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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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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翎来到了“九门提督”衙门,按说桂荣是该在“签押房”见他的,可是经过通报之后,桂荣直把他让进內衙。

  在书房里见着了桂荣,一见面桂荣就热络的笑着道:“老弟台今儿个怎么有空光临我这儿?”

  宰相门人七品官,桂荣他会做官。

  李⽟翎道:“大人,您这种叫法,这话我怎么敢当?”

  落了座,桂荣命人献过茶。

  李⽟翎问道:“怎么,子仪不在?”

  桂荣道:“在,在衙理我没让他跟在⾝边,怎么,找他么?”

  李⽟翎沉默了一下,旋即道:“大人,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话,我可要直说了!”

  桂荣忙道:“应该,应该,老弟有什么话只管说,只管直说。”

  李⽟翎道:“这几天闹的命案,大人可有个耳闻?”

  桂荣道:“岂止有个耳闻,要不是‘亲军营’把案子要了过去,我早就责令他们办了,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他们这般猖獗。”

  李⽟翎道:“大人,这件案子已经有眉目了…”

  桂荣忙道:“是…”

  李⽟翎道:“是‘斧头会’⼲的。”

  桂荣大吃一惊,叫道:“‘斧头会’?”

  李⽟翎忙道:“大人轻声!”

  桂荣忙低了话声道:“老弟怎知道,拿住人了么?”

  李⽟翎点了点头,一付言又止的道:“我刚拿住一个,没惊动别的,因为我还有别的顾忌。”

  桂荣道:“老弟还有别的顾忌,是…”

  李⽟翎道:“大人恐怕还不知道,多伦格格失踪了,五六天没有回府,我怀疑也是他们⼲的。”

  桂荣倒菗了一口冷气,大惊失⾊道:“格格失踪了,他…他们竟敢对格格下手…

  这…这…”李⽟翎道:“可以放心的是到现在为止,还没发现一具女尸。”

  桂荣道:“是,是,是…”定了定神道:“那么老弟到我这儿来是…”

  李⽟翎道:“大人该知道万子仪跟‘斧头会’的关系。”

  桂荣脸⾊又大变道:“我明⽩了,老弟是来…”

  李⽟翎道:“我打算拿他换回多伦格格,我知道他是大人的亲信,别的事我可以装聋作哑,然而事关多伦格格,怡王爷要我无论如何得把格格找回来,您想,这么重大的事,我不得不动他,只有先来跟大人报个备。”

  桂荣忙道:“应该,应该,还报什么备,拿下他就是,我这就叫人…”

  李⽟翎忙抬手一拦道:“大人打草惊蛇不得,您这儿的人恐怕应付不了他,万一走了他,那就糟了!”

  桂荣道:“那怎么办?”

  李⽟翎道:“我自有办法,大人命人传话要他来一趟。”

  桂荣忙答应,把话传了出去。

  外头的人答应一声走了,桂荣转过脸来便道:“老弟,这怎么办,他是我这儿的人,万一让上头知道,我这个顶子岂不…”

  李⽟翎淡淡一笑道:“这件事关键还在怡王爷,大人只管放心,怡王爷那儿我自会代大人说的。”

  桂荣道:“那就全仗老弟了…”

  李⽟翎道:“自己人大人还客气,就是大人不说,我也会代大人说话的,本来就事不关大人。”

  桂荣一跺脚道:“这都是我太纵容他了。”

  只听一阵轻捷步履声传了过来。

  李⽟翎立即说道:“大人千万请镇定,别动声⾊,只要擒住了万子仪,大人也可将功抵过。”

  为了这顶子,桂荣连忙定定神正襟危坐,就在这时候,万子仪进了书房,他没告进,可见他在桂荣面前是如何得宠。

  李⽟翎立即站了起来,抱拳说道:“子仪兄,好久不见了!”

  万子仪看见李⽟翎,不由一怔道:“怎么李兄在这儿…”旋即答礼说道:“真是稀客稀客。”

  李⽟翎含笑说道:“我是来拜望大人的,大人知道咱们俩情不错,所以把子仪兄叫来见见面。”

  万子仪“哦”地一声道:“我还当大人要出去呢!”

