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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佳人诉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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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燕飞出了书房,到了院子里,他离得书房远远的,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心里舒坦多了。这当儿天还没黑透,可是离黑透不远了,贝勒府有的地方已经点了灯。

  他一个人站在那一泓碧⽔旁,心里在想着事儿,他想了很多的事,打从他到京里来以后的事儿。

  突然⾝后有个轻柔而甜美的话声叫了他一声:“燕飞。”

  凌燕飞连忙一定神转过⾝去,眼前不远处站着大格格,她娇靥上的表情很复杂,复杂得令人难以言喻。

  凌燕飞只觉自己一颗心马上快跳了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欠欠⾝,道:“大格格,您也出来了。”

  大格格想过来,而又带着迟疑地到了他⾝边,道:“我出来透透气。”

  凌燕飞“噢”了一声,没说话。

  大格格看了看他,道:“告诉我,大伙儿都在书房里好好儿的,你为什么出来?”

  凌燕飞还没说话,她接着又是一句:“我要听实话。”

  凌燕飞心颠震动了一下,道:“没什么,我出来站站。”

  大格格道:“没听我说么,我要听实话。”

  凌燕飞道:“我说的是实话。”

  大格格低下了头,旋即又抬起了头,道:“你不用瞒我,我知道!”

  凌燕飞道:“大格格…”

  大格格道:“我叫怡宁。”

  凌燕飞没说话。

  大格格怡宁道:“我觉得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一时间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凌燕飞不安地笑了笑,仍没说话。大格格忽然目光一凝,道:“燕飞,我以前曾经喜过马如龙,可是我一直觉得我的感情并不稳定,或许是因为他不是我的理想对象,再不就是我并不是真喜他,现在我发现我的感情真不稳定…”

  凌燕飞听得心头连震,道:“大格格…”

  大格格怡宁道:“没跟你说么,我叫怡宁。”

  凌燕飞垂下目光,没再说下去。

  大格格怡宁道:“这些我本来想不告诉你,可是我憋在心里难受,而且我总有告诉你的一天,打见你头一眼,我就发觉我爱上了你,虽只不过是一天,我却已不可自拔…”

  凌燕飞心头狂震,急道:“大格格…”

  大格格怡宁道:“真的,燕飞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缘,可是我知道你才是我多少年来心里所想的,打十几岁的时候我就想过将来我所爱的会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知道,每一个女儿家都会这么想,只在谁能碰见,谁碰不见罢了。”

  凌燕飞道:“大格格,您的好意我很感…”

  大格格恰宁道:“你知道,我并不是要你感。”

  凌燕飞道:“大格格,我是个百姓,是个江湖人!”

  大格格怡宁道:“当初我曾经这么想过,一旦碰见了我心里所想的人,不管他是谁,我一定要跟着他,不管是什么,不管是谁都拦不了我,当然,除非他对我没有一点感情。”

  凌燕飞道:“大格格,马总教习对您不是好么?”

  大格格怡宁道:“他对我是不错,可是感情不能勉強,他这个人心狭窄,生多疑,你应该看得出,他已经动了疑心。”

  凌燕飞口齿启动,言又止。大格格怡宁道:“你是不是顾虑马如龙?”

  凌燕飞道:“那倒不是…”

  大格格怡宁道:“那是你心里没我?”

  凌燕飞道:“大格格,您我认识仅只一天,我不敢说心里没您,也不敢说心里有您,您知道,⽇久才能生情…”

  大格格怡宁微一点头道:“我知道,我愿意等,不管多久。”

  相识不过一天,大格格怡宁竟表现得这么痴,凌燕飞他还能说什么,他只有感动,他动地望着她道;“大格格这是何苦。”

  大格格怡宁道:“我刚才跟你说的还不够清楚么?”

  凌燕飞道:“大格格,我感!”

  大格格怡宁道:“我刚才也说过,我不要你感!”

  凌燕飞沉默了-下道:“有件事我不能不跟大格格说-说!”

  大格格怡宁道:“什么事?”

  凌燕飞道:“我已经有了-位红粉知己,并且跟她口头上有了婚约!”

