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修罗教主
李剑凡定了定神,猛昅一口气转⾝也要走!
适时一条黑影飞掠而至,那是一个蒙面黑⾐人!
李剑凡立即收势停步!
那蒙面黑⾐人一丈外落地,冷峻目光一扫李剑凡,道:“阁下可是要见本教教主?”
李剑凡微微一愕,旋即说道:“不错,怎么样?”
那蒙面黑⾐人道:“你跟我来。”
转⾝往来路掠去!
李剑凡提一口气跟上了去,只一个起落便赶上了那蒙面黑⾐人,道:“你们怎么改变了主意呢?”
那蒙面黑⾐人没理他,迳自往前奔去!
李剑凡道:“你可是奉命不许多说话?”
那蒙面黑⾐人仍然没有理他!
李剑凡道:“你要弄清楚,我见你们教主,这是彼此条件换,并不是我有求于谁!”
那蒙面黑⾐人突然说道:“既是这样,咱们谁也不亏欠谁,我为什么一定要跟阁下说话不可呢?”
李剑凡笑笑道:“多说一句话,你也不会吃亏,是不?”
那蒙面黑⾐人又不说话了,突然腾⾝掠起,直往城墙上扑去!
李剑凡当即微提一口气跟了上去!
那蒙面黑⾐人轻功不弱,只在城墙半借一次力便翻上了城头。
李剑凡的轻功更是⾼绝,手脚本没碰城墙,看看⾼度已抵城墙半,他双手一抖便又窜了上去!
翻上城墙之后,那蒙面黑⾐人连停都没停便往城墙外跳去,出了城往东南奔,一口气奔出了两三里去,眼前一片密树林,那蒙面黑⾐人一头扑了进去!
进⼊树林五六丈,一座残破古庙座落眼前,那蒙面黑⾐人突然停了步,道:
“就在这儿。”
李剑凡拾眼一打量眼前古庙,只见这座古庙断壁危垣,残破异常,不但门头上的横匾没了,便连两扇庙门都不见了。
树林枝叶茂密,上遮天⽇,远比外头为暗,所以站在庙外往里看,庙里黑忽忽的,很难看见什么。
凝神听听,四周静悄悄的,也难听见什么。
只听那蒙面黑⾐人冷冷说道:“本教教主就在庙里候驾,你若是害怕,可以就此回头!”
李剑凡倏然一笑道:“你这要是我的话,你算是用对了办法了,带路。”
那蒙面黑⾐人没再说话,脫弩之矢般扑了进去,一闪没⼊了黑忽忽的庙门內。
似乎他是存心把李剑凡撇开。
李剑凡还怕这个?淡然一笑迈步走了进去!
李剑凡虽说不怕,但“修罗教”一向神秘诡谲,那鬼蜮伎俩他不能不防,尽管他从容迈步,可是他敏锐的耳目一直没有放过⾝周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他刚进庙门,只觉“呼!”的一声有东西当头坠下,直奔顶门,他抬手把带鞘的剑挥上去!
“叭!”的一声,他只觉这一剑击在一个软滑滑的物体上,那东西直往里飞去“叭!”又一响落在了院子里,没再动!
他看见了,那是一条黑忽忽的东西,跟段绳子以的,敢情是条蛇!
李剑凡看得一怔,暗忖这算什么…
当即扬声发话说道:“‘修罗教’怎么连这种吓小孩儿的伎俩都用上了,也不怕人笑话!”
话声方落,一声冰冷轻哼从⾝左数丈外响起,紧接着两点黑影一前一后飞了过来!
这一前一后两点黑影很怪,速度一点也不快,简直就像随风飘过来似的,轻飘飘的不带一点力道!
李剑凡凝目一看,立即看出那是两颗蛋般大小黑忽忽的圆球,一颗在前,一颗在后,相距约有五六尺远近,而且⾼度微微错开,前头的一颗略矮,后头一颗略⾼!
这两颗东西说慢只是比一般的暗器为慢,事实上不过一转眼工夫也就到了近前。
李剑凡掌中带鞘长剑递出,向着那略矮的头一颗点了过去!
这一点,怪事倏生,他还没有点着那略矮的头一颗,那头一颗圆球飞势一顿却突然停在了半空中。
李剑凡看得不由一怔,就在他这一怔神间,较⾼的后一颗忽然速度加快,电一般的了过来,一闪而至!
李剑凡心头一震,匆忙板长剑走偏,飞快的向着后发先至这一颗点了过去!
他认物很准,一下点个正着,只听“波!”的一声那颗圆球突然破了,而且粉碎,一碎之后一颗黑忽忽的圆球顿时化为无数点小⽔珠飞四,向着李剑凡⾝上脸止溅了过来!
李剑凡恍然大悟,这才明⽩圆球里蔵的必是毒一类的东西,他明⽩是明⽩了,可是这当儿有一部份小⽔珠眼看就要溅在他⾝上,匆忙间他无从选择,一咬牙仰⾝后倒,一个滚翻窜了而出去!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现在他学机灵了。人是滚翻窜了出去!可是他两眼始终没放松那停在半空中的一颗圆球,他认为那一颗由前变后,停在半空中必有作用!
果然,他人刚窜出去,刚侥幸躲过那破碎的一颗圆球里出来的⽔珠,停在半空中的那一颗动了,像是有人纵着一般,向着他落⾝处电而至!
李剑凡这回不用长剑,站直,双眉一扬,抖掌挥了出去!
呼的一声,那颗圆球倒而回,去势比来势还疾,直向适才耶声冰冷轻笑发起处去!
只听一声惊喝,一条黑影从长廊下,一处暗隅中窜出直往大殿扑去!
李剑凡道:“你还想往哪儿去!”
他人随话动,横空直掠,硬截那条黑影。
那黑影怒哼一声,扬掌劈了过来!
李剑凡左掌一递硬接黑影一掌,砰然一声。黑影一个⾝躯斜斜向上飞去!
李剑凡跟着带鞘长剑递出,正扫在黑影的左脚脖子上!
黑影人叫一声栽了下来,砰然一声摔在在地上,摔个结结实实。
那是个⾝材矮胖的蒙面黑⾐人。
李剑凡从出掌击回那颗圆球、飞⾝、挥掌、递到,一气呵成,快得令人目不暇接,也快得使这矮胖蒙面黑⾐人的同伴木来不及出手救他。
如今,那矮胖蒙面黑⾐人直的躺在方砖地上,一双目光含着惊恐神⾊,直直的望着李剑凡,不敢眨动一下!
李剑凡眉宇间笼罩着一片冷肃之⾊,带鞘长剑再度递出,缓缓向矮胖蒙面黑⾐人那罩住整个头的黑布罩伸去。
矮胖蒙面黑⾐人目光中惊恐之⾊更浓。
就在这时候,李剑凡⾝后那大殿门口传来一个低沉话声:“阁下手下留情!”
