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大胆擒贝子
冯七的酒容易醒,心里那份难受一时半会儿却无法消除,他午饭没吃,晚饭碰也没碰,一直关着门在屋里。凌燕飞知道,这种难受也不是三言两语能够劝好的,所以也没去打扰他。天黑了,上灯了,起更了,冯七就这么睡了,他屋里灯都没亮过。
很快地,三更了。一条黑影起自西院马房后,只一翻便翻出墙外不见了。这条黑影的⾝法相当快,出孝王府便跟一缕轻烟似的,随风飘行,一飘便是老远。
很快地,这条黑影到了福贝子府后,只见他一翻便翻进了福贝子府。
福贝子府的噤卫可以说是相当森严,但这条黑影却像到了无人之境,一直到了那座福康安常在那儿坐的小亭內还没人发现他。
他肆无忌惮,大模大样地坐了下来,轻轻咳了一声,然后扯着喉咙⾼声说道:“有人么?⿇烦那位通报一声,故人特来拜访福贝子。”
“什么人!”
一声叱喝,四面八方掠到了十余名提刀护卫。
黑影坐在亭里连动都没动,望着亭外一名护卫道:“我,这位护卫爷你认得我,是不是?”
那名护卫脸⾊一变,抬手拦住了众护卫,道:“快去通报。”
两名护卫转⾝飞奔而去。『潇湘书院:,小糊涂仙OCR』
黑影“嗯”了一声道:“贝子府的夜景真不赖啊,天上神仙府,人间王侯家,可真一点都不差。诸位⽩天忙了一天,晚上还要站班值夜,可真辛苦啊,贝子府噤卫这么森严,这幸亏是我这个客,换个人想进还进不来呢。”
“…”他这里东一句,西一句地自说⽩话,没多大工夫,刚才那两个护卫提着两盏灯快步走了过来,后头跟着福康安,似乎是被叫醒刚起来的,手里还在扣⾐服。
黑影站了起来,道:“贝子爷到了,有劳两位了。”
福康安很快地到了亭子前,两盏灯的照耀下,站在亭子里的黑影是个黑⾐蒙面人,只听他笑道:“贝子爷毕竟好福气,老早就钻被窝了,不像我们,三更半夜的还得在外头跑。”
福康安迈步进了亭子,道:“是这样么,以我看你的福气也不小啊。”
黑⾐蒙面人道:“贝子爷这话怎么说?”
福康安道:“人住在孝王府里,大家都对你恭恭敬敬,这福气还能算小么?”
黑⾐蒙面人一怔,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从他的目光中可以看出他是够震惊的,只听他道:“我人住在孝王府,大家都对我恭恭敬敬的,贝子爷你这话…”
福康安笑笑抬手道:“先坐下再说吧。”
两个人落了座,福康安道:“像你这种人应该是一点就透的,怎么我说的话你会不懂?”
黑⾐蒙面人道:“那是因为贝子爷说的话太玄奥了。”
福康安道:“我说话一向是点到为止的。”
黑⾐蒙面人笑道:“既是这样,那我也只有糊涂下去了。”
福康安话锋忽转,道:“如此良宵,你跑来扰人好梦,不觉得罪过么?”
黑⾐蒙面人看了他一眼道;“贝子爷的确是贵人多忘事啊!”福康安道:“我一天到晚处理的事很多,有些事难免忽略。”
黑⾐蒙面人道:“贝子爷自己盖过章的事也会忽略么?”
福康安“哦”了一声道:“原来你提的是那件事啊,这么说你是为那件事来的?”
黑⾐蒙面人道:“可不,贝子爷以为还有什么别的事能让我关心的?”
福康安道:“说的是,那么你来了,也见着我了,怎么样?”
黑⾐蒙面人笑道:“做生意讲究的是先看货再谈价钱,贝子爷你看过货了没有?”
福康安道:“看过了。”
黑⾐蒙面人道:“货真不真?”
福康安点了点头道:“货是不假。”
黑⾐蒙面人道:“贝子爷看得出货真假?”
福康安道:“跟你信上所说的完全一样,应该是真不假。”
黑⾐蒙面人道:“那就行了,贝子爷是不是可以给钱了?”
福康安笑笑道:“我现在手头上不方便,你看怎么办?”
黑⾐蒙面人道:“那不要紧,贝子爷你有东西押在我手里,要是你愿意,我把这样东西卖了,不愁没人买,这就是钱。”
福康安笑道:“好主意,你舍得那样东西么?”