  转向桂荣施大礼去。

  就在这时候,李⽟翎如电一指点在他那眼上,万子仪机伶一颤,霍地转头,道:“李⽟翎,你…”李⽟翎淡然一笑道:“万子仪,事出无奈,我不得不废去你一⾝所学。”

  万子仪然⾊变,扬掌就劈。

  李⽟翎右掌一挥,轻易地扣在他的腕脉之上,道:“子仪兄,你现在受不住我一个手指头,还请别轻举妄动。”

  万子仪神⾊吓人,叫道:“李⽟翎,你给我个明⽩。”

  李⽟翎道:“子仪兄,这几天来的命案…”

  万子仪机伶暴颤道:“那不是我。”

  李⽟翎冷冷地道:“我当然知道不是你⼲的,至少你是‘斧头会’那位瓢把子的未婚夫。”

  万子仪道:“谁说的?”

  李⽟翎道:“子仪兄你亲口告诉我的。”

  万子仪忽地一声狞笑道:“对了,你跟‘斧头会’也有来往。”

  李⽟翎道:“这话等到了‘亲军营’之后再说!”

  “到‘亲军营’去?”万子仪冷笑一声道:“我是堂堂‘九门提督’护卫领班,凭什么让我跟你到‘亲军营’去?”

  李⽟翎道:“我就凭这个。”

  探怀取出了哈善的那张手令。

  万子仪道:“这是什么?”

  李⽟翎道:“统带的手令。”

  万子仪冷冷说道:“我是‘九门提督’的护卫领班,一个小小的亲军营统带无权拿我。”

  李⽟翎道:,‘现在不是你说这话的时候,不妨告诉你,我已经请准大人了!”

  万子仪霍地转望桂荣道:“大人…”

  桂荣冷冷说道:“你自作自受,我已经懒得管了。”

  万子仪脸⾊大变,哀求着道:“大人,卑职跟随您这么多年,纵没有功劳,也该有个苦劳。”

  桂荣道:“这个我知道,可是你私通匪类,知法犯法,我不能袒护你。”

  万子仪往下一跪,道:“大人,请看在卑职跟随您这么多年份上,无论如何您得替卑职作个主。”

  桂荣拂袖而起,道:“用不着这样,这样我也救不了你,你给我惹的⿇烦还不够么,我还要担责任呢!李领班,把他带走吧!”

  万子仪凉了,想想自己功力被废,连个反抗之力都没有,此去又准死活未卜,不由万念俱灰,头一低,便要嚼⾆。

  李⽟翎眼明手快,跨步而至,出手如电地在他两耳下捏了一下,万子仪一个下巴登时脫落,他霍地转望李⽟翎,两眼直噴火。

  李⽟翎淡然说道:“子仪兄,你不该怪任何人,要怪只能怪自己,大人还有机要公事待决,咱们别耽误大人的时间了,走吧!”

  伸手抬起了万子仪。

  桂荣马上又是一付神⾊,陪着強笑道:“老弟台,怡王爷那儿还要请老弟去…”

  李⽟翎道:“大人放心就是,包在我⾝上了。”

  说着,他挟着万子仪出了书房。

  桂荣相当客气,亲自送到了外衙。李⽟翎就这么轻易地带走了万子仪。

  片刻之后,他回到了“亲军营”把万子仪往哈善那“办公房”一带,进门就把万子仪推倒在地上。

  哈善望着李⽟翎道:“他就是万子仪?”

  李⽟翎道:“回统带,是的。”

  哈善一拍桌子喝道:“大胆万子仪,你竟敢勾结匪类劫掳格格,杀害官差,你,你该当何罪!”

  万子仪只张着嘴不说话。

  哈善道:“说话呀!”

  李⽟翎道:“统带,他不能说话,卑职卸下了他的下巴。”

  哈善一怔道:“你卸下了他的下巴,为什么?”

  李⽟翎看了万子仪一眼,道:“刚才他在桂大人那儿,意图嚼⾆自绝,要死了他,咱们就没有人质了。”

  哈善眉锋一皱道:“那怎么办,他不能说话如何对质法?”

  李⽟翎道:“卑职认为只要当面指认他也就够了,用不着再对什么质。”

  哈善道:“不对质怎么定案呢?”

