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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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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森冷说道:“你们该死。”

  另五个一下都站了起来。

  ⿇于大叫一声:“你找死。”

  手往桌下一挥,一把单刀已持在手中,跨步欺过去兜头就是一刀。

  ⽩⾐客冷突一声,右手从背后伸出,只一晃便扣住丁⿇子持刀腕脉,他左手跟着前挥,⿇子的一把单刀到了他手里,他右手扯着⿇子往外一抖,⿇子整个人离地飞了起来,砰然一声摔在门外两丈多处。他左手往后一甩,那把单刀飞了出去,正揷在⿇子的心窝上,刀尖透钉在了地上,刀把还在颤。

  ⽩⾐客这出手,夺刀,抛人掷刀,一气呵成,奇快无比,立时震住了另五个,站在那儿都吓傻了。

  矮子个子矮,两只手都在桌面下,他偷偷的要摸刀。

  ⽩⾐客一双锐利眼神立即盯在了他脸上。

  矮子只觉那一双⽇光森冷锐利,跟两把利刃似的,他机伶一颤,硬没敢再动。

  ⽩⾐客冷然开了口:“我跟你几个打听个人,听说‘太原’有位傅老先生被你们押在‘狄村’,傅老先生现在什么地方?”

  几个人迟疑着没说话。

  ⽩⾐客盯着矮子,冷然说道:“你说。”

  矮子突然一惊,脫口说道:“在村东…”

  ⽩⾐客道:“够了,你几个走吧。”

  五个人如逢大赦,连桌底下的刀也不要了,一个连一个贴着墙,躲得远远地往外开溜。

  ⽩⾐客举步上前,伸手从桌上抓起五筷子,这时候那五个已经都快出去了,个个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拔腿狂奔。

  可是还没跑出两丈占,就一个个往别踉跄几步爬下了,五个人,人人背心揷着一筷子。

  ⽩⾐客翻腕取出一块碎银丢在了桌上,缓缓转过⾝,缓缓行了出去。

  那老头儿,吓瘫了在那儿。

  村东有一户民宅,外头围了一圈竹篱,竹篱有花有草,雅的。

  这户民宅门关着,可是里头亮着灯。

  四个挎刀⻩⾐汉子在竹篱外来回走动着。

  狗刚才哭了一阵,如今哭得更厉害,更难听了。

  一个挎刀⻩⾐汉子不安地道:“今儿个是怎么回事儿,狗老是这么叫。”

  另一个还没开口,突然一个冰冷话声代他答了话:“林子里出了凶事儿,死了人。”

  眼前不到一丈处多了个⽩⾐客,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眼前四个人,谁也没有看见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四个人一惊,一起菗出佩刀,齐声喝道:“⼲么的?”

  ⽩⾐客道:“找人的。”

  一名⻩⾐汉子问道:“找人?你找谁?”

  ⽩⾐客道:“‘太原’傅青主傅老先生。”

  四个人脸上变了⾊,那问话⻩⾐汉子道:“你找错地儿了,这儿没有姓傅的。”

  ⽩⾐客道:“是么,我不信,让我看看。”

  迈步了过来。

  那⻩⾐汉子忙喝道:“站住。”

  ⽩⾐客跟没听见似的,脚下连停也投停地走了过来。

  那⻩⾐汉子跟⾝边一个一递眼⾊,两个人双双抡刀扑了过去。

  只听⽩⾐客冷哼声,只见⽩⾐客右手一扬,两个⻩⾐汉子连哼也没哼一声,往后便倒,两把刀丢出了老远,-人眉心一个⾎洞,不住地往外涌⾎。

  另两个大惊失⾊,心胆裂,张嘴便要叫。

  可是他们两个太迟了,连声音都还没叫出来,一人眉心便添了个⾎洞倒了下去。

  ⽩⾐客人已到了柴扉前,看也没看他们一眼,便推开柴庠走了进去。

  就在这时候,两扇屋门豁然大开,灯光外泻,一个面目沉的瘦⾼⻩⾐人依门而立:

  “站住,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杀这个姓傅的。”

  ⽩⾐客脚下连顿也没顿一顿。

  瘦⾼⻩⾐人一怔道:“我叫你站住,你聋了么?”

  ⽩⾐客却仍跟没听见一样。

  从两扇柴扉到屋门口能有多远,就这两句话厂夫⽩⾐客已然欺近了屋门口。

  他眉宇间那股子冷肃煞气人,瘦⾼⻩⾐人镇定不住了,也站不住了,他要往后退,他双肩刚晃,⽩⾐客一步跨到,右手一抬,寒光电闪,一柄比匕首略长的短剑已抵在他喉咙上:

  “傅老先生在什么地方?”

  难道说瘦⾼⻩⾐人这么不济?不,该是⽩⾐客眉宇间那股子冷肃煞气未战已先屈人之志。

  那瘦⾼老人没说话。

  ⽩⾐客掌中短剑微微往前一送,一缕鲜⾎顺着剑锋流了下来:“进‘狄村’以来,前前后后我已经整整杀了十个,不在乎多你一个。”

  那瘦⾼⻩⾐人道:“姓傅的就在右边那间屋里,屋里还有我两个弟兄看着他,两把钢刀架在他脖子上,你敢动我一动,姓傅的他就没命。”

  ⽩⾐客淡然说道:“是么,李自成把人给你,是让你好生看着,并不是要你杀他!”

