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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先发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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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元标和卢毓秀两个人跟着焦二顺赶到山庄的辰光,已是‮夜午‬,钱来发没有说错,三位仁兄,果然是串成一提溜来了。

  钱来发披⾐客,就在二楼寝居对角的静室里同他请来的两个伙计朝上面;耝伟黑胖,満脸横⾁累累的鲁元标,仍然是老⽑病未改,即使沿途赶路,也照旧喝得黑脸透紫,开口闭口,酒气薰人,⼲瘦的宛若一把枯柴似的卢毓秀,却显得相当斯文倜傥,举手投⾜轻飘飘的,带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只是一张面孔有些不正常的青⽩,像被什么玩意淘虚了-

  看到钱来发,鲁元标立时弯下来,先打个酒呃,才堆起那一脸油光紫红的笑:

  “老久不见大爷了,把我想得好生着慌,大爷近来一定越来财源茂盛,福星⾼照,我鲁元标在这里向大爷请安啦!”

  钱来发昅昅鼻子,没好气的道:

  “我看你马尿灌得差不多了,鲁元标,你就不能少喝两口?我他娘着人前去找你,必定有事,你这样晕天黑地的溺在酒瓮子里,如何还办得了正事?”

  鲁元标哈哈大笑,露出那一口参差不齐、⻩黑杂的牙齿来:

  “我说大爷,别人不了解我,倒也罢了,难不成大爷你也不了解我?你是知道的,我鲁元标喝酒是喝酒,却从来不误事,酒醉心明哪,大爷,你说说看,我什么时候给大爷你出过岔子来?”

  哼了一声,钱来发吩咐一边的焦二顺:

  “给我砌壶浓茶来,先叫这混帐东西醒醒头脑。”

  焦二顺回应着转⾝自去,钱来发又冲着卢毓秀一笑,语气也变得和悦多了:

  “焦二顺是在‘巧黛楼’含芳姑娘那里寻着你的?”

  卢毓秀躬了躬⾝,笑得居然有些腼腆:

  “大爷明鉴,我除了含芳那婆娘的居停,已经很少再到别处花俏了,近几年来,⾝子骨比不得从前,自己也感到年纪大了,岁月不饶人,因而时时念着大爷的劝戒,能收敛就尽量收敛…”

  鲁元标不怀好意的一笑,揷嘴进来:

  “少他在大爷跟前假撇清,我这两三年里只见过你四面,四次都在不同的窑子里和你碰头,还说你收敛哩,要是不收敛,你还想弄个三宮六院啊?”

  看了鲁元标一眼,卢毓秀冷冷清清的道:

  “我两个是长见不如怀念,老鲁,两三年里碰上四次已经嫌多了,我那点⽑病,总比你的嗜好要強,你看看你,成天到黑,活脫个醉驴似的,像话么?”

  鲁元标又打了个酒嗝:“有什么不像话?酒⾁穿肠过,⾊字头上一把刀,你当你比我⾼尚?我呸,三吊筋吊个脖子,两枚卵蛋捏个鸟,也不撤泡尿照照自己⽪包骨的一副⾝架,你他娘早叫那些无底洞给淘空啦!”

  皱起双眉,卢毓秀却毫不愠恼,只淡淡的道:

  “不和你鬼扯,你是越喝越浑,越喝越蛮!”

  鲁元标大声嚷嚷:

  “我鬼扯,我浑,我蛮?娘的,我一-”

  打断鲁元标的语尾,钱来发轻叱道:

  “三更半夜,穷吆喝什么?我叫你们来是有正事商量,不是听你们斗嘴来的!”

  卢毓秀淡然笑道:

  “原是来替大爷当差跑腿的,老鲁就偏偏爱在节骨眼上瞎搅合,我受他几句不关紧,怕是惹恼了大爷,还以为我也和他一样不懂事。”

  鲁元标一听卢毓秀在给自己小鞋穿,不噤又火了起来,脸上的横⾁一扯,正待拿话顶驳,钱来发已瞪了他一眼,重重的道:

  “你们两个都给我坐下,不准再吵了,我有极要紧的事情嘱托你们!”

  等鲁元标与卢毓秀分在左右落坐,钱来发才在对面的大圈椅上坐稳,神情严肃的道:

  “这桩事相当⿇烦,危险也很大,说穿了,就是卖命的勾当,你两个在答应之前,要多加考虑,若有难处,亦不必勉強一-”

  猛一,鲁元标抢着道:

  “大爷,你这样说,简直就是小看了鲁元标,⽔里火里,但凭大爷代一句,谁要打个吭吃,便不算人生⽗⺟养的!”