  李⽟翎道:“统带,只要有人当面指认,一样是可以定案的,事关格格安危,还请统带三思。”

  哈善作难了,沉昑一下道:“把那个姓赵的带进来。”

  李⽟翎立即传话下去,转眼工夫两个‘亲军营’的弟兄押着赵龙走进来。

  赵龙进门一怔,忙道:“爷,您这是…”

  ⾝后两个“亲军营”的弟兄猛力一推,喝道:“跪下!”

  赵龙一个踉跄,跪了下去,望着万子仪道:“爷,您怎么也在这儿?”

  万子仪脸⾊煞⽩,只不能说一句话。

  哈善冷冷问道:“赵龙,你认识这个人?”

  赵龙一点头道:“认识。”

  哈善道:“他是‘九门提督’衙门的护卫领班。”

  赵龙道:“这个我知道,可是他也是我们的爷,我们瓢把子的未婚夫。”

  哈善还待再问。

  李⽟翎一欠⾝道:“统带,这已经够了!”

  哈善很听李⽟翎的,一摆手道:“两个都押下去。”

  两个“亲军营”的弟兄答应一声,走过来一个抓一个。李⽟翎忙道:“把万子仪押下去,把这个姓赵的押在外头等着,我还有事。”

  那两个双双答应了一声,扶起万子仪跟赵龙转⾝而去。

  李⽟翎上前一步道:“统带答应开脫那姓赵的。”

  哈善道:“那是赚供的法子,你怎么认了真?”

  李⽟翎道:“不是卑职认真,卑职是为了统带。”

  哈善道:“为了我?什么意思?”

  李⽟翎道:“统带你不答应开脫他还则罢了,既然答应了开脫,卑职认为应该履行诺言,一为今后再办案套供容易,二为统带今后的‮全安‬。”

  哈善道:“为我什么‮全安‬?”

  李⽟翎道:“统带请想,姓赵的是个江湖亡命徒,物以类聚,他也必有不少江湖亡命的朋友,这种人动辄⽩刀子进,红刀子出,动不动就玩命儿,万一他们知道统带答应开脫赵龙,到后来食了言,他们一定会伺机报复,这么一来,统带的‮全安‬岂不大受威胁。”

  哈善道:“我堂堂一个‘亲军营’的统带,还怕这个么?”

  李⽟翎道:“话不是这么说,赵龙在‘斧头会’中,只是一个无⾜轻重的小角⾊,多他一个没什么大用,少他一个也不会怎样,统带已拿了万子仪这个主犯,有他一个已⾜以换回格格跟追缉凶手,有他一个也⾜以使统带邀圣眷,获赐⻩马褂,犯不着为一个不⾜轻重的小角⾊冒风险,您说是不?”

  哈善没说话,过了一会才点头道:“对,你说的对…”

  李⽟翎道:“那么请统带下个条子,卑职这就送他出营。”

  哈善道:“下条子,下什么条子?”

  李⽟翎笑道:“他是个什么⾝份,没您的手谕出得了城么?”

  哈善失笑,微一点头道:“说得是。”

  提笔就写,把一张便条给了李⽟翎。

  李⽟翎接过了条子辞出“办公房”那两个“亲军营”的弟兄押着赵龙,还站在“办公房”右边一株树下。

  李⽟翎走过去道:“把他给我好了,你们走吧!”那两个“亲军营”的弟兄,答应一声,双双施礼而去。

  李⽟翎低低说道:“赵大哥走吧!”

  赵龙道:“多谢您了。”

  李⽟翎松了他的绑,带着他往“亲军营”外行去。出了“亲军营”看看有了一段距离,李⽟翎把条子给了赵龙,道:“赵大哥,我不送了,凭这张条子你可以从容地出城门去,见着查姑娘,请代我问个好。”

  赵龙又谢了一声,施个礼走了。

  看看赵龙走远了,李⽟翎折回“亲军营”

  刚进门,一个“亲军营”的弟兄匆匆了上来,近前说道:“领班,糟了,那姓万的碰墙碰死了!”

  李⽟翎一怔,一句话没说,迈步就走,到了哈善的“办公房”哈善急得脸都青了,李⽟翎进门便问:“统带,怎么回事?”

  哈善跺脚道:“都是这班该死的混帐东西,一点用没有,看个人都看不住。”

  李⽟翎忙道:“还有救么?”