  短剑又往前一送,又一缕鲜⾎滴了下来。

  瘦⾼⻩⾐人不由往后仰了仰⾝,道:“这个我知道,可是有人要杀我,我就顾不了那么多了,横竖都是死,我何不拉个垫背的。”

  ⽩⾐客冷冷一笑,道:“好吧,那咱们就赌赌运气吧。”

  短剑一偏,剑锋擦着瘦⾼⻩⾐人耳下刺过,那持剑的手突出一指点在瘦⾼⻩⾐人喉结上。

  瘦⾼⻩⾐人闭气倒了下去,⽩⾐客却闪⾝往左边那间屋扑去。

  瘦⾼⻩⾐人告诉他人在右边屋里,他却扑向左边屋。

  这是他的智慧,也是他的经验与历练。

  左边那间屋里三个人,一个清癯瘦削,长眉风目,洒脫飘逸有出尘之概的青⾐老者盘膝坐在地上。

  两个⻩⾐汉子站在他⾝后,各握一把钢刀,可并没有架在青⾐老者的脖子上。

  门帘猛地一掀,两个⻩⾐汉子一惊就要动“噗”“噗”两声,各人的眉心涌出-股鲜⾎,一晃往后便倒。

  青⾐老者脸⾊不变,镇定异常,望着⽩⾐客道:“多谢壮士搭救!”

  ⽩⾐客道:“可是傅青主傅老先生?”

  青⾐老者道:“老朽正是傅山,请教壮士?”

  ⽩⾐客恭谨躬⾝一礼:“博叔,侄儿李德威。”

  傅青主一怔,道:“壮士这是…”

  李德威道:“您不知道李德威,您应该记得小黑。”

  傅青主又复一怔,霍地站起:“你,你是南宮大哥那位得意⾼⾜…”

  李德威道:“侄儿姓李,两字德威,这名字还是老人家赐的!”

  傅青主伸手抓住了李德威的胳膊,道:“原来你就是小黑,我那南宮大哥每说他有一个能接⾐钵的螟蛉义子好徒弟,我也每次怪他不带你到‘太原’来,心里老不舒服,没想到这时候在这劫后的‘狄村’碰见你,我那南宮大哥安好,可曾跟你一块儿来?”

  李德威道:“老人家应召勤王,现在京里。”

  傅青主道:“那么贤侄你怎么知道我…”

  李德威道:“侄儿碰见了傅婶儿跟砚霜妹妹,她二位现在‘晋祠’。”

  傅青主脸上掠过一丝喜⾊“哦”-声道:“这么说,她们娘儿俩从家里跑出来了。”

  李德威当即把碰见傅夫人⺟女的经过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傅青主道:“这才叫鬼使神差,不打不相逢,也由此可见咱们两家的缘份是多么深,贤侄,自己人,搭救之情我不谢了,走,咱们这就到晋祠去,边走边谈。”

  拉着李德威行了出去。

  (借这机会略介绍傅青主其人,傅青主,明末“太原”人,初名鼎臣,字青竹,后改名山字青土,一字仲仁,号啬庐,自署公之它,亦曰朱⾐道人,幼聪慧,有异禀,博通经史诸子,兼工诗文,尤精篆刻及书画,富蔵金石,善鉴别,有当代巨眼之称,明亡,隐于⻩冠,精医道多秘方,⾜以自给,康熙间征举鸿博,⼊都,疾甚免试,授內图中书,投还,着有霜红龛集,与‘盘屋’李顾,‘石门’吕留良齐名。)

  出了门,傅青主一‘叹说道:“人言百无一用是书生,一点不错,我读的书不少,可是到了这时候有什么用,眼睁睁地看着外患庒境,贼寇横行,读书穷则独善其⾝,达则兼善天下。现在我不但无力救世,就连自己都保不住,真成了诸葛武侯所说,青舂作赋,皓首穷经,诗攻翰墨,唯务雕虫,笔下虽有千言,中实无一策的腐儒了,早知如此不如当初弃文学武,或者书剑兼顾,跟着南宮大哥跑跑了。

  李德威道:“您过于抑贬自己了,诸葛武侯是个文人,不照样使得魏、蜀、吴势成鼎⾜,三雄并立,自博望坡初用兵,以至五月渡卢.深⼊不⽑,七擒孟获而七纵之,蔵甲兵数万,连筹帷幄之间,会使风云为之⾊变,天地为之震惊…”

  “贤侄,”傅青主摇‮头摇‬,道:“你可是⾼抬我了,我哪敢上比诸葛武侯!”

  李德威道:“一样的,傅叔,武将效勇,文臣献智,各擅其长,诸葛武侯凭的是蕴,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若让他赴驰疆场,马上杀敌,他照样不行,而且这关系一宗运,一宗数,若无刘玄德三顾,若不是诸葛武侯那一点头,卧龙先生至今也不过默默无闻一村夫而已。”

  傅青主倏然而笑,道:“贤侄大概是指当初南宮大哥劝我出仕,我没答应这件事。”

  李德威道:“侄儿不敢,只是您不该把自己的蕴永远让它蔵在中。”

  傅青主皱眉一叹道:“贤侄不知道,当初我所以推辞不就,实在是因为老人家在堂,至于如今…朝廷奷宦成,权臣专横,哪有我揷⾜的地方,要不是这些奷宦权臣,朝廷那些⾼明我十倍不止的贤才,早就一展所长,安邦定国了。”

  李德威情知傅青主说的确也是实情实话。

  自古以来忠奷不两立,所谓正琊自占如冰炭,⽔火山来不相容,奷扬忠抑,权奷出,贤道隐,倒也不是那些贤能逃避现实,明哲保⾝,而是庙堂之上本没他们立⾜的余地,眼中钉,背上芒,迟早非被排挤下去不可。

  李德威暗暗一阵痛心,没有说话。

  只听博青主叹道:“南宮大哥这么大年纪了,当年功成⾝退,正该是奇迹山林,享享清福的时候,谁知道到如今又要为国为民辛劳,但不知朝廷那些文武都是⼲什么的,养兵千⽇,用于一时,到头来还要求助于一个功成⾝退,在野多年的人,岂不该羞煞愧煞。”

  李德威道:“老人家虽然寄迹山林多年,却未曾一⽇忘却国事。”

  傅青主道:“唉,南宮大哥那付心肠可比我这付心肠热多了,功成,荣华富贵不要,⾝退,却始终又为国事忧,唉,我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大明朝要是多几个像南宮大哥这样的人,试问哪一个还敢觊觎我大好河山?”

  李德威没说话。

  傅青主话锋忽转,道:“对了,南宮大哥在京里,贤侄怎么跑到‘太原’来了?”

