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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牧野妖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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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渐渐暗了下来,不一会儿便全黑了,半弯月亮的光线朦胧地照在大地上,虫豸之声四起。

  寂静的城西费府新邸工场中,耀一边拖动着镣链不停走来走去,一边坏笑着问道:“小倚,你说妖怪待会儿出来,会是什么样子呢?⾝⾼三丈,三个脑袋,还是别的什么怪模怪样?”

  倚弦紧张地四处望了望,啐了他一口:“去你的,在胡说什么呢,拜托,别在一旁瞎晃悠了,赶快查完,也好快快回去,要真是妖怪出来了,跟大伙儿在一起总也好过咱们兄弟俩只⾝犯险!”

  “怕什么!那个蚩真人不是已经布了个什么五雷法坛吗?”

  正说话间,忽感夜风阵阵吹来,呜咽有声,仿似鬼哭一般,耀虽然嘴硬,此时也不噤打了个寒颤,加快了前进的脚步,咬牙切齿道:“都怪那只该死的‘绿⽑⻳’归‮二老‬,好像前世和我们有仇似的,竟然让我们来守夜。呸,老⻩他们也不是好东西,去他的,自己怕死也就算了,却跟其他人合伙我们出来巡夜,活该他们让妖精吃掉才好!”倚弦紧跟在耀⾝后,道:“依我看,一定是你⽩天失手跌了法台,得罪了那个什么真人,所以才会被归‮二老‬借机遣来守夜。”

  此时,二人已经离众人守夜的居处不远了,月光下,远近的一切事物仿佛都变得朦朦胧胧,看得不太清楚,倚弦忽然停下脚步,疑惑地问道:“小,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耀一愣,侧耳细细一听,随即一阵⾎腥味随风吹到,一种咻咻的气息声自前方传来,还不等兄弟俩反应过来,便听到有人惨叫道:“救命啊!有妖怪…”呼喊声还未落音,然后就此无声,仿佛被人一口咬断了咽喉,然后连头带没出口的声音一起呑落肚中一般,诡异可怖之极。

  随后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还带着撕裂筋⾁的声音。刹时间,鬼哭狼嚎,风阵阵。耀与倚弦二人直被吓得头⽪发⿇、双脚发软,正准备拔腿逃跑之际,忽见一人从居处狂奔而出,还未到二人面前,就歇斯底里地狂呼道:“有妖怪,妖怪吃…吃人啦!”

  耀但见那人満面鲜⾎,正是刚才还一脸凶狠自己兄弟出来查夜的老⻩,只见他満脸惊恐,一路跌跌撞撞跑到耀跟前几丈远处,他⾝后便骤然响起一声怪啸。

  只听“蓬”的一声,临时用林木搭建的守夜居处碎裂开来,一个怪物从中弹而出,陡然出现在老⻩⾝后,但见那怪物披着一头蓝发,一⾝⻩⽑,两只耳朵长约尺许,大头大眼,闪闪放出绿光,凹鼻朝天长有二尺,⾎盆一般的大嘴,露出四颗撩牙,上下参差错。两手大如屏风,长垂及脚,怕是⾜有丈许长。

  还没等兄弟俩出声示警,那妖怪已经一把捞起老⻩,张开⾎盆大口,照准老⻩软胁下一昅一呼,先将一颗心昅⼊嘴中咽下,随后用嘴咬开老⻩膛,连昅带咬,将満肚鲜⾎,连带肠肝肚肺吃了个⼲净,四溅而出的鲜⾎直把耀与倚弦噴得満头満脸。

  两人见了这般惨状,闻着⾎腥的恶心气味,‮腿双‬打颤,全⾝发软。跑吧,即便没有脚上的镣链,怕也跑不过对方的捕杀。不跑呢,也就只能呆站在这里等死。想到这些,兄弟俩都有一种穷途末路的感觉,冷汗立时侵了全⾝。

  那妖怪终于吃完了老⻩的五脏六腑,将手中的那具死躯扔到一边,向耀与倚弦露出⾎腥狰狞地一笑,举步向二人来,两只长⽑大手向兄弟二人捞了过来。兄弟二人大惊,倚弦急中生智一个懒驴打滚,避了过去,耀则机警地三纵两跳,躲过那妖怪的捞抓。

  然而,兄弟二人自小吃用不好,以至于⾝弱体衰,与这庞然大物的妖怪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避不了几个回合已然险相环生,眼见二人就要被妖怪逮着,忽然想起一阵奇异的啸声,妖怪听了,竟然放过眼看就要逮着的二人,站着不动咕噜噜直叫唤。

  耀睁开闭目等死的眼睛,愣住了,奇道:“咦,它怎么不抓我们了?还在一边鬼叫什么?”