  “救个庇。”哈善道:“也不知道他那来那么大劲儿,一颗脑袋懂得稀烂。”

  李⽟翎道:“那糟了,拿什么换格格去?”

  的确,再也没人质去换那位多伦格格了。李⽟翎明⽩,万子仪一直所以想自绝,并不是他怕死,而是他的一⾝功力被废了,这比杀了他都难受。

  曲指算算,八个师兄已去了两个了,有两个已经知道下落,还有四个至今还不知道在那儿。

  只听哈善道:“是啊!⽟翎,这可怎么办?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李⽟翎苦笑道:“事到如今,卑职…卑职所以卸下他的下巴,就是怕他嚼⾆自绝,⽩忙一阵,最后落个空,谁知道还是让他…现在只有慢慢再想办法了!”

  哈善道:“慢慢想办法,不行啊!格格还在他们手里。”

  李⽟翎道:“就是因为格格还在他们手里,不能得他们太急…”

  哈善两眼一睁道:“对了,赶快追那姓赵的去。”

  李⽟翎道:“来不及了,统带。”

  哈善道:“那么派人围剿‘斧头会’。”

  李⽟翎道:“能这么做么?统带。”

  哈善一怔道:“那…那怎么办?”

  李⽟翎道:“卑职不敢说格格一定在他们手里,原以为可以问问万子仪,谁知道…您说,卑职现在怎么敢冒这个险。”

  哈善跺脚道:“也忘了问那个姓赵的了,就算现在能派人去围剿,恐怕也来不及了,那姓赵的一回去,‘斧头会’焉有不立做鸟兽散的道理。”

  李⽟翎目光一凝,道:“统带,卑职以为他们不会走。”

  哈善道:“他们不会走,怎么见得?”

  李⽟翎道:“万子仪还在我们手里。”

  哈善道:“你怎么那么糊涂,万于仪已经死了啊!”李⽟翎道:“卑职并不糊涂,万子仪死了,咱们知道,他们并不知道,是不?”

  哈善一怔,猛然点头道:“对,⽟翎,赶快传令下去,犯人碰壁自绝的事,任何人不准轻怈。”

  李⽟翎答应一声,⾼声说道:“来人!”门外⾼应一声,一名“亲军营”弟兄哈着走进来。

  李⽟翎道:“吩咐下去,统带有令,犯人碰壁自绝的事情,任何人不准轻怈,违者营规议处。”

  那名“亲军营”弟兄“喳”地一声,低头而退。

  传令的走了,李⽟翎嘘了一口气,道:“总算在没有办法的窘境中想出了办法…”

  哈善道:“⽟翎,下一步怎么办?”

  李⽟翎沉昑了一下,道:“这下一步棋很重要,下对了,咱们就赢了这一局,要不然恐怕就要全盘俱墨了…”顿了一顿,又道:“统带,接着下来就是找个人出面跟他们接洽换人了。”

  哈善怒声说道:“找人出面?个个都是成事不⾜,败事有余的酒囊饭袋,⼲脆还是你去吧!”

  李⽟翎点点头道:“统带既然这么慎重,卑职自当遭命,只是万一多伦格格不在他们手里…”

  哈善道:“那容易,一试不就知道了么?”

  李⽟翎道:“不,统带,他们也会施诈的,即使多伦格格不在他们的手里,他们也一定会承认多伦格格在他们手里。”

  哈善点了点头,皱眉道:“不错,这么说,咱们一时还没办法摸清多伦格格是不是在他们手里。”

  李⽟翎道:“是这样…”

  哈善道:“万一格格不在他们手里…”

  李⽟翎道:“那更好,真要这样,咱们就可以放心围剿了。”

  哈善‮头摇‬说道:“可是难就难在咱们不能确定格格是不是在他们手里,让咱们动都不敢动他一下…”

  “砰”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京畿重地,我堂堂一个‘亲军营’统带,竟连几个江湖莠民都不敢动一下,你说,这叫什么?”

  李⽟翎道:“统带,情势迫人而已。”

  哈善道:“悔不当初接这个案子。”

  李⽟翎目光一凝道:“怎么,统带这案子不想办了?”