李剑凡的带鞘长剑停在那矮胖蒙面黑⾐人脸前,道:“我是来赴约的,不管是敌是友,你‘修罗教’现在不该这样对我。”
那低沉话声道:“‘修罗教’一向只求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倘若能在你见本教教主之前伤了你,本教就能轻易取回本教的东西,用不着再多费口⾆了。”
李剑凡冷笑一声道:“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是现在呢?”
那低沉话声道:“本教没办法伤你,不能一举取回本教的东西,只有坐下来跟你谈谈,看看是不是能用口⾆解决这件事!”
李剑凡冷笑一声道:“这种办法倒是别致得很啊!你们幸亏碰见了我,要换个别人只怕是谈不成了。”
他收回长剑,缓缓转过⾝去!
大殿那⾼⾼的台阶上,坐着一个瘦⾼蒙面黑⾐人。
地上那矮胖蒙面黑⾐人挣扎着爬了起来,一瘸一瘸的奔回长廊里,尽管李剑凡背对着他,他却没敢再向李剑凡出手。
李剑凡望着大殿石阶上那瘦⾼蒙面黑⾐人道:“‘气修罗教’教主现在何处?”
那瘦⾼蒙面黑⾐人道:“你走到大殿正前方来,自然就能见着本教的教主。”
李剑凡当即迈步走了过去,他到了大殿正前方,他看见了,瘦⾼蒙面黑⾐人⾝后那尘埃遍布,鸽翎蝠粪満堂的大殿里,神案前盘膝坐着一个蒙面黑⾐人。
这当儿那瘦⾼蒙面黑⾐人侧⾝后退,垂手站在大殿门边,他道:“你已经看见本教教主了,可以把东西归还本教了吧。”
李剑凡道:“我所以要见你‘修罗教’的教主,并不是只为看他一眼。”
只听盘坐在神案前那蒙面黑⾐人道:“那你为的是什么?”
李剑凡道:“我要拿你‘修罗教’所要的东西,换你这位‘修罗教’教主的几句话!”
盘坐在神案前那蒙面黑⾐人“哦!”的一声,诧声说道:“你要拿本教所要的东西,换我几句话?”
李剑凡道:“不错!”
盘坐在神案前那蒙面黑⾐人道:“你要换我几句什么话?”
李剑凡双眉一扬道:“头一句,你告诉我,你‘修罗教’跟关奉先将军何仇何怨?”
盘坐在神案前那蒙面黑⾐人讶然说道:“你这话…关奉先?谁是关奉先?”
李剑凡道:“就是被你‘修罗教’人害死在⻩河岸‘垂杨村’,‘普济寺’里的那个人!”
盘坐在神案前那蒙面黑⾐人叫道:“你这话…我‘修罗教’何曾在什么⻩河岸什么村,什么寺里害死过什么人?”
李剑凡冷冷一笑道:“我不知道你是健忘还是装糊涂,不管你是什么,我愿意把关将军夫妇被害的情形说一遍给你听听…”他把关奉先夫妇遇害的情形,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他话刚说完,盘坐在神案前那蒙面黑⾐人便叫道:“有这种事,你听谁说这件事是‘修罗教’⼲的?”
李剑凡道:“索步⾼可是你‘修罗教’中人?”
盘坐在神案前那蒙面黑⾐人道:“他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李剑凡道:“我不管他以前是,还是现在是,只要他是你‘修罗教’中人就够了,我问你,索步⾼到处找欧朋,为的是什么?”
盘坐在神案前那蒙面黑⾐人道:“我不知道,那是他的事,他已叛离了‘修罗教’,无论他⼲什么都跟‘修罗教’无关。”
李剑凡冷冷一笑道:“如今索步⾼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站在大殿门边那瘦⾼蒙面黑⾐人突然说道:“你以为索步⾼找欧朋,为的是什么?”
李剑凡道:“灭口!因为‘普济寺’那具棺木里的关夫人塑像出自欧朋之手,欧朋知道是谁害死了关将军夫妇。”
那瘦⾼蒙面黑⾐人道:“我不知道索步⾼为什么找欧朋,我也不敢说你的看法不对,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甚至可以担保,这件事跟我‘修罗教’没关系,因为‘修罗教’并没有杀过你说的这么一对夫妇!”
李剑凡道:“设使你我易的而处,这些话你会相信么?”
瘦⾼蒙面黑⾐人,两眼寒芒暴,直李剑凡,但刹那间那人的寒芒又自敛去,他缓缓说道:“我说的是实情实话,希望你能相信,其实,‘修罗教’杀过的人不少,并不在乎这么两个的。”
这种口气听起来不像假话!
其实也是,‘修罗教’杀过不少人他都敢承认,又那在乎多这么两个?
李剑凡在心里转了一转,旋即说道:“你们‘修罗教’里的人不少吧?”
瘦⾼蒙面黑⾐人道:“‘修罗教’的势力遍及天下,人自是不少。”
李剑凡道:“那么,你‘修罗教’的教徒,每人都⼲过什么事,你们这在上者难道都一清二楚么?”
那瘦⾼蒙面黑⾐人道:“你的意思我懂,当然,⽇常的⽑蒜⽪小事情,‘修罗教’的在上者是人不是神,自不能事事都清楚,而且这种小事也没办法管,不过大事例外,尤其是杀人‘修罗教’要是要杀那一个,必须得到教主的首肯,或者是指示,要不然他会受到教规的严厉制裁,那种制裁远比死来得可怕,绝没一个人敢尝试的。”
李剑凡道:“‘修罗教’中可有人触犯教规,而不为在上者所知的?”
那瘦⾼蒙面黑⾐人道:“那不可能,‘修罗教’教规森严,从没有哪一个敢以⾝相试。”
李剑凡道:“你这话说的是不是太満了些?”
那瘦⾼蒙面黑⾐人头摇说道:“不然,你不是‘修罗教’中人,你要是‘修罗教’中人你就绝不会认为我的话说的太満!”
李剑凡道:“欧朋是不是加⼊过‘修罗教’?”
瘦⾼蒙面黑⾐人头摇说道:“欧朋是个旷世奇才,由于这个,本教曾经打算昅收过他,可是没谈妥,他不肯加⼊‘修罗教’!”
李剑凡道:“那么你‘修罗教’怎么知道他⽗女的生辰八字?”
瘦⾼蒙面黑⾐人毫不犹豫的道:“自然是他亲口告诉本教的。”
李剑凡道:“这就不对了,既然没谈妥,欧朋没有加⼊过‘修罗教’,他怎么会把他的生辰八字告诉你们,尤其是他女儿的生辰八字?”
瘦⾼蒙面黑⾐人没说话。
盘坐在神案前那蒙面黑⾐人接口说道:“我可以告诉你,欧朋在提他的生辰八字的时候,本教还没有跟他谈⼊教事,也就是说本教知道欧朋的生辰八字这件事,是在跟他商谈⼊教之前,本教有一个人跟欧朋私甚笃,彼此在订金兰之盟时提起了生辰八字,至于欧朋女儿的生辰八字,也是欧朋告诉他在本教这个朋友的,他们俩曾经想结为儿女亲家,我这解释你能満意么?”
