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招灾惹祸
经过三匹马时,香风扑鼻。五个人连头也不转,只顾赶路。
后面玉琦和茜茵的马,愈拉愈远,已相去二里余。玉琦只顾策马,已停止了叫喊。
超越半里外,五匹马进入密林,两人又旧事重提。
“伯平兄,万一见到天如大师,云子那两个杂也恰好在场,小伙子闻风而至,咱们如何自处?”
“咱们且让天如大师处理。可怕的倒是太清妖道,据可靠消息,他曾在荥呆过,万一他也来了,咱们可就危如累卵,朝不保夕,大难临头哩!”
“怕什么?天如大师足可应付这恶道。”
“你错了,杂已将罡气练至化境,天如大师能否接得下他全力一击,却毫无把握哩!”
“伯平兄,你太小看了我们了。”
“我们?哼!如果真是太清妖道亲来,我们谁也别想侥幸。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咱们谁接得下武林绝学罡气的一击?”
“唉!假使能将少林掌门密抑尊者瞿谛大师请来该多好?”
“能将老和尚请来,自然又当别论。但那是不可能之事,说也枉然。”
“为什么?”
“少林门人上千,岂肯冒与宇内凶魔为敌之险?他们只愿独善其身,只求置身事外便心满意足了,假使他们肯伸手管事,回龙谷惨案怎会发生?当年武昌府会晤,天如大师就曾经飞柬通知少林武当,但结果如何?”
“那不能怪他们,事实远水不救近火,连咱们也几乎来不及赶上哩。”
“哼,怎会不救近火?只消两派掌门散布出手管事的消息,太清妖道就会缩手。他们派有人在六大门派左近等消息,用飞鸽传书一可传千里。”
突然前面那眼有紫棱的人回头叫道:“别议论了,两位。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切且由敝师兄处理,生生死死以后再论吧!”
五匹马快逾矢,不久即消失在官道尽头。在同一时间,后面已有了变故。
玉琦两人追入林中,官道甚宽,两旁密林全是合抱的扁柏和绵延不绝的枣林。
前面二三十丈,是三匹健马缓缓而行。至于那五人五骑,早已消失在视线之外了。
突然,林中传出数声马嘶,十余匹健马从林中冲出,将前面三匹马拦住了。十余匹马上面全是身穿皮袄,面目野狰恶的骠悍大汉,将路面整个堵实,谁也别想通过。
玉琦知道已无法将人追到,见状只好缓下坐骑。
茜茵额上见汗,和他并辔而行。玉琦看了她一眼,歉然地柔声道:“茵妹,你乏了,都是我不好。”
茜茵是上女孩子,坐在马上舍命狂奔,那滋味确是不好受,怎能不乏?但她一看玉琦那充关注神色的眼睛,和温柔的关切和自责的言语,一切疲惫全悄悄溜走了。她向他含蓄地微笑,说道:“琦哥,我还撑得住。”
一阵马嘶和一阵疯狂似的笑声响起,树上的雪花像一阵暴雨往下掉。
玉琦向姑娘微笑点头,转首向前,他们的马出一丛丛白雾,焦躁地不住踢蹄颠首。
他们向前面马群集处走去,并不理会有何凶险。
“注意林中那人。小心暗器。”玉琦用传音入密之术向姑娘说,并用马鞭向右侧略抢。
拦住三匹马的骠悍大汉,共有十二人,十二匹马不住挤踢蹄,一字儿排开。林右,树林暗影中,一匹浑身雪白,全身无一杂,高大雄骏的健马,静静地屹立在那儿,抬头纹丝不动,像一匹石马。马上,有一个一身轻裘,雪白的皮衣皮帽,只眼鼻的人,安坐马上也纹丝不动,人马一,站在暗影中像是静止的幽灵。
十二个大汉中,有一个豹头环眼的大汉发话了:“哈哈!妞儿们,你能翅飞走么?飞飞看,可惜!你们不能。哈哈!”
三匹马上裹在狐裘内的人,可能全是女的,她们不安地扭动着身躯,马儿也不安地晃动。
“你们是劫路的贼么?让开!”这是一个音极美,但含惊悸的声音。
“呸!你把太爷们看成什么样的人物了?昨天你三个丫头在柳州,打了咱们的弟兄,你不会忘了吧?”
“原来又是你们这些没有王法的氓地痞,本姑娘和你们拼了!”