黑⾐蒙面人道:“这笔生意做砸,眼看就要倾家产了,我不能不捞回来点儿,那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福康安道:“要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要抓破脸了。”
黑⾐蒙面人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贝子爷你坑得我倾家产,我也只有抓破脸了。”
福康安道:“我要是在你把东西脫手之前把它截下来呢?”
黑⾐蒙面人哈哈一笑道:“说句话贝子爷你可别生气,就凭贝子爷你这些人,不出声不知道客人已登堂⼊室的护卫们么?”
福康安道:“他们是不怎么行,可是再加上一个我,相信谁也不会说他们差。”
黑⾐蒙面人两眼精芒一闪,道:“据我所知,贝子爷在马上确实万夫不当…”
福康安道:“我下了马也不错。”
他突然探出右掌,疾快如电,一下扣住了黑⾐蒙面人的左肩井,道:“你看,是不?”
黑⾐蒙面人两眼惊芒暴闪,旋听他哈哈笑道:“我低估贝子爷了!”
福康安脸⾊一寒,另一只手伸进了黑⾐蒙面人怀中。
他摸了几摸之后,脸⾊变了,道:“你没有带在⾝上?”
黑⾐蒙面人笑道:“贝子爷刚才还说我聪明,怎么现在却把我看成傻蛋了,现在年头不好,真可说是世风⽇下,人心不古,这么贵重的东西,你想我会带在⾝上么?”
福康安两眼猛睁,两道奇光直黑⾐蒙面人。
黑⾐蒙面人及时又道;“不瞒贝子爷你说,我来的时候把那样东西寄放在一个朋友家了,我跟他说好了,要是天亮以前我还没回去…”
他笑笑住口不言。福康安两眼的奇光隐敛了,抓在黑⾐蒙面人左肩井上的手也松了。
黑⾐蒙面人抬手抚肩,道:“贝子爷的指力好強啊,我的肩骨都快碎了。”
福康安冷笑一声道:“不要卖乖,你还没到得意的时候。”
黑⾐蒙面人道:“贝子爷你还有什么绝招?”
福康安冷冷说道:“当然有,忘了么,刚才我说了句点到为止的话?”
黑⾐蒙面人微微一怔,旋即笑道:“贝子爷以为一句点到为止的话就把我唬住了?”
福康安道:“现在我打算往深处说说,你可愿意听?”
黑⾐蒙面人道:“当然愿意,贝子爷以为我真愿意永远糊涂下去?”
福康安道;“那么你听着,你叫冯七,早先在五城巡捕营当过差,对不对?”
黑⾐蒙面人⾝躯猛地一震,旋即哈哈大笑道:“贝子爷,你恐怕弄错了吧,冯七是凌燕飞师⽗的把兄弟…”
福康安道:“你⾼明,他不知道你另一个⾝份是罗刹使者!”
黑⾐蒙面人道:“贝子爷你真把我当成冯七了?”
福康安道:“你原本就是冯七。”
黑⾐蒙面人哈哈一笑道:“好吧,冯七就冯七吧,陡然间长了凌燕飞一辈,何乐而不为。”
福康安冷冷笑了笑,没说话。
黑⾐蒙面人忽然也沉默了,他两眼直直地望着福康安,半晌才道:“贝子爷,你怎么知道我的。”
福康安道:“上次你来的时候,你说你右手不方便,不能写字,当时我就发现你没有右手,今天⽩天我到孝王府去,你借酒装醉,挥动右臂,可巧又让我看见你没有右手,你听明⽩了么?”
黑⾐蒙面人道:“世上缺只右手的人并不少,这并不是…”
福康安道:“我并没有绝对的把握,可是你已经承认了。”
黑⾐蒙面人⾝躯一震,默然未语,过了一会儿才道:“福贝子,你打算怎么办?”
福康安道:“你我之间只有两条路,要嘛就⽟石俱焚,要嘛就互不犯侵,相安无事。”
黑⾐蒙面人道:“福康安,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带兵的。”
福康安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黑⾐蒙面人道:“你欠缺一个信字,怎么能在军中立威?”