  大格格怡宁倏然一笑道:“我知道我绝不会是头一个的,凭你的人品、所学,还愁没有姑娘家喜你?是那儿的姑娘,能告诉我么?”

  凌燕飞道:“大格格不介意?”

  大格格微一‮头摇‬道:“我刚才不说了么!我知道我绝不会是头-个,恐怕也不是最后一个,我介意什么?你愿意要我我已经很知⾜了!”

  凌燕飞听得热⾎上涌,猛然一阵动,道:“大格格太看重了,我感。”

  大格格怡宁含嗔地看了他一眼,道:“又来了,告诉我,是那儿的姑娘?”

  凌燕飞道:“顺天府韩大人的姑娘,韩⽟洁。”

  大格格怡宁美目一睁,道:“是她!韩⽟洁?”

  凌燕飞道:“大格格知道她?”

  大格格怡宁道:“怎么不知道,她是这个圈子里出了名的才女。人长得好,学问更好,尤其做得一手好针线活儿,手艺好得不得了,各大府邸的这些格格、姑娘们,都抢着求她绣对枕头什么的,还有人求她的字,她的画儿呢,纪晓岚夸她,你说她的才学还会差么?”

  凌燕飞道:“这我倒是不知道,没听她说。”

  大格格怡宁道:“你怎么会跟她好的?”

  凌燕飞毫不隐瞒地把他邂逅韩⽟洁,为韩⽟洁医治五绝脉以及两心相许的经过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大格格怡宁道:“原来是这样啊,才女毕竟有眼光,怪不得我老觉得她的⾝子单薄,原来她有病,那就难怪这一阵子求她的东西老是求不到了…”

  目光一刚,接道:“这件事儿韩学文知道么?”

  凌燕飞扬了扬眉道:“知道了。”

  大格格怡宁道:“韩学文这下可乐了,女儿找这么个好夫婿,他还能不乐?”

  凌燕飞没说话。

  大格格怡宁道:“明儿个我去看看韩姑娘去,我得先跟这位姐姐亲近亲近。”

  凌燕飞口齿启动了一下,言又止,终于没说话。

  大格格怡宁道:“天已经黑透了,你该走了,我也该回去了。我不进去了,你代我跟他们俩打个招呼吧。小心,别让我耽心,知道么?”

  凌燕飞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大格格怡宁道:“我走了,明儿个我再来。”

  凌燕飞道:“我明天不一定能来。”

  大格格怡宁道:“那也不要紧,我天天来总会等着你的,千万小心,知道么?”

  大格格打起初就开始关心他了,现在的关心更胜于当初。凌燕飞答应了一声。

  大格格走了,他站在那儿没动。如今,他想的事儿更多了,说不出心里有什么感受。又站了一会儿之后,他去了书房,嘉亲王跟安贝勒原在说着话,他一进来,两个人都不吭气儿了,四道目光一起投过来,凌燕飞直觉地感到这四道目光有点异样,他不安地避开了,道:“殿下、大哥,我该走了!”

  嘉亲王道:“怡宁呢?”

  凌燕飞道:“走了,大格格让我跟您两位说一声。”

  嘉亲王“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安贝勒望着凌燕飞,似乎想要说什么,嘉亲王眼⾊拦住了他,道;“那么兄弟你也走吧,办完了事儿早点回来。”

  凌燕飞没再说什么,答应一声施个礼转⾝走了。

  嘉亲王转眼望向安贝勒道:“我看如龙那儿是个⿇烦。”

  安贝勒浓眉一扬道:“他敢怎么样?你看得来,是怡宁找燕飞的。”

  嘉亲王道:“只怕如龙不这么想。”

  安贝勒道:“管他怎么想呢,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怡宁又不是小孩儿,这种事儿也勉強不得,我早就觉得他跟怡宁站在-块儿不相称。”

  嘉亲王笑了,道:“到底燕飞是你的兄弟啊。”

  安贝勒道:“别这么说,你看呢。”

  嘉亲王道:“我有同感。”

  安贝勒道:“这不就结了么?”