三个女人伸手去拔鞍旁的长剑,剑一出鞘,大汉们突然捧腹狂笑起来。剑又薄又狭,份量极轻,乃是闰阁千金们作为装饰品的玩物,可用来作剑舞消遣,不能派用场,在官宦豪门之家,这种玩意有的是,论价值,比用来杀人的防身剑贵得多。
“哈哈!妞儿,我魏老大让你们砍两剑,等会儿再说。”魏老大狂笑着驱马直上,向三女撞来。
“噗噗噗!”三个女人果然每人砍了一剑,魏老大缩头耸肩承受了三剑,轻薄地笑道:
“哈哈!用些劲人,我舒服得紧。”
天下女人多的是,不足为奇,奇在这三个妞儿不但生得俏,而且还会舞剑。可惜!她们美则美矣,舞剑却不高明。防身剑标准的尺寸,自锋尖至云头,不多不少全长三尺,非万不得已绝少用“砍”字诀。她们不用点而用砍,剑轻力小,那位魏老大可能练有气功,剑砍在肩膊上,大概比抓重不了多少。
“哎呀!”三个小妞儿的剑,被崩得向上跳,三个小妞儿齐声叫,摇摇晃晃几乎跌下马。
魏老大嘻嘻一笑,伸手便抓。
三个妞儿骑术还不坏,一抖缰,马儿扭头掀蹄,分向两面急旋,魏老大的两只蒲扇一般的手太短,没抓上。
后面的玉琦在小妞圈转坐骑的瞬间,可将她们的花容看清了,咦!真不坏!桃腮如脂,樱带惑,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小巧的瑶鼻,脸蛋儿的任何一部份,皆是老天爷的杰作。
三个妞儿脸蛋,看去都差不多,有点像姐妹。可惜身材已被轻裘掩住,但相信也同样的丰人,老天爷既然给了她们一张娇美的脸蛋,绝不会吝啬得半途缩手,用竹竿做她们的肢体,不会的。
她们的粉脸上,现出了惊容,想转身逃命。
魏老大两次落空,身后十一个大汉全都哄然大奖。他大环恶眼一翻,随即哈哈大笑道:
“哈哈!海里翻船;在指儿溜得了?我魏老大可不信。哪儿走?”
马儿向前一冲,追到了,伸手向最后一个妞儿小上一抄。
突然间,一马鞭来势如电,毫无躲闪余地,只一眨眼间,便将他的右手小臂卷住了。
“有话好说,老兄!”这时语音传到。
小妞儿的马已冲出一乘之地,但另一匹马却代替了她的位置。
魏老大无暇分辨马上人是谁,救命要紧,猛地一带手腕,想翻掌抄住马鞭,他用了九成劲。
他不用劲倒还罢了,一用劲便觉浑身发软,臂骨若裂,立时凶焰尽消。
他心中大骇,猛一抬头,咦!原来是一个俊美绝伦,像个大姑娘的小后生,皮手套中握着的马鞭,鞭梢就卷住他的右小臂。
“泼刺刺”蹄声骤响,冲上来两匹马,两名大汉一扬马鞭,想冲上解围。
一声马嘶,玉琦的马立即出,马鞭前伸,说道:“哥儿们,慢点儿,要想来,大家难看。”
两大汉同声怒吼,一左一右向前一冲,两马鞭“呼呼”两声,劈面便。
玉琦淡淡一笑,马鞭一拂,若无其事地说道:“下去!听话些。”
两大汉真听话,马鞭被,鞭上传来的一股浑雄力道,震得他们虎口裂开,惊叫一声松鞭,人也分向两侧滚坠马下。
两匹马向两侧飞奔,拖着两大汉直奔出十余丈方行停住。要不是积雪甚厚,真够他们受的。
这时,三个小妞儿的马,已经又转头到了茜茵身后,一字排开,她们的惊容早敛,怒形于。
魏老大没挣脱马鞭,怒声叫道:“什么人?敢管我郑州魏老大的事?”
茜茵收回马鞭,冷冷地说道:“在下乃是天下人,管的是天下事。请教,阁下为何欺负三个女?”她变着嗓子说话,但也十分悦耳。
魏老大恢复自由,又神气起来了,伸手握住袋上的剑把,气虎虎地叫道:“好小子!
