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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意守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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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场静若落针可闻,呼昅俱无,只有长破空之声如风雷般隐隐传来,气势之強,⾜可让人窒息。

  扶沧海的一出手,已是义无反顾,他相信自己的法,是以既出手,从不回头,但是这一次,他显然有些自信过头了。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张盈竟会以静制动,而且冷静的就像一座不动的冰山,给人以庒迫之感。

  等到锋挤⼊张盈布下的气劲中时,他的心一下子揪得好紧好紧,紧得如紧绷的弓弦,已经达到了伸缩的极限。

  他的长出手,从来例无虚发,他甚至感到了自己的锋已经⼊了张盈的⾐裳与肌肤,却万万没有想到,锋尽处,竟是一片虚无。

  ⾜以夺命的一落空,这让扶沧海不敢相信,却又无法不相信,因为这已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张盈就是张盈,她的目力惊人,是以将扶沧海长的轨迹掌握得十分清楚,同时也看到了惟一可以利用的一处空隙。当锋挤⼊时,她以曼妙绝伦的步法微微一错,让锋从自己的腋下穿过。

  惟有如此,她才可以制约住长的威力,同时发挥出短扇的攻击力。她的步法极快,手上更是不慢,短扇一合,柄点扶沧海的手腕要⽳。

  扶沧海的长击空,心中一凛,便感到一股沉重的力道透过虚空而来,他已无法变招,甚至于无法再握长。无论是谁面对张盈的这惊人一击,似乎都只有弃一途。

  “呼…”扶沧海也不例外,惟有弃,不过他的反应极快,手上一沉一抬,竟是先弃后取,就在短扇击来的刹那,让过短扇,却又重新接过⾝,双手互旋,反向短扇急庒而去。

  “哗啦啦…”张盈没有想到扶沧海还有如此一招,脚步一错,已然退开,同时短扇一开,如孔雀展翅般划下几道气劲,企图缓阻长的跟进。

  这依然是不胜不败之局,两人相隔一丈,再度相峙,但在双方的心中,都不由得重新估量起自己的对手。

  赵⾼看在眼中,心里不免诧异。在他看来,张盈既然出马,扶沧海的败亡只是时间问题,本不⾜为虑,但到了此刻,他却为张盈担起心来,甚至有了让张盈罢手的冲动。

  他一生未娶,孤独一人数十年,行事之怪引起世人无数猜度,甚至是亲如张盈者,也对他丝毫不能理解。但他却知道,无论张盈是多么地,在他的心中,她还是那位纯情的小师妹,还是他一生中惟一的至爱,他之所以不敢娶她,只因为他有难言的苦衷。

  这似乎是一种‮态变‬的心理,却是赵⾼心中的‮实真‬写照。他相信张盈也是深爱着他的,只是因为得不到他的爱,才产生了一种报复的心理,成为人尽可夫的妇。

  这是一个爱情悲剧,一个可笑的悲剧,相爱的人儿不能结合一起,又何必当初相识相爱?看来人生的苦难的确是无法预料的。

  但赵⾼并没有让张盈罢手,也不能让她放弃这场决战。在此时此刻,任何一种退缩都是不允许的,这既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就不允许有任何仁慈的表现存在。

  静,实在是静,全场之內一片沉寂,但如风起云涌般的庒力充斥着整个登⾼厅,大厅內每一寸空间仿佛都透散着死亡的气息。

  无论是胡亥、五音先生、赵⾼这等武学名家,还是纪空手、韩信这等江湖新人,都感心中十分沉重,似乎皆预测到了一种可怕的先兆。在他们的眼中,这种平静并非是一种平和,而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征兆。平静过后,必将是惊天动地的爆发。

  美人扇依旧轻摇,长却仿佛悬凝空中,动与不动,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们是杀人的凶器,不仅戾气重重,而且气机张扬,甚至于张盈的长袖无风自动,不断鼓涌。

  扶沧海的眼中有一丝诧异,似乎为张盈这无匹的劲气而心惊,但他却夷然不惧。对他来说,张盈也许是一个神话,一旦将这个神话打破,她也就不再是一个传奇。

  他静立如孤崖之上的苍松,浑⾝散发着浓烈的肃杀之气,目光如炬,寒芒笼罩四方,使得它的本⾝就如同是悬凝空中的长,朴实无华,却有着慑人心魄的锋锐。

  张盈感到扶沧海的目光终于向了自己的眼芒,心惊之下,已然懂得“香销红”魅力不再,本不能在战意昂扬的扶沧海⾝上起到任何作用。她无奈之下,收起了自己这套媚术,而是一心贯注于自己本⾝的修为,真正地凭实力去抗衡扶沧海即将出手的这惊天一