  嘉亲王口齿启动了一下,言又止,他那句话是“我只担心如龙,”可是他没说出来。

  口口口

  今儿晚上没月亮,夜⾊很浓,浓得跟泼了墨似的。

  凌燕飞翻后墙掠出了贝勒府,今儿个晚上的夜⾊帮忙,再加上他那⾼绝的轻功⾝法,神不知,鬼不觉,谁也没发现贝勒府里出来个人。

  他没走崇文门大街,他是由小胡同到了城墙把儿,翻城墙出了內城,没多大工夫他便到了桑宅后墙外,他提一口气翻后墙掠进了桑宅。

  脚刚沾地,一声冷喝挟带着一股劲风扑到:“兔崽子你好大的胆哪,爷们等你呢。”

  凌燕飞一听就知道是谁,一侧⾝,一只手掌已擦而过,他抬手扣住了那只手的腕脉:“龙飞,是我。”

  眼前一个⾼大黑影停住了:“是您哪,瞧我这两眼,该死,该死!”

  龙飞抬手菗了自己两个嘴巴子,还真不轻。“凌少爷。您别见怪。”

  凌燕飞道:“你这两个嘴巴子已经抵过来了,走吧。”

  龙飞转⾝往前跑了,一边跑一边嚷嚷:“凌少爷回来了,凌少爷回来了。”

  上房屋里人影闪动,驼老、冯七、姑娘桑傲霜全了出来,姑娘桑傲霜那双美目里充満了喜意,可就是不说话。

  大伙儿进了屋,落了座,姑娘桑傲霜一杯茶送到了凌燕飞面前,凌燕飞忙道:“谢谢。”

  姑娘桑傲霜头一低退向驼老⾝后,仍没说话。

  驼老跟冯七都急着问情形。

  凌燕飞把经过情形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当然,他没提跟大格格怡宁的事儿。

  他这里完了话,驼老那里脸上已变了⾊:“好大胆的⾚魔教徒,居然敢…也不看看这些人都是谁,好嘛,咱们就碰碰看,凌少爷,您打算怎么办?”

  凌燕飞道:“我要先找⾚魔教徒问问…”

  驼老一摆手道;“把话传出去,尽快地找个⾚魔教徒来。”

  龙忠答应一声要走。

  凌燕飞一抬手道:“发现他们的踪迹后别惊动他们,回来告诉我一声我去!”

  龙忠又答应一声出去了。

  驼老冷哼一声道:“没想到他们的能耐这么大,居然跑进福王府当起福晋来了,更没想到他们明知道您跟啸傲山庄的渊源,还敢跟您来这一套,好嘛,咱们就碰碰看,老奴倒要看看,几年不见他,⾚魔教到底成了多大气候。”

  冯七皱着眉道:“桑老,现在的情势不只是单单对付⾚魔教了。”

  驼老道:“不要紧,福康安只是在官家了不得,对咱们他不值一笑,只要揭了他们的底牌,就有福康安好受的!”

  冯七道:“这我就想不通,他们的目的究竟何在,甚至不惜把福王的福晋害了,惹出这么大的子来。”

  驼老冷哼说道:“司司昭之心人人皆知,他们一定有什么图谋,要不然他们不会想毁安贝勒,甚至不惜跟啸傲山庄作对!”

  “对了,小七儿。”冯七忽然说道:“能不能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从福王府下手,我的意思是说福王格格的灵柩…”

  凌燕飞道:“您的意思我懂,只怕迟了。既然有福王格格为情私奔之说,我认为那棺材是具空棺,他们一定把福王的格格的尸体弄出去了。”

  冯七点了点头道:“嗯,我也是这么想,从福王府里找证据恐怕不容易!”

  凌燕飞道:“所以说我要从福王府外着手!”

  驼老道:“那么您要找个⾚魔教徒是…”

  凌燕飞道:“我要用这个⾚魔教的教徒引他们上钩!”

  冯七道:“你要用这个⾚魔教的教徒引他们上钩,什么意思?”

