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祸福难料
老帐房急得要掉泪,道:“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叫小老儿怎么向东家待!”
李燕豪道:“老人家,这样不好,宝号要有什么损失,我赔。”
老帐房道:“这位爷,这不是赔不赔的事,您知道,创招牌不容易,要是这儿死几个人,往后谁还敢上我们这儿吃喝啊!”李燕豪一想也对,自己的恩怨乃是自己的恩怨,怎么好让人家生意人遭池鱼之殃。
当即一点头道:“好吧,我走。”提起那姓乐的往楼下行去。老帐房跟在后头没命的直谢。
李燕豪下了楼,站在近处的黑⾐人立即围了上来。
李燕豪抬眼一扫,威凌外,道:“要不想姓姓乐的这条命,你们就尽管出手拦我,我不会走远。我要换个地儿等着换人。”他大步往外行去。
尽管那些黑⾐人个个跃跃动,可没一个敢当真扑过来。
李燕豪刚走没几步,只听远处传来一声沉喝:“站住。”
两条人影飞掠而至,是两个黑⾐老者,一个浓眉大眼,一个鹞眼鹰鼻,这两个⾝份想必不低,他两个一到,那些黑⾐人纷纷躬下⾝去。
两个黑⾐老者,目中四道厉芒直李燕豪,那鹞眼鹰鼻黑⾐老者冰冷说道:“你好大的胆子,还不快把人放下来。”
李燕豪道:“梁二飞刀呢。”
浓眉大眼老者怒喝说道:“你做梦…”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那么我不跟你谈,抱歉。”提着姓乐的就要走。
那鹞眼鹰鼻老者冷喝说道:“慢着,你等等,我们统带大人马上就到。”
李燕豪笑道:“你该早说。”当即停了步。
果然,没多大工夫,一名黑⾐壮汉飞掠而至,看了李燕豪一眼,向那鹞眼鹰鼻老者低低说了几句。
鹞眼鹰鼻老者抬眼望向李燕豪,道:“我们统带大人有话,请你借一步说话。”
李燕豪道:“什么地方?”
鹞眼鹰鼻老者道:“离这儿不远,只问你去不去?”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为朋友两胁可以揷刀,我去,你带路就是。”
鹞眼鹰鼻老者深深看了李燕豪一眼,偕同那浓眉大眼老者,跟那黑⾐壮汉转⾝往来路行去。
李燕豪提着姓乐的跟了上去。那些持剑黑⾐人分两边监视著他,生似怕他跑了。
走没多远,李燕豪便看见了穷家帮北派的几个化子,那袭祠堂的几个健壮中年化子也在其中,只是他们躲得远远的,跟没事人儿一般。
沿着“什刹海”北岸往前走,走没多大会儿,只见前面两个黑⾐老者跟那黑⾐壮汉停在一座小门小院之前。
李燕豪打量那座小门小院,它面对什刹海,后面临一片柳林,没什么奋特之处,只像个平常的住家。
只听那鹞眼鹰鼻老者道:“跟我进来。”他三个推门走了进去。
李燕豪明知道这座小门小院形同龙潭虎⽳,也明⽩他只一进去。⾝后那些持剑黑⾐人马上会在这座小院四周重重包围,情势是相当险恶的。
可是为了梁二飞刀,他不能不进去,他只有暗一咬牙跟了进去!
刚进门,他不用回头看,单听⾝后那些轻捷的步履声就够了,果然,那黑⾐人马上围上了这座小院子。
他并没有担忧什么,因为这情势原在他意料中。
他打量眼前,只见这个小院子并不像一般常见的四合院,这个院子的房子不规矩,东一间,西一间,得很,让人分不清哪是上房,哪是厢房。
其实,这个院子里总共不过那么三间小房子,因之院子虽然小,进来看倒觉得鸾大的。
院子后头是一片柳树林,院子里却看不见一棵树,长満了草,而且草还长得⾼的。
李燕豪何等样人,一看就明⽩了,这是户住家没有错,可是空了很久没人住了。
“五城巡捕营”的这位统带藉这么一个地方跟自己会面,那可的确该提⾼警觉。
正思忖间,那鹞眼鹰鼻老者开了口:“请再往里走走。”
李燕豪道:“你们统带在什么地方?”
鹞眼鹰鼻老者道:“既然进来都进来了,你还怕什么?”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你不必我,要怕我也就不进来了。”提着那姓乐的,迈步往前走去。
走没几步,只听一个低沉话声从正中间一间房子中传出:“统带有令,来人止步。”
那鹞眼鹰鼻老者,跟那浓眉大眼老者即双双伸手拦住了李燕豪。
就在这时间,正中那间屋子里转出一个人来。
这个人是个面目极其鸷的黑⾐老者,他目光森冷,脸上不带一点表情。
他⾝后还跟着一个人,是个健壮黑⾐汉子,看上去是个护卫保镖之流。
鹞眼鹰鼻老者,跟浓眉大眼老者上前欠⾝施礼:“禀统带,姓李的带到了。”
那鸷黑⾐老者极其冷傲,看也没看他两个一眼,冷冰冰地看了李燕豪一眼,冰冷说道:“你的胆子不小啊。”
李燕豪淡然说道:“统带夸奖了!”
那鸷黑⾐老者道:“听说你打算跟我换人?”
李燕豪道:“我是这个意思,只不知道统带愿不愿意?”
那鸷老者道:“梁二窝蔵汪洋大盗,一再跟官家作对。罪不可赎,你要想拿乐⽟山换他回去,那恐怕办不到,因为这是朝廷王法所不许的。”
李燕豪道:“随统带,我无法勉強。”提着乐⽟山转⾝要走。
“站住!”鸷黑⾐老者一声冷喝。
那鹞眼鹰鼻老者跟那浓眉大眼老者,立即横⾝拦住了李燕豪。
李燕豪双眉微剔,望着眼前二位老者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只听⾝后鸷黑⾐老者道:“转回来,我还有话说。”
李燕豪当印转了回去,道:“统带既不愿换人,我以为没什么话好说了。”
鸷黑⾐老者道:“听说你原住在山东济南大明湖畔?”