福康安道:“你错了,这个信字也要看在什么地方,对什么人。”
黑⾐蒙面人道:“至少对一个言而有信的人你不该背信。”
福康安道:“你们虽然保住了我的一切,但却杀了我的胞妹,咱们彼此间该已扯平了,我不欠你们的…”
黑⾐蒙面人道:“总而言之一句话,你不愿意背叛弘历(乾隆帝)。”
福康安一点头道:“不错,皇恩浩,我圣眷极隆,以我现在的一切,我还有什么不知⾜的?”
黑⾐蒙面人道:“我也承认,弘历对你之好,満朝文武没一个能比,但那是你的⾎汗换来的,并不是他单方面对你好,有功受禄,千古以来这是理所当然的,而且你也忽略了一点。”
福康安道:“我忽略了那一点?”
黑⾐蒙面人道:“弘历对你固然好,他那第十五个儿子可不会像他一样,他现在还没坐上那张椅子就开始整你了,一旦等他坐上了那把椅子,他岂会饶了你。”
福康安⾝躯震动,脸⾊微变,道:“那不劳你心,皇上对我好,他在位一天我就该效忠他一天,等到将来颞琰登了基,他要是还整我,到那时候我再反也不迟。”
“迟了,贝子爷。”黑⾐蒙面人道:“颞琰现在所顾忌的一个是弘历,一个是你的兵权,等到弘历一旦把位子传给他,他所顾忌的就只有你的兵权,我敢说他登基后的头一件事就是解你的兵权,他一旦解了你的兵权,哼,哼。”他笑了笑,接道:“你就只剩下一个人了,即使你有通天的本领,你岂能翻出他的手掌心去?”
福康安脸⾊大变,霍然站了起来,道:“我有功于国,颞琰不会这样对我!”
黑⾐蒙面人笑道:“贝子爷,论军功,雍正年间的大将军年羹尧不比你小吧,甘陕监督一等公,特准紫噤城骑马,当初平定青海两蔵班师回京,正值六月天,皇帝不避暑热亲于京城之郊,文自尚书侍郞以下,武自九门提督以下,县知着蟒袍箭⾐拜见,论官、论爵、论威风,比贝子爷你有过之无不及,然而他后来落了个什么下场?”
福康安脸上浮现起一种异样神⾊,他没说话。
黑⾐蒙面人接着道:“贝子爷,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先下手为強,后下手可遭殃啊。”
福康安突然说道:“我若是跟你们合作,将来等事成之后,我能得到什么酬劳,你再说一遍给我听听。”
黑⾐蒙面人道:“贝子爷,一句话,那两张纸上写得清楚。”
福康安道:“如今一点也没有改变么?”
黑⾐蒙面人道:“这个贝子爷尽可以放心,永远也不会改变。”
福康安道:“不受刚才的事影响么?”
黑⾐蒙面人哈哈笑道:“贝子爷,量小者岂⾜以成大事,贝子爷你瞧扁了我们了。”
福康安一点头道:“好,我跟你们合作,你们要我做什么,说吧。”
黑⾐蒙面人目中异采暴闪,道:“如今只有贝子爷你这句话就够了,至于贝子爷你做些什么事,现在还不忙,等到了时候我自会再来见贝子爷,不过贝子爷你可以准备准备,相信那时候已经不远了。”
他站了起来,道:“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扰贝子爷好梦之罪请暂时记下,将来再让我补偿吧,告辞。”
一拱手,迈步行出了小亭。亭外那十几名护卫立即让开了一条路。
黑⾐蒙面人扬手笑道:“诸位请跟着贝子爷好好⼲,将来都少不了一份功劳。”
腾⾝掠起,直上夜空。福康安向着亭外一摆手,十几名护卫立即躬⾝退去。护卫们走了,福康安背着手缓步出亭踏上了一条青石小径。
福康安踏着这条青石小径到了一座没有灯的小楼前,他刚要进门,一条黑影闪电般掠到他⾝后,一指点在他后,拦抱起他腾空而去。
口口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福康安醒过来了,睁眼一看,他陡然一惊,他发现他置⾝在一间小屋里,人躺在一张上,头有张桌子,桌子上有盏灯,借着灯光可以看得很清楚,前站着个人,凌燕飞!
福康安⾝要坐起,可是他发觉浑⾝乏力,难以动弹,他明⽩是怎么一回事,他瞪着凌燕飞道:“凌燕飞,你这是什么意思。”
凌燕飞淡然说道:“没什么,想挽救大清国而已。”
福康安一怔道:“挽救大清国,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凌燕飞道;“我只说一句话你就懂了,我那位七叔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监视之下,你懂了么?”