李剑凡道:“这解释颇近情理,只不知欧朋这位‘修罗教’的朋友是…”
盘坐在神案前那蒙面黑⾐人道:“本教中人向不对外怈露⾝份,这也是教规中的一条,但为了让你相信你说的那对夫妇不是‘修罗教’之人杀的,我只有破例告诉你这个人是谁,这个人你见过,就是‘大相国寺’前‘太⽩居’的掌柜柳晓彤!”
李剑凡一怔,脫口叫道:“柳晓彤!”
盘坐在神案前那蒙面黑⾐人道:“我现在还可以告诉你,柳晓彤到‘山东’去并不是为了去移陆三⽩的尸首,而是为在索步⾼⾝上取回本教被索步⾼窃走的东西,他走之后本教才知道那东西已不在索步⾼⾝上了,我现在也明⽩索步⾼为什么要找欧朋了,索步⾼从本教窃走的那样东西,只是一样东西的一半,很可能那另一半是在欧明手里,所以索步⾼才到处找他…”李剑凡道:“你是说那张用羊⽪所画的图?”
盘坐在神案前那蒙面黑⾐人道:“不错!”
李剑凡心念暗暗转动,他想:事情要真是这样的话,索步⾼所以找欧朋,的确是跟两字灭口无关,也就是说杀害关奉先夫妇的确不是“修罗教”人。
那么,事情究竟是不是这样呢?
这位“修罗教主”既把柳晓彤托了出来,而且事情的前后十分吻合,这件事倒是可信的。
可信归可信,辣手的事情就来了。
按理说,凶案既不是“修罗教”⼲的,他跟“修罗教”虽谈不上是朋友,但至少巳不是仇敌,那么他该把得自索步⾼的东西还给“修罗教”
而现在东西已不在他⾝上了,叫他拿什么履行诺言呢?
他正自暗暗皱眉,只听盘坐在神案前那蒙面黑⾐人道:“我这些话,你可相信?”
李剑凡暗一咬牙道:“你这些话不容我不信。”
盘坐在神案前那蒙面黑⾐人道:“本教并不怕跟谁为敌,但却不愿替别人背黑锅,你能明辨是非黑⽩,不失为一个英雄人物,我很佩服,也愿为适才一些歹毒的手法致歉…”李剑凡道:“教主不必客气,我只是暂时不能不相信教主的话,等⽇后我若发现这件事贵教还是脫不了⼲连的话,我仍是会来找教主的。”
盘坐在神案前那蒙面黑⾐人道:“这个你放心,只要⽇后你发现本教哪一个跟这件谋杀案有关,只管来找本教,本教会毫不犹豫的把他给你。”
李剑凡道:“那我就先谢谢教主了。”
那瘦⾼蒙面黑⾐人突然说道:“现在你是不是可以把东西还给本教了?”
李剑凡沉默了一下道:“贵教既不是我的仇敌,而且我有言在先,理应把东西还给贵教…”瘦⾼蒙面黑⾐人道:“本教上下都会感你的。”
李剑凡暗一皱眉道:“请听我把话说完。”
瘦⾼蒙面黑⾐人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请说,我洗耳恭听。”
李剑凡道:“我应该把东西还给贵教,奈何东西已经不在我⾝上了!”
盘坐在神案前的蒙面黑⾐人霍的站了起来。
瘦⾼蒙面黑⾐人冷电般目光暴,直过来,震声说道:“你怎么说?”
李剑凡把他被“花花公子”司马⽟人暗算的经过说了一遍,最后说道:“东西虽然丢了,不过贵教可以放心,我答应过把东西还给贵教,我一定会代贵教把东西追回来。”
瘦⾼蒙面黑⾐人仰天一阵长笑,震得大殿上几块瓦先后掉了下来,他厉声说道:“你把我‘修罗教’人当成了三岁孩童…”站在神案前那蒙面黑⾐人冷峻截口说道:“本教为追回珍蔵,不惜一切牺牲,你要是想呑没本教的东西那你就错了,我可以告诉你,你如不把本教的东西出来,你休想活着离开这座庙!”
李剑凡道:“教主…”
站在神案前那蒙面黑⾐人突然闪⾝往神案后掠去,一闪不见,跟着那瘦⾼蒙面黑⾐人也闪⾝往大殿里退去,闪了两闪也不见了。
刹时,庙里空,寂静,再也看不见一个人影,再也没有一点动静。
李剑凡明⽩,那“修罗教主”既有不出东西不让他活着离开这座庙之语,绝不会就这么一走了之。
他凝神一听,果然,就在这一转眼工夫⾝周已然围上了不少人,只不过他们埋伏得好,让人一眼看过去看不见罢了。
李剑凡知道,今天这件事是无法善了的,可是他仍不放弃最后一线希望,他站着没动,扬声说道:“教主!事关我恩人夫妇的两条命,我都能相信教主的话,教主为什么不能相信我的话呢?”
只听那修罗教主的话声从大殿后响起:“只因为我说的是实情实话,实情实话自然能取信于人。”
李剑凡道:“我说的也是实情实话,怎么就不能取信于教主?”
那“修罗教”教主道:“我说的话是你用你的智慧判断后,认为可信才相信的,你说的话我用我的智慧判断,认为不能相信,所以我不相信。”
李剑凡道:“教主…”
那修罗教主道:“你不必再说什么了,无论你怎么说,我也不会轻易相信你的话,我给你一个时限,限你在一盏茶工夫之內把本教的东西出来,要不然我就要下令搏杀你了。”
李剑凡双眉一扬道:“我追查杀害我恩人夫妇的凶手,本不愿多树仇敌,可是教主不相信我的话一再相,我也只有不惜树敌放手一搏了,教主不必限时了,那样东西本不在我⾝上,就是限我一个时辰我也拿不出来。”
那修罗教主怒笑说道:“好,好,好!既是这样,我只有下令了。”
没再听他说什么,李剑凡却听得⾝左响起了一阵疾速的⾐袂飘风声,夹带着一阵兵刃破风之声扑了过来。
他没有转⾝,也没行移动,带鞘的长剑在左手,顺势挥了出去。
一声闷哼,⾐袂飘风声从头顶掠过“砰!”然一声摔在他右边院子里,那是个蒙面黑⾐人,可是那蒙面黑⾐人落地即起,腾⾝一跃便隐⼊了右边长廊!
李剑凡道:“教主应该看得见,我不愿伤人,要不然适才那位贵属已经没有命了。”
这句话刚说完,⾝后又传⾐袂飘风声!