你要架梁子管闲事,以护花使者自命么?留下万儿,大爷成全你。”
茜茵哼了一声说:“安静些,别动不动就拔剑。讲理嘛,倒有个商量。”
后面的九匹马,全向前一冲,九个人手舞刀剑,发出震天怒吼,向这儿猛冲而来,三十六只铁蹄溅起雪花,声势十分骇人。
所有的人全都是短兵刃,地方又窄,不适于骑战,施展不开,谁的人马多谁占便宜。
玉琦一声长啸,拔剑离鞍,飞扑向他冲来的两匹马。
魏老大怒吼一声,马向前一冲,急拔剑猛挥。
茜茵冷笑一声,马鞭飞舞“铮”一声击中长剑,剑飞抛三丈外。“叭”一声脆响,魏老大结结实实挨了一记狠着,从耳到下颚,鞭痕显著,皮破血。
他“哎”一声惊叫,向侧一滚跌下马去了。
这一瞬间,两侧两匹马左右一抄,奔向那三名少女,并哈哈狂笑伸手要抓。
茜茵急忙圈转马头,狂野地冲到。左手一扬,一枚寒星飞左方大汉,右手将鞭好,拔出佩剑,向右方大汉急冲。
玉琦向前纵起,向下一落,右手剑一绞一点,右面大汉剑飞人仰,剑尖掠过耳旁,再向外一振,奇准地拍中藏血。如果是剑锋,那家伙脑袋准分为两爿。这一拍力道虽小,但那家伙也吃不消,立时晕厥栽下马来。
左面大汉剑出“万笏朝天”无数剑尖向上急吐。可是他突觉剑身一震,原来是被人抓住了,那一震之力,令他感到如中电殛,股蛋坐不住鞍桥,飞滚下马。
在同一瞬间,林中屹立着的那匹白马,突以奇快无比的速度,向后面的茜茵冲到。
茜茵的功力在风云五剑中,她算最差劲的一个,可是在江湖上而论,她却在一高手中遥遥领先。
白马一冲到,她便注意到马上的白衣蒙面人,她感到那人的眼光似有依稀相识之感,心中一动。
她不知那人是敌是友,有何所图,直等到那人来到切近,手一伸,一缕指风破空锐啸,向她的胁下章门,认奇准。
她恍然大悟,向前一伏躲过指风,转身一剑振出,银芒飞白衣人,并怒叱道:“是你这人面兽心的畜生!”
白衣人呵呵一笑,撤出一把金虹闪烁的宝剑“铮”一声龙剑啸乍响,姑娘的剑被震得向外一。白衣人扣指连弹,劲道奇猛的指风连续飞袭姑娘胁大。
姑娘剑被崩开,只感到气血翻腾,几乎长剑手。但身躯晃动来止之际,指风已临,她已无法躲开了。
“哎…”她叫声未落,章门期门两大已被指风击中。
白衣人顺势冲到,雄健的白马一闪即至,他身躯微俯,伸手抓姑娘的左臂。
三名少女本已圈转马头逃命,突然惊叫一声。因为她们看到白衣人伸手去抓姑娘,也同时看到白衣人的头顶,一道剑芒已将临白衣人的脑袋。
玉琦一听后面姑娘叫骂,猛地向后倒飞。下面,马嘶震耳,砰然倒地之声十分沉重,那是马匹互撞的结果,人已不可能在下面活动了。
他的身法乍隐乍现,快得令人难以辨别是人是鬼,半空中转正身形,已距白衣人上空不远,长剑如长虹横空,指向白衣人的顶门。
白衣人耳听三少女的惊呼,同时也感到顶门剑气压体。他如果想抓住茜茵,他自己的老命毫无疑问也得陪上,两者相较,他认为老命比一切都重要,猛地向下一伏,滑下马鞍,贴在马腹下,白马猛地一窜,狂风似的奔向路侧密林。
玉琦一击不中,也感到这家伙确是了得,他想追上将人留下,可是茜茵已被马一颠,向下急堕,要掉下马去,准被马踹成泥。
他向下急掠,伸手抓住姑娘的靴子,轻轻向上一带,奇快地将她挽入怀中,落在鞍上顺势冲出重围。
白马一入林,其余的大汉一声呐喊,呼啸着纷纷窜入林中,逃命去了。
地下,两个大汉被马踹得血横飞,还有两匹死马和两匹无人控制的马。玉琦那匹马就是两匹死马中之一。
三个少女坐在马上,相距约有十来丈,脸色苍白,向这儿惊恐地注视。
玉琦检查茜茵的伤势,发觉只是被点了道,大为放心,收好剑拍开她的道。
姑娘道一解,发觉整个人躺在他的怀中,一股男的体温,令她血脉贲张。她没离开反而偎近了些道:“琦哥,那无的畜生呢?”
玉琦急问道:“谁?”
“神剑书生。”
“神剑书生?就是那点申你的…”
“对。”
“那白衣人就是?”
“他的眼中神色瞒不了我,是他!他手中拿了金蛇剑,金蛇剑李芳也是他。”
玉琦哦了一声道:“怪不得金蛇剑出现那晚,他不在客店内。”
“这家伙会易容术,会蒙面,哼!但他那双眼睛可瞒不了人,总不至于连眼睛也易掉吧?后他再也逃不掉了。”
玉琦低首沉思,似乎未曾见到逐渐接近身侧的三位少女,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三位少女已在两丈外勒住坐骑,中间那位最美年纪也略大些的少女,注视着玉琦怀中的茜茵,水汪汪的大眼中突然透出一种难以捉摸,而且十分复杂的神色。但这种神色出现为时甚暂,瞬即消失。
玉琦突然抬头,看了三少女一眼,突然低下头,用传音入密之术向姑娘说道:“茵妹,天下间易容术最高明的人,除了如虚人魔欧超之外,还有何人?”
姑娘也用传音入密之术答道:“除了如虚人魔,别无所闻。”
“如虚人魔的老巢在哪里?”