福康安大惊,道:“怎么,你也知道他是…”
凌燕飞道:“我比你知道得还早,只不过我一直没动声⾊而已。”
福康安马上恢复了平静,道:“无证无据你岂奈我何。”
凌燕飞道:“这一点你放心,我没找到你跟他们勾结的证据,你跟他们之间不是立过什么约吗,我现在找的就是这个。”
福康安怒声说道:“没有证据你就敢动我…”
凌燕飞道:“我怕来不及,只有先把你掳到这儿来,因为没有你这个強而有力的內应,他们就动不了。”
福康安道;“好吧,你去找证据吧,只怕你找不到证据…”
凌燕飞道:“找不到证据你也不用⾼兴,贝子福康安从此失了踪,我不能让你再去威胁嘉王爷跟安贝勒。”
福康安然⾊变道:“你敢,你,这是颞琰跟安蒙的授意!”
凌燕飞道;“不,他们二位不知道,这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我能找到证据,到那时候再告诉他二位不迟,假如我找不到证据,他二位也永远不会知道福康安上那儿去了,他二位的立场跟我不同,我不能让他二位揪心。”
福康安道:“凌燕飞,你,你好大的胆子!”
凌燕飞冷然道:“现在别跟我说这个,要怕我也就不惹你了!”
福康安道:“这,这是什么地方?”
凌燕飞道:“你不用问,我不会告诉你,反正不是在孝王府,也不是在安贝勒府,你尽管放心,我不会让你饿死的!”
福康安咬牙说道:“凌燕飞,你可别犯在我手里…”
凌燕飞淡然道:“贝子爷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福康安冷笑道:“不见得,只等我府里发现我失了踪,往宗人府报…”
凌燕飞道:“这一着我早想到了,尊夫人不会把你当成失踪,也不会往宗人府报的,我在绑你之前已经在你书房里模仿你的笔迹给尊夫人留了字,说你负有秘密任务,要离京一段时期…”
福康安脸⾊大变,道:“真的?”
凌燕飞道:“是真是假你等着看就是,我要没有周详的计划是不会轻易绑架你的。”
福康安既惊又气,一口牙咬得格格作响,但他却没有一点办法。
一阵步履声由远而近,马宏走了进来,看了福康安一眼,望着凌燕飞道:“大哥,都翻遍了,没找着。”
凌燕飞道:“这么看来是真不在他手里了。”
福康安哼哼一声冷笑道:“凌燕飞…”
凌燕飞一指点了下去,福康安不说话了,他睡着了。
马宏道:“大哥,您看怎么办?”凌燕飞道:“要是我没有料错,咱们要找的东西恐怕已经在那座大宅院的主人手里了,走吧,咱们出去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屋,来到一处厅堂,好几个人在座,赫然是驼老、桑傲霜、韩⽟洁,还有龙氏兄弟几个,敢情这儿是慈悲庵!
驼老道:“那小子怎么样了?”
凌燕飞道:“我让他睡了!”
驼老道:“听宏兄弟说,东西没找着。”
凌燕飞道:“是的,以我看,它已经落进那座大宅院的主人手里了!”
驼老道:“福康安不是有一份么,你何必舍近求远?”
马宏一点头道:“对,大哥,福康安有!”
凌燕飞微一头摇道:“那东西是个把柄,等于是福康安的催命符,你想他会把它留到如今么?”
马宏道:“可是那张东西上一定写明了将来一旦事成,福康安会得到什么样的报酬,福康安现在岂会把它毁了。”
凌燕飞道:“福康安是个聪明人,他早想到了,他手里那一份绝不能留,将来要是⾚魔教讲信用,有⾚魔教那一份已经是够了,⾚魔教要是不讲信用,就是福康安手里有个七份八份也没有用!”
马宏道:“那福康安要跟他们合作…”
凌燕飞道:“他现在只有这条路可走了,要不跟⾚魔教合作,他的处境更糟!”
马宏道:“难道说他就不怕⽩忙一场。”
凌燕飞道:“傻兄弟,福康安手上握有重兵,将来一旦事成,他还怕⾚魔教言而无信,使他⽩忙一场么?”
驼老笑了笑头道:“嗯,燕飞说得不错,恐怕福康安真早把他那一份毁了,为今之计只有向那座大宅院下手了!”
龙刚道:“凌少爷,要不要我们几个跟去凑凑热闹?”
