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仗义援手
这抱犊寨名虽为寨,其实只有-座残破腐朽,字迹模糊的寨门,一圈东倒西歪,到处缺口的木栅栏,里头只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凉砂石地,満地积雪,连一点什么遗迹都没有。
马车驰进抱犊寨,齐家兄妹俩带着四个黑⾐壮汉,就站在那片砂石地的央中。
一名黑⾐壮汉倏发冷哼,一扬手,一片寒光向车辕上那赶车的,燕十二双眉微杨,左掌微挥抖腕,一道寒光冲天而起,截向自黑⾐壮汉手中的那道寒光,只听“当”的一声,燕十二跨步上前,接住了他那柄雕⽟刀,跟一柄其薄如纸的短小柳叶飞刀,望着那黑⾐壮汉道:“人家是个赶车的,跟这档子事没有关系,有玩意儿可以冲着我来。”
那黑⾐壮汉脸上变了⾊,怒哼一声抬手探。
齐家兄妹中,那位做妹妹的开了口:“别给我丢人现眼了,把手放下去。”
那黑⾐壮汉相当听话,立即把抬起的手垂了下去。
大姑娘一双秋⽔般美目盯上了燕十二,浅浅一笑,那刀儿一般的刺骨寒风,似乎为之一静:“原来是你呀!”
燕十二道:“不错,是我。”
大姑娘道:“接下那封信的就是你了?”
燕十二道:“不错,是我。”
大姑娘道:“这么说,拿刀子抵住我那个弟兄的喉咙的,也是你了?”
燕十二道;“不错,是我。”
大姑娘扬了扬柳眉道:“听我那个弟兄说,你会玩刀儿,而且还玩得很不错,我原不怎么相信,现在我总算亲眼看见了,是不错。”
燕十二道:“没什么,那是我的看家本领,我靠这吃饭的。”
大姑娘轻轻的“哦”了一声。
燕十二没说话。
大姑娘问道:“你也是八方镖局的了?”
燕十二道:“要不然我⼲什么趟这池浑⽔。”
大姑娘道:“说得是。那么,在我兄妹劫镖的时候,怎么没看见你?”
燕十二道:“那时候我还不是八方镖局的人。”
大姑娘“哦”的一声微微点头说道:“我明⽩了,你还是趟了这池浑⽔。”
燕十二道:“我不想趟这池浑⽔,可是这条腿不听话。”
大姑娘笑了,道:“你这个人很风趣,那不要紧,待会儿我替你管教管教它…”话声微顿,大姑娘接问道:“你在八方镖局,我这么问吧,龙啸天匆忙之间,给了你个什么职务?”
燕十二道:“八方镖局的一等镖师。”
“看重你的啊。”大姑娘含笑说道:“龙啸天很有眼光,他能够在这个时候用你这么个人。”
燕十二道:“我这是⽑遂自荐,只差没跪在地上求总镖头了。”
大姑娘道:“这么说你对保镖这-行很热中了?”
燕十二道:“可以这么说,尤其在这时候。”
大姑娘又笑了:“你这个人的确很风趣。”
那位做哥哥的突然说了话:“龙啸天人呢?”
只听龙啸天在车里应道:“龙某人在这儿。”一掀车廉跃下了马车。
那位齐家少主倏然一笑道:“原来你稳坐车中,怪不得我瞧不见你。”
龙啸天不愧是位人物,尽管仇人当面,他仍能保持大家风度,双手一抱拳,道:“齐少主既然在手上占了先,何必再在上讨便宜。”
燕十二笑道:“齐家的人喜的就是这个,难道总镖头还不知道么?”
那位齐家少主目光一凝,望着燕十二道:“你叫…”
燕十二道:“燕十二,或者十二郞,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那位齐家少主道:“我叫你一声小子…”
燕十二道:“也可以,我向来不愿在嘴⽪上讨便宜。”
那位齐家少主道:“你想在手中占个先?”
燕十二笑了,道:“你很灵俐。”
那位齐家少主纵声大笑,笑着笑着,突然笑声一敛,盯着燕十二问道:“你说我什么?”
燕十二道:“我说你很灵俐。”
那位齐家少主脸⾊陡然一变,跨步上前。
大姑娘伸手一拦道:“你就是这个⽑病,跟个炮似的,一点就响,别忘了,人家是跟咱们订约送镖来的。”
那位齐家少主的确灵俐,一点就透,立即退了回去。
大姑娘美目一扫,道:“龙啸天、十二郞我找你两位哪一个说话?”
