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话时代

　　‮国中‬历史从什么时候开始，以及如何开始，我们不敢确定。

　　这是一个重大而严肃的课题，将迫使我们不得不谈到我们了解很少的宇宙起源、人类起源和‮华中‬人起源等问题。历史学家对这些问题至少分别的各有十种以上引经据典的伟大学说，但不能获得定论。普通情形是，从地下掘出了一点古董或骨骼，用以推断这些古董或骨骼的主人的生活情形。结果只能提供出一幅静态的说明：每一个民族的发展几乎都一模一样。好比说，他们都是先用石头，再用青铜。

　　所以我们决定采取另一种方式来处理历史资料。而把‮华中‬人的活动历史，分为下列的四个时代：

　　一神话时代

　　二传说时代

　　三半信史时代

　　四信史时代

　　每一个古老的民族都有他们的神话，作为上述的宇宙起源和民族起源的答案。‮华中‬人不能例外。这些神话有它实质上代表的意义，至少可使我们的印象比较深刻。

　　现在，我们且看‮国中‬这个庞大的舞台如何揭幕。

　　一开天辟地

　　不知道多少亿万年之前，太古时候，太空中飘浮着一个巨星，形状非常像一个蛋，在无际的黑暗云雾中运行，万籁无声，一切死一样地沉寂。就在那巨星的內部，有一个名叫盘古的巨人，一直在用他的斧头不停地开凿，企图把自己从围困中解救出来。经过一万八千年艰苦的努力，到了‮元纪‬前二百七十六万零四百八十年（注意这一年，这是神话学家用奇异法术计算出来的），盘古挥出最后一斧，只听一声巨响，巨星被他从当中辟开，分为两半。

　　盘古就是人类的祖先，至少是‮华中‬人的祖先。

　　盘古头上的一半巨星，化为气体，不断上升；脚下的一半巨星，则变为大地，不断加厚。宇宙开始有了天和地。天每⽇上升三米，地每⽇加厚三米，盘古每⽇也⾼三米。天越上升，地越加厚，盘古也越⾼大（看情形，盘古是唯一的一位可以被称赞为“顶天立地”的英雄）。可是四周却黑暗如故，伸手不见五指，大地寂寞而寒冷。盘古十分忧伤，他说：“这世界太可怕了，没有光、没有热、没有山、没有⽔，什么都没有。后代无法生存下去，我必须牺牲自己。”于是他死了。

　　盘古的死引起一连串‮生新‬命的诞生，世界在他死后大大的改变。他的右眼变成太；左眼变成月亮；⾎变成江河海洋；⽑发变成树木花草；呼昅变成风；声音变成雷。喜时的笑容变成晴天；烦恼时的愁容变成天。而他的四肢，则变成我们在第一章第三节中所介绍的五岳：头部变成东岳泰山；‮部腹‬变成中岳嵩山；左臂变成南岳衡山；右臂变成北岳恒山；双⾜变成西岳华山。盘古为人类创造了一个美好的世界。

　　不过，‮华中‬人心目中的天上主宰，却不是盘古。这跟犹太人不同，犹太人认为创造世界的是耶和华，即主宰世界的耶和华。‮华中‬人的盘古，他的任务只在创造世界，而主宰世界的却是另一位被称为⽟皇大帝的神祗。⽟皇大帝是道教发明出来的，民间称他为“天老爷”或“老天爷”他在天上拥有一个庞大的‮府政‬组织，由道教佛教中各种奇形怪状的神灵担任文武百官。因为他的形象是人间大多数帝王的投，所以他永远是一个低能的熊包。

　　从‮元纪‬前二百七十六万零四百八十年起，即从开天辟地那一年起，到‮元纪‬前四百八十年止（这一年，一个小封国——当时的鲁国，发现一头麒麟，我们以后会谈到它），共二百七十六万年，神话学家把它分为十纪。每一纪二十七万六千年，各有特定的名称：

　　一九龙纪

　　二五龙纪

　　三摄提纪

　　四合洛纪

　　五连通纪

　　六序命纪

　　七循飞纪

　　八因提纪

　　九禅通纪

　　十流讫纪

　　十纪的划分，我们看不出有什么意义，但它说明了岁月是漫长的。盘古的子孙绵延繁殖，大地一天比一天热闹。神话学家说，就在第三纪摄提纪时，距盘古已五十五万年，陆续出现了下列的三位伟大的神祗，称为“三皇”“皇”的原始意义就是神祗，但神祗稍次于盘古和⽟皇大帝，我们可称之为第二级的神祗。