  倚弦着气,咧骂道:“去你的,都什么时候了,还敢饶⾆说风凉话,还不快跑!”

  兄弟二人顾不得全⾝酸软,低⾝抓起镣链撒腿就跑,转眼间便跑得不见了。牧野之中,只剩下那个妖怪呆呆地站在那里,咕噜噜直叫唤。

  此时,二个⾝影从黑暗中无声无息地踱了出来,空气忽然变得肃杀起来,充満了似有似无的庒力,方圆十丈外所有的蚁鼠虫豸仿佛感应到什么,齐齐噤声,黑暗中逞现一片死一般的寂静,那妖怪更是一脸惊惧之⾊,浑⾝哆嗦着连大气也不敢上一口。

  幽暗的月光下,映照出当先一人的怒眉鹜目,狰狞可怖,他整个人负手兀立,竟飘然悬浮于虚空之上,赫然便是⽇间布坛除妖的“蚩真人”在他⾝后却是一名⾝形⾼瘦的中年男子,稀眉小眼山羊须,一脸恭敬之态侍立在蚩真人⾝后。

  蚩真人望着夜幕中二名少年愈跑愈远的⾝形,嘴角轻扯出一丝难看已极的笑意。

  中年男子不解问道:“公豹不明⽩,既然是要造势让费仲重视尊者的地位,却为何偏偏放走这二个小子呢?”

  蚩真人沉声道:“这两人天赋异禀,此次计划若能得他们相助,定然可以事半功倍、无往而不利。所以本尊特意放走他们,这一切皆是天意使然。”

  中年男子轻咦了一声,自动请缨道:“不如就让公豹去跟踪他们,然后将二人手到擒来便是。”

  “不用了,一切自有本尊安排。”蚩真人道“你只管加快‘聚灵鼎’的敛魂昅魄过程,只要在七月十四通过费仲请到妲己前去费府赏宝,本尊天⾐无的计划便可成功实施!”

  中年男子眉头一皱,道:“近几⽇虽然可以敛取大部分新死下奴的魂魄,但是尊者应该知道,对于‘聚灵鼎’来说,最好是用百年以上成形妖体作引,方能炼化出至強的‘灵元⾎脂’,而最近‘妖月梦冢’似乎已经有所觉察,我已很难再从中骗来小妖用以炼脂。公豹就怕很难在七月十四以前将‘灵元⾎脂’炼就而成!”

  蚩真人面⾊一青,道:“本尊一向都相信,以你申公豹之能,这点小事应该难不到你才是!”语罢,蚩真人大袖一拂,右手掐成一个奇怪的指诀,向上举起随手五指一张一摄,离他们不远处的那只妖物顿时爆出一声惨厉的嘶叫,被強劲的魔能抓摄而起,抛向虚空之中。随着蚩真人的五指凭空划动,一道道暗紫光芒一闪即逝,只见那妖物哼也来不及哼一声,便轰然落地,妖⾝四分五裂,一命归西了。

  “现在应该不用本尊教你该怎么做了吧!”

  蚩真人冷哼一声,⾝影再次隐没于朦胧月光与黑暗之间,逐渐消逝不见了。

  中年男子默然从怀中掏出一只⽟樽,施法将地上一堆妖尸收敛于⽟樽当中,然后再用几个下奴的尸体幻化出方才那只妖物的模样,最后随之隐遁⾝形而去。

  牧野之中的虫豸声又开始此起彼伏地鸣叫起来,似乎想向人们倾述它们在这半夜时分所窥之秘。

  殷商都城朝歌共有四面城门,相对分别朝向青龙、⽩虎、朱雀与玄武四条正门大街,其间店铺林立,摊贩繁多,更不用说闹市中的偏街叉道,错综繁杂纵横错,一切都显示出都城的秩序井然,繁华如锦。

  “天命异馆”位于朝歌城朱雀大街的北向偏街上,素来以汇聚八方奇人异士而驰名。尽管现在已是未时,在秋⽇午后的炎炎烈⽇下,嘈杂的人群还是将这里围了个⽔怈不通。

  据闻最近来了一名姓姜名尚的昆仑山相师,铁口直断料事如神,卦金虽然低廉,却只赠有缘,一⽇仅卜三卦。于是,远近的贵族王室纷纷闻风而至,不惜一掷千金求赐一卦。

  附近街市的闲散民众也开始渐渐喜上这里,七嘴八⾆地寻找茶余饭后的话茬。此时,馆前的天卜供台上,居中的“姜尚”檀木字牌下仅只摆放了一个环形卜扣,表示距离今⽇的三卦还剩下二卦,难免惹得围观众人一阵喧然。

  “今天第一卦被姜相师选中的是谁呀?”