“在许州。”
“他与无为帮有无往来?”
“正相反,与无为帮水火不相容。在许州,无为帮是唯一不敢建立分帮之地。”
玉琦摇头说道:“这就令我困惑了。”
“琦哥有何困惑,可否一说?”
“先前我怀疑如虚人魔与无为帮有关,也许神剑书生和金蛇剑就是他所扮,看来却又不是了。”
姑娘却转变话题说道:“那卑鄙的畜主,可能伺伏在我们左近,他会再次前来鬼的,下次他就难逃性命了。”
“是的,我不会放过他的。”
他俩在恩传音入密之术说话,三少女始终在一旁凝神注视。
玉琦再次抬头,看了三少女一眼,向姑娘说道:”四弟,打发她们走,我去收拾马匹。”
他扶姑娘坐好,下地拾起她的剑还给她,自去死马上解下马包,搁在贼人留下的一匹健马上。一切结束停当,方将死人死马拖至林中搁在那儿。
他费了好半天工夫,但三位少女仍在那儿驻留,茜茵竟无法将她们打发走。
茜茵自玉琦下马之后,策马向三位少女走去,三少女年长的看去约有二九年华,另两人亦在二八芳龄,看茜茵走近,在马上低鬟一笑,年长的说道:“小女子姓池,名缣…”
茜茵淡淡一笑,打断她的话说道:“池姑娘,贼人已走,诸位可以走啦!”
池缣小嘴一噘,水汪汪的深眸一红,像要哭啦!说道:“相公容禀,贼人虽则走了,可是难免要在前途等候着哪!小女子家在开封府,有一不情之请,尚望相公俯允。”
茜茵原先对三个少女的水汪汪大眼睛甚有反感,尤其她们盯视着玉琦的神情,她更是一百个不愿意;可是当她们那凄然涕的可怜兮兮的神情一,她却心中一软。
她还没做声,池缣已用颤抖凄切的语音接着说道:“小女子就住开封城内,这次带小婢如芳、如菊前往郑州外婆家度岁,这时专程返家中。前在郑州街坊之上,遇上一个登徒子,竟然在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当街调戏,出言轻薄…”
茜茵见她一面说,一面眼泪滚滚而下,心中更是一软,便也柔声道:“好了,池姑娘,这些事区区一想,便知其中概况了,姑娘是要返回开封,要我们护送一程是么?”
池缣慌忙用小香帕儿拭掉泪痕,俯身行礼时道:“小女子多谢恩公救命之恩与慨然翼护返家之德,此恩此德,没齿不忘。”
茜茵被她用话扣住,推不掉啦!她心中大为后悔,却又不忍拒绝,只好说道:“好吧!
好在是顺道,就送你到开封府。”
三位少女装腔作势千恩万谢。
池缣又道:“请问恩公尊姓大名,尚请见示。”
茜茵心细如发,闻言一怔,这口吻不像出诸闺阁千金之口,倒像是老江湖哩。但看她们怯生生羞答答的神情,又不像嘛!
“区区姓谭。池姑娘,准备走吧!”
“谭相公,我们这就启程么?那位恩公呢?”池缣指着一跃上马,策坐骑走近的玉琦问。
“他是我大哥,我们同往开封,一同送你们一程。”
池缣向走近的玉琦粲然一笑道:“谭恩公仗义救了小女子主仆三人的性命,二公子又慨允相送返回开封,此恩此德,深如瀚海…”
玉琦剑眉一皱,诧异地问茜茵:“四弟,怎么回事?”
茜茵苦笑道:“她们姓池,两个小姑娘叫如芳如菊,正要返回开封,我无法拒绝,已答应她们送上一程。”
玉琦恍然,笑道:“顺道嘛,理应如此。池姑娘,走吧!”
“多谢谭恩公…”池缣仍称他姓谭。
茜茵抢着说:“我大哥姓杨,不姓谭,走!”她圈转马头让在路旁。
玉琦也让在一旁道:“池姑娘请先行,请!”
池缣主仆三人一再道谢,方策马向东驰去。
玉琦与茜茵并辔后跟,他轻声说道:“这三个少女的骑术不坏,定不寻常。可惜小花子叔叔不在这儿,不然定可知道她们的来历。”
她俏巧地笑问道:“琦哥,你想查她们的来历,有何作用?”
玉琦脸一红,笑道:“你这丫头,胡思想啦!我看呀,她们看上了你哩,不然怎会情意绵绵地耽搁那么久?”
茜茵啐了一口,举起马鞭儿作势要打。两人一阵轻笑,跟上了前面三骑。
一阵幽香随风至,茜茵突然将蹄放缓,轻声说道:“唔!这香气不大正常。”
玉琦也轻问道:“怎不正常?”