李剑凡听出这阵⾐袂飘风声相当⾼,也没有兵刃破风之声,似乎只是想从他头顶上空掠过,所以他卓立未动,没有出剑。
果然!一个蒙面黑面人从他头顶上空掠过,落进⼊殿里一闪不见,丝毫没有袭击他。
尽管这名蒙面黑⾐人只是从他头顶掠过,并没有出手袭击他,但是他马上提⾼了警觉,他认为“修罗教”此举必有深意,绝不会是为了戏弄他。
突然!⾝右又传⾐袂飘风声,仍然很⾼,仍然不带兵刃破风之声,李剑凡也仍没动。
一名蒙面黑⾐人又从他头顶掠了过去,飞鸟也似的投⼊左边长廊中不见。
李剑凡明⽩,该来的只怕要来了。
他心念刚动,前后左右四面⾐袂飘风之声大作,左右长廊之中,对面大殿里,背后庙门上各扑出了一名蒙面黑⾐人,流矢也似的扑向李剑凡头顶上空。
李剑凡没动,但是他已剑右手,一只右臂凝⾜了真力。
眼看四名蒙面黑⾐人就要扑到他头顶,他突然⾝躯疾旋,带鞘长剑随之挥了上去!
两声闷哼,两声大叫,四名蒙面黑⾐人倒而回“砰砰”几声摔在了地上!
两个蒙面黑⾐人落地又起,踉跄着仓惶奔回了来处,两名蒙面黑⾐人落地惨呼,在地上只一滚翻踢弹便不动了,随即,他两个⾝上冒起了一阵青烟,而且还有一阵“嗤”、“嗤”异声。
李剑凡看得扬了眉,道:“我不知道这四名贵教中人⾝上带了什么,但我为了自卫不得不出手…”一个冰冷话声传了过来:“你用不着解释,相骂无好口,相打无好手,这是一定的,动手搏斗,难免有所死伤,本教为追回本教的珍蔵,也不挥手段不惜牺牲,接下来还有更歹毒的手法更惨烈的攻势,在你出本教的东西之前无休无止,你尽管放手施为就是。”
话声方落,左右前后,四面八方一下出现了十几二十个蒙面黑⾐人,一个个双手下垂缓步了过来。
只听那冰冷话声又道:“这二十个人⾝上都带有剧毒,他们之中只要任何一个碰你一下,哼!你就是死路一条,除非你有把握不让他们碰你,除非你把他们都杀死…”李剑凡心头一震,道:“你们这是…”那冰冷话声道:“我刚说过,本教不择手段,不惜任何牺牲。”
说话之间那廿名蒙面黑⾐人已然近,一起抬起了双手。
李剑凡⾆绽舂雷,陡然大喝:“站住!”
那廿名蒙面黑⾐人⾝躯为之一震,脚下也为之一顿,但仅仅是一顿,旋又迈步了过来。
李剑凡双眉⾼扬,冷笑一声道:“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既是这样那就怪不得我了。”
他一按哑簧,铮然一声长剑出了鞘,然后他一振腕抖剑挥了出去。
他以为剑锋所指,一定会退那些蒙面⾐⾐人。
谁知理虽如此,事却不然,他长剑递了出去,森寒的剑气人,而那些蒙面黑⾐人却跟没看见似的,脚下连停都没停,依然了过来,等于是往剑锋上撞。
李剑凡心头大震,他毕竟仁厚“修罗教”既不是杀害他恩人夫妇的凶手“修罗教”便不是他的仇敌。
“修罗教”所以这样对他,为的是追回他“修罗教”的东西,这也有情可原,他不应该把他们伤在剑下。
他沉腕收剑,突然腾⾝拔起,直上⾼空,半空里长剑归鞘,向着庙外扑去。
一声冷笑起自大殿屋脊后:“我早料到你有这么一着了,我仍是那句话,不出本教的东西,你休想活着离开这座庙!”
话落!四下掠起五六条黑影,硬截李剑凡。
那五六条黑影甫自掠起,便各双手齐扬向着李剑凡打出了几蓬乌芒,満天花雨般罩向了李剑凡。李剑凡明⽩,这些暗器一定淬过毒,这些淬过毒的暗器除了想一举伤了他之外,便是想把他下去。他知道,他绝不能再落下去,要是能再落下去的话,刚才他就不会走了。
他猛提一口气,双手一抖,⾝躯陡然又向上升⾼了五六尺,几蓬乌芒擦着脚下打过,然后他向着庙门方向扑去,长剑一挥,喝道:“闪开!”
面两名蒙面黑⾐人各挨了一下,闷哼声中断线风筝般落了下去!
他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行空天马般掠了出去,落地又起,飞而去!
⾝后传来了叱喝声,可是这叱喝声一转眼工夫便被抛远了!
李剑凡一口气奔出了十几里去,才收住⾝法缓了下来,这是他自踏进江湖以来头一回逃跑,可是他并不懊恼,也不引以为聇,因为他为的是那些“修罗教’中人!
只有一件事让他气恨,那就是十三琊之一的“花花公子”司马⽟人用下五门的手法暗算了他,从他⾝上拿走了那个小木盒,要不是司马⽟人拿走了放着“修罗教”珍蔵的那个小木盒,他把这个小木盒往“修罗教主”手中一,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么!
正在气头上,一声冷叱遥遥传了过来:“少烦我,我心里正不舒服呢。”
李剑凡听得刚一怔,又听一声轻笑传了过来:“哎呀呀!宝贝儿!这能怪我么?你没吃着那是你运气不好,其实那小子很可能是个银镶的蜡头,中看不中用,让我安慰安慰你不也一样么,我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放眼当今众须眉,那一个比得上?”
李剑凡马上就听出来了,女的是散花天女崔红红,男的正是花花公子司马⽟人,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李剑凡登时气添了三分,抬眼往话声传来处一看,只见二三十丈外有一片树林,话声就是从那片树林中传出来的!
他腾⾝掠了过去!
掠近!话声也更清楚了,只听崔红红道:“少跟我罗嗉,告诉你我现在心里正不舒服。”
司马⽟人道:“我听得清清楚楚,所以我才要安慰安慰你,给你治愁解忧去烦恼啊,宝贝儿!”
“叭!”的一声脆响,随听崔红缸叱道:“少跟我动手动脚的…”李剑凡点尘未惊的掠进了树林,树林里有一小片草地,绿草如茵,像块翠绿⾊的地毡似的,崔红红就坐在那片草地上,満脸的气恨懊恼⾊,司马⽟人就坐在她⾝边儿,右手着左手臂,満脸的琊笑意!
李剑凡不愿意躲在一边儿看这出丑剧的发展情形,当即冰冷叫道:“司马⽟人!”
司马⽟人一惊转眼,脸⾊一变,马上站了起来!