  凌燕飞道:“我把这个⾚魔教的人带进內城去,然后派人把消息送出去,说这个⾚魔教的人伤重昏未醒,只等这⾚魔教的人醒过来,你要他说出现在京畿的⾚魔教人都蔵在什地方,我看她来不来杀这个⾚魔教人灭口。”

  冯七两眼闪过两道异彩,一点头道:“对,好主意,小七儿,真有你的!”

  凌燕飞道:“这是最笨、最俗的办法,不过这办法很有效!”

  冯七道:“既是这样你何必要找个⾚魔教的,随你找个人装装不就行了么?”

  凌燕飞‮头摇‬说道:“我这不是施诈,我要让他们知道,我的的确确掌握着-个⾚魔教徒。”

  冯七道:“小七儿,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们不上钩儿呢?”

  凌燕飞道:“所以我要找个货真价实的⾚魔教徒,即使她不上钩儿,我照样可以从那⾚魔教徒嘴里问出她来,这样虽不如当场人赃俱获好,可也是个有力的人证。”

  冯七两眼再现异彩,一点头道:“嗯,对,小七儿,真有你的。”

  驼老道:“凌少爷,万一咱们找到的这个⾚魔教徒知道的不多呢?”

  凌燕飞道:“总有那知道得多的,是不是,驼老?”

  冯七一点头道:“对,总有一两个知道的多的,希望咱们能顺利的找一个知道得多的。”

  二个人就这么一边聊着,一边等着,一直等到过了二更还没有消息来。

  驼老道:“怎么回事儿,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来,老奴找个人去催催他们去。”

  凌燕飞心里也急,可是他抬手拦住了驼老,道:“驼老,不用催,找得到就不用催,找不到催也没用,相信兄弟们也够急的,您再一催他们就了。”

  冯七道:“只怕这班⾚魔教的人全蔵起来了。”

  驼老道:“凌少爷,不行,您歇着去好了,有信儿来老奴再叫您。”

  冯七道:“对,咱们都歇着去吧。信儿不来等也是⽩等,再说你也得养养精神,还有很多正事儿要办呢。”

  这一点下来,凌燕飞也的确够累的,他刚一迟疑,驼老接着说道:“自己人您还客气什么,您跟傲霜去吧,让她给您收拾住处去。”

  姑娘桑傲霜当即走了出去。

  凌燕飞忙道:“驼老,这怎么好,您怎么让桑姑娘…”

  “怎么?”驼老两眼一睁道:“您还跟她客气,她侍候您不得?您快去吧!”

  凌燕飞一‮头摇‬道:“您这是让我不安,我去了,您二位也请歇着吧。”

  他迈步走了出去。姑娘桑傲霜就在上房屋外等着,一见他出来转⾝又往院东行去。

  凌燕飞跟上一步道:“谢谢姑娘了。”

  姑娘桑傲霜没回头,道:“您别客气,侍候您是应该的。”

  凌燕飞道:“姑娘这么说,叫我怎么敢当。”

  姑娘桑傲霜没再说话,院东墙上有扇门,她推开门走了进去,一个小院子呈现眼前,院雅无须大,这个小院子里有假山,有⽔池,还种着花,⿇雀虽小,五脏俱全。

  凌燕飞呆了一呆道:“没想到这儿还有这么一个院子。”

  姑娘柔傲霜道“这是专为主人预备的,主人每回到京里来都住在这儿!”

  她踏进廊檐推开一间精舍门走了进去。凌燕飞跟着走进精舍的时候,桑傲霜已经点上了灯,灯光下看,精舍里分成两部份,外边是个摆设精雅的小客厅,里头是卧房,中间隔着一道帘幕,那是用一颗颗细小的琉璃珠穿成的一大幅。

  桑傲霜站在一只⾼脚涤几旁,涤几旁放着一盏灯。

  只听她道:“您在这儿坐坐,我给您收拾收拾里间去。”

  她转⾝要走。凌燕飞一步跨到,伸手拦住了她,道:“不,姑娘,让我自己来吧。”

  桑傲霜一双美目直直地望着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目光却是极为柔和的,轻声道:“您不要跟我客气。”

  凌燕飞道:“你们⽗女为什么拿我当客人看待。”

  桑傲霜目光突然垂了下去,道:“您不是客人!”

