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你的职务是安公特派员,行政关系隶属于镇府政,业务归县安公局指导,工资四十八元六角。风陵渡镇很小,这你是知道的,主要工作任务是⻩河渡口的治安与全安,另外还有一项秘密任务。”郭镇长呷了一口本地的堆花酒,面⾊泛红。
“什么秘密任务?”弟弟有富不解的问道。
“古墓。”郭镇长神秘的说道。
“古墓?”有富更加诧异了。
“你知道‘风后冢’么?”郭镇长又替自己斟満了杯子。
有富笑了笑,道:“当然知道,小时候我们不是常在‘风后堆’那儿玩的么?传说是埋葬远古轩辕皇帝大臣风后的地方。”
“不错,风陵渡就是因为风后陵墓在这里才得名的,据县志记载,原来是的确有风后冢的,⾼二米,周三十米,冢前还有明万历三十八年立的石碑,不过在⽇寇侵华战争中,⽇军盘踞风陵渡,庙及碑刻尽毁,风后冢也被夷为了平地。”郭镇长解释道。
有富饶有兴致的听着,嫂子在旁边剥一只头,挑出脑喂二乖吃,据说小孩子食了脑,学习成绩就会上去。
郭镇长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醉醺醺的低声说道:“这绝不是传说,风后确实埋葬在风陵渡,不过我们找不到而已。”
“都过去几千年了,风后早已化为尘土,老百姓只当是个古老的传说,难道还有人惦记着不成?”有富摇了头摇,不以为然的说道。
“不是我们惦记,而是有人在打‘风后冢’的主意。”郭镇长悄悄说道。
“谁?”有富问。
“这就是你安公特派员要弄清楚的秘密任务了,县委秦记书亲自嘱咐我的,”郭镇长严肃的目光直视着弟弟,郑重其事的说道“最近风陵渡一带,出现有外地口音的人,他们昼伏夜出,有村民走夜路,曾在荒僻的山里遇见过的,手里还拿着洛铲之类的工具,十分的可疑。”
“是盗墓的?”有富警觉的说道。
“嗯,”郭镇长点点头,继续说道“县委秦记书,就是我岳⽗,他要我盯住了这些盗墓贼,随时向他汇报。”
有富思索道:“一般盗墓贼都是冲着古董和金银珠宝去的,我想不出与风后冢有什么关系,几千年前⻩河流域还是部落氏族社会,也许有些原始石器之类的东西,但也没有多大的商业价值呀。”
郭镇长嘴巴凑到有富耳边,轻声说道:“可以肯定,他们是在寻找风后冢,岳⽗说,这可是京城里来的消息。”
“京城?”有富此刻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严重了。
柴房里,妮子正搂着老黑狗说着悄悄话。
“妮子!到厨房收拾碗筷去。”院子里传来了“地主婆”的叫声,妮子已经偷偷告诉了大黑,这是她私底下给镇长老婆起的绰号。
妮子摸了摸大黑的脑袋,叹了口气,起⾝推门出去了。
厨房餐桌上,郭镇长兄弟俩仍旧坐在那儿喝茶,碗筷堆在了一旁“地主婆”已经带大乖二乖回房去了,余下的这些杂务都是要妮子来清洗的。
“啪”的一声,吓了妮子一跳,目光遂望了过去。
郭镇长将一支手拍在了桌子上,两只小眼睛在近视镜片后面眯着,嘴里酒气熏天的说道:“这是哥今天替你领来的一支五一式手,准星秃了点,有时候爱卡壳,但总比⾚手空拳要好得多了,那些盗墓贼可都是些玩命的主儿。”
“谢了,哥。”有富用那只唯一的左手抓起手,大拇指扳开机头,在左腿子上用力一蹭“喀拉”声响,弹子上了膛。
“小心!”郭镇长忙说道。
“放心吧,我用过,”有富笑了笑,食指轻扣,大拇指关上了险保,然后揣进袋里说道“我明天就开始调查。”
“这是我给你找到的一些有关风后冢的资料,你菗空看看。”郭镇长拿出一叠资料递给了有富。
“好,那我先回房了。”有富起⾝说道,望着妮子瘦小单薄的⾝子在刷碗,低头看看自己的独臂,微微叹息着走出了屋子。
雨已经停歇了,夜⾊深沉,颇有些凉意。
有富的房间安排在西厢房,紧靠着妮子的房间,铺都已经收拾妥当了。他点亮了电灯,坐在桌前,开始翻看那些油印的资料…
《史记。五帝本纪》中记载,一次,轩辕⻩帝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场罕见的大风,吹去了天下的尘垢,只剩下一片清⽩的世界。他醒来后自我圆梦思索着:“风为号令,执政者也。垢去土,后在边。天下岂有姓风名后者哉?”于是他食不甘味,寝难安席,到处留神察访。不久终于梦想成真,在海隅(今运城市解州镇社东村)这个地方找到了风后,发现其果真有经天纬地之才,即拜为相。之后北清涿鹿,南平蚩尤,底定国,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有富继续翻阅着资料。
