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盖茶工夫之后,李诗到了那座庄院后,他点尘末惊的进了庄院后那片树林。
照图上的标示,他找到的是一座墓,照注明的方法,他移开了墓碑,找到了蔵在墓碑下的⼊口。
那是一个方形的洞口,黑忽忽的,不过看得见有石梯下通。
李诗下了洞,顺着石梯走了下去,他先把墓碑移合上,然后打着了火摺子。
显然,他是怕光亮外漏,在这种黑夜里,一点光亮几里外都看得见。
火摺子照亮下着,石梯下是一条石砌的道甬,很⼲净,直直的延伸过去。
顺着道甬疾走,过了五道石梯,李诗从第六座石梯登上去。
到顶上,面即是尽头,李诗熄了火摺子,照说明的方法开启出口。
出口在一座⾐橱后,转开⾐橱,李诗到了一间屋里,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一间卧房,桌上灯如⾖,只是上却不见人。
图上注明,这应该是楚云秋的住处,只是,这时候人会上那儿去?
上夹被掀着,有点凌,显然楚云秋是睡了之后又起出去了。
上那儿去了?
茅房?
李诗找了一个便于躲蔵的地方坐下,等上了。
这一等,居然半天没见楚云秋回来。
这,不像是起上茅房。
那么是…
蓦地,远远一声啼传了过来。
天快亮了。
可不天要亮了,大公主是在三更左右去客栈找李诗的,约摸待了一个更次,大公主走了以后,李诗待了一下就到庄院来的,算算也快要五更天了。
就在这时候,李诗听见一阵轻捷的步履声,直向这间屋行来。
李诗一听步履声,就知道是楚云秋回来了。
果然,门开了,进来的正是楚云秋,他带着一⾝香气,脸上有点疲累⾊。
这是上那儿去了,任何人都可以猜到个八分。
李诗难言心里的感受,只觉得一颗心为之一阵刺痛,他叫道:“恩叔!”
楚云秋正转⾝关门,闻声霍地回过⾝来,他看见了李诗,一惊,眼都瞪圆了:
“少主?”
李诗又叫了一声:“恩叔!”
楚云秋脸⾊倏变,一步跨到:“少主是怎么来的?”
李诗没说实话:“恩叔应该知道,我到这儿来还不是什么难事。”
“少主是什么时候来的?”
“我来了一会儿了,恩叔不在,我在这儿等恩叔。”
楚云秋脸上掠过一种令人难以言喻的异样表情,不过很快就恢复了,他没说他上那儿去了,道:“少主请坐!”
两个人都坐下了,刚坐定,楚云秋脸⾊又一变:“对了,少主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恩叔,我既然能来,还能打听不出恩叔住那儿么?”
这句话很含混,但是谁都会以为,他是抓个人问出来的。
“少主又来找我…”
“两件事,第一,那位大公主刚才又上我那儿去了。”
“我知道,是她自动请准…”
“请恩叔转告那位娘娘,不要再用这一套了,我厌恶这种手法,也卑视这种手法。”
他这是帮那位大公主。
“其实他们是爱惜少主这个人才…”
李诗又截了口:“难道说,他们对人才都是用这种手法延揽。”
只见楚云秋脸一红,随即又是一种异样表情。
李诗知道,他无心的一句话伤到这位恩叔,可是他不能解释,只好装不知道了。
不过有一点总是好现象,楚云秋这种反应,至少表示他知道他是被人用这种手法延揽的,而不是因为真情真意。
楚云秋没说话。
李诗又道:“第二,⽩天我跟恩叔见面,话还没说完,那位娘娘不愿让恩叔再跟我说下去,就派人来把恩叔召走了,今天晚上我来,是要跟恩叔继续⽩天没说完的话…”
“少主!”
“怎么?”
“少主请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
“少主不要问,不要再说了就是了。”
“恩叔不愿违背那位娘娘的意思?”
楚云秋脸上再现奇异表情,他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怕少主知道的,既然位居人下,就应该听人家的。”
“那位娘娘不许恩叔再跟我说什么,甚至不许恩叔再跟我见面?”
楚云秋毅然点了头:“不错!”
