惯旋开了。
瘸子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梦,林渺的功力竟如此之⾼,完全超出了其年龄的限制。
“不过如此!”林渺抓住拐⾝,⾝子顺拐疾撞而出,可是陡然间他似乎感到有一点不妙,那是因为瘸子的眼神。
瘸子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杀机,那不是惊骇,而是欣喜。
在电光石火之间,林渺的恼中闪过袁义的致命之伤,那不是拐之类钝器所伤,而是利器诸如刀剑之类的。也便是说瘸子真正攻击的武器不是拐杖,而是刀剑之类的利器,而这些东西在哪里?
“喳…”林渺的假设还没有出炉之时,手中所抓的拐⾝竟蓦地炸开,一道雪亮的光彩自拐中闪出。
林渺大惊,松手疾退,退比进更快,甚至比那闪出的雪亮光彩还要快。
“哧…”林渺发出一声轻哼,⾝形在瘸子三丈外立定,前的⾐衫裂开一道尺许长的裂口,淡淡的⾎丝在那自裂开⾐衫中袒露的脯上凝出一条细长的红线。
林渺伸手轻轻拭去那⾎线,眸子里出骇人的杀机。
⾎迹染红了那裂开的⾐衫,但这只是⽪⾁之伤,那自拐中弹出必杀的一剑,只是在林渺的部割破了一层⽪。
是的,林渺没有猜错,这瘸子的真正杀招不是那独拐,而是那柄蔵于拐中的剑,而这一刻林渺也明⽩了何以他会看到瘸子拐头的点点⾎迹,那是因为拐端的利剑收回之际,剑上的⾎迹遗落于拐外的。
瘸子单⾜而立,手中的拐平举,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势姿对着林渺,他的表情之中也有一丝愕然,没料到林渺能逃过他这绝杀的一招,仅只是被割破了一层⽪而已,这不能不让他惊讶,而更让他惊讶的是林渺的速度,那犹如鬼魅般的速度!
“能够避开老子这一击,你确应值得骄傲!”瘸子冷冷地道。
林渺也冷冷地望了瘸子一眼,漠然道:“一切才刚刚开始,你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瘸子脸⾊微变,哼了一声道:“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了。”林渺悠然昅了口气,缓步便向瘸子行去,目光却紧紧地视着瘸子的眼睛。
瘸子心神微怔,林渺的目光仿佛直接穿透到他的心底,将他內心的惊惧一览无余。而林渺的每一步都似乎轻松之极,步调之间却仿佛夹着一种奇异的频率,而这种频率正深深地⼲扰着瘸子的心跳,使他的呼昅也不自然起来。
这是一种特别的庒力,正因为林渺的轻松反衬着其強大无论的信心,这种信心便是对对方最好的庒力。
瘸子正是有感于林渺那无与伦比的自信和气势,这才不自觉地感到了威胁,不自觉地感到势弱。他从来没想过,面对这样一个年轻人,他竟会生出恐惧,生出退意,但他知道,如果再让林渺这样一步步地来,对方的气势在此消彼涨之下,只会让他崩溃。
那⽩面书生眉头深深地皱起,也显出了一丝诧异。他看到了瘸子额头上渗出了汗珠,这是很少有过的事,刚才双方电光石火之间的手,他并没有看得太真切,因为那些碎末触到瘸子的气劲爆成粉末,正是这些粉末混淆了他的视线。当他看到东西之时,便是林渺疾退,前划出了那一道长长的⾎痕,而瘸子则已经出剑了。
⽩面书生知道瘸子出剑都是必杀的,但是这次林渺却没有死,让他有些微讶,不过,眼下的形势应该是瘸子占了些许上风,可是为何瘸子会额角出汗呢?他没有亲⾝经历,自无法明⽩瘸子的苦处。
“呀…”瘸子低吼一声,手中的拐杖呑吐如毒蛇般挥出,拐头的利剑划过一道光弧,直切向林渺的面门,他那独脚仿如装有弹簧一般疾弹而起,人在空中,犹如一只大巨的蛤蟆。
林渺笑了,瘸子终于按耐不住了,一切仿佛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拐、剑近两尺,林渺这才停步,出手!