燕十二道:“接那封信的是我,邀约贤兄妹到这儿来的,也是我。”
大姑娘道:“那么我找你说话…”顿了顿,接问道:“我兄妹要的东西带来了么?”
燕十二道:“大丈夫轻死重一诺,岂有不带来之理。”
大姑娘扫了马车一眼,道:“在车里么?”
燕十二道:“不错。”
大姑娘道:“搬出来先让我看一看行么?
燕十二道:“自无不可…”往后一伸手,道:“总镖头,⿇烦递一下。”
龙啸天转⾝掀开车廉,从马车里拉出了燕十二那简单的行囊,递给了燕十二。
大姑娘一见那行囊,当即问道:“就在这里头么?”
燕十二道:“不错,就在这里头。”
扯开行囊取出了那尊⽟观音,那位齐家少主跟大姑娘双双一怔。诧异地互望了一眼,大姑娘转过⾝来问道:“这就是八方镖局保的那趟镖么?”
燕十二道:“不错,这就是。”
那位齐家少主冷笑一声道:“姓燕的,你最好别在少爷面前耍花招。”
燕十二道:“耍花招,什么意思,你可别小看了这尊⽟观音,这尊⽟观音不但是整块的和阗⽟雕成,而且手工精细,举世无匹,说它价值连城,丝毫不夸张…”
那位齐家少主冷笑说道:“这尊⽟观音或许价值不菲,可是少爷不信它就是八方镖局的这趟镖。”
燕十二倏然一笑道:“它是不是八方镖局的这趟镖,贤兄妹心里比谁都明⽩,再说,没摸清楚是趟什么镖就带着人跟到石家庄来拦截,那岂不是大大的笑话!”
那位齐家少爷脸⾊一变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燕十二道:“我这话么,我明⽩,你也明⽩,是不?”
那位齐家少爷脸⾊大变,方待再说。
燕十二已然淡然说道:“八方镖局保的这趟镖,就是这尊⽟观音,要不要那在你,我不勉強。”
大姑娘突然说道:“这个你放心,他不要我要,我很喜这尊⽟观音,就拿它抵八方镖局那趟镖也未尝不可,只是…”
扫了龙啸天一眼道:“我当时怎么听龙啸天说,镖让人捷⾜先登,劫走了。”
燕十二道:“不错,这尊⽟观音原是让人捷⾜先登劫走,可是有人能从八方镖局的镖车里,把它拿了去,就有人能从那劫镖人手里再把它拿回来,姑娘明⽩了么?”
大姑娘神情微震,哦的一声道:“那个人是你么?”
燕十二道:“正是区区在下。”
大姑娘道:“我可是有点瞧不出啊!”燕十二道:“事实上这尊⽟观音现在我手里。”
大姑娘目光一转,道:“你好大的能耐啊!”燕十二淡淡说道:“庄稼把式,姑娘夸奖了。”
大姑娘手往前一伸,道:“拿来吧。”
燕十二道:“姑娘要什么?”
大姑娘道:“镖呀,你装什么糊涂啊。”
燕十二恍然神⾊“哦”的一声点头说道:“原来姑娘要的是这尊⽟观音,我刚说过,大丈夫轻死重一诺,我既然把它送来了,自然是要如言把它出来的,不过…”
大姑娘道:“不过什么?”
燕十二道:“我有个条件。”
那位齐家少爷道:“你怎么说?”
大姑娘翻了他一眼,道:“你待会儿再说话行么?”
转眼望向燕十二道:“你有个什么条件?”
燕十二一举手里⽟观音,道:“我要用它跟贤兄妹做换…”
大姑娘道:“你要换什么,直说吧。”
燕十二道:“我要用它向贤兄妹换三个人。”
大姑娘道:“我明⽩了,你要用这尊⽟观音换你、龙啸天,欧晓三个,是不?”
“不,”燕十二道:“我要换的是总镖头、副总镖头跟赵镖头三位。”
大姑娘微微一愕道:“怎么,那位小温侯还活着么?”
燕十二道:“赵镖头命大,死不了的,再过不几天,又是生龙活虎般-条英雄汉。”
大姑娘道:“这倒出我意料之外,他受的伤不轻啊。”
燕十二道:“赵镖头受的伤是不轻,上⾝没一块好地儿,肋骨断了两,肚肠差点没流出来,不知道哪位下这么狠的手。”
那位齐家少主冷冷说道:“你想知道么?”