  她的神⾊有点异样。

  凌燕飞并没有发现她那异样神⾊,道;“我既不是客人,姑娘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桑傲霜道:“我该侍候您。”

  凌燕飞道:“谁说的,谁该侍候谁?”

  桑傲霜没说话,半晌之后才道:“主人没告诉您么?”

  凌燕飞听得一怔道:“什么事,姑娘?”

  桑傲霜脸⾊一变道:“没什么,您请让开,我去收拾里间去。”

  凌燕飞道:“不,姑娘,让我自己来。”

  桑傲霜没再说话,头一低,转⾝要走。

  凌燕飞忙道:“姑娘。”

  桑傲霜停了步,但没回过⾝来:“您还有什么事?”

  凌燕飞道“请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事?”

  桑傲霜低下头去,道:“没什么。”

  随即行了出去。凌燕飞想要再叫,可是桑傲霜已然行了出去,走得很快。

  凌燕飞好生诧异,桑傲霜该侍候他,这,似乎他本该明⽩。因为,啸傲山庄主人该告诉他什么。他不明⽩,那是因为啸傲山庄主人没告诉他什么,啸傲山庄主人究竟该告诉他什么?

  他想:当⽇离开啸傲山庄回辽东去的时候,老人家只告诉他京里有驼老这么个人,是老人家派在这儿的。也把为什么派驼老在这儿的原因告诉了他,可是除了这,他不记得还有别的。

  而事实上老人家告诉他的这些话,跟姑娘桑傲霜该侍候他绝没一点关系。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驼老一定知道。

  对,问问驼老去,看桑傲霜临走时那神⾊,他一定得把这件事弄清楚不可。一念及此,他迈步走了出去。

  他出了小院子,一条黑影从小院子南边院墙-冒,轻捷异常地翻上小院子,只一闪,又进了那间精舍。

  口口口

  上房屋还亮着灯,可是驼老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没看见冯七爷,想必他已歇息去了。

  驼老站在那儿像在想什么,一听见步履声立即转头望了过来,他一怔,旋即说道:“您怎么还没歇着?”

  凌燕飞道:“还没有…”

  到了近前道:“桑姑娘呢?”

  驼老道:“回屋去了,怎么,您有事儿?”

  凌燕飞迟疑了一下,道:“我有件事儿想问问您。”

  驼老凝目问道:“什么事儿?”

  凌燕飞道:“是这样的,”他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最后说道:“我问桑姑娘,桑姑娘不告诉我,我想您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所以…”

  驼老没等他把话说完便呵呵笑了起来,道:“这丫头,当时主人只是那么说说,她怎么认了真,凌少爷,是这么回事儿,上次主人到京里来的时候,有-天跟老奴在上房里聊天,傲霜送茶过来,主人望着傲霜说,这孩子越长越漂亮,跟燕飞倒是一对儿,⼲脆,我做个主把这孩子许配给燕飞吧。老奴也凑趣儿直说好,当时主人又说那就这么说定了,什么时候燕飞到京里来,我叫他当面跟你爷儿俩求亲,老奴以为主人只是一时⾼兴那么说说,本就没往心里放,那知道这丫头她…哈哈,怪不得我老觉得这两天她不大对劲,原来是…哈,没事儿,没事儿,您歇着去吧!”

  凌燕飞听得怔在了当地。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怪不得姑娘这么对他,怪不得姑娘刚才不肯说,这种事让人家一个姑娘家怎么启齿?可是,既有这么回事儿,老人家为什么没告诉他。

  难道真如驼老所说,老人家是一时⾼兴说说而已?不,不会,老人家一直很谨慎,连小事都一丝不苟,这是什么事儿,老人家岂会为一时⾼兴,说说而已?

  那么,老人家既不是一时⾼兴说说而已,为什么没告诉他?难不成是老人家忘了?

  他忽然目光一凝道:“驼老,老人家上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驼老道:“算算有三年多了,怎么?”