“这不是薰衣的草木之香,而是龙涎掺和着香狐或者麝类浓香。”
“这有何可怪?香料本就你们女孩子的专用物哩。”
“怪也就怪在这儿。”
“有何可怪?”
“这种香料,平常的大户人家,不易有。”
“有钱可使鬼推磨;瞧她们的穿章,恐怕是官宦人家的千金。”
“我不是指这些。”
“指什么呢?”
“是指池姑娘本身。这种香料,只有风的少,或者金屋里的娇客,她们方使用此种香料。”
“胡说!香料中有麝,少女岂敢使用?”
茜茵粉颊发赤,仍往下说道:“她们不会有儿女之忌的。这三个少女外表像大户人家的千金,却使用这种品不高而价值奇昂的香料…”
“这并不奇怪。”
“并不奇怪?哼!八成儿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不是好东西。我们这次管的闲事,也许管错了。”
“错就错吧,反正一到开封咱们算是有了代,管她们是好是坏?走啊,别替她们耽心了。”
“我耽心的不是她们,而是我们自己…”
“茵妹,放开些,我们像并肩行走在地狱的边沿,无时不在生死一发的险境中,老是耽心,早就耽心死了。”
马蹄踏着碎雪,一行人进了中牟城。官道穿城而过,进入人烟稠密,但街道上行人不多的古城内。
大街之左一家酒店,高高地挂起一块大招牌:“太白楼”门帘子深垂,食客不多,进出的人极少。
走在前面的池姑娘,突然停下马,转过苍白的秀脸,嗫懦地说道:“杨公子,天气很冷,我…我饿了,可否在这儿进食,以驱奇寒?”
玉琦和茜茵确也感到饿了,同时马儿也该喂草料啦。他点头说道:“好吧!但池姑娘可方便么?这是酒楼哩!”
池缣苦笑道:“出门人哪管得了许多?还有两个时辰方能抵达开封,我真支持不住了。”
店中重帘一掀,出来了两个脸团团的中年店伙和两个小厮,哈着下了台阶来,一个口中直呵看白雾,着手笑嘻嘻地说道:“诸位客官辛苦了,大冷天不好走,小店内温暖如,酒食之佳,全中牟敢夸独家,请光临一试,歇回儿暖暖手,请!请!”
玉琦下了马,说道:“楼上可有厢座?在下有三位女宾。”
“二楼有高雅客厢,正适宜客官款待贵宾。”
两个小厮过来牵坐骑,玉琦吩咐道:“坐骑需上料,要刍豆,上好的。”
“客官请放心。”
玉琦和茜茵将缰绳交给小厮,小厮牵了池缣三匹马到了阶下,让三位姑娘就台阶踏座上下马。
店伙掀帘往内请,亮声儿高叫道:“贵客光临,二楼客厢。”
店中暖气一涌而出,食物香味直冲鼻,柜台旁出来一个系着围,倒还洁净的店伙,含笑领众人上楼。
玉琦领先,打量店中景况。楼下宽大,约有二十副座头,食客不多,四角火盆发出阵阵暖,气派不小,而且也十分清净。
一行人上了楼,店伙将他们领入客厢,厢里是一张八仙桌,皮垫椅,洁白的台巾,中隔以八折屏风,另一边有两行太师椅,中隔茶几,作为休息之用。
玉琦就桌坐下,接着三五名店伙进茶上杯,奉上炭火极旺的火盆,休息间和厢内四角,共进了六盆之多,整个厢座立即温暖如。
难怪食客不多,看排场,贩夫走卒们根本不敢光顾,可能一席千金也不是异事哩。
玉琦和茜茵的百宝囊中,有的是金珠白银,宝钞到了中原更有大用,花得起,所以不感到奇怪。
在这种通都大邑第一酒楼之中,他俩的警觉心便松弛了。
客厢中暖和,池姑娘主仆三人的脸色,逐渐回复红润,寒颤亦止。如芳、如菊两个婢女忙着替小姐卸掉披风、外裘,她们自己也卸了。
喝!外裘一卸,整个厢座热烘烘的气流中,充了醉人的幽香,也漾溢着青春的气息。
厢中窗门已闭,五盏宫灯光线柔和,可看清了三位少女丽绝伦的容颜和体态,确是美极。
池缣的一头光亮青丝,梳了一个丫髻。这个象征待字闺中少女身份的发型,看得茜茵直皱眉。
她内穿绿底碎花窄袖儿锦祆,同坎肩,苏珠光闪闪,同绣带儿,同夹,下面是小巧的红绣鞋。由于是两截衫,小中有绣带绾住,乖乖!浑身曲线玲珑,三围惹火,令人心动神摇。
如芳、如菊则同梳高顶髻,这是她们身份的标志,狭领青地绣黄菊的窄袖衫,没穿坎肩儿,同窄管长,显得十分俏丽。
三人在休息间内卸下轻裘披风,袅袅娜娜出现席旁,那情景真会令人心动神摇,香风直令人心中怦然而动。
三人盈盈敛衽行礼,微弧犀微笑。
玉琦站起微笑道:“池姑娘请坐。愚意认为,三位姑娘可另设一桌,在下兄弟在隔厢…”
池缣幽幽一叹,微喟道:“小女子主仆三人,视两位恩公如同重生父母,以一片至诚,亲近两位恩公,俾得免去心中余悸,且可一致心中谢忱。如果恩公见外,小女子只好告退。”她一面说,眼角的晶莹珠泪,一面缓缓淌下颊边。
玉琦心中一软,无可奈何地说道:“在下兄弟乃是草莽之人,恐怕有渎姑娘。既然不嫌,在下只好冒犯了。”
他击了三掌,厢门即响起三声轻叩。
他轻声叫唤道:“请进!”