燕十二道:“确实想知道一下。”
那位齐家少主道:“我!”
燕十二看了他-眼道:“我记下了。”
那位齐家少主还待再说,大姑娘翻了他一眼,那位齐家少主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大姑娘转眼望向燕十二,柳眉微皱,道:“我说你这个人说话怎么那么…龙啸天他三个不就在你⾝边么。”
燕十二道:“姑娘,我明⽩,贤兄妹这趟老远从山东跑到河北来不单单为的是这尊⽟观音。”
大姑娘“哦”的一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燕十二道:“姑娘,我还不算太糊涂,其实,只要稍有头脑的人,一想也就明⽩了。”
大姑娘浅浅一笑道:“既然这样,那你还找我谈条件么?”
燕十二道:“条件是我提出来的,愿不愿意,那还在贤兄妹…”
那位齐家少主冷然说道:“你刚才说的,要单为这尊⽟观音,我兄妹不会自那么老远从山东跑到河北来,如今既然来了,要只拿一尊⽟观音回去,我兄妹不会甘心。”
燕十二笑笑说道:“那也行,我碎了这尊⽟观音,咱们拼拼,眼下虽然只有总镖头、副总镖头跟我,你齐家么,怕也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那位齐家少主冷笑说道:“咱们就试一试。”
他这里说这么一句话,⾝后那四个黑⾐壮汉就要准备动手。
大姑娘冷然-声:“我看谁敢动!”
那四个黑⾐壮汉抬到际的手,马上又垂了下去。
大姑娘望向燕十二,脸上立即又泛起了笑意:“你可别碎那尊⽟观音,你要是碎了它,我会心疼死,你把⽟观音给我,让龙啸天他们走吧。”
燕十二微微笑道:“姑娘可知道我为什么把镖的地方改在这抱犊寨山上么?”
大姑娘道:“这儿没有什么闲人…”
“不。”燕十二头摇说道:“这儿视野广,看得远。”
大姑娘美目微微一睁,道:“视野广,看得远,你想看什么?”
燕十二道:“姑娘已经明⽩了。”
大姑娘美目中乍现异采,深深看了燕十二一眼,道:“好个⾼明人物,过来一个。”
一名黑⾐壮汉应声越前躬下⾝去。
大姑娘道:“我说的,马车放行,任何人不准阻拦,让弟兄们让路。”
那位齐家少主忙道:“小妹,你…”大姑娘冷然说道:“你要不听我的,我马上回家去,这件事让你一人料理。”
那位齐家少主脸⾊变了变,一点头道:“好吧,我听你的,去吧。”
那名黑⾐壮汉应声腾跃而去。
燕十二退一步到了龙啸天⾝边,低低道:“总镖头留神有人跟踪,不管总镖头预备上哪儿去,走一段之后最好换换车,天没放晴,地上有泥,车辆痕印清楚得很。”
龙啸天微微动,道:“老弟,我不谢了,你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燕十二道:“总镖头也请保重,副总镖头那儿请代我致意,至于赵镖头,总镖头要关照他要静养些时⽇。”
龙啸天刚要再说,那黑⾐壮汉已折了回来。
燕十二立即说道:“总镖头请上车吧。”
龙啸天没再说话,一抱拳,转⾝走上了马车。
燕十二帮着那赶车的拉转马头,然后说道:“走吧,龙老爷子让你往哪儿去,你就往哪儿去。”
抬手在马⾝上拍了一掌,套车马受惊,拨开四蹄奔了出去!
马车驰出了抱犊寨,大姑娘她开了口:“十二郞,你怎么谢我?”
燕十二道:“我以物易人,咱们谁也不欠谁的。”
大姑娘头摇说道:“你这个人太不通情理了。”
燕十二笑笑,没说话。
大姑娘道:“现在你可以把那尊⽟观音给我了吧。”
燕十二头摇说道:“不忙,至少我要望着那辆马车平安地出我的视线。”
那位齐家少主冷叱说道:“姓燕的,你这是得寸进尺,故意刁难。”
燕十二道:“别发火,假如你是我,你会不会这么做。”
那位齐家少主为之语塞,旋即他冷笑一声道:“你要明⽩,龙啸天几个虽然已经逃脫了,可是你还在这抱犊寨里。”
燕十二道:“我明⽩,我怎么不明⽩,我要是怕的话,我就不会一个人留在这儿了,再说,你要是在这时候动我,那你吃的亏可就大了。”
大姑娘突然接过话头道:“十二郞,让我问你几句话好么?”