李燕豪微微一愕,旋即问道:“统带是听谁说的?”
鸷老者道:“前兵部侍郞遗孀井夫人原也在‘山东’‘济南’‘大明湖畔’,他的三个女儿把你的来龙去脉密告官家…”
李燕豪道:“是这样么?”
鸷黑⾐老者冷然喝道:“少废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原住在大明湖畔?”
李燕豪道:“既然井三姑娘。已把我的来龙去脉密告了官家,统带又何必多问。”
鸷黑⾐老者脸⾊微微一变,道:“你说话好冲啊!”李燕豪道:“岂敢,我说的是实情实话。”
鸷黑⾐老者道:“你原姓谭,是谭-东的义子,是不是?”
李燕豪道:“不错,统带知道得相当清楚。”
鸷黑⾐老者道:“你可知道谭-东是什么人么?”
李燕豪道:“既然井三姑娘已有所密报,统带又何必问我。”
鸷黑⾐老者冷然说道:“我对你已一容再容,且是给你一个梁二唯一活命的机会,你可别不知⾼低进退,说,你可知道谭东阁是什么人。”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我知道!”
鸷黑⾐老者边掠过一丝得意笑道:“谭-东是前明大內侍卫,明亡后便隐于民间一直进行谋叛造反,是官家屡缉未获的一个叛逆,论罪该诛灭九族,你是他的义子,也有杀头大罪在⾝,竟敢公然在京滋事,勾结叛跟官家作对,你有几个脑袋?”
李燕豪道:“人人都有一颗脑袋,我不比任何人多一颗,统带不必拿官威庒我,拿罪名吓我,我是不怕这些的。”
鸷老者然⾊变,喝道:“大胆。”
鹞眼鹰鼻老者,跟浓眉大眼老者双双近李燕豪一步。
李燕豪视若未-,连动也没动一动。
鸷老者一抬手,鹞眼鹰鼻老者跟浓眉大眼老者立即躬⾝而退。鸷老者转望李燕豪,一笑,道:“你现在有个赎回梁二的机会,也有个替谭-东跟你赎罪的机会,只问你愿不愿意。”
李燕豪道:“我来为的就是朋友,哪有不愿意的道理。”
鸷黑⾐老者道:“明亡之际,崇祯吊死煤山之后,谭-东逃出了大內,临逃的时候,他携走了卷密件…”
李燕豪心理一跳,道:“什么密件?”
鸷黑⾐老者道:“这个你就不用问了,既称密件。自然是极其重要,极其机密的东西。”
李燕豪道:“怎么样?”
鸷黑⾐老者道:“你只消把这件密件献于朝廷,不但可以赎你跟谭-东的一⾝大罪,而且还可以救你那朋友梁二。”
李燕豪听得一怔,心想:鸷黑⾐老者所说的那宗密件,很可能就是谭老爷子当⽇要给他而没,后来寻不见,以为让人拿了去的那个⾰囊。
现在鸷黑⾐老者既然代表官家跟自己谈这个条件,那就表示至少那个⾰囊没落进宮家手里。
也就是自己所怀疑的井家,应没有拿走那具⾰囊。
那么那具⾰囊哪儿去了,是被第三者拿去了,还是谭老爷子把它蔵起来了…
…
他这儿思忖未语,只听那鸷黑⾐老者又开了口:“我说的话你听见了么?”
李燕豪定了定神道:“字字悉⼊耳中!”
那鸷黑⾐老者道:“你可愿意?”
李燕豪心中念转,道:“让考我虑考虑。”
鸷黑⾐老者冰冷一笑道:“没什么可考虑的,我可以告诉你,你要是不愿意,不但赎不了谭-东跟你自己的一⾝大罪,而且是等于把你那位朋友梁二送进了枉死城。”
李燕豪道:“统带别忘了,我手里还提着个人。”
鸷黑⾐老者道:“你说乐⽟山,他对官家不⾜以构成要挟。要知道官家像他这样的人多得是,就是死个十个八个又算得了什么。”
李燕豪道:“这么说,我只有出那卷密件,才能救我那朋友了?”
鸷黑⾐老者道:“事实如此。”
李燕豪道:“我手中提的这个人,当真份量不够么?”
鸷黑⾐老者道:“信不信在你,就算你现在放了他,我也马上要杀他。”
李燕豪道:“这是为什么?”
鸷黑⾐老者脸⾊一寒,森冷人,道:“他办砸了事,这是‘五城巡捕营’的营规所难容。”
李燕豪道:“这我倒没想到…”
鸷黑⾐老者道:“你愿意不愿意?”
李燕豪未置愿否,道:“我那朋友梁二飞刀呢。”
鸷黑⾐老者道:“他现在被押在九门提督衙门,只要你把那卷密件献出来,我马上下令放他。”
李燕豪倏然一笑道:“统带是把我当成了三岁孩童,要知道走过江湖的人,没一个不是油锅里翻了几个⾝的。”
鸷黑⾐老者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燕豪道:“这应该算是一桩易,是不是。”
鸷老者微一点头,道:“不错,算得。”
李燕豪道:“谈易,讲究的是一手钱,一手货…”
鸷黑⾐老者道:“那当然!”
李燕豪道:“而且我要看看我那位朋友安好否,有没有伤,有没有受到严刑拷打…”
鸷黑⾐老者道:“你有点得寸进尺。”
李燕豪道:“这是规矩,不照规矩的易免谈。”
鸷黑⾐老者道:“这恐怕办不到。”
李燕豪道:“我不勉強,那就不用再谈了。”他作势要走。
鸷黑⾐老者道:“慢着,我告诉你,这儿不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
李燕豪道:“难不成统带要做霸王生意?”
