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兰珠看了看察铎,道:“我说句公平话,不能怪他,一点也不能怪”
察铎脸上没任何表情:“我没有怪他”
一顿喝道:“备马。”
两名蒙古勇士恭应一声,掠了出去。
兰珠忙道:“你要⼲什么?”
察铎道:“我没有那个好耐,现在就要进宮去。”
兰珠忙道:“那怎么行,宮里还没下宣召。”
察铎道:“我刚说了,没那个好耐,难道宮里没有宣召,我就不能晋见?”
兰珠道:“那,我跟你去。”
察铎道:“你不要去,让我一个人去见他。”
“为什么?”
“我不愿意让他以为,我拉任何人帮腔。”
“可是,察铎,这一位不同于前两位,你可要”
“可要什么?”察铎浓眉一扬道:“再不同于前两位,他也得讲理。”
兰珠还待再说。
一名蒙古勇士闪⾝而⼊,恭谨道:“禀爷,马备好了。”
兰珠道:“我在这儿等你。”
察铎道:“不,你回去你的。”
“我要等你回来,听听他怎么说!”
察铎迟疑了一下,没再说话,大步行了出去。
兰珠跟到了门口,看着察铎带着他四名蒙古勇士上了马。
蹄声划破宁静的夜⾊,由近而远。
兰珠仰望夜空,喃喃的说丁一句:“苍天保佑,千万别是他。”
口口口
百雉云连,万瓦鳞次,九重噤地,⼲百楼台,金殿辇路,⽟砌雕栏。
这儿的夜⾊,不但宁静,还多了份慑人的雄伟、肃穆-
阵清脆的蹄声,从“西华门”响起,划破了“紫噤城”这份宁静、雄伟、肃穆、慑人夜⾊。
“紫噤城”骑马,遍数亲贵王公、満汉大臣,找不出几个。
最知的,应该是年羹尧了,除了文端公鄂尔泰、文和公张廷⽟,就数年羹尧了。
他,平青海、西蔵有功,如今是陕甘总督,一等公、太子太保,颁赐⻩马褂,特准“紫噤城”骑马。
这阵蹄声刚响起不久,御书房所在的一条长廊上,如飞奔来一名带刀侍卫,穿过五步一岗、十步-哨,明暗不知道有多少的噤卫。
直抵御书房门门,向着立门口的两名侍卫低低数语,那两名侍卫里的-名,立即翻⾝进了御书房。
此刻的御书房里,灯火明亮,两个人对坐着正在低声说话。
一个,是⾝材颀长的⻩⾐人,他,长眉细目、⾼鼻方口、鼻尖有点钩、嘴特别薄,雍容华贵、气度慑人,鸷之气,在他的眉宇之间更明显,他看人一眼,能让人不寒而栗。
另一个,则是个穿长袍马褂的⼲瘪瘦老头儿,五十多年纪,鹞眼鹰鼻,两腮无⾁,-看就知道是个心智深沉,极具城府的人物。
那带刀侍卫几步外一甩袖子打下千去:“启禀皇上,‘神力鹰王’爷硬闯噤宮,要来见驾。”
⻩⾐人眉梢儿一扬,站了起来。
瘦老者一抬手,跟着站起:“你迟早总要见他的。”
⻩⾐人道:“那是我的宣召。”
瘦老者道:“他们祖孙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小的,简直就是那个老的。”
⻩⾐人道:“可是现在是我,我不惯他们这样。”
瘦老者道:“算了,⼲什么跟个孩子一般见识?”
⻩⾐人目光一凝:“舅舅的意思是”
敢情瘦老者是有拥立大功,而且是智囊里头一个的隆科多!
只听隆科多道:“他也来的正好嘛?”
⻩⾐人迟疑了一下,向那名侍卫摆了手。
那名侍卫刚要退。
长廊上,一阵雄健步履声传了过来。
忽听有人喝道:“什么人大胆闯,站住!”
随听一个低沉话声道:“怎么,你们不认识我察铎?”
“啊,神力鹰王爷?”