燕十二道:“自无不可。”
大姑娘道:“你真叫燕十二么?”
燕十二道:“真的。”
大姑娘道:“是哪儿的人?”
燕十二道:“和阗。”
大姑娘道:“哎哟,那可远得很哪。”
燕十二道:“是不近。”
大姑娘道:“你到中原来⼲什么?”
燕十二道:“看看,玩玩。”
大姑娘道:“你这⾝功夫是跟谁学的?”
燕十二道:“那是教我这⾝功夫的人。”
大姑娘柳眉一皱道:“我可是诚心跟你谈谈的。”
燕十二道:“姑娘是诚心跟我谈谈,我说的也是实话。”
大姑娘道:“你既然不愿意说,那就算了,你今年多大了?”
燕十二看了她一眼道:“姑娘问这个⼲什么?”
大姑娘说得轻松,道:“没什么,问问,不行么?”
燕十二道:“我没说不行。”
大姑娘道:“那就告诉我呀。”
燕十二道:“只比姑娘大,不比姑娘小就是。”
好话。大姑娘道:“你就告诉我这句么?”
燕十二道:“够了,姑娘。”
大姑娘道:“要是我认为不够呢?”
燕十二道:“抱歉得很,姑娘也只有凑合了。”
大姑娘扬了扬眉,旋即一笑点头,道:“好吧,我听你的,凑合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当着你我发不起脾气来…”
燕十二道:“那我得谢谢姑娘!”
大姑娘道:“别跟我客气了,别再跟我冷言冷语的我就知⾜了!”
燕十二道:“好说,当着齐家寨的这么多⾼手,我怎么敢,别说打了,庒也把我庒死了,姑娘问完了么?”
大姑娘道:“我还想问,多着呢,三天三夜也没个完,只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回答了。”
燕十二道:“凡事最好适可而止,见好就收。”
大姑娘道:“那我就适可而止见好收工,免得自讨没趣。”
燕十二轻咳一声道:“我也想问姑娘几句话…”
大姑娘笑了,道:“你这个人真有意思,要我适可而止,见好就收,原来你是等着问我呢,你料准了我愿意回答么?”
燕十二道:“这我不敢说,愿不愿回答那还在姑娘,我不能勉強,任谁也勉強姑娘不得。”
大姑娘微一点头道:“这倒是实情实话,我可以告诉你,凡事都是我自己拿主意,就是我爹我娘也无法勉強我…”顿了顿接道:“你既答了我几问,我不好不答你几问,我听着呢,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燕十二道:“我要知道这件事的因果。”
大姑娘皱眉说道:“瞧你这个人,话说得没头没脑,谁懂呀,哪件事呀,什么因果呀?”
燕十二淡然一笑道:“我碰上对手了,我指的是眼前劫镖的事。”
大姑娘道:“这不就得了么,劫镖事怎么了,我兄妹听说八方镖局保了-趟重镖,从京里到河南,好东西人人爱,我兄妹就带着人来拦路劫镖了,这还有什么因,什么果呀。”
燕十二道:“照姑娘这说法,这次劫镖事相当单纯…”
大姑娘道:“这本来就是件单纯事儿嘛。”
燕十二淡然笑笑说道:“可是据我所知,这件事并不那么单纯?”
大姑娘哦的一声,道:“怎么个不单纯法。”
燕十二道:“你兄妹可曾劫得这趟镖?”
大姑娘道:“废话,那⽟观音不是在你手里么?”
燕十二道:“你兄妹为什么没能劫得这趟镖?”
大姑娘道:“据龙啸天说是有人捷⾜先登下了手,我兄妹当时信以为真,到现在我才知道是龙啸天这糟老头子耍的花。”
燕十二道:“龙啸天他可曾告诉你兄妹,那劫镖之人是谁么?”
大姑娘道:“据他说那劫镖之人就是那托镖之人,这话说给谁听谁也不会相信,东西是他的,他⼲嘛费这么大事劫呀。”
燕十二道:“姑娘说的是理,只是要有人施谋那该另当别论。”
大姑娘眨动了一下美目道:“施谋?你说谁施谋呀?”
燕十二道:“姑娘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
大姑娘道:“你这个人真是,知道我还用问你么?”
燕十二道:“你兄妹在劫镖的时候可曾遇到抵抗?”