鸷黑⾐老者道:“我让你自动献出那卷密件,只是给你机会,你要知道,只待擒下你,我照可以拿到那卷密件,不过到那时候,你就救不了梁二了。”
李燕豪道:“那也要看统带能不能擒下我,即或能擒下我,那还要看统带能不能我说出那卷密件的蔵处…”
鸷黑⾐老者道:“只待擒下你,我自有办法让你乖乖献出那卷密件。”
李燕豪道:“那咱们就试试吧。”
鸷黑⾐老者道:“你不要梁二的命了。”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我这个人很放心,只要有一天不出那卷密件,你们便一天不会杀梁二飞刀,因为你们要利用他换取那宗密件…”
鸷黑⾐老者道:“能拿下你那不是更好么?拿下了。”
话声方落,那鹞眼鹰鼻老者跟浓眉大眼老者闪⾝而前,一左一右,挥掌抓向李燕豪,出手奇快,劲道异常。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要不要乐⽟山了?”
他提起乐⽟山向着两个老者递了过去。
两个老者立即沉腕撤招,菗⾝要退。
只听鸷黑⾐老者喝道:“别让他以为乐⽟山可以要挟谁,杀。”
有他这一声“杀”字,两个老者又欺⾝而进。
李燕豪提起乐⽟山再抡,砰然一声。那鹞眼鹰鼻老者一掌拍在乐⽟山⾝上,可怜乐⽟山⽳道受制,连哼都没能哼一声。
李燕豪可没想到他们当真不要乐⽟山了,眼见对方一掌结结实实地拍在乐⽟山⾝上,不由微微一怔。
就在他一分神间,那浓眉大眼老者威猛一掌已然袭到,排山般劲力直取左肋。
李燕豪匆忙间无暇多想,当即又把乐⽟山了上去。“噗!”地一声,浓眉大眼老者一掌正拍在乐⽟山头上,他掌力之雄浑十分惊人,一掌竟把乐⽟山一颗头拍得粉碎,红⽩之物四溅,惨不忍观。
李燕豪心情猛震,道:“怎么说乐⽟山跟你们共事多年,你们竟毫不留情,残杀同类,还有一点人么?”
左腕一振,把乐⽟山的尸体丢向浓眉大眼老者,转⾝扑向鹞眼鹰鼻老者。
只一掌,已把鹞眼鹰鼻老者震得踉跄暴退。
李燕豪头也没回,反手一掌拍了出去,砰然一声一掌拍实,那阵劲风立即往旁边去,他马上明⽩自己是拍在了乐⽟山⾝上。
头一看,果然没错,那浓眉大眼老者两手提着乐⽟山两条腿,正在往后退。
他不噤心头火起,如影附形了过去。
浓眉大眼老者冷哼一声,抖起乐⽟山的尸体面撞了过来。
李燕豪一掌拨开乐⽟山的尸体,闪电欺进,另一只手一抖,五指正拂在浓眉大眼老者左上。
只听浓眉大眼老者一声闷哼,一口鲜⾎猛噴出口,一丢乐⽟山的尸体踉跄暴退。
人影一闪,那鸷黑⾐老者掠了出来,一探,一个奇形兵刃已持在手中,那是一个半月形的八齿飞轮,精光闪铄,看上去锐利异常。
他一亮兵刃,那鹞眼鹰鼻老者也随即探掣出了一柄软剑。
李燕豪双眉一扬道:“怎么,统带大人亲自下场赐教了,李某人我好生荣幸。”
鸷黑⾐老者冷哼一声,一晃掌中八齿飞轮,就要扑。
蓦地里一声冷哼传了过来:“住手,你们都给我退下去。”
那鸷黑⾐老者,跟那鹞眼鹰鼻老者一听这话声,立即躬⾝而退,状至恭敬。
李燕豪微微一怔,心想:这是谁,连“五城巡捕营‘的统带都为之低头…
心念未了,只见中间那间屋里走出一人,一健壮汉子紧随⾝后,寸步不离。
此人顺长⾝材,穿一袭绣质长衫,深蓝⾊,显得很英,也顿潇洒,只是那张脸…
惨⽩,没一点⾎⾊,长眉细目,嘴很薄很薄,显得很鸷,那股子鸷气,较鸷黑⾐老者有过之无不及。
李燕豪一见这人的颀长⾝材,又是微微一怔,他只觉得这人的⾝材很悉,好像在那儿见过,可是就一时想不起。
他这里正自思念转动,只听那位蓝衫客冷然开了口:“你叫李燕豪,是不是?”
李燕豪道:“不错,阁下是…”
蓝衫客道:“这个你就不用问了,我只问你愿不愿意献出那卷密件?”
李燕豪这时候竟又觉得这位蓝衫客的话声好悉,可是也一时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说话啊?”蓝衫客开了口。
李燕豪定了定神道:“阁下刚才就在那间屋里,是不是?”
蓝衫客微一点头道:“不错,我原以为这件事他们能办,能处理,谁知道他们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事事都得我亲自出面。”
李燕豪道:“听口气,阁下的⾝份似乎比这位‘五城巡捕营’的统带还要⾼。”
蓝衫客道:“我不妨告诉你,我才是‘五城巡捕营’的统带。”
李燕豪一怔,旋即笑道:“原来如此,如今想想是不错,论派头,论官威,这位是比你差多了。”
蓝衫客道:“废话少说,答我问话,愿不愿意献出那卷密件?”
李燕豪道:“统带刚才既然也在那间屋子里,就该听见我所提的条件了。”
蓝衫客道:“你要先看看梁二?”