  哈善道:“你不是不知道有多扎手。”

  李⽟翎道:“统带要真是不想办这个案子,那也容易…”

  哈善“哦”地一声道:“⽟翎,你有什么法子?”

  李⽟翎道:“把案子移到‘九门提督’衙门去,只消说一声上头让他将功抵过,准保他乖乖地把案子接过去。”

  “对啊!”哈善两眼圆睁,一拍桌子道:“好主意,⽟翎,你真是我的智囊,咱们就这么办!”

  李⽟翎道:“别忙,统带,卑职还有一句话…”

  哈善道:“还有什么话,你说!”

  李⽟翎道:“把案子往‘九门提督’衙门一推,统带固然肩上重任轻松了,可是那件⻩马褂也无望了。”

  哈善呆了一呆,旋即道:“算了,这件案子这么扎手,办好的希望不多,比起我这顶子来,我宁可不要那件⻩马褂,算了,我把那件马褂拱手让贤了!”

  李⽟翎笑笑道:“统带是个明⽩人。”

  哈善窘迫地一笑道:“⽟翎,还得你跑一趟了!”

  李⽟翎摇‮头摇‬道:“统带,这件事非同小可,还得您亲自跑一趟,卑职不过是‘亲军营’一个领班,那够份量案子去。”

  哈善一皱眉道:“那…这么说我得自己跑一趟了。”

  李⽟翎道:“统带,该这样,要让卑职去,将来上头知道,统带岂不落个太不重视这件案子之名,要知道这件案子关系着一位和硕格格。”

  哈善脸⾊一变,点点头说道:“对,我是该自己去一趟,我这就去,营里你照顾一下,传话下去,让他们给我备骑。”

  李⽟翎答应一声出去了。

  胖统带哈善简从去了“九门提督”衙门,把“亲军营”的大小事给了李⽟翎。

  天快黑的时候,哈善回来了,从他那轻松神⾊,一看就知道是把案子了,一问之下,果然没错,案子的确到了“九门提督”衙门,而且得很顺利,今后怎么办案,那就要看桂荣这位“九门提督”了。

  哈善轻松了,李⽟翎也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事就是怎么想法子应付怡亲王,跟怎么找那四个师兄了。

  三天过了“怡亲王”府那边没动静,没见有人催促,也没见“怡亲王”派人叫他去见面。

  不管怎么说,这三天算是应付过去了。

  第四天晚上,他闷得发慌,想到“八大胡同”走走去,听听消息去。

  到了老七那儿,红姑娘下厨做菜,老七老五,还有老三,三个人正在喝酒,一见李⽟翎到,马上把李⽟翎按在了上座儿。李⽟翎有心推拒,但盛情难却,既然碰上了,也只有叨扰一杯了。

  三个人敬了李⽟翎一杯,老七道:“二爷今儿个怎么有空出来了?”

  李⽟翎道:“多少天没出城了,我来瞧瞧,大哥回来了么?”

  老七‮头摇‬说道:“还没有,连个信儿都没有,怎么,您有事儿?”

  李⽟翎道:“事儿倒没有,我只是不放心…”

  老五道:“这您放心,大哥办事绝错不了,多少年来,从没出过漏子。”

  李⽟翎想说这件事跟以往不同,可是转念一想,说了也是⽩说,担心更是⽩担心,自己也不能赶到“承德”去。

  当即移转话锋说道:“这几天,外头有什么热闹么?”

  “哈!”老三一拍桌子道:“您不提我倒忘了,这些⽇子外头热闹着呢,‘五城巡捕营’的全出来了,东城挨户搜,闹得飞狗跳的。”

  李⽟翎道:“搜着了么?”

  老三道:“搜着个庇,连影儿也没摸着一个。”

  李⽟翎笑笑道:“且看桂荣他怎么差了,他的胆子比哈善大,居然敢冒这个险,挨户搜人。”

  老三道:“我看他是豁出去了!”

  老五道:“豁出去没有用,将来能差才是能手儿。”

  李⽟翎笑道:“不错…”目光一扫道:“‘六里屯’有什么消息么?”

  “对了!”老七突然想起了道:“您不提我还忘了呢!二哥,有人找您,前两天‘六里屯’送来了信儿,让等您出来的时候告诉您一声,让您到前门大街上的‘六福客栈’去一趟。”

  李⽟翎“哦”地一声道:“谁找我?”