　　一天皇

　　二地皇

　　三人皇

　　天皇是盘古后裔中第一位最有卓越成就的领袖，寿命一万八千岁，有十二个儿子，帮助他治理⽇益增多的‮民人‬。这些‮民人‬虽都是盘古的后裔，但年代太久远了，分散四方，布満五岳，互相间早已生疏，有的还因利害的冲突，而成为仇敌，纠纷争执，层出不穷。天皇就把他们分为若⼲部落，每个部落推选或指定一位能⼲的人担任酋长。‮华中‬人自此成为一个有组织的民族，具备‮家国‬的雏形。

　　天皇死后，经过若⼲万年，地皇在龙耳山（神话中的仙山）诞生，寿命也是一万八千岁，有十一个儿子。那时由盘古眼睛变成的太和月亮，以及由睫⽑变成的星辰，运转的秩序忽然混。有时一连数天都是⽩昼，有时一连数天都是黑夜。而有些星辰又悬挂的很低，人们走路时，一不小心，头部就会撞伤。地皇用他无比的神力，逐项改善。他首先把太和月亮出现的时间加以固定，使他们作有规律的起落，昼夜才算分明。又规定三十天为一个月，十二个月为一年，使人们知道时间和年龄的计算方法。地皇又命所有的星辰上升，升到遥远的天空。星辰在那里当然非常无聊，地皇就特别允许他们⽩昼可以在家‮觉睡‬，而在晚上再出来探视他们留在地面上的老友。这就是我们⽩昼看不见星辰，必须晚上才看得见的原因。

　　人皇，诞生于刑马山（也是神话中的仙山），寿命一万五千六百岁。有九个弟弟，都神通广大，法术⾼強。人皇把‮国中‬分为九个州，命他的弟弟们各当一州的州长。他自己则住在九州的‮央中‬，时常出巡。出巡时坐着像云一样可以在空中奔跑的车辆，驾车的人有六个翅膀，行动闪电般的迅速。

　　二五氏

　　经过三皇的努力，世界已有长⾜的进步，但人们的生活仍很困难。最初只会爬到树上摘吃果实，后来从摘食阶段进步到渔猎阶段（他们不能不进步，因为树上的果实会被摘完，而冬天又没有果实），但对于捉到的鱼虾和小动物，也只能生呑活剥，跟野兽没有分别。大家本都住在山洞里，后来人多洞少，实在挤不下而终于被挤出山洞的人，只好向平原发展。平原无法抵御突然而来的野兽和风雨的袭击，而且包括山洞里的人在內，大家又都无法抵御因寒冷和生食所引起的疾病，结果引起大量死亡。

　　伟大的各种神祗人物，应运而生。就在三皇之后，出现下列五氏，可惜我们无法知道他们出现的时代是第几纪和什么纪。

　　一有巢氏

　　二燧人氏

　　三伏羲氏

　　四女娲氏

　　五神农氏

　　“氏”的原始意义也是神祗，不过神比“皇”似乎更少，可把他们列⼊第三个等级。

　　最先出现的有巢氏，教导‮民人‬不要住在地面上。他在树上用树枝树叶建造出简陋的篷盖，作为示范，这就是原始的房屋了，至少可以躲避野兽和洪⽔。人们都学习他，并且在建筑的技能上一天天进步，后来即令把它移到地面，也有同样的效能。

　　其次出现的是燧人氏，他把天上最大的一个秘密怈漏给人类，那就是“火”火无所不在，但没有人知道如何才能得到它。燧人氏教人从木头里把它钻出来。人类有了火，就跟其他所有的动物，永远分道扬镳。其他动物始终不会用火，而人们却因之改吃的东西，生活方式呈现划时代的突破。

　　伏羲氏是第三位出现的神祗，他似乎比他前面的两位老前辈还要法力无边。他教人如何用火烹饪，从此人们享受到香噴噴的饮食，这是艺术的萌芽；他又进一步制作八卦，八卦是‮国中‬最早的计数文字，后来被星象家用来占卜；又设立‮员官‬，管理‮民人‬，‮员官‬⾝上都画着一条龙，表示他们的⾼贵⾝份；又发明乐器；又教导男女固定他们的配偶；又制定夫妇制度，必须经过结婚仪式才可以生孩子，以使下一代得到⽗⺟很好的教养；又制造渔网，教导⽔滨的居民们捕鱼；又教导人们挖掘陷阶，捕捉活的动物，训练它们作为家畜，又教导人们种植桑树养蚕，菗丝纺织。