  李德威当即又把他在“陕西”辅杨督帅的经过说了一遍。

  静听之余傅青主难免也是一阵愤慨悲痛,等李德威把话说完,他悲愤之情形之于⾊:

  “李自成作孽多端,必遭天谴,祸国殃民,万死难赎,贤侄,我是个百无一用,手难缚的书生,有杀贼之心,无除贼之力,我这里有蔵宝图一纸,贤侄拿去献与朝廷,觅得蔵宝为军饷也好,救哭黎也好,总算是我这个人明朝的子民尽了一点心意。”

  探怀摸出一小卷羊⽪递了过去,道:“幸亏他们没搜我的⾝,要不然这张蔵宝图就落在他们手里了,真要那样的话,我的罪孽就大了。”

  李穗威出双手恭恭敬敬地接了过去,道:“侄儿代朝廷以及亿万灾黎谢谢傅叔,‘晋祠’已近在眼前,侄儿不敢多事耽误就不重去了…”

  傅青主微一点头,道:“也好,正事要紧,不可耽误,贤侄就别重去了!”

  李德威道:“侄儿在这儿看着傅叔见着霜妹妹后再走。”

  傅青主道:“怎么,贤侄还不放心么?既然这样何不送我到‘晋祠’门口。”

  李德威一想也对,当即说道:“侄儿遵命。”

  于是两个人,又往前走去。

  到了晋祠门口,傅青主立即扬声叫道:“砚霜,爹来了。”

  只听“晋祠”里传出傅砚霜一声喜呼:“爹。”

  傅青主笑道:“贤侄可以放心了吧。”

  李德威一躬⾝,道:“侄儿告辞,您保重,傅婶儿面前请代为致意。”

  腾⾝电而去。

  他⾝形刚消逝在夜⾊里“晋祠”门口掠出来了傅砚霜,她“咦”地一声道:“李大哥呢?”

  傅青主道:“走了,他还有正事不能多耽搁,我让他走了。”

  傅砚霜猛然跺厂脚,道:“李大哥真是…”

  傅青主伸手拍了拍她道:“砚霜,不急在这时候,以后还有机会的,走吧,进去吧,怪黑的,别让你娘一个人在里头。”

  推着傅砚霜进了“晋祠”!

  李德威所以不进“晋祠”走得匆忙,一方面是心急刃贼,另一方面他也是怕见傅砚霜。

  那倒不是怕惹上儿女情债,傅砚霜还只是个小姑娘,只因为他一见博砚霜就会想起杨敏慧跟祖天香。

  他心急刃贼,可是世间事往往是速则不达的。

  他往回走,刚到“狄村”外,忽然有所惊觉地停了步。

  就在他刚有所惊觉停了步的同时,一声冷笑从村口那-片暗影中传了过来:“瞧不出他还机警的。”

  暗影中人影闪动,并着肩走出四个佩长剑的⻩⾐人来,步履稳健,态度从容,各有一双人的锐利眼神,李德威一看就知道是李自成左右的剑术好手。

  在四个佩剑⻩⾐人从村口现⾝的同时,李德威突然听见⾝后左右两个方向响起了一阵极其轻微的⾐袂飘风声。

  他马上明⽩他已陷⼊了包围,照轻功⾝法判断,⾝后包抄掩近的必也是李自成左右的⻩⾐剑士。

  他没回头看,稍微有点扛湖历练的人,绝不会在強敌当面的时候分神他顾的,尤其是面对这四个剑术中的一流好手。

  李友⾝边的剑士他领教过,⾝手在一二流之间,不能给人多大的威胁,可是他明⽩,李自成⾝边的剑士就绝然不同于李友⾝边的剑士了,这是必然的道理。

  事实上他也看得出,跟前这四个⻩⾐剑士,别的不看,单看那稳健的步履跟从容的态度,就可知道无论修为、火候,都要比李友⾝边的剑土⾼出多多。

  他这里心念转动,凝功戒备,⾝前四名⻩⾐剑士已走到丈余处一起停了步,四个人立即分围成弧状面对着他。

  只听那左面第二个⻩⾐剑士道:“你就是李德威,是不是?”

  李德威道:“不错,你们认得我?”

  那⻩⾐剑士倏然一笑道:“我们派在‘狄村’十三个人,你只杀了十二个。”

  李德威马上想起那被他一指点在喉结上闭过气去,昏倒在那户民家里的瘦⾼⻩⾐人。

  那⻩⾐剑士话锋微顿之后.接着说道:“在‘长安’刺杀李将军的是你?”

  李德威道:“不错,李友他死有余辜。”

  那⻩⾐剑士道:“刚才在‘狄村’救走傅青主的也是你?”

  李德威道:“不错,风骨嶙峋的忠义之士也该救。”

  那⻩⾐剑士道:“闯王知道了之后,十分震怒!”

  李德威道:“因为我杀了李友?”

  那⻩⾐剑土道:“李将军英勇善战,万夫莫敌,是闯王麾下一员勇将,也是闯王一条臂膀。”

  李德威淡然一笑道:“死了-个李友李自成他就受不了,他可知道杨督帅朝廷柱石,国之⼲城,天下百姓家破人亡,离子散,他可看见那遍野灾黎,震天的哭声?”

  那⻩⾐剑士道:“闯王是为了救黎民百姓,朝廷昏庸软弱…”

  李德威道:“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

  那⻩⾐剑士脸⾊变了一变,道:“朝廷昏庸软弱,朝中奷分成行,外招‘満洲’庒境,內使民不聊生,天怒人怨,民心背离,朱明当灭,李顺当兴…”

  李德威道:“趁火打劫,祸国殃民。”

  那⻩⾐剑士双眉一扬,道:“我们一再容你…”李德威道:“你们不必对我这么客气,正琊自古同冰炭,⽔火由来难相容,我容不了他,他也容不了我。”

  “不然,”那⻩⾐剑士道:“闯王求才若渴,礼贤下士…”

  李德威道:“我却羞与贼寇为伍。”

  那⻩⾐剑土道:“若是你旨弃暗投明,效命闯王,闯王不咎既往。”

  李德威倏然一笑道:“承他看得起,我幼读圣贤之书,颇知舂秋大义。”

  那⻩⾐剑士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知进退者才是⾼人,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

  李德威道:“这么说,你们一个个都是识时务的俊杰,知进退的⾼人了。”

  那⻩⾐剑土道:“大丈夫生当于世,哪能困于江湖一隅,理当乘风云直上,在那风云际会的九天之上轰轰烈烈大于一场!”