  老七咧嘴一笑道:“送信的人说,您去了就知道了。”

  “瞧你说的。”李⽟翎皱皱眉,接着又道:“我连谁都不知道,到了‘六福客栈’,我找谁呀?”

  老七道:“那容易,您到了‘六福客栈’一进门,只要到柜台上说一声我姓李,来找人的…”

  李⽟翎道:“这就行了么?”

  老七道:“可不,准行。”

  李⽟翎看了老七一眼道:“好吧!我这就去一趟…”

  他站了起来,这时候正好红姑娘端着菜出来了,一怔:“怎么,二哥也来了,您什么时候来的?”

  李⽟翎道:“刚来,听说你在厨房忙着…”

  红姑娘不好意思地道:“他们要聚聚,我又不会做菜,刚学,您可别见笑,好歹喝两杯。”

  老七道:“二哥要走了!”

  红姑娘忙道:“那怎么行,刚来就走?”

  ‮二老‬道:“二哥有事儿,别留他了。”

  红姑娘道:“二哥,那您改天再来,改天我给您做几个刚学的菜,让他们几个陪您喝两杯?”

  “行。”李⽟翎道:“改天我再来叨扰。”

  他走了,没让老三几个送。

  李⽟翎来到前门大街“六福客栈”他听了老七的话,进门往柜台前一站,道:“我姓李,来找个朋友…”

  掌柜霍地站了起来,道:“您是‘亲军营’的李爷?”

  李⽟翎微一点头道:“不错。”

  掌柜的忙一哈,鼻子差点儿没碰着柜台。“您里边儿请,您里边儿请!”一边说着,一边儿从柜台里出来往里让。

  把李⽟翎请进了后院里,在上房门上轻轻一敲门,屋里传出个清脆甜美的话声问:“是谁呀?”

  李⽟翎心里猛一跳,这不是…

  只听掌柜的说道:“我,姑娘,您等的‘亲军营’李爷到了。”

  屋里一阵风,两扇门豁然而开,当门而立的是姑娘宮无双,以往的一⾝红换了一⾝⽩,连秀发上都束了条⽩带子,李⽟翎一看就明⽩是怎么回事儿了。宮无双圆睁着一双美目,清瘦的娇靥上带着惊喜与动,看样子要不是因为客栈掌柜的在,她能一头扑进李⽟翎怀里哭个痛快。

  掌柜的识趣,哈了个就走了。

  李⽟翎忙道:“谢谢你了,掌柜的。”

  掌柜的人到了院子里,嘴里忙道:“不敢,不敢,您好说!”

  屋里,宮无双轻轻的道:“进来吧!”

  李⽟翎进了屋,桌上只放个小包袱,别的什么也没有,宮天双关上门,头一低,快步走回炕边儿痛哭失声。

  李⽟翎知道她为什么哭,为什么伤心,走过去轻轻劝慰说道:“姑娘,人死不能复生,令尊求仁得仁,求义得义,姑娘也不必太难过了。”

  宮无双‮头摇‬说道:“我是一半儿悲,一半儿喜…”

  当然,这喜是因为她见着了李⽟翎。

  李⽟翎道:“我也希望能把这消息传送给姑娘,无如…”

  “我知道…”宮无双点了点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已经尽了全力了,我感。”

  李⽟翎道:“说什么感,姑娘也帮过我不少忙…”他有意移转话锋道:“姑娘什么时候来的?”

  宮无双擦擦泪道:“我来了几天了,小秃子哥把信给我送去之后,我就离开‘天威牧场’了,你知道,我不能再在这儿呆下去了,以我的意思当时就跟宮天鹤把命拼了,可是小秃子哥不许,他说那划不来…”

  李⽟翎道:“这是我的意思,我让小秃子无论如何要拦住姑娘。”

  宮无双道:“可是我也不能这样就算了呵!”

  李⽟翎道:“姑娘不必急,宮天鹤有一天会授首的,这一天也不太远了”

  宮无双‮头摇‬说道:“我不能处处靠着别人…”

  李⽟翎道:“姑娘跟我不必分什么彼此了。”

  宮无双猛一抬头,旋即低下了头,道:“你的好意,我不配。”

  李⽟翎道:“姑娘,人生际遇不定,在这浊世之中能保持一颗洁净的心,那才是最难得的。”

  宮无双一听这话又哭了。

  李⽟翎沉默了一下道:“姑娘出来,宮天鹤知道么?”

