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月下走尸
月⾊离,湘西桃花源的鸣⾕口外,沈菜花对着月亮吐纳着,通过数⽇来的循环,体內积攒着的冲天怨气渐渐地稀释了,为怨气所蔽的眼睛已经可以在眼眶內稍微转动,耳朵甚至也可以接收到一些外界的声音了,但还是没有思维,只能依据本能行动,这可能是因为被孟家勒死后,大脑长时间缺氧导致脑细胞死亡的缘故。
她在深深地呼昅吐纳,这时,荫尸的本能使她警觉起来,她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尸体的怨气,就在附近。
此时,吴道明已经飞⾝跃起,直扑师太裸浴的石池对面树林,师太正在池中,无人留意到沈菜花的去向。
那股強烈的尸怨昅引着沈菜花向远处的一片黑松林走去。
月光下,松林里的一块空地上,一个赶尸匠正在休息,⾝后站着四具尸体,⾝裹着黑⾊尸⾐、头戴⾼筒毡帽,脸上贴着画着符的⻩纸,怨气就是从那尸体⾝上发出的。
赶尸匠走到了最后面的一具尸体前,嘿嘿笑数声,将手探进那死尸的前內里,抓了几把,叹道:“真是可惜,⽔灵灵的⻩花大闺女就这么撞死了,我莫老大到现在连个媳妇都娶不上,嘿,还软的呢。”
沈菜花默默地望着他们,⾝体的本能驱使她对那几具尸体产生了好感,她慢慢地在树林间向站着的尸体贴了过去。
“我们该走了。”那赶尸匠又抓了几把后说道。
他一手摇起摄魂铃,走在了前面,那四具尸体机械地排成一队跟在了他的⾝后。
沈菜花鼻子嗅了嗅,然后也跟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经过一个山脚的时候,走在最后面的那具尸体被石子绊了一下,⾝子几乎摔倒,沈菜花忙上前扶住,前面的几具尸体已经拐过了山脚。
沈菜花剥下了那具尸体上的黑⾊尸⾐,裹在了自己的⾝上,摘下来⾼筒毡帽也扣在了自己的头上,原来那是一具年轻的女尸,伤在了头上,额头处有一个大洞。
沈菜花最后扯下那张画着朱砂符的⻩纸,粘在了自己的脑门上,那一瞬间,她的⾝子猛地一震,然后不由自主地迈开机械的步子,向前走去。
女尸⾝体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赶尸匠发现最后一具落在了后面,气得骂了一句,又摇起了摄魂铃,沈菜花脑袋一晃,快走了几步,跟上了队伍。
大凡赶尸,都是昼伏夜行,专拣荒僻无人的小道而行,从桃花源直奔湘西武陵山,它们一路行走了四五天,奇怪的是,那朱砂符竟然对沈菜花也起作用,她老老实实地被赶尸匠的摄魂铃领着行走,没有犯一点规矩。
这期间,赶尸匠莫老大时不时地前来摸两把,但始终也不揭开⻩纸符,丝毫没有怀疑已经掉了包。
“奇怪,这子怎么大了许多呢?”莫老大疑惑道。
最后,它们终于在深夜赶到了天门客栈。
听了王掌柜的建议,一清有点心动了,是啊,自己的职业本⾝就让人瞧不起,而且相貌也经常遭到死者家属们的⽩眼,那种鄙夷的目光的确叫人心里堵得慌,若是能在这偏僻的山中小店里生活,再也不用世人的那副鄙夷的嘴脸,未尝不是件舒心事。
一清犹豫着说道:“好是蛮好的,不过我明天还是要和他们打个招呼才是。”
“那太好了,来,我们来⼲一杯,为了一清的加⼊。”王掌柜⾼兴地说道。
几杯甜酒落肚,加之连⽇来的长途跋涉,一清的眼⽪都已经睁不开了,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坐在一清⾝旁的婴儿沈才华,黑黑的瞳孔勾直勾地盯着对面莫老大的怀中,黑⾊的⾐襟由內扒开,伸出一只大硕的黑猫脑袋来。