凌燕飞头摇道:“不用,办这种事人多不如人少,我就得先回去跟嘉王爷商量商量,看看这件事他是不是帮得上忙!”
驼老道:“他帮得上什么忙?”
凌燕飞道:“您忘了,他们是有家的人?”
驼老一笑道:“对,你不提我倒真忘了,你这就回去!”
凌燕飞当然懂这句话,他歉疚地看了韩⽟洁跟桑傲霜一眼,道:“你们知道,此事体大我不敢多耽搁!”
韩⽟洁含笑说道:“别把我跟傲霜妹妹都瞧扁了,你只管办你的正事去吧!”
凌燕飞深深看了她跟桑傲霜一眼,道:“那我走了!”
转望驼老道;“您请小心福康安!”
驼老道:“放心就是,福康安要出一点差错,你唯我是问。”
凌燕飞没再多说,一躬⾝带着马宏走了。
口口口
凌燕飞跟马宏回到了孝王府,天都快亮了。
为了等他的信儿,嘉亲王跟安贝勒都没有回府,最着急的是怡宁,凌燕飞跟马宏一进屋,怡宁头一个了上来,看看两眼微红的怡宁,凌燕飞不免有点心疼,道:“你怎么不去睡!”
怡宁瞟了他一眼,低低说道:“要是你能睡得着么?”
凌燕飞內心一阵动,拍了拍她,没说话,当着这么多人,他能说什么?
嘉亲王跟安贝勒也了上来,安贝勒道:“兄弟,你到那儿去了,到底⼲什么去了?”
嘉亲王道:“跑了大半夜了,够累的,坐下再说吧。”
几个人落了座,怡宁给凌燕飞倒了杯茶,马宏沾了光,怡宁也给他倒了一杯,然后紧挨着凌燕飞坐下。
怡宁就是这么一位姑娘,她敢做敢为,她既然爱上了一个人,她会主动的表明,绝不顾忌,绝不忸怩,她现在处处表现出她是凌燕飞的人,毫不避讳,当着这些人也用不着避讳。
坐下之后,凌燕飞道:“他回来了没有?”
嘉亲王跟安贝勒当然明⽩他这个“他”何指,当即说道:“回来了!”
凌燕飞道:“我是跟在他后头出去的,他去了福康安那儿,已经跟福康安碰过了头…”
接着他把冯七跟福康安见面的经过说了一遍。
静听之余,在座的人无不脸⾊连变,凌燕飞把话说完,安贝勒立即说道:“好厉害的手法,这么说福康安已经上了梁山了!”
嘉亲王脸⾊凝重异常,道:“福康安已让他们牵住了鼻子…”
安贝勒道:“说什么让人牵住了鼻子,这是他自己也有谋叛之心,周瑜打⻩盖,要不然谁也拴不住他。”
嘉亲王摇头摇道:“不管是什么,现在可以说事已迫在眉睫,只等⾚魔教一动,这大清国…”
凌燕飞道:“您放心,亦魔教或许会动,但是他们不会成功的,因为福康安已经做不了他们的內应了!”
安贝勒霍地也站了起来,两眼暴睁急道:“兄弟,难不成你已经把他…”
他住口不盲,抬手作砍状。
嘉亲王一把抓住了凌燕飞,道:“燕飞,你真…”
凌燕飞微一头摇道:“王爷,我答应过您,让您两全义顾,我怎么能这么⼲?”
安贝勒一怔道:“那你是…”
凌燕飞倏然一笑道:“我把福康安绑票了!”
安贝勒又为之一怔,道:“怎么说,兄弟你…”嘉亲王也忙道:“兄弟,你真把他绑票了?”
凌燕飞道:“王爷,这不假。”
嘉亲王迟疑了一下道:“这不妥吧,兄弟,要让他府里的人发现他失了踪,往宗人府一报…”
安贝勒道:“报就让他们报去,谁有本事谁就把他找回来…”
一巴掌拍上凌燕飞肩头道:“兄弟,你真行,这一下他们这台戏唱不起来了!”
凌燕飞笑笑望着嘉亲王道:“王爷,这一点我早想到了,我在绑福康安之前,曾经模仿他的笔迹在他的书房里给他的夫人留了封信,信上说他负有秘密任务,要离京一段时期,有了这封信,相信他的夫人不会认为他是失了踪往宗人府报的。”
嘉亲王怔了一怔,旋即头摇说道:“兄弟,安蒙没说错,你可是真行…”
安贝勒道:“你还会模仿人家的笔迹,有把握么?”