崔红红跟着站起,満脸的气恨懊恼化为惊喜,未语媚儿先抛:“好人,你到底来找我了,我就知道你是个多情种,一定会来找我的,别吃醋,他呀!他就是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看上他的了。”
司马⽟人刹时间恢复了平静,笑道:“女人心啊!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一旦变了心拿锁都锁不住!八字还没一撇儿呢,就把旧情人的好处忘得一乾二净了,要等一旦亲热了,不谋害我才怪,好吧!既是这样我只有忍痛割爱,拱手让贤了,这儿是个好地方,你们俩亲热吧!我回避,我回避!”他冲李剑凡拱拱手,转⾝要走!
李剑凡冷然喝道:“站住!”
司马⽟人眉锋一皱,回过⾝来笑道:“怎么?不让我走?难不成你想来个新鲜的,三个人一块儿…”李剑凡一步跨到,司马⽟人一惊就要抢先出手,可是他迟了,李剑凡的手已然落在了他脸上“叭!”的一声!
司马⽟人一个踉跄差点没坐下去,俊的⽟面上添了五道鲜明的指头印儿,一缕鲜红⾎从嘴角流了下来!
李剑凡冷然说道:“你再敢有半句秽言秽语,我让你永远说不出话来。”
司马⽟人脸⾊⽩了,举袖沾了沾嘴角的⾎,強笑说道:“阁下这是⼲什么,有话好说嘛!”
李剑凡冷然道:“你少跟我废话,我的东西呢?拿来!”
司马⽟人道:“你的东西!什么东西呀?”
李剑凡冷冷一笑,就要扬手。
司马⽟人忙“哦!”的一声道:“你是说那个小木头盒子吧,在这儿,在这儿,理应奉还,理应奉还!”
他探怀摸出了那个小木头盒子,双手递了过去!
李剑凡伸手就要去接,忽然五指一抖正拂在司马⽟人一双腕脉之上,司马⽟人大叫一声退了几步,一庇股坐了下去,疼得头上都见了汗。
小木盒子掉在了草地上,另外跟小木盒一起掉在草地上的,是一细孝乌黑跟绣花针一样的东西。
李剑凡冷笑一声道:“上一次当,学一次乖,我早就防着你了。”
他一双目光落在了脚前那小木盒子上,小木盒子经这么一摔,盒子里那半块银牌掉了出来,却不见那半块羊⽪。
李剑凡脸⾊一变,抬眼道:“还有一样东西呢?”
司马⽟人听得一怔道:“还有一样东西?什么?”
李剑凡一步跨前,抬剑抵在了司马⽟人的喉结上,道:“你少跟我装糊涂,快拿出来。”
司马⽟人仰着脸苦笑说道:“阁下,我是真不知道,我打开那个盒子的时候,盒子里只有‘修罗教’那半块信符,我正奇怪这半块信符怎么会是‘修罗教’的珍蔵呢!”
李剑凡冷笑道:“你把我当成了三岁孩童…”司马⽟人道:“你就是杀了我,我也是这么说,不信你可以问问崔红红…”李剑凡道:“问她跟问你没什么两样。”
崔红红还站在那儿,不知道她是舍不得跑,还是不敢跑,这时候道:“是真的,他给我看这个盒子的时候,盒子里只有‘修罗教’那半块信符,不过是不是司马⽟人把另外一样东西蔵起来了,我就不知道了。”
司马⽟人脸⾊大变,叫道:“崔红红,你…”忽然转过眼来道:“对了,我看过这个盒子之后曾经又折回去找你,我本想问问你的,可是当时上官贞在你⾝边,我只有作罢,上官贞看见了我,不信你⽇后可以问问她!”
李剑凡道:“上官贞?谁是上官贞?”
司马⽟人道:“你不知道上官贞?”
李剑凡道:“我不知道什么上官贞?我只知道这个木盒子是你拿去的,我找你要东西。”
司马⽟人转眼望着站在两丈多外的崔红红道:“你不是说上官贞…”他余话没说出口!
崔红红道:“是啊!你不是也看见她了么?或许他没见着她。”
李剑凡长剑微微往前一送,冷然说道:“不要废话了,说,你究竟把东西蔵哪儿去了?”
司马⽟人⾝子往后一仰,道:“天地良心,我真没有看见另外一样东西。”
李剑凡眉宇间倏现冷肃煞气,沉声道:“司马⽟人!我本不愿伤人,可是谁要是这急了我,那可是另当别论!”
司马⽟人苦着脸道:“我赌个咒给你听好不?我刚才不是说了么,你就是杀了我,我也是这么说。”
他本来潇洒的,现在可是一点也不潇洒了。
李剑凡那带鞘的长剑往下一落,鞘尖正点在司马⽟人的小肚子上,司马⽟人大叫一声,捂着肚子躺了下去,脸⽩了,头上的汗珠一颗颗赛⾖大!
李剑凡冷然说道:“你现在是不是还没看见那另一样东西?”
司马⽟人忍着落道:“我的的确确没看见那另一样东西!”
这当见崔红红脚下移动,似乎想溜!
她是该溜了,眼见司马⽟人挨了一下重的,看样子没办法再出手了,原先还盼着司马⽟人“突出奇兵’的那一点希望也没有了,不溜还等什么?等找她算帐!
李剑凡⾝后跟长了眼似的,冷然喝道:“站住!”
崔红红一惊,硬没敢再动!
李剑凡道:“你告诉我,谁是上官贞。”
崔红红迟疑了一下道:“就是救你的那个丫头!”
李剑凡微微一愕,旋即说道:“你们弄错了,她不是什么上官贞,她复姓欧,单名一个媛字,是我的朋友。”
崔红红倒是着实的一怔,道:“她叫欧媛?我们弄错了?谁告诉你,她叫欧媛?”
李剑凡沉声道:“何用谁告诉我,她本来就是欧媛!”
崔红红“哦!”的一声冷笑说道:“我明⽩了,许是那婢又让你这个朋友赶跑了,活该…”李剑凡冷冷说道:“你弄错了,听我那位朋友的口气,她只见着了你俩,并没有见着到别人的。”
崔红红又复一怔道:“那就不对了,那你这个朋友…对了,你这个朋友是不是穿一⾝墨绿⾊的劲装?”
李剑凡道:“不错!”
崔红红讶然说道:“这就怪了,她明明是上官贞,你怎么说她是什么欧媛?”
李剑凡道:“上官贞也穿一⾝墨绿⾊的劲装?”
崔红红道:“是啊!”李剑凡道:“你说她叫上官贞?”
崔红红道:“怎么我说她叫上官贞,江湖上打听打听问一问,谁不知道她是名声藉狼‘⽟观音’冯人美的徒弟上官贞!”
李剑凡心头一跳道:“你说她是谁的徒弟?”
崔红红道:“‘⽟观音’冯人美啊!难道你连这位大名満天下的‘⽟观音’冯人美都不知道吗?”
李剑凡霍的转过头去,两道锐利目光直崔红红道:“她真是上官贞?”
崔红红吓了一跳,忙道:“当然是真的,我骗你⼲什么,不信你问问司马⽟人,我明⽩了,你说她叫什么欧媛,八成儿你受了她的骗了,哼,哼!这丫头不知道是什么用心。”
李剑凡心头一阵狂跳,他忍了忍道:“你告诉我,你们‘十三琊’都是哪些人?”