厢门一开,进来了两名店伙,含笑哈道:“客官请吩咐。”
“请即备筵,我们得赶路。”
“客官是要全席么?”
“如果来不及,随便来几味…”
“来得及,来得及,小人这就准备,小店可于极短时间内,同时开二十席以上哩。”
“酒不须多,只来两壶。”
“天下名酒敝店皆备,悉听吩咐。”
“就来两壶竹叶清。记着,清浊的清,而非青绿的青,可别错了。”
店伙愕然,不知所措。
竹叶青,乃绍兴名酒,三年陈即名竹叶青,此地相去数千里,已是不易获得,何况竹叶青并不是什么美酒,谁愿意喝那玩意?
至于那竹叶清,来头大矣,可是没人吃过,听者也不是平常人,这酒名出典在汉张华的《轻薄篇》,内中有这么几句:“苍梧竹叶清,宜城九酝嗟。浮醪随觞转,素蚁自跳波。”
开酒店的对天下名酒当然不陌生,对书本上的古代名酒可就莫名其妙啦!
店伙瞠目结舌,钉在那儿啦!他话说得太,可就下不下台了。
一旁的池缣突然微笑道:“杨恩公,开封府经常可运到香山酒,也叫碧玉,确是名品,何不要他们取来一尝?”
玉琦不信地问道:“真有庭君山的香山酒?”
“是否真品无人得知。据人说,香山酒确是从湖广运来,是否即是传说中的香山酒,并无可考。”
玉琦笑道:“据传说,那是不死之酒;世上要真有这种酒,世间可搭不下这许多人哩。”
店伙讪讪然接口道:“香山酒小店倒有,只是…只是…”他吐吐,好半天才说:“一只是每壶白银四两,约一席之货…”
“来五壶。”
店伙喏喏连声,仓皇而去。
全席,是逐一上菜。大酒楼每上一菜,自杯箸抬布,一律更换,场面极为考究,第一道菜犹未上,店伙已恭恭敬敬捧着一个以云石雕成的名贵小口壶,小心地放在桌上,陪笑道:
“请客官验封。”
壶口仅有一指大,壶为玉造,用碧绿色的胶泥封住,上面贴有封条,封条上写着:
“岳州君山碧玉。香山居素封。”
玉琦说道:“果像君山所产,打开。”
店伙剔掉泥封,扭开瓶,一阵酒香充溢全室,入鼻令人神为之。
玉琦并非酒徒,但在诗酒穷儒的薰陶下,强将手下无弱兵,他无形中也有极深的品尝能力。
“好酒!”他喝彩。
另一店伙已奉上一只名贵玉杯,斟上一杯酒。酒落杯中,其碧绿,被玉杯一映,像煞了碧玉琉璃,加上异香扑鼻,令人赏。
上次在河南府,玉琦和神剑书生拼了一次酒,许久涓滴未沾了,见了不由食指大动。
玉杯可量四两,一壶碧玉只有一斤,他经不起惑,端起杯喝了一口。
“好酒!”他喝彩。酒一入口,一滑自下咽喉,像一道暖下腹,异香直透脑门,四肢百脉立即有熨贴之感,酒味毫无辛辣刺喉之感,润滑如,似饮琼浆。
他喝干了一杯,知趣的店伙,立即替他斟,方微笑着退下。另一名店伙,将另四壶一一呈验,放置在一旁壁橱上。
玉琦情不自,掂起酒杯又饮了一口。
“大哥先别急着喝空酒好不?”茜茵伸手握住他的手臂,噘着小嘴儿不依。
玉琦笑道:“这酒确是不俗。四弟,让我饮完这一杯,下不为例。”
姑娘只好松手,玉琦的话,对她有一种无法抗拒的魅力,她无法拒绝他,也不愿拒绝他。
玉琦干了第二杯,池缣娇滴滴地说道:“四公子,这碧玉乃是天下至珍之物,请一尝试试,便知其甲乐趣了。”
她盈盈起立,举纤纤玉指去掂酒壶。
茜茵一把抓过,搁在一旁说道:“不敢劳驾,在下生平滴酒不沾。”
“四公子,尝尝嘛,这是家父…”
茜茵变而起道:“你说什么?”