　　可是，使这个由盘古辛苦缔造，由⽟皇大帝天老爷主宰的世界，免于被毁灭，而迄今仍然存在，我们必需感谢第四位神祗女娲氏。她是一位美丽的女神，⾝材象蛇一样的苗条，以致有些神话学家坚称她本就是蛇⾝。当时有两位英雄人物：共工氏和祝融氏，在不周山（神话中的仙山）决斗——我们无法确定是不是为了争夺她的爱情。结果共工氏失败，他愤怒地发狂，用他的头‮烈猛‬地撞向不周山，一声可怕的响亮之后，不周山被从中撞断。不周山是天和地之间的主要支柱，支柱折断，天庭立刻裂开一条巨。大地失去平衡，向东南急剧倾斜。一霎时狂风暴雨，⽇月无光，人类奔走呼号，眼看着就要像碎石子一样地滚落到地极的黑暗深渊里去了。女娲氏不忍心这个浩劫，她采取山上的五⾊石头烧炼，炼好之后，用它把天上的裂补住。现在天际那些灿烂耀眼的红霞，就是女娲氏补上去的那些五⾊巨石。她又杀死一只倒霉的神⻳，用它的四只脚，当作四只支柱，重把大地支起。因天裂而漏下来的大⽔，女娲氏用芦草烧灰，把它昅⼲，这就是中原地区——华北大平原的成因，它们正是由芦草灰铺成，所以平坦而又肥沃。

　　当人类不再担心天塌地陷时，却又被另外两件事苦恼：一是不知道什么东西可以吃和什么东西不可以吃，一是对疾病不知道该如何治疗。于是第五位神祗神农氏出现，他采集各种花草果实，一一的放到口中咀嚼并一一吃下，藉以确定它们的质功能。这种胡的什么东西都往肚子里塞的结果，即令他是一位神灵，有时候一天之內也会中毒七十余次。幸而他异于普通人类，总算没有被毒死。最后他终于分别出那些可以吃和那些不可以吃，以及那些可以作为‮物药‬。他撰写了一本巨书，定名《本草》，在这部人类最早的著作上，他详细记载各种‮物药‬的能。此书一直流传到二十世纪，是‮国中‬医学上最崇⾼最权威的经典。神农氏把一些可作为食用的若⼲植物，分别定名为“小麦”、“稻米”、“⾼粱”、“⽟蜀黍”等，教人种植；又教人把若⼲情驯顺的野兽，豢养到家里，就是我们现在所称的“狗”、“马”、“牛”、“猪”的始祖。‮国中‬农业社会，在这位伟大的神祗‮导领‬下完成。

　　三东西方世界

　　神话时代到此为止。

　　有一些历史学家非常瞧不起神话在历史中的实质地位，但神话是一个民族的灵魂，一个民族的历史如果没有神话部分，这个民族不过是一群木偶而已。从神话的內容，我们可据以了解初民的生活背景和人文反应。所有的神话都是矛盾百出，有时候简直不知所云。‮国中‬的神话也是如此，但这更证实它是初民的产物。如果由近代小说家编造的话，包管无懈可击。

　　当盘古为‮国中‬人开天辟地，创造出美丽世界之时，其他地区和其他民族的神祗也都忙着为他们的民族，作同样的贡献。诸如：

　　⽇本人，太古时候，天上的众神决心要创造世界。他们命伊囗诺跟伊囗冉兄妹二神，负责这个工作。兄妹受命之后，站在天庭的浮桥之上，把一支宝矛投进大海，再把它捡起来，⾼举空中。宝矛上滴下的⽔珠，立刻就变成神圣的岛屿。⽔珠共四千二百二十三滴，所以⽇本也就恰恰有四千二百二十三个岛。兄妹二神就在岛上定居，然后从妹妹伊囗冉的左眼生出天照大神，他就是太之神，⽇本人的祖先。

　　犹太人，太古时候，宇宙一片混沌。上帝耶和华寂寞的在⽔面上行走，考虑如何创造一个世界。于是，第一⽇，他创造了⽩昼和黑夜。第二⽇，他创造了空气和天空。第三⽇，他创造了大地和海洋，以及各种植物。第四⽇，他创造了⽇月和星辰。第五月，他创造了鱼类和飞鸟。第六⽇，他创造了其他动物，又创造了一位模样跟耶和华相同的男人，命名亚当。第七⽇，也就是最后一⽇，耶和华感觉到疲倦，他就休息。亚当一个人在世界上太孤单了，耶和华就用亚当的肋骨创造一个女人，命名夏娃，作为亚当的伴侣。这对夫妇，就是犹太人的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