李诗心里一阵刺痛:“恩叔原谅,恩叔变的已经不是恩叔了。”
楚云秋边闪过一丝菗搐:“少主原谅,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李诗昅一口气,平静了一下自己:“恩叔是在最意失的时候,认识那位娘娘的…”
“少主…”楚云秋又拦李诗。
,李诗道:“好不容易找到了恩叔,好不容易没有人听窃,我非说不可,除非恩叔拂袖而去,或者是惊动他们我走。”
楚云秋两样都没有做,他坐在那儿没动,也没说话。
李诗暗暗松了一口气:“当时恩叔贫病迫,潦倒异常…”
楚云秋目光一凝:“少主怎么知道?”
“恩叔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请告诉我是也不是。”
楚云秋点了头:“不错,就在这时候,娘娘救了我,而且给我最大的慰藉。”
“恩叔感恩图报,也就因为她,所以投⾝‘平西王府’?”
楚云秋迟疑了一下,又点了头:“不错!”
“以恩叔您,不会不知道,感恩图报的途径非常多。”
“少主,以当时来讲,我投⾝‘平西千府’,又有什么不对?”
不错,以那时候来说,楚云秋投⾝“平西王府”的确没有什么不对。
李诗道:“恩叔,以现在来说呢?”
楚云秋微一怔:“少主,以现在来说,应该也没有什么不对。”
“恩叔话虽这么说,可是我相信恩叔心里是明⽩的。”
楚云秋言又止,但最后他还是说:“我不跟少主辩了。”
“恩叔可知道,那位娘娘对恩叔不是真心,也没有真情。”
楚云秋脸⾊一变:“少主怎好这么说!”
“恩叔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实情,要不恩叔怎么说这是一段孽,而不是一段情。”
楚云秋脸⾊再变:“请少主不要再说了…”
“她要的不是情爱,她要的只是男人。”
楚云秋怒目而视:“少主…”
李诗视若无睹,仍然说下去:“恩叔不是她的头一个,恐怕也不会是她的最后一个,所以…”
楚云秋霍地站了起来,但只是站起来而已。
李诗接道:“所以恩叔不要英雄气短,不要因为她作了错误的抉择。”
楚云秋说了话,话声都起了颤抖:“少主…”
李译站了起来,悲痛的道:“我无意刺伤恩叔,可是为了恩叔…”
楚云秋截口道:“这些都是谁告诉少主的。”
“恩叔不必问是谁告诉我的,只请自问,我说的是不是实情。”
“少主,这些事如人饮⽔,冷暖自知。”
“那么…”
“少主跟我说的话,说完了么?”
“可以说说完了,您是我的恩叔,千句话并为一句,请恩叔不要英雄气短,那不值,不要作错误的抉择,那更不智。”
“我大概知道是谁告诉少主的了。”
李诗一惊:“恩叔…”
“我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居然敢背叛娘娘。”
李诗心神震动,但他咬了牙:“对,恩叔,她说的是不是可靠、可信,她都知道作明智抉择,难道恩叔还不如她?”
楚云秋边少起一丝冰冷笑意:“好、好、太好了…”
李诗道:“恩叔可以不听我的,但千万不要陷我于不义,要不然,恩叔就真不是恩叔了。”
楚云秋就像没听见:“天已经亮了,少主要是没别的事,就快请回吧。”
李诗这才发现,外头已经真有点亮了,他道:“好吧,恩叔我走,那位大公主对‘平西王府’并没有构成多大的伤害,也请恩叔不要伤害她,否则我会不惜一切的来救她,告辞!”
他一欠⾝,行向后窗,开了后窗穿了出去。
楚云秋似乎站了不稳,砰然一声坐了下去,脸⾊发⽩,⽩得好怕人。
天⾊微明。
李诗就藉着这微明出了庄院,神不知,鬼不觉。
转眼工夫间,庄院已被抛在里许外了,微亮的天⾊里,庄稼人已在田里耕作了。
真是⽇出而作,这一作,恐怕要累一天了。
在微亮的天⾊里,李诗像一缕轻烟,从田野中随晨风掠过。
庄稼人看见的也只是这一缕轻烟。
“哟!怪不得有烟,那边失火了!”
失火?那儿?
李诗回头望,可不,烟、火已经冲上了半天空,竟然是庄院方向。
难道是那座庄院?