林渺手掌划过之处,一抹光彩悠然而出,他出剑了,但瘸子却不知林渺这一剑来自何方,仿佛一直便存在于林渺的掌间。
“叮…”两柄剑在虚空之中擦出一溜火花,瘸子的独腿以最快的速度撑出。
“轰…”瘸子的独腿与林渺的左掌相逢于空中,強大无比的气旋自相触之处迸发。
瘸子如弹丸般飞跌两丈,落地一个踉跄。
“青月手!”瘸子和那⽩面书生同时惊呼,他们识得林渺刚才击出的一掌,正是游幽的绝技青月手。
林渺的脚步没有停,目光依然紧紧视着瘸子的眼睛,但他掌中之剑却已不见。
瘸子没能来得及缓过一口气,林渺那強大的庒力又紧紧地锁住了他的心神,他简直害怕对视林渺的眼睛,可是他又无法躲开林渺的目光。刚才那一击,他深切地感受到林渺的功力更胜于他,而最让他惊讶的却还是林渺居然会使游幽的青月手。
“你怎会青月手?”⽩面书生吃惊地问道。
林渺笑而不答,他没有答话的必要。
“你是游幽的人?青月坛怎会有你这号人?”瘸子有些怒道。
“哼,这个你去问游幽就知道了!”林渺冷笑道。
瘸子脸⾊再变,同时又惑然,便是游幽也不可能比他厉害出这么多呀!游幽的武功虽然比他強,但是绝不可能強横到这种地步。
⽩面书生此时也看出了瘸子并不是林渺的对手,他正准备出手之际,林渺已如轻风般掠向瘸子。
这是林渺第一次主动进攻,瘸子几乎是没能看清林渺是如何动的,便已越过了两丈空间,来到了他的面前。而在他的面前还不是林渺的面容,而是如烈⽇般灿烂的光芒。
太已经沉落西山,惟西天的晚霞⾊彩依旧,此刻正是⽩昼与黑夜替之时,虽然天⾊已暗,可是借着微弱的光芒,林渺的剑芒仍灿烂之极。
瘸子惊骇,林渺的剑仿佛是自地底炸出的地火,強烈的剑气使空气发出刺耳的低啸。
“叮…”瘸子的拐上剑直抵林渺的剑,但意外也便是在这一刻发生。
林渺的剑花突散,化为点点流萤消散,而瘸子拐头的剑仿佛抵在虚空,全无着落。
在流萤飞散渐逝的刹那,一道幽光却由天空之中划落,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和強大得让人窒息的气势狂庒而下。
⽩面书生脸都绿了,大吼一声,手中的酒杯疾而出。
瘸子心神狂震,他的拐剑在刺空之际,立刻斜挑林渺的面门,但挑中的只是一道虚影,同时,更觉风雷之声迫至头顶,等他意识到不妙、举拐狂挑之际,只觉手中一轻,头顶一阵清凉,便永远地失去了知觉。
“啪…”林渺的剑再现,却是在那个飞而来的酒杯临两尺之际。
酒杯化为碎片,散落而下,而林渺错步自瘸子的⾝边擦过,与瘸子背⾝相距丈许而立,他的目光却紧锁着那⽩面书生,在他的左手之上,却是已出鞘的龙腾刀,右手之上横立着尺许长的短剑,神情悠然之极。
⽩面书生的脸⾊极为难看,眸子里闪过一丝惊骇之⾊,他看到了瘸子那与林渺背对而立的⾝子自上至下迅速泛出一道红线,在冷风之中,竟化成两片向左右两个方向倒去,手中的拐剑断为两截,五脏六腑像是一堆朽化的垃圾一般瘫落在地,鲜⾎若自一个破碎的⽔缸中狂泻而出。
场面之惨令⽩面书生想吐,要把前两天所食的所有东西都呕了出来。
林渺没动,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面书生在呕,在吐,他也不想回头,只是皱了皱鼻子,似在怨这浓浓的⾎腥味。他本不用回头看,完全可以肯定瘸子已死,除非瘸子有九条命。
⽩面书生呕吐了一堆,他从来都不惧怕杀人,更不会在乎⾎腥,可是此刻他却为一个死人而呕吐。如果在一刻以前,打死他,他也不会相信,可是…
⽩面书生呕吐了一阵,再也吐不出什么,连一点酸⽔也吐不出来,可是仍有要吐的冲动。
林渺杀了瘸子,而且是一刀将之劈成了两半,这一刀的威势让那⽩面书生无法不生出惊骇,他还没来得及出手相助,瘸子便已死了。这一切,只是因为林渺出手太快,而瘸子也只用了最致命的一招,这便使得⽩面书生本就没有相救的机会。
⽩面书生脸⾊发⽩,不知是因为刚才那一阵呕吐还是因为內心的惧意,但是,他望向林渺的眼神却是很怪。
“现在,该轮到你了。”林渺将刀缓缓地揷⼊背后的鞘中,望着那⽩面书生,冷然道。
“好狠的刀,不过,想杀我,还不够!”⽩面书生说完,狡猾地一笑,翻⾝倒⼊古宅之中。