玉琦也一怔,问道:“池姑娘,令尊是谁?怎与令尊有关?”
池缣这时的神态,大异往昔,只见她神采飞扬,水汪汪的眸子转,脸上现出可惑仙佛的媚笑,说道:“家父亦喜杯中物,尤其对碧玉珍逾性命,但他老人家自己并不饮用,另有用途。”
玉琦仍在迷糊地问道:“你这话有何用意?”
池缣情意绵绵地注视着他,轻盈地笑,往下说道:“这种酒有两种,各有用途,两种的质迥异,但天下间绝无识货之人。其中一种其缓而厉,为害奇烈;第二种和而醇,虽不致伤身,但亦可令人由伟人变为平庸,英雄成为下奴。这一壶嘛,属于第二种。”
茜茵大吃一惊,猛地叱道:“你…你是谁?”她推椅而起。
如芳、如菊向前一站,冲她嘻嘻一笑。
玉琦猛地憬悟,也推椅而起,目中神光一现即敛。
池缣吃吃笑道:“两位稍安毋躁,且听我慢慢道来。这一种酒,乃是采天下奇花异草,并木石精英所酿成,这些草木花石本身并无毒。杨公子,你不是不畏奇毒么?”
玉琦心中一懔,徐徐向她走去,说道:“池姑娘,你是无为帮的人?你已经钉了许久的梢了?你怎知我不畏奇毒?”
“坐下,杨公子,如果你妄用真力,就无法惬意地听完我的话了。”
玉琦一怔,停下步略一运气,唔!并无异样嘛。他说:“你似乎在危言耸听。”
“绝无此意。请记住直到目下为止,我对你仍是一片真心。”
“你不姓池吧?”
“姓名目下恕不奉告。杨公子,你可记得在河南府哈二爷对你下药之事?还有在…
所以我知道你不伯毒。”
“你是无为帮的重要人物了。”
“也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玉琦冷冷地说道:“这碧玉似乎对在下并不起作用哩。”
池缣吃吃媚笑道:“碧玉有两种,前种有毒,后一种无毒,但比有毒的酒更讨厌。杨公子,普天之下,内功已入化境之人,可将腹中固体异物纳于丹田,可将体异物排出体外。可是要想将固体异物在经脉中排出,确是没听人说过。”
玉琦已欺近至她的身畔,伸虎腕将她的左上臂扣住。她嘻嘻一笑,像役有骨头的软体物,倒入他的怀内,用甜腻腻的嗓音说道:“杨公子,我没说错吧,嗯?”
玉琦扣紧她的手臂,将她略为推开,冷冷地说道:“些少有毒之酒,在下还自信并无大碍。”
茜茵突然娇叱一声,绕桌猛扑。
如芳、如菊两婢,嘻嘻一笑,猛地左右一拦,四掌齐挥,诡异绝伦地连攻八掌,每一掌发出的隐柔奇功,迫人气血翻腾,立将茜茵回原位。
池缣娇唤道:“杨公子,叫你那小亲亲别动手动脚,等会儿再较量也不迟,她还有机会。且听我说完。”
玉琦冷笑说道:“没人要听你的。”
“你要听的,非听不可。这酒并无毒素,但有数种质极端相反的奇物,一入人腹,即畅达四肢百脉。平时,如不用真力驱使气血急行,这两种异物潜伏不动,各安其所。如果妄用真力,那就糟了,两物一,即行凝固。杨公子,请想想看,那景况你可想到了?所以我请你不可妄动真力,那太危险了!”
玉琦大吃一惊,茜茵也脸上变。
玉琦冷然问道:“你在吓唬我么?”
“用不着吓唬你,我是一番好意。请教,你可有排出经脉内已凝固异物的功力么?”
“杨玉琦可不信。”
“信不信由你;我想,你会信的。当你一用真力时,便成了极平凡之人,甚至会成为瘫痪,因为如不用力过份,经脉中仍留有一线空隙便于气血通。如果用力太过,经脉立即闭死,大罗金仙也无能为力了。”
“我倒想试试,哼!”他五指用了六成劲。
“就要你试试哩。”
他刚一用劲,突觉手上一麻,力道在瞬息间突然消失。他脸色一沉,手一松,厉声说道:“你是奉命计算杨某么?”