大姑娘道:“你还没告诉我那施谋的是谁呢。”
燕十二道:“姑娘,有些事是用不着明说的。”
大姑娘眨了眨眼道:“有些事用不着明说,你这话什么意思?”
燕十二道:“姑娘,请答我问话。”
大姑娘道“你为什么不答我问话?”
燕十二道:“现在是我问姑娘,姑娘问我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大姑娘沉默了一下道:“这倒是真的,我兄妹劫镖的时候并没有遇到抵抗。”
燕十二道:“姑娘应该知道,自古以来,保镖的人个个都是拼死护镖的,绝没有遇有劫镖不抵抗的道理…”
“是啊,”大姑娘道:“我也想不通是怎么回事,打那时候起一直纳闷到现在,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么?”
燕十二道:“我当然知道,龙啸天说那是因为八方镖局的每个人,上自他总镖头下至每一个趟子手,都中了一个奇毒的物药,使得他们有一阵子四肢无法动弹。”
大姑娘圆睁美目道:“这是什么物药呀,听也没听说过,别是龙啸天那糟老头子嘴里嚼⾆头,胡说八道吧。”
燕十二道:“既然姑娘承认在劫镖的时候没遇到抵抗,龙啸天他就不是胡说,我刚才说过,保镖的人没有一个不拼死护镖的。”
大姑娘皱眉说道:“那这就奇了,这是什么药啊,连听也没听说过。”
燕十二道:“姑娘怎不问是谁施的药?”
大姑娘道:“怎么不?我正要问,是谁施的药呀?”
燕十二道:“自然是那劫镖之人,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大姑娘道:“那劫镖之人是江湖上的哪一个呀?”
燕十二道:“这我就要问姑娘了。”
大姑娘道:“问我,这话什么意思?”
燕十二道:“姑娘不知道那劫镖的是谁么?”
大姑娘道:“废话,我怎么会知道,龙啸天那糟老头子,只告诉我劫镖之人就是那托镖之人,我本就不信…”
燕十二道:“这么说龙啸天并没有告诉你兄妹,那劫镖之人是哪一路的人物?”
大姑娘道:“没有,真的没有。”
大姑娘那模样儿任谁一看都会相信她说的是实话。
燕十二点了点头道:“我也相信龙啸天并没有告诉你兄妹托镖复又劫镣的是谁,因为他连我都不肯告诉。”
大姑娘“哦”的一声,道:“那是为什么?”
燕十二昅了-口气,缓缓说道:“他没有告诉我理由,不过我看得出,他对那劫镖之人,相当震慑,宁愿倾家产,解散镖局来赔这趟镖…”
大姑娘眨了眨眼道:“想不到龙啸天也有怕的时候的,他居然肯忍气呑声,倾家产,解散他那创之不易,闯之更是不易的镖局赔这趟镖,这也是让人…”
那位齐家少主突然说道:“这尊⽟观音还在他手里,他赔什么镖?”
燕十二淡淡说道:“事实上这尊⽟观音顷刻之间就要转手易主了。”
那位齐家少主一怔,一时没能说上话来。
大姑娘笑了,接口说道:“说得是,这尊⽟观音马上就是咱们的了,龙啸天那糟老头子他当然得倾家产,解散镖局来赔这趟镖…”顿了顿,凝目接问道:“你是说龙啸天跟欧晓两个是回去料理善后去了?”
燕十二道:“⾝为总镖头,有待料理的事务,他总不能撒手不管。”
大姑娘点头说道:“说的是,⾝为总镖头,怎么着也得现⾝回去料理善后,谁叫他是-局之主呀。”
那位齐家少主冷冷说道:“你听他胡说,我不信龙啸天是回京里去了。”
燕十二转望他道:“你凭什么不信?”
那位齐家少主抬手往远处一指道:“你看看龙啸天那辆马车是往哪个方向去的。”
燕十二道:“我不用看,是往南去的。”
那位齐家少主道:“这不就是了么,我就凭这个不信。”
燕十二淡然笑一笑道:“你聪明,难道非往北去才能到京里么?”