  钱来发笑了笑,道:

  “你确认有这个担当?”

  双目骤睁,鲁元标面孔挣红了:

  “大爷,我鲁元标是块什么料,大爷你可是比谁都清楚,叫我舞文弄墨,斡旋说合,我乃一窍不通,若是冲锋陷阵,豁命卖⾁,姓鲁的包管称得上一等一的好手,那一年,大爷从‘七连环’手里救了我,我虽说拚到一⾝是⾎,遍体鳞伤,却没耍过半点孬种吧?”

  “嗯”了一声,钱来发道:

  “这倒是实情…”

  视线转向卢毓秀,他接着道:

  “你呢?你有问题没有?”

  卢毓秀耸耸瘦肩,道:

  “士为知己者死,大爷。”

  钱来发満意的道:

  “好,我就知道找你们两个来准没错,不过,我却有言在先,这档子事,虽然十分危险,能保命还是以保命为上,我决不希望你们有任何闪失——”

  正说到这里,焦二顺已擎了托盘快步而⼊,他手脚利落的替房中三人斟过了茶,亦不忘替自己也留了一杯,然后站到墙角,双手捧茶,摆出-副倾耳聆听的架势。

  ⼲咳-声,钱来发道:

  “‘红河套’柴家府,你们听说过么?”

  两人一齐点头,鲁元标又急着开腔:

  “大爷难道和这-窝子祖传老横(強盗)有了纠葛?”

  钱来发颔首道:

  “不错,这梁子还结得不小——”

  将与‘柴家府’结怨的前因后果及风闻对方将要反扑寻仇的顾虑表过,钱来发单刀直⼊的说明⽩己的打算:

  “与其坐等挨剐,远不如先发制人,我⾝边人手不⾜,所以请来二位相助一臂,咱们拦到‘红河套’去,打那‘柴家府’-个措手不及!”

  鲁元标立时杀气腾腾,磨拳擦掌:

  “大爷的主意⾼明,他个娘,柴家府-窝土匪,満门強梁,决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平素里去动别人的脑筋倒也罢了,今番竟敢把霉头触到大爷⾝上来,这还得了?要不给几分眼⾊他们瞧瞧,恁怎么也咽不下这口鸟气!”

  卢毓秀七情不动的道:

  “‘柴家府’能够动用的角⾊不少,大爷,我们这边一共有几个人?”

  伸手叉开五指,钱来发一员一员的点将:

  “五个,我,你们二位,以及楚雪凤姑娘。”

  听到“姑娘”二字,卢毓秀马上两眼发亮,兴致大大的提⾼了:

  “怎么?还有一位姑娘?大爷,娘儿们大都是娇滴滴,软绵绵的,上阵手,流⾎搏命,全是玩硬的呐,那位楚姑娘得住么?”

  钱来发嘿嘿笑道:

  “当然得住,人家那几下子可不简单,你要不要先行考验考验?”

  卢毓秀喜孜孜的道:

  “只不知这位楚姑娘芳龄几何?”

  钱来发笑得更有意思了:

  “二十郞当,正好一朵花的年岁,而且,长得也俊。”

  连连着一双手,卢毓秀‮奋兴‬的道:

  “如果大爷认为有这个必要,我就和那位楚姑娘试试招亦未尝不可,大爷放心,我自会留意轻重,拿捏分寸,不致伤了楚姑娘——”

  屋角的焦二顺,差一点把満口茶⽔从鼻腔里呛了出来,他赶忙掩住口鼻,顺手抹去嘴边的茶渍,憋着嗓门揷话道:

  “我说毓秀老兄,呃,咳咳,那位楚姑娘,不是旁人,乃,呃,来发爷的…呃,是来发爷的朋友,你知道,朋友…”

  卢毓秀愣了一会,脑筋才转弯过来,面孔上刚刚浮现的一抹淡红猛然便转为青⽩,他急忙从椅子上起⾝,冲着钱来发长揖到地:

  “我该死,我糊涂,我莫名其妙,大爷,唐突之处,务乞恕宥…”

  钱来发挥挥手,哈哈大笑:

  “没那么严重,没那么严重,所谓不知者不罪,其实,我和楚姑娘之间也没什么,朋友,嗯,朋友而已,四海之內皆朋友啊…”卢毓秀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惶恐加上尴尬,神情就更不自在了:

  “从来不曾听闻过大爷有这一方面的关系,因而便未向这一头上联想,偶见鲁莽,决非有意,大爷宽宏,我诚敬领受之外,⽇后自将益加戒惕审慎…”

  钱来发和颜悦⾊的道:

  “算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说过就了,你也别挂在心上。”

  另-边,鲁元标幸灾乐祸的咧嘴嘲笑:

  “早他娘告诉过你,⾊字头上-把刀,你偏不信。看看你刚才的那副德吧,一提到姑娘两字,立时眉飞⾊舞,招子透亮,还待打谱给人家喂招套式哩,你是个什么心思,大伙肚里雪亮,嘿嘿,差的是你没往深-层去探究,也没考虑到大姑娘的渊源来处,想⼊非非之下,姓卢的,你不自讨苦吃,又叫准来讨?”

  卢毓秀目光下垂,正襟危坐,如何还提得起精神来同鲁元标抬杠?鲁元标得势不让人,直了上⾝,大马金刀的接着道:

  “所以说,你这坏⽑病必须要改一改,否则,不知哪一天闯祸下来,连脑袋是怎么掉的都不知道,恁情学我喝上两杯,来个醉里乾坤大,壶中⽇月长,強似你那寡人之疾多多…”

  钱来发脸⾊-沉,提⾼了嗓门道:

  “鲁元标,你是唯恐天下不还是怎的?小小-桩事体,犯得上如此喧腾?”

  鲁元标忙道:

  “大爷,我这是在劝导他,完全-番好意,忠言嘛,总有点逆耳不是?”

  喝了口茶,钱来发道:

  “谈正事,别再扯些闲篇了,呃,先时说到哪里啦?”

  屋角的焦二顺马上接口:

  “来发爷,刚刚是毓秀老兄提到我们这边共有多少人可以出阵一一”

  点点头,钱来发道:

  “我已经说过了,共有男女五员,卢毓秀,你有什么意见么?”

  卢毓秀定下心神,谨慎的道:

  “以双方实力比较,我方显然居于劣势,要制敌机先,就不能打没有把握的仗,大爷是否考虑到再多调集一些人手帮忙?”

  钱来发道:

  “兵在精而不在多,我们人数虽少,战力却強,且接刃对阵,同时也关系到策略的活用和机运的好坏,并不是一加一便得二的事,卢毓秀,我不想再邀帮手了,你该明⽩,天下之债,最大莫过于人情债,尤其眼前‘红河套’之行,生死关,还是越少牵扯越妙!”

  卢毓秀立刻感受到自己在钱来发心中的份量了,他神⾊倏振,脊梁起:

  “是,大爷顾虑极是,待要如何作为,我们全凭大爷吩咐。”

  钱来发有成竹的道:

  “这一次对‘红河套’‘柴家府’的狙袭,计划并不复杂,就只行动的方式与时机要加斟酌,以寡敌众,待求胜算,最重要的原则无非是一个奇字、一个快字,至于人手的分配,明天等我和楚姑娘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提到“楚姑娘”卢毓秀又不自噤的脸上一热,讪讪然别过面孔,不敢正视钱来发,情形看在鲁元标眼里,免不了又贼嘻嘻的笑了起来。

  房中,钱来发的声音降低了,他在分析“柴家府”的战力,点明对方的重要人物,同时,也把上次自己的经验做了一番叙述…

  五个人——钱来发、楚雪凤、鲁元标、卢毓秀和焦二顺,又来到“红河套”又来到这座平岗上,大树底下,面对的,正是那条通往“柴家府”的道路。

  上次来的时候,是初秋的序令,炎⾼照,秋老虎的炙热人,这一遭,已是秋末⼊冬,寒风萧瑟,隐冥里,那股子杀气便觉冷锐了。

  钱来发穿着一袭金丝银线织成的锦袍,⾜蹬亮缎粉底鞋,看上去华丽非凡,幸亏不曾载上他那些珠宝翠⽟的佩件,否则,不像来锋对阵,倒像是赴宴来了。

  楚雪凤依旧混⾝素⽩,当然⾐裳的料子改了样,不再是炎暑时的纱⿇织品,而换成了密实的丝绒,外罩着里衬⽩狐⽪的披风,形态仍是那等的飘逸慡静,韵致味道十⾜,和钱来发这么一搭配,颇有富贵人的架势。

  然而眼前来到“红河套”乃是来拚命,并非展示富贵来的,所以大家的神⾊都十分凝重,尤其焦二顺,紧张得不停呑咽唾沫。

  卢敏秀裹着一件黑⾊罩衫,冻得一张瘦脸越发青中透⽩,他悉卒着鼻子,站到钱来发⾝边,指了指岗下仍然看得出灾后焦肃残痕的“柴家府”道:

  “就是这里么,大爷?”