  宮元双哭着摇‮头摇‬说道:“我出来的时候没让他知道,可是明摆的,这瞒不了他多久的。”

  李⽟翎道:“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宮无双道:“不,只要他发现我走了,他就准知道我上京里来了,因为他知道你在京里。”

  李⽟翎心头一震道:“真要这样的话,宮天鹤恐怕已经到了。”

  宮无双猛抬头,脸⾊煞⽩,道:“让他来好了,我在这儿跟他拼…”

  李⽟翎忙道:“姑娘,这不是闹意气的事。”

  官元双微微‮头摇‬道:“我不是闹意气,我说的是实话。”

  李⽟翎扬了扬眉道:“即使他追到京里,我也不会让姑娘跟他见面的。”

  宮无双泪眼相望道:“你这么在乎我的生死?”

  李⽟翎微一点头道:“可以这么说,姑娘。”

  宮无双蓦地站起,一头扑进李⽟翎怀里,痛哭失声道:“⽟翎,太迟了,太迟了,为什么不让我头一个碰见的是你,为什么啊!⽟翎…”

  李⽟翎手抚香肩,心中感慨万千,道:“⽟华,先别哭,住住声,收收泪…听我说…”

  李⽟翎扶着她在炕边儿轻轻坐下,道:“⽟华,你知道我是个怎么样的人。”

  宮无双点头道:“我知道,就因为我知道,所以你不在乎,我在乎。”

  李⽟翎凝注着她道:“⽟华,别的什么也不用说了,我只问你一句话,我现在求婚,你答不答应?”

  宮无双怔了一怔,道:“这…⽟翎,你什么时候决定的?”

  李⽟翎道:“早在‘承德’我就决定了。”

  宮无双道:“你不是有个芸姑么?”

  李⽟翎点点头道:“是的,我不但有了个芸姑,而且还有个多伦,可是她们都已经知道了。”

  “多伦?”宮无双轻叫道:“多伦格格?”

  李⽟翎道:“是的,⽟华。”

  宮无双道:“她知道你的⾝份?”

  李⽟翎道:“我告诉她了。”

  宮无双带泪美目圆睁:“难得啊!多难得的一个多伦格格。”

  李⽟翎道:“她的确是个不平凡的女儿家,宦海中的奇英。”

  宮无双头一低道:“⽟翎,我…我自惭形秽…”

  李⽟翎道:“⽟华,芸姑跟多伦知道你的⾝世,她们都同情你敬佩你。”

  “敬佩?”宮无双仰脸自嘲悲笑:“我那一点值得人敬佩?”

  李⽟翎道:“一个孝字,还有一个义字。”

  宮无双道:“你也这么想么?⽟翎!”

  李⽟翎道:“前者我知道,后者我曾经⾝受。”

  宮无双道:“⽟翎,你是可怜我,还是真对我有情?”

  李⽟翎道:“⽟华,同情跟那个情字不能混为一谈,咱们不是头一天见面,在‘承德’的那段⽇子,难道你还体会不出来?那时候咱俩朝夕相随,形影不离,完全跟夫一样,为什么咱们不能让那美好的时光再度出现,让那段假的变成真的。”

  宮无双微微摇了‮头摇‬,叹口气才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做给人家看的时候,我可以把什么都给你,也‮望渴‬着有一天会变成真的,可是一旦它要变成真的时候,我反倒有些犹豫了。”

  李⽟翎道:“⽟华,我求你别再犹豫了好么?但愿你能像做给人看的那时候一般地对待我。”

  宮无双道:“我愿意,⽟翎,我巴不得有这一天,可是我这残花败柳破⾝子…”

  “⽟华。”李⽟翎道:“你有一颗圣洁的心,这是别人所没有的,你也不能这么轻视自己,我听了心疼。”

  宮无双道:“⽟翎,你,你让我说好么…”

  李⽟翎道:“我只要听你一句话。”

  宮无双道:“这句话是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我都很难出口,⽟翎,能让‮考我‬虑几天么?”