轩辕⻩帝和蚩尤作战三年,进行了72次锋,都未能取得胜利,最后双方在涿鹿进行大决战。蚩尤神通广大,兴起了三天三夜的大雾,弥漫不开,轩辕⻩帝所率领的军队,尽皆失了方向,没法进行战斗。而蚩尤却借风扬沙,横冲直闯,眼看就要得势的时刻,风后发明了“指南车”军队在大雾里终于可以明辨了方向,这才使得轩辕⻩帝一举战胜了蚩尤,最后斩杀蚩尤,分解首,异地而葬。后来,这个地方被命为“解州”当地村民皆为蚩尤部族的后代,称之为“蚩尤村”(现名为从善村)。不幸的是,风后在这场战役中死于军之中。
风后战死沙场,轩辕⻩帝为了纪念风后的功绩,亲自为他选了一块坟地,埋葬在⻩河以北的赵村。后世人又把赵村改名为“风后陵”意思是,这是风后的陵墓,民间多称“风后冢”后来,此间的⻩河渡口就叫做风陵渡了。
另据《汉书。艺文志》载:风后著有的“风后兵法十三篇”和其首创的指南车等都早已经失传了。
有富合上了资料,陷⼊了沉思之中。
“郭叔叔…”⾝后传来了腼腆的声音。
有富回头望去,妮子怯生生的立在了门旁。
“哦,妮子呀,快进来。”有富说道。
妮子走进屋里,眼睛望着有富空的右⾐袖,小声的问道:“郭叔叔,你的右手呢?”
有富叹息了一声,苦笑道:“给弹片削掉了。”
“是坏人⼲的么?”妮子又问道。
“不,是好人…是自己人,”望着妮子真诚而诧异的眼神儿,有富不愿意欺骗这个孩子“我们侦察连突击穿揷的太快了,联络中断,被后方自己人的炮弹炸的。”
妮子睁大了眼睛,似乎一下子还无法理解。
“妮子,听说原先你和爷爷两个人住在这座老宅子里?”郭有富问道。
妮子点点头。
“我哥哥嫂嫂收养了你,但好像妮子并不太开心,是么?”郭有富望着孩子说道。
妮子鼻子一酸,差点掉下了眼泪,紧接着低下了脑袋,默不作声的跑了出去。
郭有富摇了头摇,脫⾐熄灯躺在了上。
夜半时分,他糊糊的听到老宅內仿佛有“咚咚”的脚步声,他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仿佛又没有动静了。
这么晚了,哪里还会有人走动呢?一定是自己听错了,他翻了个⾝又睡去了。
次⽇清晨,晴空万里,舂⽇的光暖洋洋的。
吃过早饭后,郭镇长便带着有富前往镇府政。
“哥,妮子还小,咱们应该多照顾着点,别让她再⼲那么多的活了。”有富一面走着,对哥哥有财说道。
“唉,都是你嫂子,我又不好多说。”郭镇长言又止,仿佛有苦说不出似的。
有富当兵前,哥哥有财就已经和嫂子秦如花成家了,那秦如花是芮城县城里来的女知识青年,揷队到风陵渡的。据说她⽗亲是老路八,当过县长,文⾰期间受冲击靠边站了,就在有富当兵走的第二年,他又重新工作当上了县委记书,村里人说,郭有财因为攀上了⾼枝,所以才当了镇长。
官府人家的女儿,恐怕脾气是凶的,难怪哥哥这般惧內呢,有富想。
工作接很简单,有富是侦察兵出⾝,⼲安公特派员这行当还是有基础的。一整天的时间里,他都在悉案卷,准备傍晚去寻访那名目击过盗墓贼的老乡,那人的名字叫郭二喜,就住在风陵渡西边的那个村庄。
⻩昏时分,有富在镇府政食堂吃了晚饭,便一个人沿着山路朝着风后陵村走去,等找到了郭二喜家,天已经大黑了。
郭二喜是个老实忠厚的农民,他热情的接待了来自镇上的安公特派员。
“那天晚上月亮很大,我送媳妇去娘家,在返回来的路上,就在风铃寺前面的那片杨树林里,看到有些人影晃动,原以为是附近村里的人趁着夜晚偷伐树木,走近一看却全都不认识。他们手里拿着半圆柱形的铁铲,我认得,那是洛铲,盗墓人才用的。我问他们是⼲什么的,那些人回答说是考古队的,讲话不是咱们河东口音。我感觉到有些蹊跷,这考古队哪有晚上偷偷摸摸⼲活的?回家后越想越不对劲儿,于是第二天一早便向镇上汇报了。”郭二喜将那晚遇到的事情大致叙述了一遍。
“你是说在风铃寺附近遇见的那些人。”有富问道。
“是风铃寺。”郭二喜回答道。
离开了郭二喜家,有富望了望天空,明月⾼悬,大地一片清亮,他知道风铃寺离这儿不太远,决定连夜前去转一转,到事发现场实地调查一番。
他摸了摸间揷着的那只手,辨别了一下方位,然后独自朝着记忆中的风铃寺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