一声惊呼,跟着是此起彼落的甩袖打千声。
⻩⾐人冷冷一笑:“好威风,好神气,我这噤宮大內,哪在他眼里,出去,说我宣他晋见。”
“喳!”一声恭应,那名侍卫急忙退出,随即门外响起了他的话声:“皇上有旨,宣‘神力鹰王’晋见。”
⻩⾐人道:“舅舅,您请里间歇歇。”
隆科多转⾝按书橱,一排书橱突然横移,露出一扇门户,他进去了,书橱又合上了,天⾐无。
书橱刚合上,御书房里大踏步进来一个人,可不正是承袭“神力鹰王”爵的察铎?
察铎见⻩⾐人,不像一般王公大臣行跪拜礼,也没有抢步打千,他只恭谨躬下⾝去:
“四叔。”
这位皇上行四,以康熙年间鹰王的辈份,以及唯我独尊的爵位,他的孙子察铎,称皇上一声“四叔”说得过去,也相当恰当。
至于察铎为什么见君不行跪拜礼,那是康熙年间,顺治的⺟后老太后特许“神力鹰王”见君不参。
眼前这位皇上,他当然清楚,祖宗的恩典、祖宗的酬庸,他还不敢擅改,他“嗯!”了一声,走到书桌前那张置团龙锦垫的大靠椅上坐下。
他贵为皇上,又是个长辈,当然可以坐立随意,坐定,他抬眼望察铎:“你来的正好,进京来以后,我一直没工夫叫你进宮,老人家安好?”
这“老人家”当然指的是“神力”老王爷。
察铎肃容恭答:“老人家安好。”
“这趟进京,一路上还好吧,带了多少蒙古铁骑?”
“只带了自己的四个卫士,老人家⾝边儿的,一个没敢带。”
“没带也好,都上了年纪了,路又这么远,既累又受罪,你的⽟翎雕带来了么?”
“带来了。”
“听说是北天山的异种,威猛、神勇,什么时候带进宮来我看看。”
“是。”
这位皇上,净闲话家常了,其实这既是情,也是理,换个人,想让这位皇上跟他闲话家常,还不可能呢。
可是,察铎不爱闲话这种家常,至少今夜此地他不爱,他也捺不住子听,就在⻩⾐人还想再说话的时候,他抢了先:“四叔、我这时候来见您…”
察铎毕竟年轻,天生的刚烈直子,也不懂得玩心眼儿。而且,面对皇上,他也不认为应该玩心眼儿,他却不知道,这位皇上是擒故纵。
只听⻩⾐人道:“我刚不说了么,你来得正好,也正打算找你。”
察铎把这个“找”当作了朝廷礼制、礼法的宣召,道:“我有事儿,没等您的宣召——”
碰上这么一个直肠子不拐弯的人,⻩⾐人也只好直说了:“我也有事儿。”
察铎微一怔:“您…”
⻩⾐人道:“我要是告诉你,‘宗人府’有人进宮来过了,你是不是就知道什么事儿了?”
察铎马上明⽩了“宗人府”还真当回事儿,行动还真快,他浓眉微扬道:“我知道…”
⻩⾐人没让他说下去,截口道:“别一上京来就闹子、惹⿇烦,圣祖年间,皇族亲贵让臣民诟病的地方就在这儿,这是恶习,我要⾰除。不过你总还年轻,年轻人不免气盛,尤其在蒙古也一向随便惯了,所以我并不打算怎么责备你,我代‘宗人府’,这件事让你处理,近⽇內你秉公给他们个代就行了。”
这番话,软里带硬,说不责备,等于责备,而且还不轻,尤其是那一句“在蒙古随便惯了”更是连“神力”老王爷都责备上了。
察铎就是再没心眼儿,也听得出来,他浓眉一扬,道:“四叔错怪了,在蒙古,自小老人家的教诲是忠孝礼义诚正,管教比大清的家法还严,我在哪儿也不敢随便。至于‘宗人府’进宮奏禀的事,我现在就能给您回话,‘查缉营’那个班领,不是我那个朋友杀的,我愿意担保”
察铎没那么软,却相当硬的把话顶了回去。
⻩⾐人的脸⾊,明显的有点不大好看,察铎话说到这儿,他立即冷然截了口:“你愿意担保,你愿意拿什么担保,你的爵位?还是你这个人?爵位是朝廷封的,人是堂堂神力王的孙子,你未免太不当回事儿”
察铎浓眉又提⾼了,要说话。
可是⻩⾐人没给他揷嘴的机会:“我是打年轻时候过来的,也算一半出⾝江湖,江湖人我见过,也结过,仗武犯噤,永远改不了那种匪,能不沾他们,最好别沾他们一-”
他忘了,他这个皇上宝座是怎么来的,想当初还是雍王的时候,有多少江湖人替他流过⾎、流过汗,他又是怎么“礼贤下士”的?