李诗心头震动。急忙又折了回来。
里许远近还不是顷刻间,顷刻间,庄院已在眼前,大火熊熊,浓烟四冒,正是这座庄院失了火!
没见有人救火,这样的大火怎么救!
李诗心里急,两个起落已到庄院前,他还是没看见人,只听得火场里劈拍响,炙热人不能近。
也不过是顷刻工夫,好好的怎么突然起了火!
人呢,庄院里的人呢,都到那儿去了?
李诗绕着庄院找,刚到庄院后,他看见人了,人在那片树林里,可是只一个。
那个人的⾝影跟穿着,对李诗来说,是太了。
他飞⾝掠了过去,叫道:“大公主!”
大公主站在树林里,望着眼前的熊熊大火,娇靥上的神⾊难以言喻。
只听她轻轻道:“你来了,你来迟了,不,应该说你不必来了。”
“大公主,我昨天夜里就来了,天亮刚走。”
大公主美目一睁:“你见着了你恩叔?”
“见着了。”
“我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大公主告诉我的,我都跟他说了,他也猜出了是大公主,我请求他不要伤害大公主。”
“那就难怪了。”大公主娇靥上闪过了菗搐:“他没有伤害我,可是他伤害了自己。”
李诗心里一惊,忙问:“怎么说?”
“他杀了娘娘,然后杀自,而且放了火。”
李诗心胆裂,大叫:“恩叔…”
他要向庄院扑过去。
大公主急忙伸手拦住:“你不能去,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李诗知道是实情,庄院已经成了一片火海,又岂是他能近,他救得了的,他无声叫:
“为什么?为什么…”
“这应该是他最好的抉择!”
“他可以离开…”
“奈何他离不开。”
“他是怎么…”
“昨天夜里,娘娘把他召到房里去,他一直待到快天亮…”
“我知道,快天亮他才回来,当时我在他房里等他。”
“那是你走了以后,他又到娘娘房里去了,那种时候,娘娘绝不会有提防,他就是趁那时候下的手,然后他也杀自了…”
“为什要放火?”
“那种情形,怎么能让人看见,或许他认为一把火可以烧得⼲⼲净净。”
李诗流了泪:“恩叔,我没有让您作这种抉择。”
“他认为他只有作这种抉择。”
他认为他只有作这种抉择。”
“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这不怪你,真说起来,谁民不能怪,要怪只能怪造物弄人。”
李诗没有说话,他让泪一直流。
英雄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李诗他如今是到了伤心处了。
他不只难过,他心痛如割。
忽听大公主道:“我走了。”
李诗定了定神,一举袖拭了拭泪,转望大公主:“走?”
“其他的人都走了,我留下没走,只是为想告诉你一声,现在你来了,也知道了,我没有必要再留了。”
“大公主打算回‘平西王府’?”
“不,我不回‘平西王府’,从此我就不再是‘平西王府’的人了。”
“那大公主要上那儿去,有去处么?”
大公主神⾊有点凄然,微的头摇:“没有,只有走到那儿算那儿了。”
李诗为之一阵不忍:“大公主可愿跟我上京里去?我可以给大公主安排一个去处。”
大公主看了看李诗:“为什么?”
“平西王府’这帮人瓦解,‘平西王储’的这次行动受挫,都是大公主所赐,我怎么能不管大公主…”
“谢谢你的好意,你不用担心我,天下这么大,不会没有我一个去处!”
李诗还想再说。
大公主已然又道:“我知道我自己,不适合过你想给我安排的那种⽇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你还是让我走吧!”
“大公主既然现在要走,当初又为什么要帮我?”
“问得好。”大公主道:“如果说我是为了天下的汉族世胄,先朝遗民,那过于冠冕堂皇,往自己脸上抹金,更是自欺欺人,我不讳言,我是为了你,可是我想过了,我本配不上你,所以,只要你记住在这次事件里有我这么个我,我就知⾜了。”
李诗听得更为不忍了,心里也一阵难过,道:“大公主…”
大公主改了话题:“这次事对‘平西王府’是个不轻的打击,短时期之內,‘平西王府’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动静了…”
“不!”李诗道:“吴额驸没捕,‘张家口’、‘五台山’两地事败,‘平西王府’是骑虎难下,罢不能了,除非吴三桂愿意自缚请罪,恐怕他不会甘心这么做,那么他就非得孤注一掷,赌个胜负不可,那就要动用兵马,沙场厮杀了,不过那已经不是我的事了。”
“谢谢明教。”大公主道:“应该你是对的,我走了,你要多珍重。”
李诗道:“大公主也是一样,将来还会有再见的时候。”
“希望如此,只是那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你我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谁知道?