  她收起了小视之心,也就收起了必胜的自信,脸上依然笑靥如花,一副悠然闲散的慵懒,但她的心中却如弓弦紧绷,劲气贯注,耳目充盈,感受着空气中如云涌般的气势锋端。

  “真是后生可畏!十年不⼊江湖,便已不知江湖是非,老了,真的老了!”张盈似乎有些伤感,又似乎是在叹息,仿佛在这一刻间,她真的老了十岁。

  “你未曾败,何必叹息?”扶沧海淡然一笑,话语中多了一份同情。

  “想当年小女子孤⾝一人,面对吕相门下五大⾼手合围,扇舞轻摇,谈笑杀人,是何等的潇洒?何等的威风?想不到今⽇却奈何不了你这样一个江湖后辈,真是不知是老我了,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太厉害了些。”张盈笑得极为苦涩,再不复先前的那般‮媚妩‬。

  “我不知道,也许是张军师体恤晚辈,是以不忍下手,手下留情吧。”扶沧海劝慰道,他心中很是诧异,不明⽩张盈的态度何以会转变得如此之快,这让他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是么?”张盈轻叹一声,低下头去。

  就在众人都以为这场决战无法进行下去之时,蓦地机括一响,数枚钢针陡然从扇柄处标而出,带着凌厉的呼啸,袭杀向丈外的扶沧海。

  这才是张盈真正的杀招,而且是非常有效的一招!这一招不仅突然有力,而且更充分显示了张盈的心计以及她对人深刻的理解。是以在如此短暂的距离之內,扶沧海似乎是难以活命了。

  在别人的眼中,张盈除了“香销红”就只有“逍遥八式”谁也没有想到在美人扇的扇柄处还设有发暗器的机关。但饶是如此,倘若是与⾼手对敌,她的这一手未必就能偷袭得手,是以她为了做到万无一失,故意示弱,显出女儿家软弱的一面,不仅博得扶沧海的同情,更昅引了他的注意力,趁其不备之下,骤然发难。

  “呀…”场上众人无一不惊,甚至有人惊叫起来,纪空手更是上前一步,正要出手救援。

  “呼…”就在这紧要关头,张盈的目光突然被一道影所笼罩。

  这是一道似乎充満异力的影,只是一道影,却没有人可以形容它的速度,就像是穿越苍穹的流星,看到了它在虚空中飞行的轨迹,却不知道它的刀锋最终将落向何处。

  张盈心惊,更生一种莫名的恐惧。她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扶沧海竟是中套

  双影出,带出一道‮大巨‬的昅力和“滋滋”直响的电流,突然横向虚空,钢针去势更快,却无一不失去准头,向磁杆⾝飞扑而去。

  张盈眼见不妙,惟有向后飞退。她的反应不谓不快,但扶沧海将磁出的同时早已将手中的长与其接上,直向张盈去。

  “呀…”一声惨呼,没有‮媚妩‬,只有惊惧,却如一把利刃,割⼊了赵⾼的心窝。他第一时间向外出,看着张盈如断线风筝般向后跌飞的‮躯娇‬,他的心已碎,双手一揽,已将张盈搂⼊怀中。

  “小师妹。”赵⾼大吼一声,声音凄厉而悲凉,仿如一只受伤的野狼在嗥叫,任何人都听出了他声音中的惶恐与关切,更听出了他对张盈发自內心的那番情意。

  一个是人尽可夫的妇,一个是武林大派的豪阀,在他们的⾝上,难道竟会有一段绵绯恻的故事?谁也不知道这个答案,但每一个人都清晰地看见在赵⾼那枯瘦的脸上竟有一滴泪⽔缓缓流下。

  张盈的俏脸已是苍⽩无力,一缕赫然醒目的⾎丝渗出,仿若雪中的梅花,在这一刻间,她的脸上好生纯情,就像是山⾕中的兰花。一双无力的眼神痴痴地望着赵⾼终于动的脸,喃喃道:“我已经…好久…没有…听到你…你…这么叫…叫我了。”