这位皇上,就是这么-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大概这也就是他英察果断的所在。
察铎听不下去,一句话硬揷了进去:“您这么说,有欠公允。”
⻩⾐人目光一凝:“我怎么有欠公允?”
“任何人都能说这种话,您不能,任何人可以不了解江湖人,您也不能。”
“就是我太了解他们了,所以我才这么说。”
“四叔,您原谅我直言,如果没有江湖人的匪,就未必有您今天”
⻩⾐人一拍坐椅扶手,站了起来:“察铎,不要太放肆,当年我用的就是他们的匪,所以今天我才说他们永远改不了匪。”
察铎道:“我不敢说江湖人都没有匪,但是谁也不能说,所有的江湖人都有匪。”
⻩⾐人脸上变了⾊,沉声道:“你”
察铎可不怕,他大声道:“至少我结的这个江湖人,他绝没有匪,他姓李,他祖⽗讳燕月,⽗亲讳纪珠。”
⻩⾐人为之一怔:“怎么说,察铎,他是‘辽东’李家的人?”
“是的。”
“他是李纪珠的儿子?”
“是的。”
⻩⾐人脸上的怒气没有了,代之而起的是惊喜:“他,他怎么会是李家人居然进京来了,我也居然一点儿都不知道,对他⽗亲纪珠,我是思念已久,从京里派人上‘辽东’去,都没找到。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后人看看他,应该也跟看他⽗亲一样了,察铎,找个时候你安排,带他来让我看看。”
听完了这么一番话,察铎的火儿马上消了,不但火儿消了,心里还舒服,这么一个念旧的人,怎么会牵扯上李⽟麟妹妹被劫掳的事,不管谁再说,察铎恐怕是绝不会相信了他马上道:“那四叔,‘宗人府’奏禀的事”
⻩⾐人摆了手:“李家人怎么会做这种事,真要做了,他们也绝不会不敢承认,李家两代都跟皇家有直接的关系,他们不能算是江湖人,你替我代九门提督,要他们另缉真凶——”
察铎要说话。
⻩⾐人含笑看他:“圣祖年间,老人家跟他祖辈李燕月有段不平凡的情,他⽗亲纪珠,当年在京的时候也算是我的朋友,如今你又上了他这个第三代,察铎,这该算是一段佳话了。”
察铎陪他微一笑,又要说话。
⻩⾐人摆了手:“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别忘了带他来让我看看。”
皇上让走,就该跪安告退。
可是,察铎不必跪安,他也没有马上告退:“四叔,我还有事儿。”
⻩⾐人似乎颇感意外,凝目道:“你还有什么事儿?”
“您知不知道,李⽟麟为什么上京来?”
“他叫⽟麟?”
“是的。”
“好名字,他为什么上京里来?”
“他妹妹遭人劫掳失踪了。”
⻩⾐人一怔:“察铎,你怎么说?”
“他妹妹遭人劫掳失踪了。”
⻩⾐人脸上变⾊,失声道:“怎么会有这种事,这是谁这么大胆?”
察铎把李⽟麟告诉他的,从头到尾说了个大概。
听毕,⻩⾐人脸上浮现了怒容:“照你这么说,是有官家人牵扯在內了?”