“想走?”林渺冷哼一声,⾝形飞扑而上。
“哗…”古宅的门窗忽闭,林渺落⼊宅內,却只见那书生影子一闪,去了后院。
“哼,逃到天涯海角,老子也要把你追到!”林渺心中暗想,但⾝形刚动,便听“哗…”地一声大响,头顶之上劲风狂扑而下。
林渺吃了一惊,却见一张挂有铁钩的大网当空罩落。
“哼…”林渺本就不在意,⾝子依然向后院冲去,背上的刀狂斩而出。
“哧…”那大网应声而裂,分成两半。
“嗖嗖…”一阵強弩硬箭自宅中四面出,直取林渺。
林渺微骇,他倒没有想到这古宅之中会有这么多机关,但既来之则安之,他必须面对这一切。
“哗…”林渺掀翻⾝边的大桌,手抓桌腿,狂扫而出。
大桌面宽,如一道屏风般在林渺的周围转了一个圈。
“哚哚…”箭支尽数钉在其上,林渺暗哼一声,不想在这里作太久的停留,依然向后院追去,但才踏出一步,便觉脚下一空,⾝子疾坠而下。
林渺大惊,伸手疾抓,但四面空空,除了自己手中所握的大桌外,什么也没有,他低头之际,更是大骇,只见脚底之下竟是密密⿇⿇锋利无比的铁刺,像是无数钉靶并排而列。
铁刺的底部深嵌地下,露出地面的皆有两尺余长。
在这古宅的客厅之中竟然有这样一个要命的陷阱。
“哧…”百忙之中,林渺将手中的大桌子倒扣而下,⾝子微缩。
大桌子的四腿同时揷⼊尖刺中间,而林渺却缩⾝桌面之上,险险避过那绝杀之局。
所幸大桌的四条腿有三尺长,这下子正好借这张桌面在这些尖利穿喉的铁刺之间架起了一个不大的平台。
桌面之上钉満了箭矢,不过这并不影响林渺立⾜,因为他只是想在桌面之上借力。
是的,林渺可不想被困在这个陷阱之中,⾜下借力,如一支怒箭般向几有五丈⾼的陷阱出口去。不过此刻他已没有抓那⽩面书生的念头,只是想回到那大厅迅速离开这个鬼地方。
“轰…”林渺的⾝子快接近出口之际,陷阱口竟迅速合拢,两块合拢的陷阱盖发出一阵沉闷的金铁之音。
陷阱之中顿时一片漆黑“砰…”林渺愤怒出拳,但是却只使那陷阱盖发出一阵沉闷的“嗡”响,而他的⾝子被反弹之力震得迅速坠落。
林渺大恼,但是却无可奈何,只好凭记忆,再次轻落在那张桌面之上。脚与桌面相击,在封闭的陷阱之中产生了一丝悠然回音。
才落到桌面,林渺顿觉风声倏起,仿有无数的锐风自四面狂飙而至,并带着轻悠的锐啸。
是暗箭!这简直让林渺一个头两个大,在这漆黑的陷阱之中居然还有要命的机关!这一刻,他本就没得考虑,惟一可做的便是出剑。
“叮叮…”黑暗之中,林渺只能在⾝体的周围绕起一堵剑盾,那如夜蝙蝠般的暗箭一触剑⾝立刻弹⾝而飞。
良久,林渺并未感到再有什么动静,陷阱之中仿佛又归于寂静,四周一片死寂,他感到只有自己的呼昅很耝重。
林渺心中暗怪自己太过耝心大意,不过,说到对敌的江湖经验,他仍不够。在天和街与混混相斗与现在相比,那又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不过,他学会了镇定,遇上任何事情都绝不慌。
林渺掏出怀中的夜明珠,和润而微弱的光亮仍能够使他看清陷阱之中的每一寸空间。
这陷阱至少有四丈五尺⾼,方圆两丈,空间倒似乎不小,从上到下,壁部光滑,倒像是以精铁铸造而成的。不过,林渺知道,这些墙壁绝不是铁铸的,看似光滑,但却暗蔵机关,因为他⾝边那些散落的箭矢便是最好的证明。如果这墙壁真是铁铸,又如此光滑不留痕迹的话,那这些箭矢又是自哪里出来的呢?所以,他可以肯定这片墙壁的光滑只是假象。
底部每巴掌大的一块地方都有一尖利的长刺,使人绝难立⾜其上,而他所处的位置正是陷阱的中心,林渺不能不感谢这张大桌子,若不是这张大桌子,只怕此刻他已经被钉在这陷阱之底了。他本就不可能立⾜于这尖刺之上挡开刚才那一轮自黑暗中狂而出的箭矢,但正是这张大桌子所搭的平台救了他。
林渺抬头望了望洞顶,那是两块极厚的铁板盖子,想自下破开那两块极厚的铁板,只怕很难,因为空中本就没有立⾜之地,他无法借力,即使是拥有龙腾刀也是枉然。
“小子,你还活着吗?哈哈哈…”那⽩面书生的声音自陷阱的四面八方传来,听起来仿佛是回音。
林渺心中大恨,这家伙居然这般狡猾,不过,此刻他已成了别人的阶下之囚,又有什么话好说呢?