  李⽟翎道:“⽟华,打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已考虑的够多了!”

  宮无双道:“你是要我现在非说不可。”

  李⽟翎道:“我现在就要听你的答复。”

  宮无双道:“⽟翎,让我问你一句,我答应怎么样?不答应又怎么样?”

  李⽟翎道:“⽟华,两者都可以想像…”

  宮无双道:“我要听你的话。”

  李⽟翎正⾊地道:“⽟华,你答应,我会⾼兴得掉泪,你不答应,我也会掉泪,但那不是⾼兴。”

  宮无双道:“你这么个人,也会哭么?”

  李⽟翎道:“只要情中人,他都有眼泪。”

  宮无双道:“我不忍伤你的心…”

  李⽟翎目光一凝,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宮无双一双美目含着无限柔情,微微地点点头。

  李⽟翎一阵动,上前握住了宮无双一双⽟手,道:“⽟华,谢谢你!”他两眼之中当真闪动着泪光。

  宮无双站了起来,柔顺地偎进了他的怀里,颤声说道:“不,⽟翎,是我该谢谢你,我感。”

  李⽟翎感觉得出,如绵‮躯娇‬颤得厉害,李⽟翎心弦颤动,只是他没有一点杂念,照映在地上的那两个人影贴得紧紧的。

  宮无双梦呓似的说道:“⽟翎,我盼望着有这一天,也‮求渴‬着有这一天,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兴,我真想大哭一场,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李⽟翎没说话,一任宮无双那颤抖而轻柔的话声在他耳边低诉,这是‮魂销‬蚀骨,回肠气的一刻。

  良久,良久,宮无双从他怀中缓缓移开,⽩了他一眼,轻叹说道:“你怎么真掉泪了,我不许,我会心疼。”

  拿罗帕轻轻地为李⽟翎擦去脸上的泪痕。

  那一阵幽香,轻轻地钻进了李⽟翎鼻中,他心里又为之一抖,一双目光落在宮无双那张清瘦的娇靥上,一眨不眨。

  宮无双人一颤,低下头道:“⽟翎,不要这样看我…”

  李⽟翎猛昅一口气,定了定神道:“⽟华,你瘦了!”

  宮无双抬⽟手摸上粉颊,道:“是么?我自己倒不觉得。”

  李⽟翎道:“真的么?⽟华。”

  宮无双娇咳地⽩了他一眼道:“还让我怎么说,非让我说那相思之苦难堪不成。”

  李⽟翎一阵动,轻轻叫道:“⽟华…”

  梆声传了进来…

  宮无双道:“⽟翎,时候不早了,你是不是还要回营里去?”

  李⽟翎道:“初进‘亲军营’,我不好夜不归营。”

  宮无双道:“我不想让你走,可是我又不能不让你走,好在离短会长,明天还能再见面,你走吧!明天再来。”

  李⽟翎沉默了一下道:“⽟华,你换个地儿住住好么?”

  宮无双道:“换个地儿住,为什么?”

  李⽟翎道:“这块地上什么人都有,你单⾝一个住在客栈里不方便,再说宮天鹤已经到京里来的话,换个地儿住比较‮全安‬些。”

  宮无双道:“让我换那儿住?你有地儿让我住么?”

  李⽟翎道:“我有个朋友家在西城…”

  宮无双道:“铁大哥他们?”

  李⽟翎道:“你知道铁大哥?”

  宮无双道:“知道,只是我没见过铁大哥,怎么好前去打扰。”

  李⽟翎道:“没什么不好的,都是自己人,你到那儿去住,我比较放心些。”

  宮无双道:“什么时候去?”

  李⽟翎道:“要去自然现在就去。”

  宮无双点点头道:“好吧!我听你的。”

  她伸手拿起了桌上的小包袱。李⽟翎抬手熄了桌上的灯。

  李⽟翎把宮无双安置在老七家,老七夫妇俩自然是,而且他们那儿有的是地方住。

  李⽟翎把宮无双给了老七夫妇,又待了老七几句之后,他心里较踏实地走了。

  三姑娘跟宮无双送他到院子里,当着外人,两个人不便怎么显露情意,其实只看宮元双那双美目也就够了。

  老七送李⽟翎到大门口,临出门的时候,又待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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