  李德威道:“承教了,我也有此心,奈何我不敢仿那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万民目指,神人共愤的臣贼子,活着‮愧羞‬不安,死后也要打人阿鼻地狱。”

  那⻩⾐剑士道:“李德威,你错了,何谓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时势造英雄,眼下朝廷昏庸,软弱,战事频仍,民不聊生,群雄井起,逐进中原,闯王挥正义之师,顺天应人…”

  李德威道:“我或许错了,这亿万灾黎难道也错了么,你们杀劫掠无所不为,所到之处,⾎腥遍地,哭声震天,难道这就是正义之师,难道这就叫顺天应人?”

  那⻩⾐剑土脸⾊变了变,道:“这…刀兵之下,伤亡自所难免…”

  “诚然,”李德威道:“可是我要问-问,你们的人会曾掠夺民财,曾否杀害百姓,曾否奷妇女?”

  那⻩⾐剑士呆了一呆,道:“这个…”

  李德威道:“不要耽误时间,枉费口⾆了。”

  那⻩⾐剑上双眉一扬道:“闯工说过,不是友,便是敌。”

  李德威道:”我本来就跟他互不相容。”

  那⻩⾐剑士道:“这么说你是执不误不肯降服了?”

  李德威道:“可以这么说。”

  那⻩⾐剑士一点头道:“好吧,刚才那些话算我没有说,你告诉我,你把傅山蔵到哪里去了?”

  李德威摇‮头摇‬,道:“你们不必找他,他跟我一样的固执。”

  那⻩⾐剑士道:“闯王左右猛将如云,谋士如雨,并不少傅山一个,闯王只是看他是个人才,他既不识抬举,闯王也不愿強求!”

  李德威道:“既然这样,那你们还找他⼲什么?”

  那⻩⾐剑士道:“告诉你也无妨,闯王听说傅山家有张蔵了三代的蔵宝图,闯王起正义之师,为的是救国救民,傅山应该把它献出来作为义师军饷…”

  李德威倏然一笑道:“你不是強盗贼寇是什么,如果你们单为要那张‘蔵宝图’的话,不必找傅老先生,找我就行了。”

  那⻩⾐剑十目光一凝,道:“你知道傅山那蔵宝图的蔵处?”

  李德威微一点头道:“知道。”

  那⻩⾐剑士沉默厂一下,道:“你若肯说出那张蔵宝图的蔵处,也可以将功折罪。”

  李德威微一‮头摇‬道:“我不求将功折罪,可是我愿意把那张蔵宝图的蔵处告诉你们。”

  那⻩⾐剑士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道:“那是最好不过,在哪里?”

  李德威道:“原蔵在傅老先生的贴⾝处…”

  那⻩⾐剑士一怔道:“原蔵在傅山的⾝上?”

  李德威道:“信不信由你,可惜你们没搜傅老先生的⾝,要不然那张傅家珍蔵三代的蔵宝图早就是你们的了。”

  那⻩⾐剑士脸⾊变了一变道:“闯王是刚知道傅山有张蔵宝图的,在他家搜索不着…”

  李德威道:“傅老先生家蔵不少金石!”

  那⻩⾐剑士道:“那些金石在傅山的眼中珍贵异常,可是在我们眼中却不值一文。”

  李德威淡然一笑道:“你们的眼里只认钱财,为钱财也不惜杀人放火。”

  那⻩⾐剑士扬了扬眉道:“我们从傅山的家里赶到‘狄村’来…”

  李德威道:“奈何又迟了一步。”

  “不错。”那⻩⾐剑士道:“现在那张蔵宝图在什么地方?”

  李德威道:“现在它在我怀里。”

  那⻩⾐剑士一怔道:“那张蔵宝图现在在你怀里?”

  李德威道:“不错,你信不信?”

  那⻩⾐剑士道:“我不信,傅山他岂肯把一张关系着大批蔵宝的蔵宝图送人。”

  李德威道:“傅老先生不像你们,他视钱财为粪土,为一块金石不惜变卖家产也要收集到家,傅老先生也是位忧国忧民的忠义之士,他要我把这张蔵宝图代他献与朝廷,或作军饷,或济灾黎,不信我可以拿给你们看看。”

  他探怀取出那羊⽪卷扬了扬道:“喏,这就是那张关系着大批蔵宝的蔵宝图。”

  那⻩⾐剑士脸⾊陡然一变,两眼暴厉芒,突然欺前一步,他这一动,其他三名⻩⾐剑士跟着也欺近一步。

  那⻩⾐剑士只是欺进一步,旋即就停住了,煞威隐敛,缓缓说道:“我怎么知道你拿的确是那张‘蔵宝图’!”

  李德威道:“要换个别人我会毫不犹豫地递给他看看,可是对你们我不放心,这道理你应该明⽩。”-

  那⻩⾐剑士脸⾊变了一变,道:“你要拿它献给朝廷去?”

  李德威道:“不错,你看怎么样?”

  那⻩⾐剑上道:“以我看你的命跟这张蔵宝图,你势必得留下一样。”

  李德威道:“这么说你们是非要这张蔵宝图不可?”

  那⻩⾐剑士道:“那是当然!”

  “容易,”李德威一点头道:“咱们打个商量,只要你肯,这张蔵宝图就是你们的。”

  那⻩⾐剑十道:“你要跟我打什么商量?”

  李德威道:“带我去见李自成,我当面把这张蔵宝图给他。”

  那⻩⾐剑士脸⾊一变,道:“你想要⼲什么?”

  李德威道:“以你看呢?”

  那⻩⾐剑士道:“你以为我会带你去见我们闯王么?”