李燕豪一点头道:“不错。”
蓝衫客点头说道:“好,我答应,你指个时地,我把梁二带来给你看,然后咱们就当场一手人,一手物。”
李燕豪道:“统带大人毕竟好说话,真应了那句俗话:”阎王好见,小鬼难‘…“
那鸷黑⾐老者脸⾊为之一变。
李燕豪看都没看他一眼,接着说道:“既然统带答应了,那就这样吧,西城儿有座祠堂,那座祠堂统带大人想必知道,明天正午请把梁二飞刀带到那座祠堂去…”
蓝衫客道:“我准时带人赴约。”
李燕豪笑笑说道:“统带带的人最好别太多,要是人太多的话,会把我吓得不敢进去。”
蓝衫客冷然说道:“你只管放心大胆带着那卷密件赴约,本座一个人带着梁二去。”
李燕豪道:“统带毕竟是统带,那么明天正午我准时候驾了,告辞。”
他一抱拳要走。
“慢着。”蓝衫客突然一声冷喝。
李燕豪道:“统带还有什么事。”
蓝衫客冷然一指地上乐⽟山的尸体,道:“我这个下属是死在你手…”
李燕豪道:“这才是冤枉,统带明知道人不是我杀的。”
蓝衫客道:“你拿着他往别人手上碰,这跟你杀了他有什么两样?”
李燕豪道:“真是加之罪何患无辞,统带要这么说我就不便否认了,难不成统带要治我的罪?”
蓝衫客摇了头摇,冷冷说道:“你是江湖人是不是,江湖上有句话,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撇开官家立场,按江湖规矩找你索这笔债。”
李燕豪道:“一对一?”
蓝衫客点头道:“一对一。”
李燕豪道:“我不明⽩统带为什么要撇开官家立场。”
蓝衫客道:“官家立场没有我这个统带亲自出手这一说法,也没有什么一对一的规矩,我要亲自对付你,也不愿占你的便宜,所以我要撇开官家立场。”
李燕豪道:“统带是宦海中的江湖人。”
蓝衫客道:“这话怎么说?”
李燕豪道:“统带虽然⾝在官家,但仍不失江湖人特有的豪气。”
蓝衫客道:“我该谢谢你…”李燕豪淡然一笑道:“统带好心智,先探探我的实力,以便明天布置,倘若今天能一举把我制住,那就省得明天再赔一个梁二了…”
蓝衫客脸上毫无表情,道:“你很聪明,既然你看透了我的心意,我也就不愿再说什么了,你准备动手吧。”
李燕豪道:“不管怎么说,统带师出有名,这一场拚斗我得接下,不过在动手拚斗之前,有件事我要请教一下…”
蓝衫客道:“什么事?”
李燕豪道:“我以前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统带?”
蓝衫客⾝躯一震,道:“你认为你见过我么?”
李燕豪道:“我只觉统带的⾝材很眼,话声听来也很耳。”
蓝衫客道:“世上⾝材相似的人不少,话声相像的人也很多,是否见过,看看脸…”
李燕豪道:“唯独统带这张脸看起来陌生得很。”
蓝衫客道:“那么你我以前就没见过。”
李燕豪道:“也许是我以前见过的人中,有跟统带⾝材、话声相似的…”
蓝衫客道:“可能,你准备好了么?”
李燕豪道:“我随时恭候统带出手。”
蓝衫客道:“你小心了。”
只见他跨一步便欺到了李燕豪面前,抬手一掌轻飘飘地拍了过来。
乍看轻飘飘的一掌,李燕豪却猛觉一阵无形劲气涌上⾝来,心头不噤一震,刹时明⽩这位统带一⾝修为为要较眼前这些人⾼得多,而且是他从痴和尚学成出道以来,所遇的唯一⾼手。
心中念转,口中淡然一声:“统带果然是统带,这种⾝法放眼江湖也不多见。”
他抬一指点向蓝衫客掌心。
蓝衫客道:“好俊的指法,接我第二招。”手掌一翻,五指如钩攫向李燕豪腕脉。
李燕豪道:“统带应变之神速令人乍⾆。”
说话间右腕倏沉,那一指上翘,仍点蓝衫客掌心。
转眼工夫两个人脚下未动分毫地已互换了六招,没有一招不是威力无匹,罕见于江湖的绝学。
李燕豪只觉这位统带甚具潜力,一招一式完全是正宗武学手法,不但奇奥博大,快速无比,而且內力汹涌,连绵不断,大有用之不尽,取之不竭之概,的确够得上他出道以来的唯一劲敌。
他这里心念转动,那蓝衫客也是越打越心惊,他只觉李燕豪每招每式都含蕴多种神奇莫测的变化,看似平淡一招,但却力罩全⾝,攻敌在所必救,分寸拿得也恰到好处,不但攻如此,便是守,也固若金汤,泼⽔难进。
转眼又是三招过去,两个人似是秋⾊平分,难判⾼下。
他掌势忽变,单掌翻飞快速无伦地一连向李燕豪攻了八掌,每一掌的掌力都势若惊涛骇浪,⾜以翻江倒海。
可是这八掌一近李燕豪之⾝,都被李燕豪不温不火,从容、洒脫更巧妙一一化解了去。
而且那威猛⾜以撼山的掌力,一近李燕豪的掌力范围之內,便如泥牛⼊海,刹时无影无踪。
他沉不住气了,一声:“你且接我这最后一招。”
只见他双掌扬起,如划半弧猛然往外一翻。
李燕豪猛觉一片令人窒息的劲气袭上⾝来,他忙翻臂凝功,掌拍了上去。
砰然一声大震,砂飞石走,威势惊人,那两个老者立⾜不稳,立即往后退去。
一掌对过,李燕豪立未动,那蓝衫客⾝躯却晃了一晃,不过极其轻微,若有若无,不留神看不出。
而就在这时候,蓝衫客左耳下像有片纸突然飘动了一下,他连忙抬手捂上了左耳,道:“这笔债我暂时记下了,你可以走了。”
李燕豪听若无闻,凝望着蓝衫客右耳下道:“原来统带带了人⽪面具。”