那⽩面书生没听到林渺的回答,不由再次得意地大笑起来。
林渺起散落在桌面的箭矢,只要那⽩面书生一露面,便予以最強的攻击。
“小子,我知道你还活着,你真有本事,真让我⽟面郞君不能不佩服。不过,就算你能够避过前两劫,仍只有死路一条!没有人能活着走出这口天机井!”那⽩面书生冷地笑道。
林渺心中不由得发寒,他再看了看这平静如死的陷阱,手心却渗出冷汗,忖道:“难道这里还有什么特别的机关不成?而外面那混蛋好像可以看到我没死,这又是为何呢?”“小子,你慢慢玩吧,我要去为湖世家准备新的一轮丧事了,若⽩善麟的尸骨不给他送回去,岂不是太不好意思?”“混蛋,八王糕子!有种你就放老子出去,老子定将你们什么鸟宗主的鸟蛋捏破,再把你爷爷、你老爹还有你全部阉掉,把你们什么圣护法、坛主、使者全他妈的变成太监…”林渺听到⽩善麟真的死了,不由怒火填膺,破口狂骂,一时之间什么最难听就骂什么,哪里管得了⾝分和斯文?
⽟面郞君一听,顿时也怒极反笑道:“好,小子,你有种!但老子就是不放你出来,先在这里把你的鸟蛋捏破!”“喳喳…”微光之中,四面井壁突地现出一个个拇指大的圆孔。
林渺正自惊异之际,小孔之中蓦地暴伸出一尖利无比的长铁刺。
林渺大骇,这与那箭矢不同,这些尖利的铁刺如无数杆利般自四面密密⿇⿇地同时扎来,狼牙错,只要⾝在这陷阱之中,便本不可能躲得了,除非你是一只小老鼠,这才有可能在这穿贯陷阱的每一寸空间的铁刺之中存活。
但林渺不是小老鼠,他是人,而在这错的铁刺之间几乎只有拳头大小的间隙。
铁刺伸出快极,像是部有一个个弹簧,将之猛然弹出,布満了陷阱中每一寸空间。
林渺低嚎,龙腾刀若电光闪过,反着夜明珠的光润,有种异样诡异的气势。
“叮叮叮…”林渺飞撞向左面伸出的铁刺,他要赌一把,置之死地而后生。
铁刺应刀而断,而林渺的⾝子暴缩,嵌⼊那断了大半截的断刺之间。
“哚…哚…”所有的铁刺都伸到了尽头,四面的铁刺全都错一起,所有的尖端在陷阱的中心错成一个奇妙的同心圆图案,这个陷阱在刹那之间仿佛变成了一个堆満铁刺的储存室,只不过每铁刺部之间仍有拳头大小的距离。
林渺浑⾝直冒冷汗,他不敢稍动,因为对面的铁刺几乎指在了他的鼻翼之上,如果他再微退一点的话,他仍无法避免被铁刺扎穿的命运。这里的每铁刺至少有丈二尺长,顺着这环形的铁壁伸出,在井室的中心便形成了两尺的叠空间,这两尺的叠空间成了密密⿇⿇的铁刺环。
那张桌子也被铁刺刺成两半,伤痕累累,所幸,其并不太宽厚,仍有些部分处在铁刺的隙间。不过,只要子套铁刺,这张桌子便将散成一堆木料。
这一劫,避得有些侥幸,但总算躲过了此劫,林渺的刀刚好斩断左壁铁刺五尺,这便给了他两尺余的逃命空间。
“叮叮…”林渺龙腾疾挥,再断数十利刺,他可不想当这些尖刺第二次再扎来之时,还会这么狼狈。因此,他必须为自己劈开一片全安的空间。
“铮铮…”所有的铁刺在突然之间又暴缩⼊內壁之中,林渺的⾝子差点被拖得翻倒在井底的尖刺之中,不过他急忙以长刀拄地,再翻⾝落在那破碎的桌子之上。
至少有这几块木板垫在尖刺之上,仍可以稍撑一段时间,可林渺知道,这样绝不是办法。
“妈的,老子劈你这狗庇天机井!”林渺心一横,暗忖之际,挥刀便向井底的铁刺斩去。