  “听说是大夫尤浑的公子…”

  “不,那位尤公子被姜相师赶了出来,最后进去的是一名⺟染重病的少年…”

  “是么?看来这姜尚果然不畏权势,真异士也!”

  “对了,剩下的二卦又将会是谁呢?”

  “…”正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远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更伴随着耝暴的喝喊声:“行人回避…驾…”

  众人齐齐掉头向声音传来处瞧去,只见一辆双驾的华丽马车急驰向这边,大声嘶喊之人是前辕驾车的车夫——一名面相狰狞的魁梧大汉,仅看马车的华丽装饰与车旁紧跟的十余个随从,使人一望便知应该是某某豪门大户出游的家眷。

  这一群平民大众自是不想招惹他们,所以听闻其声便一早退向旁边。“咴…”骏马嘶鸣,车行至“天命异馆”前刹然而止,分毫不移地立于原地,一动不动,可见驾车大汉的技术着实非同一般。

  众人的目光顿时全都停留在马车上,很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驾车大汉一跃下车,然后打开车门,非常恭敬殷勤的说道:“请‮姐小‬下车。”

  “你们先下去吧!”只听一阵犹如珠走⽟盘、泉⽔叮咚般美妙无比,令人心生遐思的女子声音从车內传出。

  “是!”驾车大汉应声带领那一班随从退到车后,此时马车里首先弯⾝走出一个丫鬟装扮的妙龄女子,随后将手伸进车內,躬⾝扶出一位素挽贞髻、脸覆面帘的⽩⾐女子。

  随着这名女子的出现,一众人群的呼昅仿佛都在片刻间屏住了,但见那女子虽以面帘遮住面孔,却掩不住明眸流转的清澈灵秀,一袭洁⽩裙⾐缎料精工、修裁得体,衬出其人玲珑妙曼的动人⾝姿,仅是不盈一握的柔和挪步踏落车辕时亵裙素裹的纤细‮腿美‬,就带给人们视觉上很大的冲击。又见那领路丫鬟眉清目秀面容姣好,更让人噤不住想象那‮姐小‬面帘后的容貌该是如何秀美出众。

  此时,馆驿內的几位馆主已经携众出,列排站立在馆前台阶两侧,恭敬非常地将那女子⼊馆內,随后一名小厮拿着一枚环形卜扣,置在“姜尚”的檀木名牌之下。众人一阵哗然,不等他们再行议论,先前伺立马车后的大汉已率人将众人一一趋散。

  看着这班凶神恶煞,揣测到他们的权势地位,众人敢怒不敢言,不而散。

  街道两旁的房楼影中正鬼鬼祟祟躲着两个乞丐模样的少年,头发散,垂下来遮住了大半边脸,也遮住了脸上那“费”字的烙印,正是耀与倚弦兄弟二人。

  倚弦看着耀一副痴的表情,一动不动地注视那女子香踪杳无的门槛,气得给了耀一个响头,没好气地道:“人都走了还看什么,真是的!”

  耀捂头叫痛,终于清醒过来,却仍不忘喃喃自语道:“哇…死了,死了!真是太美了!”

  “哦?又死了?”倚弦‮头摇‬讪笑道:“唉,反正我都习惯了!只是这次连脸都没见竟然就这么死了,你也太没出息了吧!”

  耀表情异常严肃,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倚,你什么意思嘛?别的不说,就只看那双眼睛,我就…这次绝对是真的!如果她能嫁…不,哪怕是让我给她做牛做马,我也认了!”

  倚弦揪着耀的⾐服,恶声恶气道:“你少做梦啦!我们现在逃命都来不及,你还想这想那的,真是死星未退⾊心又起?如果再被人抓回去,打一顿倒是小事,如果费猪头让我们再去那鬼地方⼲活,我看你就和那妖怪去亲热吧!”

  一想起昨晚妖怪吃人的惨状,耀心中生起一股寒意,灵灵打了个冷颤,方才的惊之心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兄弟二人昨晚没命狂奔,终于在那妖怪爪下逃得小命,惊魄乍定后,想起再回去遇到妖怪也是死,倒不如就此逃走,于是兄弟俩砸开脚下镣链,一路躲躲闪闪溜到这朱雀街,想趁机混出城去,正巧看到了方才命馆那一幕。

  就在此时,街头忽然涌⼊百十个手持长戈、⾝着“费府”标识的兵士,四处向路上行人盘问巡查,逐渐朝倚弦与耀二人这边行来。

  耀与倚弦心里有鬼,早被吓得了阵脚,哪还有闲心胡扯,也不管那些兵士是何目的,撒腿狂奔,窜进旁边的小巷。谁知此处竟是一条死巷,耀与倚弦左顾右盼,慌不择路地翻过一面不算⾼的石墙,落⼊那处院落的后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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