李诗没说话,他心里难受。
大公主转⾝走了。
她没有行向林外,她是行向林深处。
李诗没动,也没说话,一直望着那美好的⾝影被林深处的林木挡住不见…
李诗回到了客栈“张家口”事已了了,如今更成了伤心地,他一刻也不想多待,结清了店钱跟饭钱,他就要走。
伙计告诉他一件事:“李爷,刚刚孙和找您来了,像有什么急事儿,可巧您不在,他说一会儿还会再来,您不等等他么。”
那一定是有急事,否则孙和不会轻易现⾝露面。
只是,那会是什么事呢?
“他没说是什么事么?”
“没有,他没说,我也忘了问了,他走得匆忙,我也来不及问。”
“他也没说上那儿去了?”
“没有,只说一会儿还会再来。”
李诗皱了眉。
临走了,没想到又来这么件事儿,是等孙和好,还是不等孙和好呢?
等嘛,不知道会等出什么事来,不等嘛,明知道孙和有急事找他,不等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好吧,我等他一会儿。”
李诗就在柜房等上了。
盏茶工夫过去了,还没见孙和来,大概不是真有什么急事,否则孙和怎么会这么沉得住气?
李诗刚打算站起来,叫过伙计来待两句要走。
忽见伙计从外头跑了过来:“来了,来了,李爷,孙和来了。”
可不孙和来了?紧接著孙和跑了讲来,満头是汗,直。手里还提了一包药,一眼看见李诗就叫:“我的爷,您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非急死不可。”
李诗道:“孙大哥,什么事。”
“我妹妹病了,您去看看她吧!”
“原来是这事。
“怎么说,孙姑娘病了。”
“可不,我刚是给她抓药去了,可是我知道,她这病吃什么药都没有用。”
李诗一时没听懂,道:“怎么会,什么病?”
“心病!”
孙和说的还算含蓄。
李诗听得心头一震:“孙大哥,这边来说话。”
他拉着孙和到了后头院子里:“我去有什么用。”
孙和一时也没听懂:“心病还得心药医,您去怎么会没用?只有您去才有用。”
李诗道:“孙大哥,我总是要走的,像现在,我本来是要走的。”
孙和懂了,神⾊一黯:“我也知道,我不只一次劝过她,甚至跟她吵过,可是碰上这么个死心眼儿妹妹,我有什么办法?说不得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先应付过去再说了。”
这倒也是。
才经历过恩叔楚云秋跟那位大公主的事,如今又碰上这种事,李诗忍不住心里又是一阵难过,没说话。
孙和苦着脸道:“李爷,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啊,何况她是我亲妹子。”
李诗说了话:“孙大哥误会了,我知道你的难处,我会去看孙姑娘的,怎么说我都该去,咱们这就走。”
孙和脸上马上有了喜⾊,忙道:“谢谢您,李爷,谢谢您,我带路。”
他忙不迭地往外走。
李诗跟了去。
孙和带着李诗往城外走,起先还有点躲躲蔵蔵的,李诗明⽩是怎么回事,告诉他不用躲了“平西王府”的那帮人,已经瓦解了,而且都已经离开“张家口”了。
孙和忙问别经过,李诗概略的告诉了他,孙和一蹦步,道:“的,行了,从此不受他们的鸟气了。”
经这一刻起,他走路大摇大摆。
林和好笑.可是李诗不想笑,他心里有事,那还会想笑!