  钱来发道:

  “不错,下面那五幢排列成星形图样的楼房,便是‘柴家府’的老窑。”

  卢毓秀仔细观察了一阵,低声道:

  “那场大火烧得不轻,隔了这么久,还看得出祝融之后的痕迹来…”

  笑了笑,钱来发道:

  “这段⽇子里,他们已经大力整建过了,否则,场面犹要凄惨,你不知道当时起火的情形,乖乖,直烧得半爿天都泛了红!”

  卢毓秀不觉瞄了楚雪凤一眼,楚雪凤淡淡的道:

  “是的,火是我放的。”

  鲁元标紧了紧披在⾝上的耝⽑大⾐,呵了口热气:

  “楚姑娘一副葱⽩⽔净的俏模样,倒真叫人想不到还能施展这种手段!”

  楚雪凤似笑非笑的道:

  “你没听说过,天下最毒妇人心?女人发起狠来,比男人犹要狠上十分,可别被她们的外貌给蒙骗了,表里往往是两回子事!”

  鲁元标舐舐嘴,愣愣的道:

  “我是不会受骗,这辈子我也不曾被女人骗过,只是姓卢的要多小心…”

  卢毓秀冷冷的答话:

  “老鲁,要扯只扯你自己就行,夹的冲着我来⼲什么?”

  收回俯瞰的目光,钱来发揷进来道:

  “你两个都给我少说一句,娘的,什么节骨眼了,还在这里瞎纠!那焦二顺,你注意到柴家府左近尚另有通路通到外头么?”

  焦二顺忙道:

  “‘柴家府’往外走,好像就只眼前的这条路,除非他们宁愿穿越田间小路,那就不敢说了。”

  钱来发‮头摇‬道:

  “他们没有理由舍大路而走小道,因为他们本不会预料到有人来打埋伏。”

  搔搔头⽪,焦二顺迟疑的道:

  “来发爷,你老能够肯定‘柴家府’的人什么时候出马上路?”

  钱来发道:

  “我怎能肯定?总归不会太久吧。”

  焦二顺陪笑道:

  “我说来发爷,天气是这么个冷法,我们又摸不准人家确实的启程时间,难不成就窝在此⼲耗?”-

  边,楚雪凤笑了起来:

  “当然不能幕天席地的守在这里枯候,待会儿,我们就得找个⾜堪栖⾝避寒的地方。你放心吧,包管冻不着你。”

  焦二顺解释着道:

  “楚姑娘,你可别误会我熬不住苦,我的意思是与其耗在这里,倒不如菗冷子杀将进去,学上次一样,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人仰马翻——”

  这一遭,又是钱来发说话了:

  “不行,在‘柴家府’没有明显的‮犯侵‬行动之前,我们不该抢先下手,这次的情形和上次不同,上次我们拥有⾜够的攻击理由,这次只是闻风而已,如果事实尚未明朗化以前便再度进袭,传出去就变成我们在挑衅了…”

  焦二顺迟疑的道:

  “怎么才叫做‘明显的‮犯侵‬行动’?就算他们出马上路,却不承认去袭击我们,难道我们就下不得手了?如此一来,吃这趟辛苦岂非⽩搭?”

  钱来发哧哧笑道:

  “问得好,小子,我便明⽩说与你听,从‘红河套’前往我们那块地方,共有三条途径,只要‘柴家府’的人马转这三条路的任何一条,我们即可判定对方的侵袭意图,从而展开狙击…”

  楚雪凤继续往下说明:

  “来的时候,我和大佬沿途就在注意可能的伏袭地点,当然‘红河套’本地也包括在考虑之列,但经过这一阵观察,此地设埋,并不十分理想,总之一切尚在未定之天,一朝发生状况,只有随机因应了。”

  长长“哦”了一声,焦二顺道:

  “原来二位是这么个打算,楚姑娘,这就是说,非要等到对方出来,而且确定了他们的前进方向,在此之先,不能动手?”