那位齐家少主先是一怔,继而脸一红,冷笑说道:“你少跟我耍心智…”
“不敢!”燕十二道:“那我怎么敢,面对着你这么个聪明人。”
那位齐家少主脸⾊一变,眼睛倏然闪现寒芒。
大姑娘突然娇笑道:“说你傻你还不服气,⽟观音还在他手里呢。”
那位齐家少主脸⾊通红,狠狠盯了燕十二一眼,没再开口。
燕十二目光移注大姑娘,道:“虽是一⺟同胞,姑娘可比令兄⾼明多了。”
大姑娘娇笑一声道:“你别捧我了…”
燕十二笑容忽然一敛,道:“请答我问话,你兄妹既然躲蔵处离镖车不远,为什么早不下手,晚不下手,偏偏在那劫镖之人劫那趟镖后才现⾝劫镖。”
大姑娘呆了一呆旋即笑道:“我要反过来问你了,真要有人劫了那趟镖,为什么这尊⽟观音还在你手里?”
燕十二淡然一笑道:“姑娘好机智,应变之速令人叹服…”
抬手一指道:“姑娘请看,那辆马车已驶出视线,看不见了。”
大姑娘往他手指处看一眼,道:“真的,走得好快,怎么?”
燕十二道:“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兄妹了,话说在前头,要不要任凭你兄妹,这尊⽟观音并不是八方镖局保的那一尊…”
大姑娘一怔,道:“怎么说,这尊⽟观音…”
燕十二道:“也就是说龙啸天并没有耍花,的确有人捷⾜先登劫去了那趟镖,那劫镖之人也确是那托镖之人。”
那位齐家少主叱道:“你胡说…”
大姑娘娇笑说道:“龙啸天没有耍花,你倒耍起花来了,你省省心吧,这尊⽟观音我要,你拿来吧。”
随话向着燕十二伸出了皓腕。显然,她是不相信燕十二的话。
也难怪,谁叫两尊⽟观音一模一样,欧晓曾说过这么一句话,要不是亲眼看着燕十二挥刀雕像,他也会把这一尊当成那一尊。
燕十二淡淡一笑道:“既然姑娘肯要那就好办,姑娘请接好,我要丢过去了。”
说着,他猛一扬手。
大姑娘没动,那位齐家少主却吓得腾⾝掠过来要接,而事实上燕十二只是扬了扬手,那尊⽟观音并没有出手。
大姑娘瞥了乃兄一眼道:“你⼲嘛这么沉不住气呀,他不会那么痛快的。”
那位齐家少主脸⾊铁青,冷然说道:“怕他不痛快。”
迈步向着燕十二过去。
燕十二扬了扬那尊⽟观音含笑说道:“阁下,这玩意儿不是铁打钢铸的,掉在地上一摔就破,八方镖局本就打算赔镖,碎了这尊⽟观音不算什么,阁下可就⽩跑一趟了。”
那位齐家少主冷然说道:“我不会动手抢的,我要你递在我手里。”
脚下没停,几步便到了燕十二面前,手往前一伸,道:“拿来。”
燕十二微一头摇,道:“想来我手里接过这尊⽟观音,你还不配,给我乖乖的退回原处去。”
那位齐家少主双眉陡扬,他那里刚一扬眉,燕十二接着说道:“⽟观音还在我手里,等我把它给你齐家后,你再玩狠的不迟,要不然我就碎了它。”他随话举起了那尊⽟观音。
只听大姑娘道:“哥哥,他说的对,咱们不能⽩跑这一趟,⽟观音控制在他手里咱们就得听他的,你退回来吧。”
那位齐家少主目中两道厉芒直燕十二,他没说话,脚下移动,缓缓向后退去。
燕十二笑了,手缓缓放了下来,道:“对了,阁下听听我的,无论你平⽇多么威风,多么神气,现在⽟观音掌握在我手里,你就得忍气呑声。”
那位齐家少主气得脸⾊铁青,眉宇间煞气洋溢,看上去好怕人,他却闭着嘴只不做声。
忽听大姑娘娇笑说道:“你说他不配从你手里接⽟观音,是么?”
燕十二道:“不错,这话是我说的。”
大姑娘道:“那么以你看齐家寨这些人里,谁才配呢?”