“恐怕是这样子。”
⻩⾐人砰然一声拍了桌子:“这还得了,简直无法无天,而且用心可诛,察铎,这件事给你办,务必要尽快查个⽔落石出,官家人再有牵扯,绝不宽容,不能让李家人误会我大清朝廷。”
察铎乐于听,更乐于遵这个旨。
现在,他更不相信大內会有牵扯了,连答应的声音都特别恭顺。
他辞出了御书房,隆科多从密室出来了,望着⻩⾐人直笑。
⻩⾐人脸上也浮现了笑容:“您认为我应付的怎么样?”
隆科多道:“你把他摆弄得团团转,这么一个孩子,怎么会是你的对手,不过…”
⻩⾐人道:“不过怎么?”
隆科多道:“我担心你应付过去的,只是眼前。”
⻩⾐人道:“您是担心他会查着什么?您放心,线索断得⼲⼲净净,再往下查一辈子,也查不出什么来。”
隆科多微-头摇:“我不担心他,他还没那个能耐,我担心那个李家人,李家人代代个个都不含糊,只他查出了眉目,那就跟察铎自己查出来没有什么两样”
⻩⾐人脸⾊微变,道:“又怎么样?”
“一个小察铎没什么大不了的。”隆科多道:“你得在意远在蒙古的那个老的。”
⻩⾐人冷然道:“老的怎么样,他是皇上,还是我是皇上?”
隆科多道:“老四,你是皇上,可是那个老的,他握有一支精锐的蒙古铁骑。”
⻩⾐人冷然一笑:“他敢。”
“他的脾气你不是不清楚,他是不认人、死认理的人,你知道他敢不敢?”
“您忘了,我有‘⾎滴子’?”
“你也忘了,他马上马下也有一⾝万人难敌的好修为?加上他精锐、剽悍的蒙古铁骑,‘⾎滴子’未必能奏效。”
“那也不要紧,”⻩⾐人冷冷-笑:“我还有个率熊虎之师的年羹尧,镇守陕甘,他帐下还有个能征惯战的虎将岳钟琪。”
隆科多呆了一呆,道:“不是你提,我还真没想起年羹尧。不过,我还是不希望事情演变到那个地步,你知道,光京里一个地儿,有多少人瞪着眼在抓你的错处”
⻩⾐人冷笑道:“我永远让人抓不到错处,就算让他们抓到,谁又敢拿我怎么样。正好,我就拿李家当个榜样,杀一儆百,给他们看看,李家人这不是露面儿了,这不是来了么,多少年了,我等的就是这一天,来人。”
“喳。”
一声恭应,外头快步进来一名大內侍卫,低头、哈、甩袖,一个千打了下去。
⻩⾐人道:“传旨下去,我要见德俊骐。”
“喳。”
又一声恭应,那名大內侍卫一阵风似的退了出去。
⻩⾐人转望隆科多:“您要不要一块儿去?”
隆科多微一头摇道:“不了,我有点儿累了。”
⻩⾐人笑了:“怎么,您不是从不服老么?”
隆科多道:“看见你雄姿英发、英察敏锐,我这个做舅舅的,还能不服老。”
⻩⾐人“哈!”地一笑:“那您就早点儿歇着吧。”
他双手往后一背,大步行了出去。
望着那隐透懔人鸷的背影,隆科多脸上浮现一种令人难以言喻的神情,接着,是一片沉重的霾
口口口
这儿,不知道是什么所在。
只知道,这儿的夜⾊很静、很美。
只知道,这儿还是在紫噤城里-
座⽔榭,⽔榭里,灯光柔和,⽔榭外,一泓清澈的碧⽔映着月光,人间,也多了一弯金钩。
⻩⾐人进来了,⽔榭里不见人,但早有人预备好了一银盅莲子汤。
⻩⾐人坐下来,端起来,刚喝一口,一阵微风,柔和的灯光一暗复明,⽔榭里多了个人。
颀长、拔,一袭⽩⾐、⾝躯长,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森、冷肃。
俊逸绝伦的脸上,有点瘦削,也显得苍⽩,⽩得不见⾎⾊,但更显得森冷肃,更能令人不寒而栗。
甚至,连⻩⾐人这么鸷个人,这万乘之尊,都为之皱眉,他放下了银盅:“为什么每次我要见你,你总是比我慢来一步?”