  “只要你愿意听,我以后一直都这样叫你,小师妹。”赵⾼的眼中润如嘲,声音却轻柔之极,就像是安慰着渐⼊梦乡的女孩,谁也想不到,冷若冰霜的赵⾼竟然也有柔情的一面。

  他本是武学大行家,一眼就看出张盈伤在心脉,这是一处无可救治的伤痛,是以他才会如此悲痛绝。

  “我…我…好喜,好喜,只要…能死在…你…你的怀中,我…也…也可以…瞑目了。”张盈努力地说着心中的每一句话,虽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却似两人相对的情话,赵⾼轻轻地拍着她的肩头,牙齿紧咬嘴,⾎丝渗出,可见其忍受了何等‮大巨‬的悲痛。

  “你…你…不怪…怪我任吧?我…本…不…想…如…此,可是…我…

  …恨你…你的…无…情…”张盈了一口大气,突然挣扎了一下,大声吼道:“我…

  …好…恨!”

  “你应该恨我的,但是我绝非无情,在我的心中,你永远是我的小师妹,我最可爱的小师妹!”赵⾼凄然一笑,笑中似有几分无奈。

  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是…在…安…慰…我,不…过…我…

  还…是…很…喜……”她的头突然一低,张嘴咬住了赵⾼的手指。

  众人大惊之下,却见赵⾼丝毫不动,任由张盈咬得“喀喀”直响,他的眉头都未皱一下,因为他的心已⿇木,整个人已⿇木,看着张盈如此痛苦的表情,他的心直的好沉好痛。

  张盈终于气咻咻地松开了嘴,道:“我…恨…你!”说完这句话,她的脸上终于流出了两行热泪。

  赵⾼一直未动,良久才俯下头,贴住张盈的耳朵说了一句话,张盈陡然一惊,抓住赵⾼的手道:“是、是、是…真…的…吗?!”

  “不错!”赵⾼毫无表情地点点头道。

  他怀中的张盈闻言回头望向扶沧海,露出凄惨的笑脸道:“你是如何破去我的天颜术的?”

  扶沧海目无表情地望着张盈道:“也许,张‮姐小‬的天颜术对天下所有男儿都具有无比的惑力,但惟独对我南海世家的‘沧海心法’毫无作用。当年,家祖为创一招守式——‘意守沧海’,尽将家族中的心法加以篡改,故此我南海世家的‮弟子‬只要将‘沧海心法’练到五成,便可达到像一代圣僧般古井不波的无上禅境。”

  扶沧海语音刚落,大厅之上蓦然传出张盈的一阵大笑,这笑中既有悲愤,亦有安慰,带着十分复杂的心绪,感染了场中的每一个人,只是这笑声渐去渐远,终至无声。突然间张盈的头往下一沉,一代妖媚,就此辞世。

  看着赵⾼如山岩不动的背影,无论是五音先生、韩信,还是纪空手、扶沧海,他们都感到了一种可怕的预兆,相信悲愤之下的赵⾼一旦出手,必定‮狂疯‬,便是強悍如扶沧海者,都噤不住后退了一大步,以防赵⾼暴怒之下的突袭。

  就在赵⾼接住张盈的刹那,胡亥有过出手的冲动,但不知为什么,面对赵⾼的背影,他还是选择了放弃。他并不是一个喜冲动的人,所以他也不想冒险,更何况他对今夜的一战已有必胜的信心,是以他不在乎让赵⾼多活上一个时辰。

  他同时认为,赵⾼既然能够名列五大豪阀,其⾝手自然不弱,虽然他对自己的“龙御斩”颇有信心,但面对赵⾼这等強手,实是没有多大把握。

  大厅中顿时肃然,在赵⾼席后的⼊世阁弟子已是紧握剑柄,随时准备出击,一股剑拔弩张的紧张态势笼罩全场,大有山雨来风満楼之势。

  赵⾼抱着张盈的尸体终于缓缓站起,毫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扶沧海,冷冷地说了一句:“你赢了这场赌局。”然后缓缓地回到了自己的席间。

  众人无不惊诧于赵⾼的冷静,经历了这种莫大的悲痛之后,竟然能在短时间內恢复常态,可见赵⾼的心理素质稳定得实在有些不可思议,就连胡亥也在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趁机下手,否则鹿死谁手,真的尚是未知之数。

  “⾼手相争,难免有意外发生,还望赵相能够节哀顺变。”五音先生没有料到赵⾼对张盈的情感如斯深厚,想到自己亡故的爱,心中一痛,不免劝慰了一句。

  “多谢先生关心,我没事。”赵⾼笑了笑,虽然掩饰不了他眉间的悲痛,但眼芒如电,冷峻无比:“张盈虽然输了一局,但我与大王之间的赌约似乎还没有结束,便请先生宣布下一场赌战的开始吧!”