凌燕飞道:“改天有空我露一手大哥看看,我模仿大哥你的笔迹,包管大哥你自己都难辨真伪。”
“好啊!”安贝勒笑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手呢。”
嘉亲王目光一扫道:“兄弟,这恐怕不是你的长久之计吧?”
凌燕飞道:“我让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静两天,我要利用这段时间找他跟⾚魔教订的卖⾝契,只要能掌握这个,您马上就能置他于死地!”
安贝勒道:“福康安跟他们订的有卖⾝契?”
凌燕飞道:“我是听他跟那位罗刹使者提起来的,我没有料错,他决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
嘉亲王道:“你上那儿找这张证据去?”
凌燕飞道:“刚才我让宏兄弟回来翻过他的屋了,没找着,照我看恐怕那份东西已经转到那座大宅院的主人手里了。”
安贝勒眉锋一皱道:“要是这样的话,那就⿇烦了!”
嘉亲王道:“要真是这样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凌燕飞道:“现在是难在不能打草惊蛇,也不能挑明了跟他们周旋,所以我赶回来跟您商量一下,看看您是不是帮得上忙。”
嘉亲王道:“说什么看我是不是帮得上忙,这本是我的事,挂帅的是你,让我做什么你只管说一声就是!”凌燕飞道:“您能不能设法把他们调离那座大宅院,那怕是一个时辰都行,我要到那座大宅院去看看!”
嘉亲王皱了眉锋道:“这恐怕不好办…”
安贝勒道:“有什么不好办的?”
嘉亲王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养这么多秘密护卫庒跟儿就瞒着我,要不是上回听和坤提起,我还不知道呢?叫我怎么个调他们法,他们也未必肯听我的呀!”
安贝勒双眉一扬道:“这还像话么?”
嘉亲王哼哼两声道:“别人不知道你清楚,不像话的事儿又何止这一桩!”
凌燕飞沉昑说道:“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只有想办法潜进去。”
怡宁突然说道;“十五哥,皇上不在,大小事现在谁做主?”
嘉亲王道:“我当然多少能拿点儿主意。”
怡宁道:“这不就结了么,你给他们一道令谕试试,我就不信他们敢不把你这个储君放在眼里。”
嘉亲王道:“试倒是可以,要是真非这样不可,为了大局我也只有试上一试了,不过我总得找个理由,要知道皇上一向是不轻用他们的,我一定得有个相当的理由。”
怡宁道:“那不容易么,你就说据报⾚魔教潜来京畿,谋不轨,为维护大內…”
嘉亲王一摇手道:“这个理由不行,大內自有侍卫,而且还有噤军,那用得着他们?”
怡宁道:“难道贼多势大也用不着他们么?”
嘉亲王“唉”了一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当家的还不是我…”
凌燕飞道:“好了,王爷,我看还是让我来想办法吧!”
嘉亲王带着窘迫地一声笑道:“兄弟,我不但抱歉而且惭愧…”
凌燕飞道:“您怎么这么说,情势难人,这也怨不得您…”
他站了起来道:“您几位请歇着去吧,一切都给我就是。”
嘉亲王跟着站起,不安地道:“兄弟,我什么都不说了…”
凌燕飞道:“王爷,您什么都不用说,老实说我为的并不是某一个人,我为的是普天下的百姓!”
嘉亲王点点头道:“好吧!你也不用再说什么了,只答我一句,万一你找不到那份东西,你打算怎么办?”
凌燕飞双眉一扬道:“找到找不到对福康安都没什么好处,万一我找不到那份东西,福康安他就永远回不来了,那封信上的笔迹是他的,相信皇上也想不到别处去,即便皇上会想到别处去,我的意思是有人在皇上面前说了话,那也不要紧,我是个江湖人,皇上可以派您的侍卫到江湖上找我去,真要到了那个地步,您几位可以装不知道…”
嘉亲王道:“兄弟,你这…”凌燕飞道:“王爷,我说的是实话。”
嘉亲王口齿启动,言又止,他抬手拍了拍凌燕飞,一句话没说。
凌燕飞转望怡宁道:“你也歇着去吧!用不着胡思想,不来的不必怕,要来的怕也没用,我会照顾自己的。”
转眼又望向马宏道:“兄弟,咱们走!”