⽩⾐人脸上没有表情:“忘了?我的习惯,我眼里不认任何人。”
⻩⾐人眉锋皱深了三分:“相处的⽇子不算短了,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改变?”
⽩⾐人道:“任何人也改变不了我,谁想改变我,你?”
当着皇上称“你”的,打古而今,恐怕只他这么-个,应该也绝不会再有来者。
而,⻩⾐人这个皇上,居然能表现的毫不在意。
他抬了抬手:“坐。”
⽩⾐人道:“忘了?我从来不坐。”
他不坐,⻩⾐人居然也站了起来,背着手走了两步,停住望⽩⾐人:“我的‘⾎滴子’怎么样了?”
⽩⾐人道:“我不愿意多说,更不惯吹嘘,你该自己去看看。”
⻩⾐人一点头:“好,这一两天,我就去看,不过我要先知道一下,是不是能派上用场了?”
“随时罢。”
“好极了,”⻩⾐人笑了,不带鸷,相当愉:“说吧,要我怎么赏你?”
“不必,”⽩⾐人冰冷道:“这一点,从今以后,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再忘记,我不是为你所用,也绝不属于任何人,我愿意为你训练‘⾎滴子’,只是为我自己,我喜见⾎,殷红的鲜⾎。”
⻩⾐人眉锋一皱,有意无意的避开了那双爱见⾎的怕人目光:“她怎么样?”
“没什么怎么样。”
“你还让她睡着?”
“不错。”
“你从没有碰过她?”
“没有,我不喜那一套,也不愿意那样做。”
⻩⾐人转脸望⽩⾐人:“你不喜?是不是你那⾝怪异的所学,不容许你”
“不是,我的所学不畏女⾊,就算是,我也不会告诉你,我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我学的是什么武功,尤其是你。”
“为什么尤其是我?”
“因为我要提防你,我知道,你绝不容许有我这么一个人存在,但是那一天还没有到。”
⻩⾐人仰面大笑,听得出,他笑得勉強,笑声住后,他再望⽩⾐人,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但是话锋已经转了:“那么,为什么不喜,总有个理由?据我所知,没有人不喜,只要他是有⾎有⾁的人。”
⽩⾐人道:“也许,我跟你所说的‘人’不一样。”
⻩⾐人点了点头:“不愿意呢,又是为什么?”
“我要是愿意,凭我要多少都垂手可得,可是那只是得到她们的人,她们的躯壳,有什么意思。”
⻩⾐人呆了一呆,凝望⽩⾐人:“我没想到你是这么想的,难得。但是,我有点不大相信。”
⽩⾐人两眼怕人的奇光一闪,冷怒道:“你怎么说?”
⻩⾐人淡淡的笑了笑:“别不承认,也别不爱听,因为你的言行不相符合。”
“我的言行怎么不相符合?”
“我问你,你为什么让她一直睡着,不让她醒过来?”
“没有必要让她醒过来,对我来说,她醒着、睡着都是一样。”
⻩⾐人头摇道:“不是的,我认为不是这么个理由。”
“你认为是什么理由?”
“我认为你是害怕。”
“怕,你说我害怕?”⽩⾐人一阵令人⽑骨悚然的森冷笑:“我从没怕过什么,也从不知道什么是怕。”
“我可以告诉你,古来多少英雄,他们像铁打的、像铜铸的,他们也从来不怕,不知道什么叫怕。但是,他们就怕这个,到最后,没一个过得了这一关。”
“我告诉过你,我跟你所说的‘人’不一样。”
“我也可以这么说,不难,两片嘴动一动,就说出来“你敢”
“不要动气,让事实来证明,你敢跟我赌一赌?”
“赌?什么意思?”