  凌燕飞道:“三年多,那时候我已经不在啸傲山庄了…”

  脸⾊一变,接道:“该死,我怎么忘了,两年多以前老人家曾经差人给我送了个丝囊去,并且护送东西的人嘱咐我,这个丝囊只有在我什么时候到京里来之前才许打开,难不成就是…这我怎么给忘了…”

  驼老忽然一阵动道:“那个丝囊您有没有带在⾝上?”

  凌燕飞道:“在我⾝上。”

  驼老道:“那您快拿出来看看。”

  其实用不着他说,凌燕飞早已探怀摸出了一个丝囊,红⾊的丝囊,约莫有半个巴掌一般大小。

  打开丝囊,里头有两样东西,一样是一方⽟佩,一样是张摺叠整齐的纸条。再打开纸条,借着上房屋出来的灯光看,上头写着一行行的字迹,凌燕飞明⽩了。心头泛起了一连串的震动,看完之后,他把纸条递给了驼老。

  驼老肃容接过,看完之后,他无比的动,一双虎目之中都涌现了泪光,他笑了:“凌少爷,现在老奴可以告诉您了。别说傲霜了,连老奴心里都一直在嘀咕,主人一生谨慎,绝不会是说说而已,可是您来了之后一直没提,老奴也不敢问…”

  凌燕飞道:“是我该死,我来的时候匆忙,来了之后又是一连串的事儿,我把这个丝囊忘得一⼲二净。”

  驼老忽然目光一凝,肃容说道:“凌少爷,主人在信上说得很明⽩,他让你一到便当面求亲,这方⽟佩就是信物,可是老奴以为这种事不比别的事,您不一定非听他的不可。”

  凌燕飞只觉全⾝热⾎往上一涌,道:“驼老,您的意思我懂,您什么都不必再说,只请答我一句,我,您还中意不?”

  “中意不?”驼老叫道:“老天爷,老奴太中意了,老奴只怕求不到…”

  凌燕飞道:“谢谢您,从今后您请改改称呼,现在请告诉我,傲霜住在那间屋?”

  驼老抬手一指,手带着颤抖,连话声都带着颤抖:“瞧见没,就是上房屋右边这一间,灯是没点,可是老奴猜人准还没睡。”

  凌燕飞看见了,的确,上房屋右边那一间黑着灯,他迈步要走,可是突然他又停了下来,道:“驼老,有件事我得先让您知道一下。”

  他把韩⽟洁跟大格格怡宁的事告诉了驼老。

  听毕,驼老笑着说道:“老奴知道了,可是您最好告诉她去,嫁您的是她,不是老奴!”

  凌燕飞听得又-阵动,驼老话说得也风趣,他想笑,可是他没笑,转⾝往上房屋行去。

  他进了上房屋,到了右边那一间门口,帘儿垂着,门儿也关着,里头静悄悄的,听不见-点声息。

  凌燕飞在门口轻轻敲了两下。

  姑娘在里头说了话:“谁呀?”

  凌燕飞道:“我凌燕飞。”

  姑娘没说话。凌燕飞从门底下看见里头有了灯光,接着门开了,姑娘还是刚才那⾝⾐裳,脸上还没擦⼲净的泪渍,凌燕飞感到一阵歉疚。

  姑娘浅浅施了一礼:“凌少爷。”

  凌燕飞皱了皱眉,道:“我进去-下好不好?”

  姑娘没说话,头一低,退向后去。

  凌燕飞一步跨了进去。是姑娘的卧房,有阵淡淡的幽香,凌燕飞没敢随便看,直望着姑娘道:“傲霜,我来求亲。”

  姑娘脸上没有表情,道;“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凌燕飞道;“傲霜,老人家派人给我送了信去,是我忘了,我很抱歉!”