蓝衫客⾝躯一震,道:“不错,果然让你看出来了。”
李燕豪道:“可否让我瞻仰瞻仰统带的庐山真面目。”
蓝衫客⾝躯又是一震,道:“不行,连我的下属都没见过我的真面目。”
李燕豪道:“统带为什么不以真面目示人…”
蓝衫客目中倏现厉芒,但刹那间那怕人的厉芒又收敛去:“告诉你也无妨,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李燕豪道:“那我就不便再问了,统带别忘了明天正午,西城儿祠堂之约,告辞。”一抱掌,转⾝而去。
只听⾝后蓝衫客喝道:“传话出去,放他走。”
那鹞眼鹰鼻老者应声掠上墙头,⾼声传令。
李燕豪毫无阻拦地出了小院子。
背后蓝衫客一双锐利目光落在他刚才站立处,李燕豪刚才站立处平平的,一点痕迹都没有。
蓝衫客双目之中闪起一种异样光彩,怕人,旋即他转⾝往中间房子行去,他刚才站立处,一双清晰的脚印,⼊地寸余,稳稳齐齐,宛若刀割。
李燕豪出了小院子踏上来路,他预备出城会合雷老五他们去,顺便告诉他们一声,梁二飞刀被拘跟明天正午之约。
一路所经,他没再见着穷家帮北派的人。
但刚走出十几丈,两个青⾐人挡了他的驾。
两个青⾐人一个⾼瘦,一个矮胖,瘦⾼的一个黑瘦,矮胖的一个⽩胖。
瘦⾼青⾐人一双残眉吊客眼。
矮胖青⾐人一双细眉绿⾖眼。
两个人都是一付少见的奇特长像。
他两个人不但长像奋特,便是拦人的手法也很奇特。
两人并肩站在路上,一动不动,脸上没一点表情,乍看就像让人制了⽳道不能动弹一样。
李燕豪怔了一怔,立即停了步。
从这两个的穿着看,他判断这两个跟刚才莫名其妙死在柳树⾕里的那个青⾐汉子是同路人。
也就是说这两个也是什么“龙凤门”的。
果然不错——
那瘦⾼青⾐人开了口,冰冷冷:“你有空么?”
李燕豪为之一怔。旋即说道:“尊驾什么意思?”
矮胖青⾐人脸上的⾁抖动了一下。不知道是笑还是什么。
“你不懂么,我告诉你,有空到别处去死,没空就死在这儿。”
李燕豪双眉一扬,旋即倏然而笑:“你两个大概是什么‘龙凤门’的。”
矮胖青⾐人道:“你说对了。”
李燕豪道:“我明⽩你两个的来意了…”
矮胖青⾐人道:“那就好,你有空没空。”
李燕豪道:“二位只怕是误会了,二位那同伴不是我杀的,也就是说我跟贵门毫无怨尤可言。”
矮胖青⾐人道:“事实上,我门中的那个人,是你架进那片柳树丛的,这不会错吧?”
李燕豪道:“这我不能不承认。”
瘦⾼青⾐人冷冷说道:“那就行了,不必再解释,再罗嗦了,说吧,你有空还是没有空?”
李燕豪沉默了一下道:“二位,我不愿意无端树敌,在这种情形下,我也下愿平⽩无故地跟人结仇。”
瘦⾼青⾐人道:“本门也不愿意,可是现在的情势既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本门。”
李燕豪道:“我告诉二位,贵同伴不是我杀的,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矮胖青⾐人道:“要不要我告诉你。”
李燕豪目光一转,望着那矮胖青⾐人道:“尊驾知道什么?”
矮胖青⾐人脸上肥⾁抖动了一下,道:“岂只知道,我比谁都清楚,他是死在本门‘催命魂勾’大法之下。”
李燕豪微微一怔,道:“催命魂勾大法?”
矮胖青⾐人道:“不错,这是本门一种无比神奇的法术,凡本门中人,有叛逆行为或者违背门规者,本门可以在百里之外取他命。”
李燕豪道:“是这样么?听起来的确是神奇无比。”
矮胖青⾐人道:“你不信,是么?”
李燕豪道:“这说法近乎怪力神,我读过圣贤之书,不敢轻信。”
矮胖青⾐人道:“话是我说的,信不信那还在你。”
李燕豪道:“要照尊驾这种说法,贵同伴应该是贵门中人杀的,那么二位凭什么找我?”
矮胖青⾐人道:“当然要找你,不是你他不会⾝受‘催命魂勾’大法而死,不找你找谁?”
李燕豪头摇说道:“尊驾这么说,有点強词夺理,耸驾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把他架进那片柳树丛中?”
矮胖青⾐人道:“我知道,那是因为他跟踪你。”
李燕豪道:“这就是了,那怪我不得,是不?”
瘦⾼青⾐人突然说道:“不要跟他废话了,摆在眼前只有死路一条…”
“谁说的。”矮胖青⾐人脸上肥⾁抖动了一下,道:“还有一条路,他可以不死。”
瘦⾼青⾐人一笑道:“对了,我忘了,他可以不死…”
脸⾊一寒,望着李燕豪道:“你可以不死,不过你得牺牲一点东西。”
李燕豪道:“什么东西?”
瘦⾼青⾐人翻腕从袖庙取出一个只有拇指般大小的黑⾊木盒,掀开盒盖望着李燕豪道:“你随便弄破哪儿,把你的⾎滴一滴在这盒子里,这样就算你为他偿命了。”
李燕豪道:“这算什么…”
瘦⾼青⾐人道:“这是本门的规矩,你要是不愿牺牲一滴⾎,就得拿命偿命,两条路任你选一,我不勉強。”
李燕豪神⾊一动,倏然笑道:“我明⽩了,我把一滴⾎滴在这盒子里,然后你们就能用那所谓‘催命魂勾大法’控制我的生死了,是不是?”