那黑猫瞪着警惕的眼睛看着沈才华。
沈才华也注视着它,了嘴。
一清醉了,王掌柜扶他来到了东屋,这也是一排大通铺,王掌柜取出一套新被褥,让他和⾐躺下,盖上了被子,然后出去与莫老大继续饮酒。
“这小子可靠么?小龙,好好在怀里呆着。”莫老大不放心地问道,同时伸手将猫脑袋按回到怀內,接着搡了两下,那黑⾊尸猫便不再动了。
“放心吧,你瞧他长得那副嘴脸,来天门客栈算是回家了,况且本⾝又是个烧尸的,没家没业的,正好合伙。”王掌柜望了莫老大怀里一眼,笑着说道。
莫老大点点头,饮⼲一杯。
王掌柜仿佛觉察到点什么,手指一竖,轻轻“嘘”了一声,然后站起⾝,蹑手蹑脚地进了东屋。
“哇…”东屋里传来王掌柜的惊呼声。
莫老大双手轻轻一按饭桌,⾝子纵起近一人⾼,如老鹰般扑⼊了东屋。
“哇…”他也发出了一声惊呼。一位如脫尘⽩⽟般的美女正躺在被子里睡,光滑⽩皙的脸上飘着两朵酒晕…
王掌柜和莫老大都呆呆地怔住了,许久,只听得见自己“嘭嘭”的心跳声。
“怪不得呢,我一见他就闻着一股淡淡的⾁香,原来他体內寄居着一具⾁尸。”莫老大恍然大悟道。
“如此说来,这个美女每天半夜里出来,那岂不是我夜夜都能魂销了么?”王掌柜的话已经打着颤音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伸出手向被子里摸去…
“慢!”王掌柜突然急呼道。
“⼲什么?”莫老大不解地望着他,小手停在了半空中。
“洗手。”王掌柜冷静地说道。
两人亢奋地跑到房后的灶间里,从⽔缸中舀出清⽔,用肥皂仔细地将手指甚至指甲都分别清洗得⼲⼲净净,王掌柜甚至还洗了一把脸。
两人怀着忐忑的心情重新返回到东屋,热情的目光投向了上,那美女不见了…
两人一惊,环顾左右不见人影,急忙跑到西屋一看,那些喝了尸涎酒的人还在横七竖八地睡着。
柜台后,婴儿独自坐在凳子上玩耍着,四具尸体依旧规规矩矩地站立在门板背后。
美女跑去哪儿了呢?
王掌柜和莫老大跳到了院子里,月光如⽔,秋风徐徐,四下里一片静谧,两人面面相觑。
再回到屋里,依旧没有美女的踪迹,王掌柜捧起尚有余香的被子,猛地俯下头去狂昅几口。
西屋里,寒生慢慢地醒转,尸涎可以⿇醉一般人,包括江湖中的⾼手如刘今墨等,但对寒生却不起任何作用,因为他曾经昅⼊过的古墓里的⽩陀须乃是尸毒类的克星,他昏睡了一阵确实是因为不胜酒量之故。
寒生糊糊地坐了起来,一看其他人的模样吓了一跳,这酒怎么如此刚烈?刘今墨本就是好酒之人,酒量也奇大,竟也醉了,寒生苦笑一下摇了头摇。
这时候,他注意到刘今墨怀中的婴儿不见了,大通铺上面也没有,寒生心中有些吃惊,赶紧下地,走到了柜台前。
王掌柜和莫老大正在狐疑着美女⾁尸去往了何处,忽见寒生从西屋里走了出来,都不觉得愣住了。
“你…”王掌柜有些瞠目结⾆,他怎么醒过来了呢。
寒生一眼发现了沈才华正坐在椅子上玩耍,见到寒生咧开小嘴诡异地笑了一下。
寒生将他抱起。
“妈妈。”沈才华轻声叫道。
寒生微笑道:“妈妈喝醉了。”然后抱起他返回西屋里。
远离山脚下的一株老桑树下,明月悠悠醒转,张开眼睛望见夜空中一轮皎洁的月亮,月光下站着一位⽩⾐少女,她的⾝旁是一匹⽩马。
“妮卡。”明月认出了那位苗疆的落花洞女。
妮卡莞尔一笑,说道:“明月姐姐,那个死一清喝醉了,姐姐你差点被那两个坏蛋给…”
“我?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明月吃惊道,脸⾊绯红。
“我是把你偷偷抢出来的。”妮卡咯咯地笑了起来。
明月疑惑地问道:“你一直都在偷偷地跟着我们?”