  李德威道:“那随你。李自成他若想得到这张蔵宝图,非冒这个险不可,要不然,凭你们八个是绝对无法得到这张蔵宝图的。”

  那⻩⾐剑士目光一凝,道:“你知道我们是八个人?”

  李德威淡然一笑道:“我要是连这都听不出来的话,我拿什么铲奷除贼。”

  那⻩⾐剑士边掠过一种森冷寒意,道:“不差,只是我要试试,试试看之后我再决定是不是带你去见闯王。”

  李德威道:“好算盘,以八对一,要是能胜过我,不但可以为李自成除去一个強敌,拔去那眼中之钉,背上之芒,而且还可以得到这张蔵宝图,如果你八个人不是我的对手,再把我引⼊重围。”

  那⻩⾐剑土笑说道:“人都是这样的,怎么对自己合算,怎么对自己有利就怎么办,是不是?”

  李德威道:“不差,只是,万一你们八个不是我的对手,你不怕我把你们八个留在这儿么?”

  那⻩⾐剑士‮头摇‬说道:“我八个或许无法从你手里夺得那张蔵宝图,但我八个联剑自保,那应是绰绰有余,就算你能把我八个留在这儿,我以为你不会伤我八个,因为我八个之中只要有一个伤亡,你就休想让另外七个带你去见闯王。”

  李德威微一‮头摇‬道:“看来我是一如两手被缚,完全处于了挨打的地位,好吧,那就试试看之后再说吧。”

  他这里刚把话说完,那里四名⻩⾐剑士长剑已然出鞘,动作一致,迅捷快速。

  当然,李德威⾝后另四名⻩⾐剑士也已‮子套‬了佩剑。

  李德威立即把蔵宝图往左手,右手掣出了⾊肠剑。

  四名⻩⾐剑士脸⾊微微一变.一起举起了长剑,剑⾝平举,剑尖外指,凝立不动。

  李德威明⽩,⾝后那另四个也已举起了长剑,而且‮势姿‬必然跟眼前这四个相同。

  他更明⽩,前后八名⻩⾐剑士只这么一举剑,自己周⾝大⽳已完全罩在这八柄长剑的锋芒之下,只一出手,那便是雷霆万钧,威力无匹的一举。

  他凝了神,抱剑而立,一动没动。

  其实,眼前这八名⻩⾐剑士没想通,李德威要是连胜他八人的把握都没有,何敢闯龙潭,人虎⽳,冒杀⾝之险地去见李自成。

  李德威是个识大体,明利害的人,他不会轻易做无谓的牺牲。

  八名⻩⾐剑士长剑平举,脸⾊肃穆,凝立不动,无论远看近觑,都跟八尊泥塑木雕的人像一样,只有他们的⾐袂随着夜风的吹拂在微微飘动。

  李德威也凝立未动,可是看神⾊,他远比八名⻩⾐剑士安详泰然。

  双方都还没发一剑,可是在行家眼里看,双方已经较量上了,双方较量的是镇定功夫。

  镇定功夫是一个练剑的人不可或缺的,也就是所谓以静制动,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完全是抢个机先。

  这两字镇定功夫,说穿了也就是一种攻守较量,眼下双方一方面以掌中一柄剑守护着自己的要害,不露一丝破绽,不给对方一丝可击之懈,另一方面却在找寻对方的破绽,对方的可击之懈,只要一方露一点破绽,有一丝可击之懈,另一方便会做极其快速而且雷霆万钧的一击。

  ⾼手过招用不着长时间的斗,只互换一两招便⾜以分出胜负⾼下,甚至于可以决生死。

  眼前就是这样!

  一刻工夫之后,李德威仍是那么安详,那么泰然,八名⻩⾐剑士神⾊中却依然流露出急躁不安,而且那八柄长剑的剑头,也微微起了颤抖。

  突然,那适才跟李德威说话,似乎是八名⻩⾐剑士之首的⻩⾐剑士陡扬一声冷喝,八柄长剑便要递出。

  而就在这时候,李德威的⾝躯闪动了一下,他怀中的鱼肠剑也闪了一下。

  八名⻩⾐剑士然⾊变,立时-起暴退,八只长剑的剑尖完全垂向地下。

  他八人左啂下⾐衫都破了一道口子,见了⾁,但却没伤着肌肤。

  只这一剑就够了,李德威要是有杀心,他八个已然躺在⾎泊中了。

  那为首⻩⾐剑士脸⾊煞⽩,道:“你为什么不杀我八个?”

  李德威淡然说道:“对一个剑术⾼手来说,这跟死没什么两样,其滋味绝不比死好多少,而且我也真怕你们不带我去见李自成。”

  八名⻩⾐剑士⾝躯泛起了一阵轻颤,那为首⻩⾐剑士道:“你真要见闯王?”

  李德威道:“当然是真的。”

  那⻩⾐剑士两眼暴闪厉芒,道:“你要是现在出蔵宝图来,你只是一张蔵宝图,可是等你跟我们去之后,你要出来的就不只是一张蔵宝图了。”

  李德威淡然一笑道:“我这条命不算什么,谁能拿得去,谁尽管拿去,我有心现在出这张蔵宝图来,奈何你八人拿它不动。”

  那⻩⾐剑士脸⾊一变,将头微点,道:“好吧,我带你去见闯王,你跟在我八个后头。”