瘦⾼青⾐人道:“不错,你相当聪明,本门的一个人为你而死,你若不偿他的命,就该抵他的缺。”
李燕豪头摇说道:“这种事倒是我生平首见,生平首闻…”
瘦⾼青⾐人道:“不必再说什么了,两条路你任选其一吧,本来你只有一条死路,现在另给你了一条活命之路,你该知⾜了。”
生似李燕豪的命就在他手掌心中一样。
李燕豪头摇说道:“这两条路我都不愿…”
瘦⾼青⾐人冷然说道:“那由不得你,你势必得选一条。”
矮胖青⾐人道:“你不是不信本门这种神奇的‘催命魂勾大法’么,何妨试试。”
李燕豪头摇说道:“信不信是一回事,以⾝试险又是一回事,我不信贵门这种‘催命魂勾大法’,可是我也不愿意轻易尝试,谁也不能勉強我。”
矮胖青⾐人道:“那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瘦⾼青⾐人翻腕收起那小盒子,道:“我最后问你一句,你是愿意到别处死,还是想就死在此处?”
这时候李燕豪一眼瞥见十几丈外柳树丛下站着几个化子,在那儿低声闲聊着,似乎本不关心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李燕豪心里明⽩,他们是站在那儿观风⾊,看情形,自己若是敌得过眼前这两个“龙凤门”人,那就算了,若是自己不是眼前这两位“龙凤门”人的对手,他们会马上赶过来帮忙助拳,因为自己保有那卷密件,他们断不会任自己落⼊别人手中。
李燕豪心中转念,口中说道:“两样都不愿,我还有正事在⾝,两位请让让路吧。”抖手向瘦⾼青⾐人挥了过去。
他先发制人了。
瘦⾼青⾐人脸⾊一变,倏发冷笑,⾝躯丝毫未动,挥掌向李燕豪那只手抓了过去,鬼爪般五指直攫李燕豪脉腕,快速无比。
他不知道李燕豪有多少斤两,坏就坏在这儿。
李燕豪淡然一笑,手腕微偏之际,手掌已扬起,飞快地向着瘦⾼青⾐人那鬼爪五指拍去。
一来一拍自然很快地就碰上了,只听叭地一响,瘦⾼青⾐人脸⾊猛地一变,闷哼暴退,左手握着右掌,额上立即见了汗。
矮胖青⾐人突然笑了,这回不再是脸上肥⾁抖动,而是咧嘴大笑,笑得混⾝都一阵哆嗦。
看上去他同伴吃了亏,他相当⾼兴。
可是李燕豪明⽩,他这一笑就跟一般人要杀人前那种狰狞脸⾊一样,越笑得厉害,杀机越浓。
果然,矮胖青⾐人笑着突然说道:“小伙子,你真行!咱俩亲热亲热。”
伸出那一双既圆又短的胳膊,拦就抱。
乍看真像两个老朋友见面,惊喜得要拥抱一样。
李燕豪明⽩,这是杀着,只要被他抱上,不死也得重伤,当下双掌外翻,直向他两处腕脉截去。
矮胖青⾐人笑道:“小伙子,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拒人于千里之外。”
一双胳膊闪电抬起,两只胖手一翻,直向李燕豪当按去,别看他胖,行动起来却比那瘦⾼青⾐人还快上几分。
李燕豪淡然一笑,双掌上扬,各曲指直向他两肘扣去。
他攻的是矮胖青⾐人必救的部位,矮胖青⾐人如不撤招,两肘势必落⼊他双手不可,任何人都会先救自己。
意料中虽如此,事却不然,矮胖青⾐人跟没看见一样,胖脸上笑容依然,双掌依然按向李燕豪口。
就在这一刹那间,李燕豪两只手已扣上矮胖青⾐人同时,倏觉两只手跟抓在棉花上一样,软绵绵的本用不上力,心中不由一怔。
也就在这时候,矮胖青⾐人的双掌已然触着了他前⾐裳,就这么一触,他立即觉得⾎气翻腾,一股热气上冲喉间。
心惊之际匆忙将⾝躯后仰,脚下用力,在这间不容发的一刹那间倒了出去,他吓出了一⾝冷汗,这是他自出道以来,头一回碰上真正的惊险。
他还没站稳,矮胖青⾐人如影附形,鬼魅般跟到,双掌一晃。満天掌影当头罩下,那一片无形的劲气闷的令人窒息。
李燕豪冒火了,有心凝功出掌反击。而突然间脑际突然灵光一闪,他脚下用力,又倒丈余,一付不敢轻攫锐锋之态。
就在这时候,他听得⾝后⾐袂飘风声微动,心知化子们来帮忙了。
果然,几名化子擦⾝而过,直矮胖青⾐人。
李燕豪笑了,道:“让这几位穷家帮北派的⾼手跟两位玩玩吧,我失陪了。”
他迈步走了,走得从容而洒脫。
几个化子刹时明⽩了,但却已骑虎难下,罢不得。
李燕豪很快地出了城,已届⻩昏,路上的行人已经没几个了。
在他想像中,雷老五他们虽出城暂避,彼此事先没约好会面时地,可是雷老五一定会把岳琪他们出派来一个隐⾝城门附近跟他连络。
谁知他出城半天,在官道上走出老远,没见一个化子影儿。
难不成雷老五他们在别处?东城外或是西城外。
有比一念他立即掉转方向绕城往东行去。
半个时辰之內他绕了京北城一周,却仍没见一个化子影,一个不祥意识掠上脑际,他立即又驰回了南城外。
刚到南城外,他看见了,心中也不由为之一松,倏然而笑。
城东南那一片荒郊旷野中,有个人往这边走了过来,看打扮,是个要饭化子,再看人,不是岳琪是谁。
看着看着,他的笑意忽然凝住。
他发现岳琪两手空空,没拿着那“穷家帮”弟子绝不轻易离⾝的打狗。
而且,岳琪的履极其缓慢,不像走像一步一步的挨,虽然走起来似很稳,但脚下看上去十分艰难。
他心里猛然一阵跳动,立即飞⾝掠了过去。
刚近十丈,耳听得岳琪叫了他一声:“李大侠。”
随见岳琪⾝躯一晃倒了下去。
李燕豪魂飞魄散,猛提一口气,行空天马般一下掠到,抱起岳琪一看,只见岳琪虽然混⾝上下不见一点伤痕,但却脸⾊煞⽩,气若游丝。
他心知岳琪是中了极重的內伤,当即单臂凝功,一掌抵上岳琪的“命门⽳”
老半天,岳琪才缓缓睁开了眼,睁得好不虚弱。
李燕豪忙问道:“五老呢?”