燕十二笑笑说道:“我觉得姑娘比较谈得来,姑娘对人和气点儿。”
“哎哟,谢谢你了。”大姑娘娇呼一声道:“我可是有点儿受宠若惊,那你就把这尊⽟观音在我手里吧。”
一拧肢,风摆杨柳般走了过来。
跨没几步她便到了燕十二面前,往燕十二面前一站,扬着那美动人的如花娇靥,香边含着三分笑意,模样儿既娇又媚,还带着几分俏,然后把那只欺雪赛霜,柔若无骨,晶莹似⽟的⽟手递向了燕十二,道:“拿来吧,十二郞。”
模样儿动人,脆生生的话声更让人气回肠,骨为之蚀,魂为之销,燕十二两眼发直,一副痴模样的把那尊⽟观音缓缓递了过去。
大姑娘有点动,接过那尊⽟观音,娇笑一声:“谢谢你了,十二郞。”
接住⽟观音那只⽟手一翻,⽔葱般一中指直伸,飞快的向燕十二当点了过去,指的是燕十二紫宮要⽳。燕十二笑了:“笑里蔵刀,毒如蛇蝎,我早防着了,姑娘。”
只见他侧⾝滑步,同时闪电递出右掌,⽩影一闪,他已劈手夺过了那尊⽟观音,顺势往地上一摔,只听“叭”的一声,那尊⽟观音五裂四飞为之粉碎,可惜了一块和阗美⽟。
大姑娘愣在那里,两眼发直,脸⾊煞⽩,久久才说出一句:“你摔了它,你居然敢摔了它。”
燕十二道:“不错,我摔了它,而且是摔得粉碎粉碎。”
大姑娘躯娇颤抖,厉叱一声道:“我要你的命!”
只听那位齐家少主道:“你早就该说这一句了。”
这句话落,他⾝后那四名黑⾐壮汉掌中长剑抖动,闪⾝扑过来,四柄长剑从四面八方递向燕十二,指的全是重⽳。
齐家寨能跟雷家堡、河北鲍家并称,当然有他的道理在,这四名黑⾐壮汉看上去并不怎么起眼,可是一出手就见了造诣,这四人在剑术上都有相当的火候不凡的造诣,一出手便极具威力。
燕十二道:“怎么,四个打一个,好不公道。”
他空手应敌,双掌并出,向着面两柄长剑抓了过去。
他双掌递出,面两柄长剑不闪不避,却只见另两柄长剑剑⾝-抖,剑花四起,闪电一般直袭他左手腕脉。
他这一抓抓出了文章,敢情这四个黑⾐壮汉四柄长剑是互为呼应,连成一气的。
一递一补,一攻一守配合得天⾐无,恰到好处,令人本无懈可击。
燕十二这就明⽩了,四个黑⾐壮汉训练有素,这种联剑打法一经施展,威力非比寻常,一般人能接下三剑已算相当不错了。
明⽩了这一点,燕十二不敢再轻敌大意,跨步旋⾝,一式“大移移”脫离了剑阵威力范围,右掌下探飞快的掣出了他那柄雕⽟小刀。
适时,叱喝震耳,两名黑⾐壮汉如影附形扑到,掌中长剑一递,一取咽喉一取腹小,全是凌厉杀着,且快捷无伦。
燕十二心中打定了主意,要想⽇后跟齐家寨周旋,今天非先毁去这威力惊人的剑阵不可。
事实上他没有错估,这四名黑⾐壮汉在齐家寨是一流的好手,剑上造诣各有十几年火候,别出心裁联剑组剑阵以来,黑⽩二道伤在这剑阵下的先后有一十二个之多。
燕十二容得两名黑⾐壮汉近⾝,⾝躯突然往下一蹲,雕⽟小刀闪电下划,只听一声裂人心扉的大叫,他猛又往起一站,恰好,另一柄长剑刚从头顶掠过,他那柄雕⽟小刀往上一翻,鲜⾎四溅,大叫声震耳,两柄长剑落了地,两名黑⾐壮汉先后抱腕暴退,脸⾊煞⽩,那鲜⾎流了一手,还不住的顺着指头往下滴。
那位齐家少主不含糊,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一阵风般扑到,飞起两指闭了两名黑⾐壮汉左胳膊上的⾎脉。
燕十二这两刀震住了那另两名黑⾐壮汉,他两个手握长剑,一时没敢再扑攻。
那位齐家少主闭住两名黑⾐壮汉的⾎脉后,抬眼望向燕十二,两眼之中尽狠毒,咬牙说道:“你出手好狠毒!”
燕十二手指轻拭雕⽟小刀上的⾎渍,道:“以我看这还算便宜。”
那位齐家少主厉笑说道:“你先毁⽟观音,后废我两名好手,今天你是死定了。”
右掌往下一探,便要扬起。
大姑娘突然跨前一步伸手拦住了他,道:“慢着,我要活的。”
那位齐家少主叫道:“你怎么还…”
大姑娘冷然说道:“闭嘴,你知道我要活的⼲什么,他把咱们耍够了,我恨透了他,我要剜他的心,剥他的⽪!”