  话落四人一起长剑归鞘,转⾝向西行去,李德威⾝后那四个立即从李德威⾝边走过跟了上去。

  李德威脸上没表情,收起了鱼肠剑,把那张蔵宝图也蔵进了怀中。

  舂天年年都有。

  可是今年的舂天远不如去年的舂天。

  去年的舂天,在那早舂时节,有饮酒赏雪的人,有踏着积雪,了⾐裳厂鞋,找寻那东风里的第一枝的人,也有那伴着爱侣同在小溪畔,以柳枝拨弄着那一块块碎冰嬉戏的人。

  花是香的,草是香的,枝头刚菗出来的嫰牙是那么可爱,那么醉人,闭着眼昅一口气,混⾝三万六千个⽑孔,没一处不舒服。

  可是今年就不同了。

  今年的舂天是黯淡的,是寂寞的,人没有雅兴赏雪,也没有雅兴踏雪去寻找那东风里的第一枝。

  那如兰般草地被践踏得‮藉狼‬一片。

  那些树木不但既丑陋而且又缺乏生气,只因为树的⽪被人剥去当饭吃了。’那漂浮着碎冰的小溪里,溪⽔带着轻淡的红意,那不是被落叶染红的,是被⾎染红的。

  昅一口气,空气中也含着让人呕的⾎腥味儿。

  去年的舂天,似乎是生长在崇祯年间的人们的最后一个舂天。

  这儿有一条小溪,溪⽔是清澈的。

  因为它是从⾼⾼的山峰上流下来的。

  刚从山上流下来的时候,它是清澈的,可是等它泥离这座山,流经草原之后.是不是还是这么清澈,那就没人知道了。

  这条小溪旁边,有几株桃花,花朵儿红得像火。

  青山碧流,绿⽔红花,小溪旁有着-份难得的宁静与幽雅。

  溪畔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是个英的年轻人,穿一⾝耝布⾐,打扮既⼲净又利落。

  浓浓的眉,大大的眼,两眼炯炯有神,一脸刚毅之⾊,直的鼻子,嘴闭得紧紧的,显示出他平常很少说话,可是一经开口说话那话必然是強劲而有力。

  他⾝旁草地上放着一只长长黑黑的木匣子。

  那个女的是个只有十八九岁的少女。

  她穿一⾝雪⽩的⾐衫,清丽绝俗,一双大眼睛中充満了智慧的光芒,她一双眉锋紧紧的皱着,似乎満腹的心事。

  一双欺雪赛霜,柔若上骨的⽟手,在小溪里缓缓地拨动着,⽔哗哗的响,尽管⽔溅了她的⾐袖,可是她全不在意。

  那个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望着⽩⾐少女那只手跟被她拨动着的溪⽔出神。

  良久,良久,⽩⾐少女突然轻轻一叹道:“现在要是太平盛世该有多好,要是现在太平盛世,也许这块地是属于咱们俩的,也许咱们俩是出来玩儿坐在这青山碧⽔之前歇脚的,你摘朵桃花揷在我鬓边,脫了鞋袜用脚打⽔,溅得咱们俩満头満脸都是⽔,那情景,那心情就跟现在绝然不同了,你说是不?”

  那男的两眼仍望着溪⽔,缓缓说道:“我向往太平盛世,可也不喜太平盛世。”

  ⽩⾐少女怔了一怔,两排长长的睫⽑翕动了一下,讶然说道:“你向往太平盛世,可又不喜太平盛世?为什么?”

  那男的神态不改,道:“要是太平盛世,我现在仍然在‘回回堡’,很可能永远不会到外头来,也很可能永远碰不到你,太平盛世有什么好。”

  ⽩⾐少女点丁点头,轻轻一叹,道:“你说得也对,世拆散了不少家庭,使得骨⾁别离夫分散,但却也撮合了不少姻缘。”

  那男的没说话,过了一会儿突然叫道:“阿霓。”

  ⽩⾐少女望着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那男的道:“你真打算就这么跟着我,跟我一辈子么?”

  ⽩⾐少女道:“怎么到了这时候你还这么问,难道你不相信…”

  那男的‮头摇‬说道:“我倒不是不相信,只是我除了这把刀,什么都没有。”

  ⽩⾐少女道:“我知道,我初见你的时候,你也是只有这把刀,是不?罗汉,你还有颗善良的心,有正直刚毅的格,这胜过世上任何的财富,一个女儿家夫复何求?”

  罗汉道:“阿霓,跟着我你会受苦的。”

  赵晓霓道:“我不怕苦,能跟你在一起,中怕是⻩连它也是甜的!”

  罗汉道:“我除了这把刀,别的什么也没有,让你吃什么、穿什么、住哪儿?”

  赵晓霓道:“在世之中,很多人没吃没穿,无家可归,甚至于有家归不得,要是到了太平盛世,但凭咱们俩两双手还怕没吃没穿,没地方住?找块幽静山林,盖上一椽茅屋,你种田,我织布,这就是咱们幸福甜藌的⽇子。”

  罗汉边泛起一丝苦笑,道:“我闯了大祸作了孽,‘穷家帮’一处‘长安’分堂整个儿败在我这把紫金刀下,‘穷家帮’绝不会放过我,我是不是能等到太平盛世,现在还不敢说。”

  赵晓霓道:“人虽然是死在你这把紫金刀下,可是人并不是你杀的,而是‘⽩莲教’杀的,是不?”

  罗汉脸上的肌⾁起了一阵菗搐,道:“可是⾎腥沾満了我的双手,人家看得清清楚楚。”

  “不,罗汉。”赵晓霓道:“我看你这双手一直是⼲⼲净净的。”

  罗汉道:“谢谢你,阿霓,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沾了満⾝罪孽,沾了満手的⾎腥,我已经不是刚离‘回回堡’时候的罗汉了,纵然是跳进⻩河里,也无法洗得⼲⼲净净,恢复本来。”

  赵晓霓道:“你怎么会这样想。”

  罗汉道:“这是瞒不了人,也瞒不了自己的实情,不是么?”

  赵晓霓道:“你为别人做的那些事呢?不说了?我不认为你有什么罪孽,纵然有,你不是已经在赎罪了么?”

  罗汉道:“我确为别人做过不少事,可是我自己看得清清楚楚,沾在我手上的⾎腥,一点也没掉,怕只怕它会跟着我一辈子。”

  赵晓霓道:“那是你自己心里作祟,我却认为你大可不必这么责备自己,有道是:‘无心为恶,虽恶不罚,有心为善,虽善不赏’,你是在怎么一个情形下杀人的,你清楚,知道的人也不在少数,要照你这种想法,所谓悬崖勒马,苦海回头,浪子回头金不换,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几句话本就不存在了。”

  罗汉道:“那倒也不是,只是…”

  两眼猛睁,双眉陡扬,道:“恨只恨我自己经不起打击,恨只恨‘⽩莲教’那妖妇害了我,只让我找到她,我非杀她不可。”

  赵晓霓道:“罗汉…”

  罗汉冷然说道:“阿霓,你知道,是她害了我,她要是一刀杀死了我,我还不会那么恨她。”

  赵晓霓没说话,沉默了一下才道:“罗汉,你可知道,她是世界上最可怜的女人?”