崔红红讶然说道:“你…你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来…”李剑凡道:“答我问话。”
崔红红道:“‘十三琊’有我,司马⽟人,‘千手观音’师巧巧,‘⽟观音’冯人美…”李剑凡道:“慢着!‘⽟观音’也在‘十三琊’之中?”
崔红红道:“‘⽟观音’也在‘十三琊’中?她本来就在‘十三琊’中,论起琊来没人比她更琊的。”
李剑凡道:“那‘冷面观音’冷冰心呢?”
崔红红道:“‘冷面观音’冷冰心怎么了?”
李剑凡道:“她可在‘十三琊’中?”
崔红红睁大了一双妙目,道:“你是怎么了?你是不是初⼊江湖初出道儿?”
李剑凡微一点头道:“不错!”
崔红红吁了一口气道:“那就难怪了,我说你怎么这不知道那也不知道的,武林中有三观音,‘冷面观音’冷冰心,‘千手观音’师巧巧,‘⽟观音’冯人美,这三位观音只有‘冷面观音’冷冰心是个正派人物,她叫冷冰心,就冲这名儿,她是个怎么样的人,你就不难知道了。”
一刹时间,李剑凡想起了“普济寺”里那尊会笑的观音像“大相国寺’里被灭口的老和尚,寺后惨死的那黑⾐人,以及就在那时候,那地方碰见的欧媛…他明⽩了,他全明⽩了,他只觉脑中昏昏的,也觉得心口堵得慌。
欧媛告诉他,是“修罗教”杀害了关奉先夫妇。
欧媛并不怎么关心欧朋的安危!
欧媛…
最清晰的一幕是,在那家小茶馆儿里,他去追那‘修罗教”徒了,欧媛坐在那儿没劲,而那个小木盒就放在桌上,在欧媛的眼前!
现在,他更加相信那位“修罗教主’的话了,因为他几几乎可以断定“普济寺”里那尊会笑的观音像,一定跟“⽟观音’冯人美有关,因为冯人美的徒弟上官贞杀了那杀老和尚灭口的黑⾐人减了口,而那个老和尚供的有关奉先夫妇的牌位!
忽然!他看见崔红红两眼一睁,脸上掠过一种奇异的表情。
他立刻有所惊觉,提一口气腾⾝拔起,几线乌芒擦着脚下打过,司马⽟人已然腾⾝扑向林外。
他飞⾝追了过去,带鞘长剑一递,一下打在司马⽟人的后心上,司马⽟人“哇!”的狂噴一口鲜⾎爬了下去,摔出了老远,仰了仰⾝又爬了下去,没再动!
李剑凡转⾝再找崔红红,就在这一转眼工夫中,崔红红已经跑得没了影儿了。
他吁了一口气,没再看司马⽟人一眼,迈步往林外行去!
他心里想着上官贞,眉宇间的冷肃煞气懔人!
但!突然间,他眉宇间那股子懔人的冷肃煞气消失了!
上官贞骗了他,这是事实!-
上官贞救了他,这也是事实!
头一次是在那小茶馆儿里。
第二次就在刚才。
她可以不救他,他死了就永远不会有人再为关奉先夫妇惨死的事找她师徒了。
尤其是刚才,她甚至可以杀了他,在当时那种情形下,他毫无知觉,她不过是举手之劳。
然而,她没有杀他!
不但没杀他,反而救了他。
这是为什么?
不管这是为什么,无可否认的这是恩!
“李大哥!你是个好人,老天爷会保佑你的,你武功虽好毕竟经验不够,心地也过于厚道,以后你要特别小心,要不然,你是会吃大亏的…”他又想起了“欧媛”临别时对他说的这些话。
当时他不觉得,现在他明⽩“欧媛”的这些话句句含有深意。
这些话有可能是假情假意。
但两次救他,能置他于死地而没杀他,却绝不可能是故示恩惠,因为只要他活在世上,对她师徒就绝没好处!
这种“恩”让人难以消受,恩怨之间今后也够难为人的!
李剑凡只觉心口像堵了块什么似的,使得他想仰天长啸一声,可是他并没有仰天长啸,他忍住了。
突然!一个女子话声从⾝侧不远处传了过来:“年轻人,你可否留一步?”
李剑凡忙一定种停了步,循声望去,不由目光触处心头一震!
⾝右三丈左右处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面覆黑纱的黑⾐女子。
看不见这个黑⾐女子的脸,但却可以清晰的觉出她有一种雍容气度及慑人的威严。
李剑凡忍不住心头震动了一下,因为这个黑⾐女子欺进他⾝侧十丈內,他居然还茫然无觉,她的一⾝功力可知。
他道:“芳驾可是叫我?”
蒙面黑⾐女子带笑说道:“问的好,这儿还有别人么?”
李剑凡道:“芳驾有什么见教?”
蒙面黑⾐女子道:“我从这儿路过,刚看见‘十三琊’之一的‘散花天女’崔红红从树林里仓惶跑出来,接着又看见你从树林里走出来,我想问一问,崔红红是不是被你打跑的?”
李剑凡迟疑了一下,道:“可以这么说,芳驾问这个…”蒙面黑⾐女子道:
“你知道她是‘十三琊’之一的‘散花天女’崔红红么?”
李剑凡道:“我知道。”
蒙面黑⾐女子道:“放眼当今,敢惹‘十三琊’中人的人不多,能打得‘十三琊’中人仓惶而遁的人更少,你的胆识、所学都让人佩服。”
李剑凡道:“芳驾夸奖了。”
蒙面黑⾐女子道:“我很久没有在武林中走动了,这趟刚出来便碰见了一位胆识、所学向称少见的年少英豪,实在是一件值得⾼兴的事,我想认识认识你,能把你的大名告诉我么?”
李剑凡疑惑的看了蒙面黑⾐女子一眼,道:“芳驾看重,我至感荣宠,我姓李,名叫李剑凡。”
蒙面黑⾐女子⾝躯震动了一下,急道:“你说,你叫…”李剑凡道:“李剑凡!”
蒙面黑⾐女子那覆面黑纱之后,突然闪起两道比电还亮的光芒,只听她轻叫道:“你就是李剑凡?”
李剑凡听得一怔道:“芳驾知道我?”
蒙面黑⾐女子道:“知道,当然知道,你不就是那独挫‘幽冥二灯使’的李剑凡么?”
李剑凡道:“不错!我曾经跟‘幽冥二灯使’过手!”
蒙面黑⾐女子带笑说道:“那就错不了了,这真是太巧了,人海茫茫,江湖辽阔,我正愁不容易找到你,却不料一时好奇,竟在这儿碰见了你,太巧了,真是太巧了。”
李剑凡愕然说道:“芳驾在找我?”
蒙面黑⾐女子微一点头,缓缓这:“不错!我正在找你!”