“那是我自己的意思,嘻嘻!”她手一抄,勾住玉琦的臂弯向怀里一带。
玉琦只觉浑身力,真力全失,腿一软,跌入她异香人温暖柔软的怀里。
“啪”一声,他一掌抡出,击中她的右粉肩,可是真力已失,毫无作用。
“嘻嘻!打是亲骂是爱,这句话可用在你的身上了。”她笑着“啧”一声飞快地吻了他一记暴吻。
茜茵急得眼暴金星,叱喝一声拔出长剑。
“快走,找华妹…”玉琦大叫,下面的话已被池缣用纤手捂住了。
姑娘怎肯走?奋身前扑。
如芳、如菊同声轻笑,突然解开中绣带儿,只一抖,风雷俱发,齐向姑娘攻去。
池缣沉下脸喝道:“别放她走了,擒下她,这小货。”
如芳笑答道:“小姐,她怎走得了?”
突然厢门一开,现出神剑书生的脸孔,他哈哈大笑,抢入门中说道:“不劳费心,交给我。”他拉开如芳,随手在她前掏了一把,把她掏得吃吃笑,退在一旁。
茜茵一见是他,不由心惊胆跳,不由她不走了,猛地飞起一脚,将八仙桌踢翻,飞砸神剑书生,人向侧急飞。“哗啦”一声,她撞倒了厢壁,出到楼中,挥剑砍倒窗框,飞掠而去。
神剑书生被八仙桌一挡,慢了一步,等他追出窗口,姑娘已到了五丈外一家屋面。
“哈哈!光天化要让你走了,还像话?”他狂笑着叫,闪电似追去。
姑娘人本聪明,虽伤心已极,急怒加,但她既能依玉琦的话身去找菁华,当然灵智仍清,要想拼命逃走,光天化,那是不可能之事,她比神剑书生差上一筹,自然逃不出他的魔掌。
她人急智生,突然向屋下一沉,落下天井,向屋中内院急窜,立时不见。
神剑书生狂笑一声,也向下一落。
“咬呀!有贼!贼…”内院里传出女人的惊叫。
“贼!老天爷保佑…捉贼哪…”邻屋也响起妇孺的惊叫声,成一团。
神剑书生一呆,猛地升上瓦面,自语道:“这丫头,狡黠得紧,她窜房入舍,真不易找。”
店楼上,突又窜出一名提刀大汉,问道:“公子爷,点子怎样了?”
“溜了,快!在四周伺伏,别让她溜走。”
不久,中牟县四周,暗线四伏。
在至开封的小路上,茜茵孤零零地急走如飞,含着一泡眼泪直奔开封,她要在开封龙廷会合菁华姐弟俩,设法援救玉琦。
在官道附近,一些不知名的人马,四面巡逡,却不知她已经抄小道趋黄河边往开封走了。
不久,一辆马车悄悄地出了南门,沿至新郑官道疾驰而去。四匹上驷雄骏非凡,十六只马蹄溅起碎玉。车是开封府最享盛名的客车,重帷低垂,马快、车轻、雪滑,赶车的小伙子也了不起,车过处,如同一阵狂风,消失在官道远处。
城门口,有两个褴褛的穷汉,瑟缩在一家背风的矮檐下,目送着如飞而逝的马车,眼中现出惑的神色,其中一个说道:“二哥,你可看出门么?”
“唔!有点儿。那赶车的小把戏眉目如画,不像个赶车人,也不像大户人家的小厮。”
“还有,他控马的姿势不够意思,但手劲可恰到好处。”
“三弟,还有那劳什子的奇香,唔!真要命!这香味教我想入非非。”
“二哥,这也算岔眼事物,咱们记下了。”
“记不记也无所谓了。宋老爷子前被人围攻,九死一生险些丧命,目下在乡下养伤,无暇照管外事了。今晚开封府的信差,将前来暗中照料杨公子,咱们得留神些儿,也许杨公子改由禹州来,走咱们这条路来呢。”
“二哥,你认得杨公子么?”
二哥摇摇头,微笑道:”不认识,但据人说他身高八尺,身材极为魁伟,俊面极像当年的玉狮,只消一照面,咱们定然不会错过了的,咱们留意些儿。”
两人缩入小巷中,慢慢向市中心走去。
他们在城门口等玉琦,但玉琦却在香车之中,正以全速奔向新郑,愈去愈远。
申时正,香车出了新郑,奔向禹州,好快!
官道向西南延展,渐渐进入了山区。
新郑南门有官道通向许州,西门则通禹州,汝州。
香车出了西门之际,城门口有两个人恰好入城,被马蹄溅起的碎雪,洒了一头一脸,其中之一喃喃地骂道:“呸!倒霉!这家伙出城门也拼死狂冲,守城门的老大干啥的?也不管管,要出人命呢!”
另一个冷笑道:“老兄,少发牢了,你知道那赶车的人是谁?”
“谁?你认得?”
“有点认得,却不知是谁,反正我曾在马大爷的院子门口,见过这人一次。在马大爷家中出入之人,岂是无名小辈?车中人物也定然来头更大。”
“我敢打赌,车中定然是女人,香地哩。她名头再大,跟大爷我睡觉,仍得…”
突然,他惊叫一声,衣领已被人抓牢,被人提小似的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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