“让她醒过来,不用多,只要一个月之內,你仍然能不碰她,躯壳也好、心灵也好,你仍然不想得到她,我服你,承认你是古今来唯一的一个。”
⽩⾐人脸⾊神情变得好怕人,一袭⽩⾐为之无风自动:“今夜你见我,难道就是为这?”
“不,但是比起证明你是不是也是个凡人,其他的事已经都不重要了。”
⽩⾐人话像是从牙里迸出来的:“好,一个月。”
活落,风动,柔和的灯光又一暗复明,人已经不见了。
⻩⾐人脸上,浮现起得意的笑,望之怕人。
口口口
察铎回到了“外馆”兰珠格格还在灯下等着。
察铎一进门,她马上站了起来,但察铎没等兰珠发问,便道:“兰珠,咱们都误会他了。”
兰珠道:“咱们都误会他了,怎么回事?”
察铎把御书房晋见皇上的经过,说了一遍,不但眉飞⾊舞,而且还不时捧那位皇上一两句。”
兰珠很冷静,冷静的出奇,听完之后,她道:“你不是要问他这件事跟他有没有牵扯么?
问了没有?”
“没有,”察铎摆手道:“合着我跟你说了半天,你都没听进去呀,他是那么样,对有官家人牵扯的事,深恶痛绝。当面代我明查严办,对李家,他又深恐招致误会,这种情形,还用再多问吗?”
兰珠看了看道:“你相信?”
察铎正要去**,回过头来道:“什么?”
“我是问你相信不相信他?”
“为什么不相信?当然相信。”
兰珠道:“别忘了,他可是个极富心机的人啊!”察铎道:“不管谁极富心机,我也不傻,难道说我察言观⾊,连个真假都看不出来。”
兰珠道:“不管什么事,事先别太武断,你最好等有了证据,再相信他。”
察铎正⾊道:“兰珠,他是皇上,我⾝为人臣,自然应该相信他,我要是连君上都不相信…”
兰珠道:“皇上也好,君上也好,他们都不是圣人,圣人都也有犯错的时候。”
察铎道:“可是也没有证据,证明他一定牵扯在內,是不是?”
兰珠道:“不错,截至目前为止,线索、证据,发现一条断一条,发现一个断一个,怕只怕你以后找线索、查证据很难有所收获,查都让你无从着手,不信你等着看。”
察铎浓眉一扬,旋又温和的道:“兰珠,不要对他存有偏见”
兰珠眉梢儿一剔,大声道:“不只是对他,对任何人都一样,我这是就事论事,就算我对他有偏见。这么多人,我为什么独对他有偏见,为什么对他有偏见的不只我一个?这还不都是他自己做的。”
察铎的话声,不免也提⾼了些:“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指他即位之前、即位之时、即位之后。即位之前的争储,古来屡见不鲜,指他用不正当的手段夺位,那毕竟是传言,传言说的更可怕,谁知道那是不是恶意中伤?
即位之后,他消除异己,手段固然严厉了点儿,可是有几个做皇上的,容得别人或明或暗的反对他,何况他弟兄这么多,有多少双眼在瞪着他,你又不是不知道”
兰珠脸⾊有点变了,冷笑一声道:“没去之前是一个样,去过回来以后又是一个样,简直象变了个人。这是我知道你的情为人,要不然我一定会以为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察铎脸上也变了⾊,沉声道:“兰珠”
兰珠突然又提⾼了话声,尖声道:“我不愿意跟你辩,杠抬僵了又得大吵一架,还吵不出个结果,你爱怎么相信他是你的事,我不愿意勉強你。可是要我也跟你一样,没那么容易,你最好也别管我,现在我问你,对人家那个李家人,你怎么代?”
察铎也大声道:“什么怎么代,我信我的,我⼲我的,这跟两家的情没有冲突!”
兰珠怒笑道:“最好是没有冲突,最好是没有冲突;保不定你让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等一旦发现全不是那么回事儿,看你怎么办?”
话落,她像一阵风,怒冲冲的卷了出去。
察铎呆了一呆,猛然拍了桌子:“我就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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