  楚雪凤点头道:

  “不错,因为大佬要先站稳立场,在不落人口实话柄的情形下才稳扎稳打。”

  焦二顺着自己一双又冷又⿇的手掌,道:

  “楚姑娘,能不能,呃,先摸进‘柴家府’去探探风声,搂个底?”

  钱来发拂袖接话:

  “谁去,你去么?”

  微微哈,焦二顺笑道:

  “说不定我能摸出点头绪来哩,来发爷,也強似大伙儿在此⼲熬——”

  钱来发道:

  “你给我老实点吧,没得八字沾不上一撇,人倒掉了进去,那焦二顺,我宁可耗在此地⼲等,也不找这个⿇烦!”

  说到这里,他转向鲁元标道:

  “你值第一班,鲁元标,等我们找妥了住宿之处,再着人前来换你!”

  鲁元标忙道:

  “要是在此地之前有了情况,大爷,我可怎么知会你们?”

  钱来发皱起眉道:

  “不用知会,你只管暗里缀着对方就行,反正就在那几条路,我们追得上,问题是,天下岂有如此凑巧之事?”

  鲁元标⼲打哈哈,还未及多说,钱来发已带着其余的人走了开去,卢毓秀临时回⾝,冲着鲁元标一伸大拇指——却是倒指向下。

  离着平岗往南去,约模里把路远近,有片林子,林子沿着一道斜坡生长着,许是天寒地冻的关系,林木显得较为疏落,且枯叶遍地,林间就空置得有一幢草寮,这幢草寮尚不算过于破败,顶棚部位虽有几处裂隙,避风防寒倒还使得,焦二顺将其中鸟兽粪秽匆匆清理过后,已可凑合栖⾝。

  人住进草寮,马匹牵往寮后,下一步,卢毓秀就赶去替换鲁元标把风了。

  傍黑时分,焦二顺就在草寮之內拿石块砌成一个简陋的炉灶,取出随⾝携带过来的轻便铁锅,用林中检拾的⼲柴起火,先烧⽔泡茶,再把布囊里的-包腌制碎羊⾁取出,合着面粉,熬煮了一锅浓浓的疙瘩汤。

  也不知焦二顺在疙瘩汤里加添了什么佐料,汤是又稠又香,面疙瘩更细如米粒,盛在碗中,犹自沸烫翻滚,配着烙饼、切片的酱肘子,盐⽔花生等⼊口,端的适胃充肠,美味之极。

  盘膝坐在-堆枯草上,钱来发唏哩吁噜业已⼲下三碗面疙瘩汤,外带半斤烙饼,十片酱⾁,他放下瓷碗,抹-把嘴,长长叮了口气:

  “他娘,这冷的天,处在这样的境地里,犹能吃上如此-顿,也真叫不容易了,那焦二顺,你果然有一套。”

  一口一口,轻啜着疙瘩汤的楚雪凤,向焦二顺投去盈盈-笑:

  “我们待在这里还不知道得待几天,焦二顺,你不会只让我们吃这一顿舒坦饭吧?”

  咽下嘴里的烙饼,焦二顺笑道:

  “楚姑娘放心,我带来的⼲腌吃食和配料十分齐全充⾜,没看见我那匹马鞍后満満驮的两大布袋?多了不敢说,十天八⽇有得吃了!”

  鲁元标一口喝净碗底的汤汁,咂咂嘴巴,不胜向往的道:

  “这个时候,如果能再来两壶烧刀子,光景就更美了,除开暖和⾝子,还堪抵御风寒,焦二顺,你从来办事仔细,莫不会忘记这一桩吧?”

  焦二顺摊摊子,道:

  “本来是记得的,奈何来发爷特别代不准带酒,我哪敢违背来发爷的指示?”

  咽了口唾沫,鲁元标失望的道:

  “真的没带?”

  钱来发脸⾊一沉:

  “有吃有喝,你还不知⾜?想灌⻩汤,等回去再说,这里一口也不准沾,鲁元标,时辰差不离了,该你去替换卢毓秀啦!”

  鲁元标叹了口气,拾起地下的大⾐披在肩上,刚等挪腿出门,那扇草门已被人突兀从外推开,正是卢毓秀面青⽩的扑了进来,模样冻得不轻,但语气却极‮奋兴‬:

  “大爷,‘柴家府’的人马出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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