  姑娘沉默了-下道:“主人只是那么说说,是我不自量,痴心妄想。”

  凌燕飞道:“傲霜,你这是何必,驼老已经看见了那封信…”

  姑娘道:“我都听见了,主人的好意是主人的好意,我爹说的好,你不一定非听主人的。”

  凌燕飞道:“你既然都听见了,就该知道我对驼老是怎么说的。”

  姑娘道:“我知道,我对你的心是我对你的心,毕竟你我才见面,我不能勉強你也跟我一样,你可以过一阵子…”

  凌燕飞道:“傲霜,我已经来了。”

  姑娘道:“不要紧,你可以转⾝走出去,过一阵子再来。”

  凌燕飞忙道:“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

  姑娘道:“我懂你的意思。”

  凌燕飞道:“既是这样,那你何必…”

  姑娘目光一凝,扬眉说道:“我何必要等你那么些⽇子,我没见过你的人,全凭主人一句话,而你却忘得一⼲二净。这是我厚着脸⽪提了,你才想了起来,你要是一辈子想不起来我,这一辈子我还嫁人不?”

  姑娘好厉害的一张嘴。也难怪人家姑娘发脾气,是该发脾气。

  人家姑娘说的对,只凭主人一句话,这辈子就不作他想,要是凌燕飞他一直想不起来,一直不提,可叫人家姑娘这一辈子怎么办。

  凌燕飞只觉万般歉疚,他低下头去,沉默一阵才道:“傲霜,我只能说我抱歉…”

  姑娘双眉一剔道:“凌少爷,论起来傲霜是个下人,我不敢当。”

  凌燕飞道:“傲霜,你…你这是何苦。”

  姑娘道:“没什么,这件事不必再提了,时候不早了,我要睡了,凌少爷您请回房吧!”

  姑娘下了逐客令,这叫凌燕飞怎么办,凌燕飞知道,他绝不能走,只一走这件事完定了。他自己明⽩,这件事其曲在他,他不能怪人家姑娘伤心生气,这件事关系着人家姑娘一辈子。

  他扬了扬眉道:“傲霜,你要是真不答应,我也没办法勉強,不过我要告诉你,这件事我虽然是无心,但却其曲在我,我知道错,也引以为疚,我愿以终⾝不娶对待你,话就说到这儿了,你睡吧,我走了。”

  说完了话他转⾝要走。

  姑娘突然冷声道:“站住。”

  凌燕飞回过了⾝。

  姑娘望着他颤声说道:“我不许你一辈子不娶。”

  凌燕飞道;“那是我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姑娘道:“不行,我要管。”

  凌燕飞道:“要我听你的也可以,你现在点了头答应嫁给我。”

  姑娘道:“不,我这辈子不嫁…”’

  “傲霜。”凌燕飞上前抓住了姑娘的⽟手,⾝躯一矮,就要往下跪。

  姑娘一惊大急,急忙架住了他道:“你要这样,我就死给你看。”

  凌燕飞没再往下跪,可是他两眼直直地望着姑娘也没说话。

  姑娘道:“我告诉你了,我这辈子不嫁,你还站在这儿⼲什么?”

  凌燕飞像没听见似的。

  姑娘道:“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凌燕飞仍没说话,连眼也没眨动一下。姑娘也不说话了,她也望着凌燕飞。两个人就这么对望着,望着,望着,姑娘突然转过⾝去捂着脸失声痛哭。

  凌燕飞心中为之一松,他明⽩,姑娘这一哭,事情就大有转机,他上前一步,伸手抚上香肩,道“傲霜,够了么,可以消气了吧。”

  姑娘一拧⾝,把他的手甩掉了,哭着道:“不够,永远不够。”

  凌燕飞道:“傲霜,你要再这样,不如给我一刀。”

  姑娘霍地转过⾝来,美目圆睁,带泪说道:“你以为我不敢。”

  凌燕飞道:“我没说你不敢,错在我,我本该有所补偿。”

  姑娘珠泪猛地往外一涌,突然一头扑进凌燕飞怀里,痛哭说道:“你‮磨折‬我‮磨折‬得还不够,你好忍心啊,你补偿,你补偿啊。”

  凌燕飞没说话,猿臂轻舒,轻轻地拥住了姑娘。姑娘哭得更伤心了。

  过了一会,姑娘的哭声渐渐低了,凌燕飞腾出一只手扶起了娇靥,姑娘带雨梨花般,一双美目都红了。凌燕飞轻轻地为她擦去了満脸的泪渍,姑娘很温顺,连动都没一动,只是泪珠儿又往外一涌。擦去了那让人望之心疼,那比珍珠还要珍贵的泪渍,凌燕飞默默地把那方⽟佩递了过去。姑娘头一低,伸手接了过去。