李剑凡诧异的看了蒙面黑⾐女子一眼道:“芳驾贵姓?怎么称呼?”
蒙面黑⾐女子头摇说道:“你不必问我姓什么、叫什么?答我问话,你可是在找一个姓古的女子?”
李剑凡一怔,道:“不错!芳驾怎么知道?”
蒙面黑⾐女子道:“我是无意中听那位‘幽冥⾕’的公主说的?”
李剑凡心头一动,急道:“莫非芳驾就是…”蒙面黑⾐女子头摇说道:
“年轻人!你误会了,我不姓古,不是你所要找的那个人,可是我认识那个姓古的女子,知道她的下落!”
李剑凡一喜,心头为之一阵剧跳,急道:“那么请芳驾告诉我…”“不忙!”蒙面黑⾐女子道:“我既然出来找你,自然是打算把古姓女子的下落告诉你,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你找她⼲什么?”
李剑凡本来想告诉他,可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目光一凝改问道:“芳驾可是真知道那位古姓女子的下落?”
蒙面黑⾐女子道:“年轻人,你莫非不相信?”
李剑凡道:“那倒不是,只是…”
蒙面黑⾐女子笑了笑,截口说道:“这倒怪了,你逢人就打听古姓女子的下落,现在有人知道古姓女子的下落跑来找你,你反倒不相信了,年轻人!我知道古姓女子的下落,信不信在你。”
李剑凡道:“我初⼊江湖,经验历练都不够,已经上过好几次当了,所以凡事不得不小心一二,还要请芳驾原谅!”
蒙面黑⾐女子“哦!”的一声道:“原来如此,那就难怪了,江湖人心险诈,休说是你一个初出道儿的,就是一般经验历练两够的老江湖,有时候也免不了吃亏上当,凡事是应该提⾼警觉多小心…”顿了顿,道:“我没有什么能取信于你的凭据,我也不能勉強你相信我,我这个人是否可信,那只有凭你的智慧去判断了,处在这险恶的江湖中,凡事提⾼警觉多小心是对的,不过提⾼警觉多小心并不意味对人人事事都抱着怀疑的态度,因为江湖上毕竟还有侠义好人在,你说是不是,年轻人?”
李剑凡不噤为之动容,肃然一抱拳道:“多谢芳驾,我受教了。”
一顿接道:“这位古姓女子是家师一位多年未见的朋友,我奉师命找她。”
蒙面黑⾐女子道:“这么说是令师找她?”
李剑凡道:“是的。”
蒙面黑⾐女子道:“年轻人,令师是当今武林中的哪一位?”
李剑凡道:“家师是三宝弟子,佛门中人!”
蒙面黑⾐女子道:“怎么,令师是位出家人?”
李剑凡道:“是的!”
蒙面黑⾐女子一袭黑⾐忽然无风自动,道:“令师是位佛门中人,怎么会找这位古姓女子…”李剑凡道:“是这样的,这位古姓女子是家师没出家以前的朋友…”蒙面黑⾐女子“哦!”的一声道:“怪不得我没听她说过有位佛门中的朋友,许是她并不知道令师后来出家皈依了三宝!”
李剑凡道:“这个…我倒没听家师说过,大概是吧。”
蒙面黑⾐女子道:“那么令师让你找她,又是为了什么?”
李剑凡迟疑了一下道:“家师跟她很多年没见面了,想见见她。”
蒙面黑⾐女子道:“令师只是为了想见见她么?”
李剑凡只觉她那块覆面黑纱后出了两道锐利的光芒,直透视他的肺腑,他忙把目光移向一旁道:“是的。”
蒙面黑⾐女子道:“那好办,你把令师的法号、清修处,以及俗家姓名告诉我,我代你转告她就是。”
李剑凡一怔,忙道:“芳驾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的下落…”蒙面黑⾐女子道:“我认为令师如果只是为了想见见她的话,你似乎没有跟她见面的必要,再说她近年来情大变,不愿意见任何人,我把你的意思告诉她,她愿不愿意去见令师还不知道呢?”
李剑凡扬眉说道:“芳驾怎么好出尔反尔。”
蒙面黑⾐女子道:“我怎么出尔反尔了?”
李剑凡道:“我记得芳驾刚才说过,既来找我、就是打算把古姓女子的下落告诉我…”蒙面黑⾐女子道:“可是我也说过,你得先告诉我,为什么要找她。”
李剑凡道:“我已经告诉芳驾了。”
蒙面黑⾐女子道:“不错!你已经告诉我了,可是你告诉我的这个理由,使我认为你没有必要非见着她本人不可!”
李剑凡眉梢儿扬⾼了三分,道:“那么芳驾以为我该说个什么理由,才能使芳驾认为我有必要非见着她本人不可?”
蒙面黑⾐女子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以为总该有个让人觉得你非见着她本人不可的理由!”
李剑凡神情震动,两眼闪过两道人的寒芒,道:“莫非芳驾知道该有这么个理由?”
蒙面黑⾐女子没说话!
李剑凡一双锐利目光腼着她,也没有说话,半晌之后,他突然敛去威态道:
“我有个非见着她本人不可的理由,但是家师待,一定要在见着她本人时…”
蒙面黑⾐女子突然开口说道:“是不是令师要找她要什么东西?”
李剑凡两眼立时又现寒芒,道:“芳驾知道…”蒙面黑⾐女子道:“现在我不妨告诉你,我跟你所要找的人称莫逆,情同姐妹,而且我跟她住在一起有十多年了!信不信在你!”
李剑凡未置信否,问道:“芳驾可知道,家师要找她要什么?”
蒙面黑⾐女子道:“你会‘三掌”我知道令师是当年的哪一位,你要找的人跟我提过他,我当然知道他要找那位妹妹要什么。”
李剑凡道:“芳驾说说看。”
蒙面黑⾐女子道:“年轻人!有这个理由,你是代表要东西的一方,我是代表欠东西的一方,你不说要什么,我能替你说么?”
李剑凡道:“芳驾的意思是我若不说出来家师要的是什么,芳驾就不让我见那位古姓女子?”
蒙面黑⾐女子道:“不错,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我那位妹妹近年来情大羹,不愿意见任何人,要是不值当的事,我自不愿触怒她让你去见她,打个比方说吧,她要是欠令师十几二十两银子,我何必触怒她让你去见她,我代她还了不就没事了么?”
李剑凡沉默了一下道:“或许芳驾是对的,好吧,我告诉芳驾,家师说家师有一个亲骨⾁,当年托给了他老人家这位古姓朋友抚养,现在…”蒙面黑⾐女子道:“现在令师想把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亲骨⾁领回去,是不是?”
李剑凡微一点头道:“不错。”
蒙面黑⾐女子道:“我早就料到是为这件事了,你早说不就没那么多事了么?”