岳琪脸上泛起一丝悲凄苦笑,断断续续地道:“李大侠,没想到他们在后头跟着,五老,几位姑娘,还有董茂他们,全都让他们弄走了,总得有个人告诉您一声是不,所以我拚死冲了出来…”
李燕豪听得目眦裂,道:“他们在什么地方。”
岳琪道:“已经快一个时辰了,他们早回去了…”
李燕豪出指点了岳琪⽳道,道:“让我先看看你的伤…”
岳琪脸上又泛起一丝悲凄苦笑,道:“您就别费事了,我自己知道我不行了,您知道,五老带着伤,他老人家的脾气一向刚烈暴燥,怕一个不好就会…就会…”
他一阵急,李燕豪的右掌忙又加上几分真力。
岳琪平静了,道:“也好,你助我一臂之力,让我把该说的说完…”顿了顿道:“六老呢。”
李燕豪道:“失陷了,我正要来告诉五老一声…”
岳琪苦笑说道:“两位长老落在他们手里,看来南派是时运不济,⿇烦大了,不管怎么说,您得赶快想法子救人,不过您不能一个人去,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不敌人多,您等等,大长老他们马上就会赶到,顶多等到明天早上,您可以跟大长老他们会合,好好商量商量再动,到时候您可以把我给大长老,李大侠,岳琪不能护卫五长老跟几位姑娘,一切托付给您了我不行了,您松手吧,还好,总算在没死之前见着了您…”
眼一闭,头一歪,立即气绝了。
李燕豪心颤,手颤,缓缓低下头去。
他揪心那些失陷的,也悲痛这位牺牲者。
八英之首“穷家帮”南派的健儿,年轻轻的就这么死了,怎么不让人悲痛。
良久,良久,他才抬起了头,他脸⾊煞⽩,神⾊怕人。
虽然岳琪不是他的亲人,但他此时心里的悲痛,跟以前谭老爷子一家被害,彭千里被杀,老仆投⽔时没什两样。
天已经黑了“京北城”里已然上了灯,城外暮⾊中远近也有几点灯光。
他抱起岳琪缓缓向暮⾊中那蒙一片荒郊旷野中走去,一步一步地,好沉重。
就在这时候,暮⾊低垂的官道上来了几个人。
那是两个老化子,两个中年化子,四个年轻化子。
这一支队伍要是在大⽩天里,走在行人来往的官道上,准会引人注目,好在现在天已经黑了,行人已稀少了。
两个老化子走在最前头,左边一个清癯瘦削,头发胡子都⽩了,但步履很精神,眉宇间也有一种慑人之。
右边一个⾝材瘦小,蓬头垢面,头发得像窝,胡子像刺猬,一双圆眼精芒四,腐着一条腿,臂下柱着一铁拐,走一步“叮”地一声响。
那两个中年化子,一个⾼大魁伟,一个中等⾝材,年纪都在四十以上,看上去十分稳健。
四个年轻化子跟岳琪四个的年纪差不多,看上去一个个都英气人。
这八个人直往夜⾊中的永定门走。
走着走着一名年轻化子突然轻咦一声,望着夜⾊中已然走出老远的李燕豪,道:“那个是⼲什么的,怎么一个人在荒郊旷野中…”
“谁说一个人,”另一叫化子道:“没见他还抱着个人么。”
两个老化子同时停步往荒郊旷野中望去。
那中等⾝材的中年化子道:“大长老,要不要看看去。”
那清癯老化子微一头摇道:“咱们没工夫管别人的事。”
那瘸腿老化子道:“看看吧,别是谋财害命打闷的。”
清癯老化子一皱眉道:“你就是爱管闲事,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那瘸腿老化子道:“什么地方,这块地儿上的琊魔歪道比别处还多,去两个看看去。”
两名年轻化子应了一声,腾⾝掠起,直向夜⾊中的李燕豪追去。
他两个⾝法极其快速,转眼工夫已近李燕豪十丈,怪不得李燕豪茫然不觉,仍走他的。
两个年轻化子从李燕豪雨边掠过,猛一收势停⾝,并肩截住了李燕豪。
他两头一眼望向李燕豪,第二眼便望向李燕豪怀中抱着的岳琪。
两个人脸⾊陡然一变,脫口便是一声惊呼:“岳琪。”
⾝随话动,闪⾝扑了过来。
李燕豪抬手一掌硬把他两个了回去,道:“不错,他是岳琪,你两个是…
…“
左边一名年轻化子喝问道:“你是⼲什么的?”