这话出自一个美大姑娘的小嘴儿里,能让人⽑骨悚然,不寒而栗。
大姑娘嘴说手不闲,随话从下那小小的黑⾊丝囊里取出了一样东西,在她手里像个松松的线团,黑忽忽的一团,她皓腕轻抬,向着燕十二一抖,只见一片乌云向着燕十二当头罩下。
燕十二眼力尖,看得清楚,那是一面网,后头有个扣紧握在大姑娘⽟手里。
这面网奇特得很,握在手里像个黑线团,抖开后五六丈方圆之內皆在这面网的覆盖笼罩之下。
那面网真像随风驰来的一片乌云,来势极快,一眨眼间已到了头顶,燕十二无暇多想,雕⽟小刀幻起一片森寒⽩光向着当头罩下的那面网了上去。
那面网由上而下,那片刀光由下而上,一个是有意向下罩,一个是存心往上,当然刹时间就碰在了一起。
燕十二那柄雕⽟小刀不是凡铁,那么硬坚的⽟他一刀刀都跟切⾖腐一般,这面网充其量不过是极细的铁丝组成,应该是应刀破裂,燕十二他心里也这么想。
岂料,理如此,事却不然,刀光上那面黑网,那面黑网不但没有应刀破裂,网上反而有一种颇为強韧的反震,震得燕十二那柄雕⽟小刀一滑一。
燕十二那柄雕⽟小刀既然是受了反震,一滑一自然那片网就跟天降乌云一般的飞落了下来,当头罩下。
燕十二心头猛震,大吃一惊,匆忙间他没别的办法,往下一躺,就地十八滚一下滚出了好几丈外。
网落得快,燕十二滚得更快,人滚出几丈之外,那面黑网同时落下,燕十二魂甫定,暗捏冷汗,刚翻⾝站起,只听大姑娘娇笑说道“没想到你还会滚呢,再滚一个我看看。”
燕十二只觉眼前一黑,又是一片乌云如飞掠到,当头罩下。
燕十二心里狂震,提气腾⾝窜出数丈,然后一个旋⾝划半弧,从旁边向大姑娘扑去。
只听大姑娘一声娇笑:“十二郞,我等的就是这个。”
只见她左手一扬,又是一片乌云疾燕十二,敢情她还有一面黑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把另一面网取在手中。
燕十二是往大姑娘扑,大姑娘那面网则是往燕十二,燕十二的行动占一个快字,如今不快还好,快却更遭殃,刹时间那面黑网又到头顶。
燕十二大惊失⾊,猛一提气⾝躯硬生生横移斜窜,他这里脚刚落地,大姑娘左手那面黑网擦着⾝边罩下,好险。
饶是燕十二技⾼人胆大,这时候也噤不住惊出一⾝冷汗。
可是大姑娘没容他有息的机会,皓腕并举,双手齐扬,两面网划空横掠,又向着他飞了过来。
这一下是两面网齐罩,自然比那前两个厉害,方圆十丈內,全在这两面网的覆盖笼罩之下。
燕十二脑中电旋,一见两面网罩空,他没敢等两面网飞到头顶,提一口气拔脚窜起,直向那圈木栅扑去。
大姑娘笑了,是冷笑:“怎么,要走了,截住他。”
叱喝声中,那四名黑⾐壮汉中的另两个仗剑追了过去,适时从木栅外也窜起两条黑影,半空中硬截十二郞。
燕十二冷笑说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别以为我怕了谁,闪开。”
那柄雕⽟小刀带着一道寒光划了出去,大叫声中,栅外窜起的那两条黑影栽了下去,燕十二展翅大鹏般掠出了抱犊寨。
并不容易,抱犊寨外-直到山下,桩卡一路,全是齐家寨的好手,燕十二雕⽟小刀挥动,连伤了四个齐家寨好手才冲下了山,他没敢多停留,也没走石家庄闹区,沿着抱犊寨后的荒郊旷野向北奔去。
他一口气奔出了十几里地,一直到听不见⾝后那一声声的叱喝,他才缓⾝收势停了下来。
大冷的天儿,燕十二他跑出了一⾝汗,眼前一条丈余宽的小河沟拦住,他在河边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了几口气之后,他摇了头。
“好厉害,没想到齐家寨的这位姑娘有这手绝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