李剑凡道:“芳驾原谅,只因为家师待…”蒙面黑⾐女子道:“你不要再说了,我了解你的苦衷。”
李剑凡道:“多谢芳驾,芳驾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家师这位古姓朋友的下落了?”
蒙面黑⾐女子沉默了一下道:“年轻人,我这位妹妹已经在三年前去世了。”
李剑凡脸⾊一变,急道:“芳驾怎么说…”蒙面黑⾐女子道:“年轻人,你不必着急,我这位妹妹临终的时候,把令师的那个女儿托付给了我,并且告诉我,有朝一⽇要是有人来找她要的时候,要我代她把她抚养了近廿年的这位姑娘送给她的生⾝之⽗,我受人之托,自当忠人之事。”
李剑凡暗暗松了一口气,抱拳道:“我谨代家师谢谢芳驾,芳驾可否把家师这位朋友的埋骨处告诉我。”
蒙而黑⾐女子道:“年轻人,你问这个⼲什么?”
李剑凡道:“这位老人家代家师受累十几年,没等家师致谢便已撒手尘寰,我不知道便罢,既然知道了,理应代家师到她老人家墓前致祭一番!”
蒙面黑⾐女子点了点头,道:“年轻人,你有这番心意就够了,我那位妹妹泉下有知,她也会感到安慰的,我不瞒你说,我遵照她临终时的待,已经把她的尸骨沉⼊东海了!”
李剑凡微微一怔道:“这位老人家为什么让芳驾把她的遗体沉⼊东海…”
蒙面黑⾐女子道:“年轻人,人各有爱好,有的人在还没死之前就选好了埋骨处,有的人喜梅花,所以他择有梅的地方埋骨,有的人喜山明⽔秀的地方,所以他择山明⽔秀的地方长眠,我这位妹妹嘱我把她的尸骨沉⼊东海,也是这个道理。”
李剑凡道:“既是这样,我只有望东一拜了。”
他当真恭恭敬敬的望东拜了一拜。
蒙面黑⾐女子那覆面黑纱后闪过了两道光芒,道:“年轻人,难得你有这番心意,也不枉我那位妹妹代令师受累十多年了,你是否可以把令师的法号以及修真处告诉我,等我料理一些杂务后,我把令师这位爱女送到令师面前去!”
李剑凡忙道:“不敢烦劳芳驾,请芳驾把府上所在赐告,等我办完了另一件事后回禀家师,然后陪同他老人家一同到府上去接人去。”
蒙面黑⾐女子沉昑了一下道:“这样也好,那就⿇烦令师跑一趟了。”
李剑凡道:“好说,这是应该的,家师也应该到府上去道个谢。”
蒙面黑⾐女子道:“谢我不敢当,我跟我那位妹妹情同姐妹,她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代她照顾令师的爱女也是应该的。”
她翻腕从袖底取出了一封封了口的信,递了过来道:“我的住处就在信封里一张信笺上,我写的很清楚,不过我希望你等你办完了你的事,要回去见令师时再拆阅,你要是想现在拆阅也无不可,只是现在你还看不懂我写的是什么,等你办完了你的事,回去见令师时那时候,你自然会懂,言尽于此,前途多珍重,我告辞了。”
话落,她一个⾝躯随风飘起,一眨眼工夫便飘出了十多丈去,然后⾝躯一闪流矢一般的向远处。
李剑凡听得好生诧异,他想问,可是没来得及!
他的目光落在手里那信封上,那个信封小巧玲珑,透着一阵阵淡淡的幽香。
他心里在想,等办完事要回去之前再拆阅,那时候才看得懂,现在也可以拆阅,不过会看不懂。
这是什么意思?
这又怎么会?
固然,现在不懂的并不一定会永远不懂,可是这蒙面黑⾐女子怎么就料定了,他办完事要回去之前一定会懂?又怎么知道他现在一定看不懂?
这里头透着玄!
李剑凡越想越诧异。
既然那蒙面黑⾐女子说,现在也可以拆阅,何不拆开来看个究竟?
李剑凡一半好奇,一半不服气,一念及此当即拆开了信封。
当他从信封里菗出一张素笺一看之后,他怔住了,跟着他皱了眉。
那张素笺上写着两个字,那两个字是:“怜怜”!
他的确看不懂。
“怜怜”这是什么意思?
那位蒙面黑⾐女子没说错,他现在真看不懂。
可是等他办完了事,要回去之前就怎么会懂呢?
他纳闷了,纳闷归纳闷,现在他没有办法得到解答,只有等他辨完了事,要回去之前了。
他什么时候能辨完事,现在还不知道,那蒙面黑⾐女子又怎么知道到那时候,他一定看得懂呢。
他越想越纳闷,越想越糊涂。
难不成那蒙面黑⾐女子是骗他的?
不像!
那蒙面黑⾐女子不可能是骗他,因为她知道他师⽗所以找那古姓女子,为的是找她要回亲骨⾁去的。
既不是骗他,为什么不明明⽩⽩的告诉他,她住在哪儿?
这他又想不通了。
不想还好,越想越,终于他苦笑一声把那封信揣进了怀里。
不想了,想也没用,越想反而越糊涂,只有暂时不想了。
这件事总算有了眉目。
他要赶快办另一件事去,为恩人夫妇报仇。
这件事现在也有了线索,他要找⽟观音冯人美师徒去,只要找着“⽟观音”
冯人美师徒中的任何一个,这件事也就有了眉目了。
可是冯人美师徒现在究竟在何处呢?
那得打听,那得找!
一念及此,他腾⾝飞掠而去!
树林里缓缓走出一个人来,是“花花公子”司马⽟人,他嘴角还挂着⾎迹,两眼望着李剑凡逝去处,目光狠毒得怕人!
⽇头偏了西,一天又过去了!
暮⾊初垂,四下里——的。
行人稀少的官道上来了个人,是位美大姑娘,她,穿一⾝黑⾊劲装,外罩一件黑⾊的风氅,満⾝风尘,一脸的疲累⾊,她皱着一双娥眉,似乎支撑着往前走。
不知道她从哪儿来,也不知道她要往哪儿去,只让人觉得在她面前的路,还有相当长,相当遥远的一段。
就在这时候,离官道不远处一片树林前有个人看见了她,这个人是“花花公子”司马⽟人。
司马⽟人先是一怔,继而脸⾊掠过一丝喜⾊,提一口气腾⾝扑向官道。
他到了官道旁,美大姑娘还在二三十丈外,大姑娘満脸疲累加上眉宇间锁着的轻愁,使得她本就没留意有个人从远处掠到官道旁在前头等着他。
大姑娘不停的往前走着,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大姑娘还没发现前头宮道旁站着个人,一直走到了近前,大姑娘才突然发现旁边站了个大男人,她吓了一跳,连忙停了步。
司马⽟人轻咳一声,举手一揖含笑说道:“恕我冒昧,姑娘可是司徒世家的司徒姑娘?”
大姑娘美目一睁,疲累的神⾊中掠过一丝喜悦:“你认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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