李燕豪刚要说话,倏觉脑后风至,一缕劲风直指眼。
他双眉一扬,反手一掌往后拍去。
只听⾝后砰然一声,随即又是一声闷哼。
两名年轻化子脸⾊一变,闪⾝要扑。
适时一声沉喝传来:“不许动。”
两个老化子一起掠到。
两名年轻化子一躬⾝道:“禀二位长老,此人抱的是岳琪。”
两个老化子双目四道厉芒直李燕豪,那清癯老化子道:“我看见了,耸驾是…”
李燕豪望着瘸腿老化子道:“可是南派祖三老。”
那瘸腿老化子道:“老要饭的正是祖老三,你…”李燕豪当即又转望那清癯老化子道:“这位是…”
祖老三道:“祖老三的大哥,古清风。”
李燕豪脸上泛起一丝悲笑道:“岳琪让我等二位,他说二位可能明天早上赶到,没想到二位现在就赶到了,他让我把他给二位,现在…”
清癯老化子古清风道:“容古清风先请教,阁下是…”
他毕竟不愧穷家帮五位长老之首,到这时候还不失礼。
李燕豪道:“不敢,李燕豪。”
古清风两眼一睁道:“独闯‘三青帮’总坛,救回盖铁腿家小的李燕豪?”
李燕豪道:“正是…”
古清风一抱双拳道:“原来是侠骨柔肠、义薄云天的李大侠当面,江湖上敬的是英雄,容古清风先见一礼。”
李燕豪微一欠⾝道:“不敢当,大长老过奖了!”
古清风目光忽转森冷,自岳琪脸上掠过,道:“现在古清风要问了,岳琪是伤在何人手下。”
李燕豪双眉一扬道:“贵帮北派那些好手…”
古清风,祖老三双双⾊变,祖老三圆眼暴睁,道:“我家老五呢,可知道…
…“
李燕豪道:“这地方碍眼,两位请随我往前面那片树林中坐坐。”当先腾⾝往廿多丈外一片树林掠去。
古清风跟着腾起。
树林中找了一小片空地坐下,四个年轻化子留在林外没进来,显然他们是布椿设卡去了。
两个中年化子则分站在古清风跟祖老三⾝后。
李燕豪打从祠堂邂逅雷老五说起,一直说到了出城碰见垂死的岳琪。
古清风还能够保持平静。
祖老三却须发怒张威猛吓人地一跃站起:“你两个跟我进城去。”他转⾝就走。
只听古清风一声沉喝:“老三,站住。”
祖老三还真听古清风的,当即就一收铁拐停了步。
古清风看了他一眼,道:“你⼲什么去?”
祖老三道:“这还用问么。”
古清风道:“没听岳琪说么,要李大侠等咱们来了之后商量商量再动,岳琪急燥,难道你还不如他么?”
祖老三道:“还有什么好商量的,龙武这畜生,欺师灭祖,咱们进去毙了他,把老五接出来就是。”
古清风道:“龙武他有多大气候,既敢这样做他就有所仗恃,难道你要咱们都陷进去么?”
祖老三道:“我就不信那畜生他能把咱们怎么样。”
古清风双眉一耸道:“龙武没多大气候。可是他有了仗恃就不同了,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
祖老三站着没动。
古清风脸⾊一沉,道:“怎么,老三,不听我的?”
祖老三一庇股坐了下去,没说话。
古清风转眼望向李燕豪,道:“李大侠刚才说,老五他认了个老六。”
李燕豪道:“是的,这位六长老就是盖铁腿的把兄弟梁二飞刀。”
古清风道:“梁二飞刀仗义伸手,为我‘穷家帮’以⾝涉险,救活了老五一条命,老五他认得…”
顿了一顿道:“照这么看,他们部署得相当严密。”
李燕豪道:“不但布署得相当严密,而且很可能跨过⻩河,釜底菗薪,为此五老曾飞鸽传书南总堂去…”
古清风道:“岳琪四个刚走,我跟老三就出来了,我没看见传书,不过不要紧,二老跟老四他俩看得见,该怎么办他两个知道…”
祖老三道:“李大侠刚才说明天正午,在城西一座祠堂里有个换人的约会,是么。”
李燕豪道:“是的,三老。”
祖老三道:“这就好办了,明天正午李大侠往西城赴约,至少可以牵制住他们一部份实力,咱们正好可以偷偷地摸进去救老五跟盖姑娘他们…”
古清风头摇说道:“事情不那么简单。”
祖老三道:“怎么不那么简单。”
古清风道:“你没听李大侠说么,李自成的遗孽现就在京里,连远在百粤,一直没到中原来过的‘龙凤门’都在这地面上露了面,李自成的那班遗孽是为李天骄李姑娘而来,‘龙凤门’的用心却⾼深莫测…”
祖老三道:“‘龙凤门’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古清风头摇说道:“话不是这么说,‘龙凤门’的人先跟踪李大侠,后来又拦截李大侠,后者可能出诸于报仇,前者又为了什么,咱们不能不小心。”
李燕豪道:“大长老,‘龙凤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古清风道:“李大侠以前没听说过‘龙凤门’么?”
李燕豪头摇说道:“我出道很迟,见浅识薄…”
古清风道:“李大侠客气,真要说起来,中原武林道知道‘龙凤门’的人并不多,只因为他们崛起于百粤,活动的范围也一直在百粤一带,就拿我来说吧,知道是知道可是知道的也不多…”
顿了顿道:“我只知道它是一个类似帮会的组织,武功自成一家,行事神秘诡异,在百粤一带有很大的势力,可是我不知道他们的瓢把是谁,是何等样人,有人说他们的瓢把子,是两个人,一男一女,不过都可能是据‘龙凤门’这称号,顾名思义所作的推测,并不确实…”
李燕豪道:“据说‘龙凤门’中有一种‘催命魂勾大法’…”
“不错。”古清风点头说道:“是一种很神奇的法术,能够在不知不觉中取人命,他们用来对付自已门中人,听说是这样的…”
顿了顿道:“凡加⼊‘龙凤门’的人,在加⼊‘龙凤门’的当初,必须要献一滴⾎,这一滴⾎又分成两滴,分装在两个盒子里,一个盒子放在本人⾝上,一个盒子由‘龙凤门’掌管,两个盒子上都画有咒语,那个人一旦有叛门行为,或者是触犯了‘龙凤门’的门规,他就会莫名其妙的气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