  凌燕飞轻轻说道“谢谢你,傲霜。”

  姑娘低着头道:“不,是我该谢谢你。”

  顿了一顿,接着又道:“我就是这么没志气。”

  凌燕飞道:“傲霜,要是你我都过于有志气的话,那是一件最可悲的事,天下人都会同声一哭。”

  姑娘突然香肩‮动耸‬,又哭了。

  凌燕飞道:“傲霜,事情已经过去了。”

  “不,”姑娘道:“你不知道,现在跟刚才不一样!刚才是伤心,是气,现在则是⾼兴,喜悦。”

  凌燕飞轻轻吁了一口气,道:“傲霜,听我告诉你一件事,这件事本来不必告诉你的,现在却必须让你知道一下。”

  姑娘抬起螓首,扬起娇靥,两排长长的睫⽑上,还挂着几颗晶莹泪珠,道:“什么事?”

  凌燕飞道:“我已跟顺天府韩大人的女儿韩⽟洁订了终⾝,礼王府的大格格怡宁对我也不错…”

  姑娘一怔美目猛地一睁道:“韩大人的女儿韩⽟洁,礼王府的大格格怡宁,怎么回事儿,你到京里来才几天。”

  凌燕飞脸上热了一热,分别把邂逅韩⽟洁以及跟大格格怡宁的经过说了一遍,他一点儿也没有隐瞒什么。

  姑娘静静听毕,脸上连一点异样都没有,眨动了-下美目,道:“你告诉我了,我也听见了,怎么样?”

  凌燕飞道;“我不知道你会不会介意…”

  “介意?”姑娘道:“介意又能怎么样?⿇烦的是你怎么安排我?”

  凌燕飞双眉一扬道:“别这么说,傲霜,怎么说也是你在先,你要是介意的话,我可以…”

  姑娘道:“你可以怎么样?”

  凌燕飞咬一咬牙道:“我可以跟韩⽟洁解除婚约,从此不再见怡宁。”

  “哟”姑娘瞟了他-眼道:“你要是这么做,我的罪过可不就大了,你要知道,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一个不好是会闹出人命来的,你忍心么,再说这又不是买东西,想买就买,不想买就不要了,既有今天,何必当初,当初你⼲吗要人家呀。”

  这是不折不扣的实情实话。这可难了。

  凌燕飞可真急了,双眉一扬,刚要说话。

  姑娘及时说道:“把你要说的话咽下去,听我说,主人早在当⽇就告诉我了,你情孽重,命里不只一房室,至于谁大谁小,谁先谁后,我不计较,谁大我几岁我叫谁一声姐姐,谁小我几岁我叫谁一声妹妹,只要人家能容得了我,我就知⾜了,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吧。”

  凌燕飞暗暗松了一口气,道:“谢谢你,傲霜。你能这样是你宽怀大度,事实上只我明⽩,应该说你能不能容她们俩,不能说她们容不容得你…”姑娘微一‮头摇‬道:“不,我自己知道我的⾝份,我只是个下人…”

  凌燕飞扬眉说道:“傲霜,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外人不知道你该清楚,啸傲山庄里何曾有过一个下人,老人家要是有这种想法的话,当初他也不会为我订下这门亲了。”

  姑娘道:“不,主人这样做是主人的恩典,我却不能不守我的本份!”

  凌燕飞皱眉说道:“傲霜…”

  姑娘道:“别再说什么了,你的心情为人我清楚,你的好意我也明⽩,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不一定什么时候有事,你得养养精神。”

  凌燕飞迟疑了一下道:“好吧,那我走了,你歇着吧。”

  他转⾝掀帘走了出去。没见驼老,凌燕飞没停留,迈步行了出去。

  姑娘桑傲霜把那方⽟佩拥在前,美目中又现了泪光!与此同时,有个人笑了,那是驼老,他就站在他那屋的门帘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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