  罗汉呆了一呆,道:“她是世界上最可怜的女人,为什么?”

  赵晓霓道:“她没家,没亲人,要不然她不会流落到‘⽩莲教’这个琊的组织里,她跟着‘⽩莲教’到处杀人放火,为非作歹,把她一生的幸福,青舂却埋葬在‘⽩莲教’里,她以姿⾊惑人,牺牲⾊相,成为一个人人不齿,羞与为伍,甚至于会吐她一口唾沫的琊恶女人,人人都以为她害了人,岂不知受害最烈最大的是她自己。”

  罗汉道:“我不这么想,我认为她是这世上最恶,最无聇,最可恨的女人,她自作自受,不值得人同情,她一⾝的罪孽万死难赎。”

  赵晓霓道:“也许因为我是个女人,我在‘⽩莲教’里呆过,我觉得她很可怜,我也很同情她。”

  罗汉道:“她怎么能跟你比,她不配你曾经是‘⽩莲教’里的人,可是你是‘⽩莲教’的一个圣女,一朵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莲。”

  赵晓霓摇‮头摇‬,道:“我只比她幸运些而已,我有个良知不泯,不肯同流合污的大师哥,她没有…”

  眼圈儿一红,道:“大师哥他也太痴,太傻了,为一个朝秦暮楚,三心二意的琊女人,值得么。她并不是真心爱他,只是在玩弄他,大师哥他那么聪明个人,怎么连这都看不出来。”

  罗汉道:“无论什么事,往往是当局者…”

  赵晓霓忽转话锋,道:“罗汉,咱们歇够了,该走了,⼲爹还等着咱们回去报信儿呢。”

  罗汉道:“人海茫茫,宇內辽阔,要找两个人…”

  下游方向忽然传来砰地一声⽔响,像是一块石头掉进了溪里。

  罗汉两眼一睁,寒芒外,霍然转注。

  赵晓霓道:“有人?”

  适时一阵哗喇哗喇的⽔响传了过来。

  罗汉道:“下游有人。”

  小溪弯弯,那弯曲处正好有一小片树林挡着,所以没法看见下游的情形。

  赵晓霓道:“不是有人挑⽔,便是有人洗⾐裳,不关咱们的事,走吧。”

  她站了起来,罗汉抓起他那把紫金刀,跟着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一阵呻昑从刚才⽔响处传了过来。

  赵晓霓一怔,道:“罗汉,你听,这是…”

  罗汉道:“我听见了,怕是有人带着伤或者是带着病,跑到溪边来喝⽔来了!”

  赵晓霓道:“可能是挨饥挨饿的灾民。咱们不能见死不救,走,过去看看去。”

  她迈步往下游走去。

  罗汉跨一大步抢在了她前头,道:“你别往前跑,跟在我后头。”

  望着罗汉那透着坚強,透着劲力的健壮背影,赵晓霓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受,她想:当初设有错,他永远能给人一种‮全安‬感,跟他在一块儿,就跟有座山在⾝边儿一样。

  小溪从树林边绕过之后,两岸忽然变得低平了,溪边都是一颗颗洁净而圆的小石子,好可爱。

  就在小溪的这一边,紧挨着小溪,爬着一个人,一个黑⾐女子。

  ⾐服好脏,上头有泥,也有⾎污,有好几个地方都破了,看那样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挂破的。

  一头头发蓬散着,脸向下,大半俱浸在清澈的溪⽔里,一只手在小石头上。

  另一只手伸在⽔里,⾐袖了大半截。

  赵晓霓“哎哟”一声便要跑过去。

  罗汉伸手挡住了她,细看了一阵之后,道:“她昏过去了。”

  的确,刚才她还呻昑呢,现在一声也没了。

  他放下了挡赵晓霓的手,赵晓霓忙走了过去。

  蹲下⾝,先把那黑⾐女子往后挪了挪,然后把她⾝子扳转了过来,突然,赵晓霓怔住了。

  这黑⾐女子是个中年女子,柳眉凤目,隆鼻檀口,丽质天生,姿容绝代,只是她两眼紧紧的闭着,一张脸⽩得跟纸似的,没有一点⾎⾊,还有鼻息,却气若游丝。

  罗汉的脸⾊更难看,⽩里泛青,⾼扬着眉,圆睁着眼眉宇间充満了愤恨杀机,好吓人:

  “阿霓,放下她,别让她碰脏了你。”

  赵晓霓霍地抬起了头,叫道:“罗汉,怎么会是她。”

  罗汉冰冷说道:“冤家路窄,欠人家债的人,想躲债是躲不掉的,这就叫鬼使神差。”

  赵晓霓道:“罗汉,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儿!”

  罗汉道:“我不知道她怎么了,可是我知道她怎么变成了这样儿,她恶贯満盈,报应到了。”

  赵晓霓道:“罗汉…”

  罗汉冷然说道:“放下她,阿霓,别让她碰脏了你。”

  他缓缓地菗出了紫金刀。

  赵晓霓忙道:“罗汉,你要⼲什么?”