跟着孙和走,一直到了城外的郊野。
郊野里有几户农家,疏疏落落的,孙和住的那一家,外头还围着一圈篱笆,上头爬満了藤蔓,碧绿的一圈。
里头是一明两暗三间茅屋,幽静,还透点雅。
孙和指着房子道:“跟一个朋友借住的,如今住习惯了,都不想回去了。”
谁住这儿谁都不想搬离。
说话间已至门前,孙和推开两扇柴扉,扯着喉咙就叫:
“妹子,我给你请⾼明大夫来了,你的病包好。”
进了篱內,直奔茅屋,孙和带着李诗进了东边一间屋,简单的一间房,可是很⼲净,孙兰就躺在上,一脸的病容,人也显得很虚弱,一见李诗,她立即美目猛睁,怔住了。
李诗道:“孙姑娘。”
孙和也道:“妹子,李爷来看你了。”
孙兰突然拉起被子蒙着头,哭了。
李诗不由为之一怔。
孙和也一怔,忙上前:“妹子…”
只听孙兰在被子里叫:“出去,快出去,我这样儿怎么见人!”
孙和同旗诗.“爷,咱们先外头坐吧!”
两个人出来了,孙和还随手带上了门。
外头屋坐,孙和刚把茶倒上,里头屋门阁了,孙兰出来了,头发梳好了,薄施脂粉,人也精神多了,脸上也带着羞喜。
孙和忙道;“妹子,你怎么起来了!”
孙兰瞟了他一眼,带点儿嗔:“我又不是不能起来。”
孙和转望李诗,笑道:“您看看是不是,只有您来才行吧!”
李诗有点窘,強笑一下,没说话。
孙兰薄施脂粉的娇靥上,可像抹了一层浓浓的胭脂,她嗔叫:“哥哥!”
孙和笑道:“好、好、好,不说,不说,只要你能好,让我⼲什么都行。”
孙和还真疼他这个妹妹,令人感动。
孙兰带着羞喜转望李诗:“李爷,好久没见您了,您安好?”
李诗道:“托姑娘的福,我还好。”
孙和道:“人家李爷好,你可不好。”
孙兰又嗔:“哥哥,别打岔…”
又转望李诗:“对付那帮人的事儿,怎么样了,顺利么?”
孙和望李诗:“李爷,我来说吧!”
李诗点头道:“好!”孙和随向孙兰:“别怪我打坌,路上李爷都告诉我了,何止是顺利,李爷已经把那帮人瓦解了,让他们夹着尾巴逃回‘平西王府’去了。”
孙兰猛一喜:“啊!”接着孙和把李诗告诉他的,告诉了孙兰。
听毕,孙兰跟个小孩儿似的拍了手:“哥,那咱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孙和道:“当然,不过我可真有点舍不得这儿。”
孙兰可没答理他这句话,道:“哥,那咱们是不是也该贺一贺?”
孙和听懂她的意思了,忙点头:“对,该贺一贺,太该了,太该了,你不说我都忘了。”
李诗也听懂了,他要说话。
只听孙兰道:“我要去做几样菜,让你跟李爷好好喝两盅。”
“好哇!”孙和拍了手。
李诗忙道:“不能,姑娘还病着…”
“谁说我病了?”孙兰瞟李诗:“您别听他瞎说,您瞧我这个样儿,像个病人么?”
她动扭着肢,带着一阵风跑进了西边一间。
孙和凑近了李诗:“李爷,我原知道心灵药,可没想到会这么灵。”
李诗眉宇间有点忧⾊:“孙大哥,你应该更担心。”
孙和微愕:“怎么?”
李诗道:“孙大哥应该懂我的意思。”
孙和脸上有恍悟⾊:“我明⽩了,您是说您走了怎么办?”
李诗没说话,他就是这意思,刚才没好说,现在也不便点头承认。
“那好办。”孙和道:“别走,就在‘张家口’住下来。”
李诗忙道:“孙大哥明知道,我不能不回京。”
“我知道。”孙和点了头:“我不能想那么多,我不跟您说了么,眼下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想多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还是真的,自己的妹子死心眼儿,不听劝,这位李爷又是非回京,非走不可,叫孙和他能怎么办?
李诗他沉默了,他还能说什么,说什么有用?思前想后,他的心情好沉重。
男女之间的事,魔力太大了,真是能生人,能死人,恩叔楚云秋,不就是个例子么。
为什么他惹了一⾝这种事?
姑娘的手脚快,手艺好,没多久,几样菜就端上桌了,姑娘喜孜孜的,脸上始终带着喜意,人也更精神了,真像她说的,她那像个病人?