他转⾝要走。
安贝勒、怡宁同时叫道:“兄弟!燕飞。”
凌燕飞回过了⾝,他问安贝勒:“大哥还有什么事儿?”
安贝勒道:“那一位你打算怎么办?”
凌燕飞道:“您不用管了,我自会办的!”
怡宁到了他⾝边,一双美目凝望着他,闪动着晶莹的泪光,香启动了的几下才道:“你去吧!我会歇息的。”
凌燕飞笑了,笑得有点难受,他知道,怡宁本来要说的绝不会是这句话,他没说什么,握了握怡宁的手,带着马宏转⾝出屋而去。
出了屋,马宏跟上了一步道:“大哥,咱们现在…”
凌燕飞脸⾊有点异样,道:“找我七叔去,事到如今,我也只有先动他了!”
马宏一颗心往下一沉,没再说话。
口口口
冯七的屋没点灯,黑忽忽的。
凌燕飞上前敲了门,敲了半天没动静,马宏道:“不对,大哥,别是…”
凌燕飞伸手按在门栓的部位暗聚內力一震,栓断了,门开了,凌燕飞当先摸黑闯了进去!马宏跟了进去,他不久前来过一次,知道灯在这儿,过去就把灯点上了。灯亮后再看冯七的屋,上本就没有人,而且被子也叠得好好的,显见冯七就没睡过。
马宏道;“难不成人本就没回来!”
凌燕飞望着桌上半杯茶,还冒热气儿呢,道:“不,他确回来过,又走了!”
马宏这时候也见那半杯茶了,他怔了一怔道:“可不,只不知道他又上那儿去了。”
凌燕飞没说话,锐利目光四下扫视,过了一会儿,突然说道:“兄弟,你翻过他的东西之后,有没有给他还原?”
马宏道:“有啊!”凌燕飞道;“查过了,都还原了,跟原来一模一样,一点都不错么?”
马宏道:“这倒不敢说,反正我很小心。”
凌燕飞道:“你点过灯没有?”
马宏道:“点过。”
凌燕飞道:“恐怕这回他不会再回来了。”
马宏一震道:“您是说…”
凌燕飞道:“他心机慎密,恐怕在出去之前把他的东西都做上了记号,你或许已把他的东西都还原了,可是你忽略了他的记号,这一点我也忽略了…”
马宏猛地一怔道;“恐怕让您说着了,我翻他那几件⾐裳的时候,我见上头那件⾐裳上都是土,我还以为是房上落下来的呢。⾐裳翻过又叠好了,可是上头的土没了。”
凌燕飞:“这就对了,他发现有人翻过了他的东西,知道事情已经败露,所以一杯茶没喝完就又跑了。”
马宏自责地道:“都是我不够小心,这一下那儿找他去?”
凌燕飞道:“别这么说,兄弟,咱们到底都还年轻轻对不对,不要紧的,我知道他上那儿去了。”
马宏两眼一睁道:“是不是那座大宅院儿?”
凌燕飞微一点头道:“没错,兄弟,他一定去报告顶头上司去了。”
马宏急道:“那事不宜迟,咱们得赶快。”
凌燕飞道:“咱们是得赶快,不过这一趟我不打算让你去了。”
马宏一怔忙道:“那怎么行,安稳地儿我跟去,龙潭虎⽳您一人儿去闯,不行!我一定要去。”
凌燕飞道:“兄弟,办这种事人多不如人少。”
马宏道:“您别说了!大哥,两个人多不到那儿去!”
凌燕飞道:“兄弟,你还有⾼堂⽩发!”
马宏脸⾊一变道:“我知道,大哥,可是您也该知道她老人家是个怎么样的人,我要是不去,她老人家非不要我不可!”
凌燕飞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好吧!把灯熄了咱们走。”
马宏抬手熄了灯,转⾝就往外走。凌燕飞从后头一指头点在他眼上,他⾝躯一晃就倒。
凌燕飞伸手扶住了他,把他扶出了屋,扬声喝道:“来人!”
一名孝王府的护卫闻声奔了过来,睹状一怔忙道:“马爷怎么了…”
凌燕飞道:“没什么,他太累了,要歇会儿,我点了他的⽳道,你扶他回屋躺着去吧。”
那护卫神⾊一松道:“原来是您点了他的⽳,我还当马爷他怎么了呢!”
他忙把马宏接过去扶着走了。
凌燕飞腾⾝掠起,飞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