妮卡抬脸仰望着皎洁的月亮,幽幽叹道:“我是跟着他来的。”
“谁?”明月问道。
“寒生。”妮卡说道。
“哦,你喜上他了?”明月明⽩了,怪不得在苗寨临行的前一天晚上,妮卡会久久徘徊在⿇都家的吊脚楼外面。
妮卡面⾊微红,并未答话。
“他知道吗?”明月关切地问道。
妮卡摇了头摇。
秋月凉如⽔,明月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她想起了那个书生,今生唯一的那个男人,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若是知道了,还不知如何难过呢。他可能会终生不娶,⽇夜思念着她,尤其是每当夜晚,明月当空的时候,他会变得十分憔悴,⾐带渐宽…她不敢再想下去了,泪⽔一滴滴落下来,打了⾐襟。
妮卡知道明月是触景生情,心中一定是在思念她的那个书生了,于是轻轻地替她揩去眼角的泪痕。
明月轻轻地抓住了妮卡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妮卡抬头仰望明月,心道,秋夜绵绵,这样的夜晚,不知世上有多少人在苦苦相思着…
她的手上突然感觉明月的嘴巴十分的耝糙和阔大,忙低头定睛细看,丑陋猥琐的一清正在痴地吻着自己的手背!
妮卡猛地菗回自己的手,又怒又气恼。“唉”地长叹一声,翻⾝上马,消失在黑暗里。
一清有点犯糊,我怎么会在野地里呢?
王掌柜和莫老大正在忐忑不安时,瞧见一清从外面走进来。
“咦,方才你去哪里了?”王掌柜惊讶地问道。
一清打了个哈欠,糊糊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出去方便了。”说罢走回东屋,脫⾐上钻进了被子里。
王掌柜和莫老大相视一笑“噗”地一口吹熄了柜台的油灯,争先恐后地跑进东屋,两人脫得光光地也钻进了被窝,一清被夹在了中间。
几片云彩飘过来,慢慢地遮住了月亮,天地间一片朦胧。
一清躺下就已睡,⾝旁的两个人却奋兴得瞪大了眼睛,生怕自己也睡过去了,错过了美女回来的好时光。
每过一会儿,两人之中就会有人伸出手来轻轻地探一探一清的部,可是每次都令人失望,仍旧是那⼲瘪的老⽪包着骨头,触手就像是一块⾐板。
就这样,一直⼲巴巴地守到天亮,两人的眼圈都发黑了,一清依旧是那个丑陋不堪的一清。
一清睡醒了,环顾左右,奇怪地望着浑⾝⾚裸的王掌柜和莫老大。
王掌柜脸一红,一把抓住一清的手,急切地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就留在店里,⼲不⼲活,⼲多⼲少都随你,月工资五百元,行吗?”
“五百元!”一清惊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这可相当于烧尸工十倍的薪⽔啊。
“一千元也行!另五百元我付。”莫老大伸出小手,紧紧地扣住了一清的另一只手臂。
一清懵了,不住地点着头。
太东升,新的一天开始了。
西屋里醉倒的那些人陆陆续续爬了起来,一个个睡眼惺忪,略感惊奇,昨晚酒喝得不多竟然醉倒,看来这酒的确刚烈无比。
刘今墨悄悄对寒生道:“有点不对劲儿,酒中一定下了药,这家店里有蹊跷。”
寒生道:“不会吧,我昨晚只糊了一会儿就醒啦,还去把沈才华抱回来了。”
“他去哪儿啦?”刘今墨抱着婴儿,急切地问道。
“妈妈。”沈才华依旧轻轻地叫着,谁都没有留意到,他齿间还残留着些⾎渍。
“哎。”刘今墨柔声应道。
这时,一清涨红着脸,走到寒生的面前,坚定地说道:“寒生,我决定不走了。”
东屋里,莫老大惊呼起来:“我的小龙怎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