酒,孙和家是少不了的,还都是好酒,席间,姑娘布菜劝酒,孙和越喝越⾼兴,李诗却是満腹心事,食难下咽,孙和跟孙兰似乎都没有觉出采。
也难怪李诗会这么忧心,的确,姑娘孙兰越是这样,一旦他离此回京,姑娘就会“病”得越快、越厉害,他总不能老是当心药,心病最是伤人,万一姑娘有个好歹,岂不可是一桩我不杀伯仁,伯仁却由我而死,这笔情债又叫他如何偿还?
李诗有得是酒量,虽然这一顿酒他没喝多少,但是这种忧郁酒容易醉人,李诗他居然有酒意了。
收拾⼲净以后,孙兰给沏上了一壶茶,酒后喝茶,本是一大享受,可是孙和说他有点事儿,得上个朋友家走一趟,没等任何人说话,他走了。
这个家里,就剩了李诗跟孙兰两个人。
孙兰陪着李诗喝茶,李诗有点不自在,孙兰却泰然得很,她道:
“知道我哥哥⼲什么去了么!”
李诗知道,可是他不能说知道:“不知道。”
“您不会不知道。”孙兰道:“他是好意,可是他错了,您不是那种人,我也不是,他想害您,也想害我。”
李诗没说话,他不好说什么。
孙兰又道:“我知道您是怎么来的,我也知道您有心事,我没有说错吧!”
李诗心头震动了一下,他道:“没有错!”
“您是担心我,担心我一旦您走了以后,我会怎么样!”
李诗不得不又点头:“不错!”
“‘张家口’事了了,您就要走了,是不是?”
“是的。”
李诗没说,孙和去找他的时候,他正要走。
“我不否认,我是为您而病,也是因为您来看我而好的…”
李诗道:“姑娘…”
“不要紧,让我说下去。”
李诗没再说话。
“我想过了,这种事是不能勉強的,而且真说起来,我跟您也不适合,所以,您放心,我不会再死心眼儿了,到了该走的时候,您只管走您的…”
“姑娘…”
“我说的是实话,您不信么?”
“那倒不是,只是…”
“只是什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好,承蒙姑娘告诉我这些,我很感动,只请姑娘千万保重,否则我会歉疚…”
“您放心,我会的,不过您错了,这种事没有谁对谁歉疚,谁也没跟谁怎么样,何来歉疚!”
“姑娘…”
“李爷,我说的还是实话。”
“姑娘…”
“真的,李爷,说开了就好了,要是您现在想走,现在也可以走。”
“不急,我等孙大哥回来。”
“不要等他,他在,您反而不好走。”
会这样么?
“不!”李诗毅然道:“不急在这一刻,这一刻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多聚了也是好的。”
孙兰笑了,笑得很慡朗:“说得是,喝茶吧,茶凉了。”
她端起了茶杯。
主人让茶,做客人的怎么能不喝?李诗只好也端起了茶杯。
孙和真行,说是上朋友家去一趟,这一去不是去一会儿,竟然去了好几个时辰,一直到快半夜了才回来。
李诗跟孙兰也一直坐到了大半夜,话没说多少,茶可喝了不少。
从外头进来,孙和有点不自在,冲李诗強笑点头:“李爷,让您久等了,别怪罪!”
李诗没说什么。
孙兰像个没事人儿:“⼲什么去了,一去这么半天,李爷都要走了,可却非等你回来不可。”
孙和一怔,于即瞪大了眼:“走?上那儿去?”
孙兰道:“当然是回京去,还能上那儿去。”
孙和道:“妹子,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
“李爷要走!”
“这怎么会不知道,李爷终究是要回京里去的,李爷本就是从京里来的,当然要回京里去。”
“我是说眼前。”
“眼前又怎么了,事办完了,还能不回京覆命去。”
孙和转望李诗:“李爷,您真要走?”
李诗不得不微点头:“孙大哥,孙姑娘已经告诉你了。”
孙和忙又转望孙兰:“妹子,你不会怎么样?”
“我会怎么样,我凭什么怎么样!”
“妹子…”
孙兰微笑说:“放心吧,哥,我想通了,不会再犯死心眼儿了,李爷能来看我,我就很知⾜了。”
孙和又瞪大了眼:“真的?”