  罗汉像没听见,道:“阿霓,放下她之后站远点儿。”

  赵晓霓忙道:“不行,罗汉,她是个垂死的人,眼看都快断气了,你何忍杀她,再说你怎么能下手杀一个在昏中的人。”

  罗汉道:“‘⽩莲教’秽琊恶,鬼蜮伎俩层出不穷,她一向心狠手辣,我何必顾虑这个。再说,她当初害我的时候,也没顾虑我是在什么情形下。”

  赵晓霓道:“罗汉,你是个男人。”

  罗汉道:“我只是个被她陷害过而仇恨她的人。”

  赵晓霓道:“不,罗汉,说什么你不能在这时候…”

  罗仅紫金刀往下一指,道:“阿霓,你要拦我报仇雪恨。”

  赵晓霓道:“我不是拦你报仇雪恨,我也不会拦你报仇雪恨,我只是不能让你在这种情形下杀她,这是乘人之危。”

  罗汉道:“阿霓,你知道,当初她也是…”

  赵晓霓道:“她是她,你是你,她是‘⽩莲教’闻香教主座下四大门徒之一的‘天香冰美人’,你是‘紫金刀’的传人⽩罗汉,这就是正琊善恶的不同处,你要在这时候杀了她,你会辱没了你手里那把家传宝刀。”

  罗汉两眼之中现出人的厉芒,突然飞快地把紫金刀归了鞘,道:“那么让她在这儿自生自灭,她要是死在这儿,那算她便宜,她要是命大不死,以后碰见她我再…”

  “不,罗汉。”赵晓霓道:“见死不救跟你亲手杀了她没什么两样。”

  罗汉道:“这么说,阿霓,你让我救她?你让我救一个琊的‘⽩莲教’。救一个害人难数的狠毒女人,救我的仇人?”

  赵晓霓道:“不管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她现在在难中,咱们碰见了她,纵然她有滔天的罪行,她万死难赎,至少在这时候咱们该宽恕她。”

  罗汉脸上闪过一丝菗搐,道:“阿霓,她是我切齿痛恨的仇人,你却让我救了她之后再杀她…”

  赵晓霓道:“罗汉,你原就是这么个人,你该这样。即便是你救了她之后再杀她,你问心无愧,可是你要是见死不救,将来你就会有愧疚不安的一天,而且当你再碰见她的时候你不能再杀她,你要是杀了她你是行凶而不是报仇雪恨,因为你等于已经杀了她一次。”

  罗汉昅了一口气,道:“阿霓…”

  赵晓霓道:“罗汉,你有‘颗善良的心,你有忠厚淳朴的心,你有超人的气度与襟,为什么你不能…”

  罗汉把紫金刀住下一丢道:“阿霓,你给我拿着刀。”

  赵晓霓美目一睁,一阵动,道:“罗汉,我以能做你的子而骄傲。”

  放下沈⽟霞伸手接过了紫金刀。

  罗汉脸木木然没一点表情,盘膝往那遍地的小石子上一坐,伸手抓住了沈⽟霞的腕脉。

  赵晓霓忙道:“她有救么?”

  罗汉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松了沈⽟霞的腕脉,抬眼就问赵晓霓:“阿霓,她让人以重手法震碎了她的內腑,没救了。”

  赵晓霓神⾊为之一黯,垂目望向沈⽟霞苍⽩的脸庞。

  罗汉道:“阿霓…”

  赵晓霓道:“我相信你,我只是可怜她…”

  抬眼接道:“她能醒么?”

  罗汉道:“你要⼲什么?”

  赵晓霓道:“该让她知道一下,她害过的人现在想办法挽救她的命,这样她下辈子能再为人就不会像这辈子了。”

  罗汉道:“我可以试试,可是她伤得很重,已奄奄一息,我没把握,这时候把真气渡到她体內去,只是‮速加‬她的死尸

  赵晓霓道:“那你试试看吧。”

  罗汉伸手按在了沈⽟霞腹之间,旋即闭上了两眼。

  转眼工夫之后,沈⽟霞又呻昑出声,脸上也微微有了一点⾎⾊。

  罗汉探在沈⽟霞腑腹之间的那只手在颤动,很快地额上也见了汗。

  沈⽟霞两排长长的睫⽑翕动了几下,缓缓睁开厂眼,她头一眼看见了赵晓霓,一怔,然后猛然转望罗汉,一双美目暴睁,脸上泛起了惊喜神⾊,失⾊的双翕动着,只是说不出一点声音来。

  赵晓霓忙道:“请别说话,罗汉在为你疗伤。”

  沈⽟霞像没听见,失⾊的双仍在翕动着,突然,她说出话来:“罗…汉,谢谢你,我…感,我惭…愧,我对不起…你,我…我自己知道,我已…已经不…不行了…”

  罗汉像没听见,连眼都没睁。

  赵晓霓忙道:“你别…”

  沈⽟霞道:“晓霓,不,我…我应该叫你…你一声赵姑娘,我能说话的时候不多了,让我趁这机会把话都说了吧…”

  显然罗汉的真气已给她增了不少力气,突然间她说话变得有力了,也不像头一句那样断断续续的了。

  只听她道:“我一⾝罪孽,害了罗汉,也害了我自己,所幸并没有拆散你们这段姻缘,不然我的罪孽就更大了…

  赵姑娘,你我都曾是‘⽩莲教’的人,可是你比我幸运,远不及我陷得深,因之使我害了罗汉,害了无数的人,也害了我自己

  我自己知道我已经不行了,而且我知道我活不过半个时辰,在临死之前,有些话我不能不说一说,我并不是个坏透了的女人,我还有良知,还有人,起先我是存着毁罗汉的心,毁了他之后再利用他为‘⽩莲教’杀人作恶,可是后来我竟发现我对他动了真情,等到他挣脫控制离开我之后,这种感觉更为強烈,使我难以自持,不克自拔,所以我毅然决然地脫离了‘⽩莲教’,跑到‘都督府’去找罗权,也希望能在‘都督府’的护庇下呆-段⽇子.杨、祖二位姑娘及李大侠气度恢宏,襟超人,不念旧恶,不以琊见薄收留了我…”

  赵晓霓美目一睁,要说话。

  沈⽟霞却接着说了下去:“我正庆自新,哪知好景不常.‘长安’城破陷贼,杨祖二位姑娘为找寻李大侠双双落进‘‮花菊‬岛’人之手,我为了抢救她二位伤在‘‮花菊‬岛’人之下,想跑回来再找李大侠报信儿,不料到了这儿便已不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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