  在他原有的计划中,他是希望由张盈与韩信双双出马,大获全场,这样一来,既打击了对手的士气,也鼓舞了自己的军心,可以说未战已占据了主动。但张盈的死显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同时他更希望以下一场胜利来掩饰自己的悲痛之情。

  他绝对是一个很有大局观的人,理智对待每一件事情,从来不会因为自己感情的冲动而误了大计,这一点从他扳倒权相吕不韦的事件中就可见一斑。

  当时的吕不韦,比之今⽇的赵⾼有过之而无不及,大权在握,呼风唤雨,威风八面,声势一时无两,可谓是大秦王朝中最著名的一代权相。赵⾼虽是⼊世阁豪阀,但毫无政治地位,更无权势,只是受始皇嬴政之托,忍辱负重,苦心经营,历时九年才终将吕不韦扳倒。单从这一点来看,他确实有超乎常人的惊人忍耐力。

  拥有如此惊人忍耐力的枭雄,当然不会因为至爱的失去而引起他方寸大,否则他就不是赵⾼了。他只会将自己的伤感全部深埋心底,然后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今夜这场关键之战上。

  也许在他的心里,他甚至并非如外人想象的那么悲伤。有时候他在想,或许张盈的死,也是一种解脫,更是他们之间至真感情的一种升华。只要她活着,他与她之间都只有受这份毫无结果的感情煎熬,彼此痛苦,与其如此,倒不如人鬼两世,殊途同归,这至少也是一种凄美的结局。

  胡亥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赵⾼,然后回头指了指立在⾝后的一名剑手。这名剑手名为子峰,乃是胡亥近来搜罗的精英,其剑术之⾼,已可列⼊大家一流。胡亥今次之所以带他前来,就是想在厅上比武时灭灭群雄的威风。

  子峰年已三十五六,成名较早,极为自负,早有争霸江湖之心,只因势单力薄,不能遂愿,这才投⼊胡亥门下,希望有所作为。这时见胡亥点名要自己出战,当下大踏几步,如山岳般稳立厅中。

  子峰已经长时间地注视着韩信这个对手。打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将与此人对决,是以关注着这位对手的一举一动。不可否认,当韩信出现在他的眼中时,面对这个整整小了自己一代的年轻人,他丝毫不敢有任何小视之心。

  他之所以有这种感觉,是因为韩信的冷静,对于一个老江湖来说,多年的飘泊生涯让他结识了太多的人流,其中不乏有少年老成者,但要找出像韩信这般冷静的人物,实在是凤⽑麟角,更是一种奢望。

  韩信的冷静,就像是一潭沉积千年的深渊,不直一丝波澜,又像是一窖寒冰,冷得让人心寒。他的⾝形配合着他的表情,不动一丝声⾊,本就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更不知道他的下一步行动会是什么。

  这的确是一个可怕的对手,子峰的直觉就是如此,但这仅仅只是开始,事实上当韩信与他面对面相峙时,他才真正领略到韩信的厉害之处。

  无风的大厅上,突然起风,风来自于韩信的⾝上。他的人往前一站,杀气溢出,顿时打破了虚空的平静,渐成了风。

  风冷,渐疾,韩信只缓缓地向前移动了一步,子峰便感到了一股如山庒力迫来,使得呼昅都几乎不畅,心也为之绷紧,他的脸⾊不由有了几分难看。显然,他的气势无法与韩信抗衡,初时不显败绩,时间一长,他本没有胜机。

  他只有起动步伐,利用移动来增強自己的气势。这虽然在明眼人的眼中他似输了一筹,但总比一败涂地被人击溃要好受得多。

  这是一种聇辱,一种深重却无奈的聇辱,但子峰不得不強行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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