“当然是真的,总不能让我赌个咒吧!”外孙和突然哭了,一把拥住了孙兰:“好妹子,你不知道我为你担了多大的心,我恨不得跪下来求李爷,可是这种事我使不上劲儿,也不能勉強!”
孙兰忍不住也哭了,拥住孙和。
兄妹情深,真情流露,孙和这个做哥哥的,可真是疼他这个妹妹,可真是拿他这个妹妹当命。
李诗感动得两眼发热,他把脸转向一旁。
兄妹俩分开了,孙和向李诗:“李爷,您千万恕罪,刚才我…”
李诗没让他说下去:“别提刚才了,坐下来喝杯茶吧!”
“您不急着走。”
“又没什么急事,⼲嘛非在这时候走不可,等天亮以后再说吧。”
“对、对,说得是,说得是。”孙和点着头,连声说。
三个人坐了下来,孙和茶杯让茶。
李诗道:“孙大哥喝吧,我跟孙姑娘已经喝了不少了。”
孙和没再客气,自己喝了,喝了共,他道:“明儿个一⽩天还要赶路,李爷躺会儿。”
孙兰道:“我去换铺盖…”
李诗忙拦住:“不用,我不躺。”
孙兰道:“怕您路上会…”
“不碍事,我骑马,总不会从马背上栽下来吧!”
李诗这一句话,听得兄妹俩都笑了。
天亮了无近啼响起。
孙兰道:“我去做点东西,李爷带着路上吃。”
她不等李诗说话,站起来走了。
李诗要叫住孙兰,孙和拦住了:“让她去吧,一点儿心意。”
也只能尽这么一点心意了。
也可以说是最后一点心意。
李诗放下了抬起的手,没吭声。
孙和看了看李诗:“李爷,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孙大哥,什么都不必说了,贤兄妹永远是我的朋友,我永远不会忘了贤兄妹的。”
“那是我们的荣宠,怎么也没想到,我们会认识您这么一位贵人…”
“孙大哥,别提什么贵人,我不是做官的,跟你们一样,是百姓。”
“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了。”
“咱们是这么样认识的,这是缘份,既然是有缘,就一定会再相见的。”
“但愿像您所说的。”
“孙大哥,改个行吧,别再像现在这样了,不为别人,为孙姑娘!”
“您放心,我想过了,我一定改,没别的本事,做个小买卖总行,要不,再这样下去,怎么配让您当成朋友。”
“‘城防营’孙大哥有人,营官也知道你,万一有什么事,找他们去,他们一定会帮忙,再不托他们往京里送个信,我一定尽快赶到。”
“谢谢您,李爷,不会有什么事了。”
两个人说着话,天已大亮,孙兰进来了,她给烙了几张饼,捧着,还热腾腾的,她道:“没什么好的…”
李诗着实感动,忙道:“姑娘,千万别这么说。”
孙兰道:“我说的是实话…”
“在我眼里,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这是真的,这代表着情意,珍贵的情意。
孙兰没再说什么,把饼给包好了,放进了李诗的简单行囊里。
终究是要走的,该走了,可是李诗就是说不出口。
还是孙兰道:“李爷早点走吧,早点走路上凉快。”
李诗投过感动,也感的一瞥,点头道:“对,我走了。”
他没等任何人说话,抓起他那简单行囊,飞⾝掠了出去,去势如电,一闪不见。
这么做,省了很多事,很多难过,很多眼泪。
孙和、孙兰都站着没动,动的意念都来不及动,就算追出去,也看不见人了。
孙和怔在了那儿。
孙兰一双美目里有泪光。
良久,当孙兰回过⾝举袖拭泪时,她看见了一件事,忙叫:“哥!”
孙和回过⾝,循孙兰所望桌上。
桌上,放着一封银子。
那不只是够孙和做个小买卖的,除了做个小买卖之外,还够他们兄妹俩吃上好几年的。
追去还,更来不及了。
这是李诗什么时候放的。
一定是李诗抓起行囊,掠出去的那刹那间,兄妹俩都只顾往外看李诗了,没注意桌上。
其实,就算那时候看到了,又能怎么样?
孙和又哭了,兄妹俩又拥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