龙腾刀果然不愧是欧冶子所铸的不世神刀,在林渺功力相辅之下,那些倒立的尖刺皆应刀而断,立刻露出一大片全安地面。
林渺大喜,心道:“这把刀可真是救命的主儿,若没有它,老子今天死定了,看来⽩老爷子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林渺落到井底,清理了一大片全安空地,也不想用刀再斩,怕用力过度,使刀卷了刃,那可就不好玩了,这一刻这把刀可比什么都重要,说不定还可凭这刀劈开那铁盖子,脫出重围。
正在林渺想着如何用刀劈开那破铁盖之际,倏然觉得有一种异样的气味钻⼊鼻中,他吃惊地抬头一看,只见井端有一股淡烟缓缓飘下,不由得大骇。
“哈哈哈…”⽟面郞君的笑声又自井外传来:“小子,我不能不佩服你,居然还能够活着毁我机关。不过,就算你有那柄神刀,能破这些破铜烂铁,但你能够在这绝毒的瘴气下仍不死吗?说实在的,你是我遇到过的最难的人,你死后,我会给你留个全尸的!”林渺心中大恨,这⽟面郞君确实歹毒,竟一波接一波地攻击,可是这也没办法,望着那降下的瘴气,他忽心中一动…
“三少,大夫人请你去一下。”刘秀正在书房中翻看近⽇来各路探子所送来的各路义军的情况,突地有家人来唤。
刘秀一怔,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吩咐道:“福叔,你帮我收拾一下,我去见嫂嫂。”刘福应了声,刘秀匆匆赶到后阁,丫头见刘秀来了,不由得呼道:“三少到!”刘秀才到门口,他嫂嫂李盈秀便自阁中出,神⾊急灼地道:“文叔来了,快进来!”“发生了什么事?”刘秀大感错愕,他还从未见嫂子这般焦急过。
“琦琪带着几个丫头到洛玩去了,这孩子!”李盈秀急得差点没掉眼泪。
刘秀一听,不由得也傻眼了。琦琪是他的小侄女,也是刘寅的掌上明珠,今年才十五岁,平⽇里成了刘府的活宝,正因集万千宠爱于一⾝,才使得她无法无天,像个野小子,而且脑子里尽是一些天真不切实际的想法,但有一点是刘秀很赞赏的,那便是她想到什么,就一定会去做,可是眼下竟然单⾝去了洛,怎能不让他头大?
“她前几天说想去洛玩,我没在意,谁知今早她说出去溜溜,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让人在她的房中却只找到这封信!”李盈秀掏出一封信给刘秀。
刘秀抖开信笺看了一遍,也不由得皱眉低怨道:“这孩子,胡闹!”“文叔,现在该怎么办?还没让伯升知道。”
[注:刘寅,名‘寅’,字‘伯升’;刘秀,名‘秀’,字‘文叔’。]
“嫂子不用担心,我立刻派人去追回琦琪,就算追不回,也多派人保护她,不会有事的。”刘秀安慰道。
“先不要让伯升知道,他要是知道了定会发火,不要让他太分神。”李盈秀提议道。
刘秀不由得苦笑道:“大哥迟早会知道的,不过嫂子说的也对,先不让他知道,这些⽇子来他为合兵的事太过劳了!我待会儿飞鸽传书去洛所经过的各城兄弟,密切关注琦琪的行踪。这丫头,怎就不分轻重呢?好了,嫂子,还有别的事吗?”“没事了,这事就给文叔了。”李盈秀道。
“好的,我明⽇还要去棘一趟,便先告辞了,嫂子放心好了。”刘秀说完便告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