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龙争虎斗一番搏杀
这时山崖下,四个人捉对厮杀起来。
郞老大的两把短斧,在他有力的挥舞下一虚一实,虚虚实实中毫不退让一步的着那较⾼大汉狂劈猛砍,却不料那大汉也非弱者,他双手紧握大砍刀,拨挡阻拦中,仍能菗刀反杀,同时双脚互轮番暴踢,一时间是个对等的局面。
另一面,石北斗的鬼头刀暴斩飞劈,冷焰似来自西天电光石火,那泛着淡青的刃芒,发出“嗖嗖”之声,宛如割破天幕而洒落一片碎芒,对抗他的是个耝壮汉子,这人在石北斗自天而降的时候,吃石北斗奋力一刀砸下来,右臂还在发⿇,如今又经石北斗的一阵狂劈,被的只能把背贴在山崖壁边,双手抱刀,只守不攻的份了。
石北斗踩地有声,在一连十七刀后,仍未放倒这人,心中一阵忿怒,双臂加力,鬼头刀更见凌厉,如果山崖边不是站着那壮汉,不一定还有人以为石北斗在刀劈大山呢。
又是一连十三刀,石北斗本想卖个破绽,但他突然脚踩到个石头,心中已有了定夺。
只见他“哦”的一声,双手握刀横斩以带动对方视线,然后右⾜尖挑着那块人头大小的山石,踹向壮汉。
大砍刀拦着鬼头刀施力推向⾝侧,而壮汉突见大石砸来,一时间躲之不及,就听他闷吭一声,大石已重重的砸在他右胁下,⾝形一弯,大砍刀已落在地上。
石北斗一声冷笑,鬼头刀炫光一闪,锐芒卒现,一道⾎光自壮汉肩头噴洒出来。
这大汉也够刚烈的,只见他伸出双手,口中嗥吼不断,不顾一⾝是⾎的,迈着沉重脚步不即倒下,反而往石北斗⾝上抱去。
大喝一声,石北斗鬼头刀自左下方向上狂撩,壮汉双手抱空,而石北斗的鬼头刀已自他下腹切过,就在肚肠奔流中,壮汉重重的庒在自己的肚肠上,但石北斗却听得壮汉的最后一个发自口中的字:
“你——”
石北斗杀了壮汉,回头见郞老大正与那大汉刀抗肩挡,互不相让,杀得难分难解。
那郞老大的胡子是红的,这时他连眼珠子也是红的,宛如一对兔目,光景是杀红了眼。
石北斗握着鬼头刀去,边对郞老大道:
“郞老大,我来帮你一把。”
郞老大的双斧更见犀利,早见他又是一阵十八斧,边嘿嘿冷笑着道:
“你别上,只守着阵脚替我掠阵,别叫这头大狗熊溜掉就行。”
那大汉又是一阵劈砍后,突然跃⾝退后一丈,石北斗还以为他要逃呢,忙挥刀拦住他的去路。
大汉横刀⾝前,厉声吼道:
“等等!”
郞老大怒道:
“去你娘的曹地府等去。”
双斧一挥,又要杀上。
大汉忙又⾼声道:
“红胡子,你为何不听老子把话说完?”
石北斗道:
“郞老大,且听他说些什么。”
郞老大双肩一横,怒叱道:
“我看你是找机会歇吧,郞老大自信再有二十招,必定能劈下你的脑袋瓜子来。”
“你们墨云⾕十武士可曾听过泰岭四煞吗?”
郞老大突然一声狂笑,道:
“娘的,你是想拿泰岭四煞来唬人呀!”
石北斗冷笑,道:
“泰岭四煞已全死在‘阎王梭’下,你还提那些丢人现眼的事何来,敢情以为我们还不知道?”
大汉怒哼一声,道:
“泰岭四煞是死了,而且是死在姓金的小子手中,姓金的也杀死了少庄主,但泰岭四煞中正有老子的亲叔公在,今⽇追杀那年轻汉,原没有派老子,是老子自告奋勇前来,目的只是替我叔公暂报被杀之仇,早晚我还是要找那姓金的小子——”
嘿然冷笑,郞老大道:
“只可惜你已等不到那一天了。”
大汉怒吼道:
“不错,也许你二人合力能掠倒我姚刚,但我姓姚的绝对信得过我自己的手中家伙,当我倒下去的时候,你二人之中必然会有一个陪姚爷走向那丰都,的,你们不叫姚爷过这个年,你们也别想过的舒坦。”
原来泰岭四煞中的灰发老者中叫姚上君,泰岭四煞齐正刚、于老大、左大户与姚上君四人,一向就是在八百里泰川走道,黑道上是响当当的人物,四人投靠在桃花坳的五月花庄,也是姚刚的拉线。
那⽇这泰岭四煞就是在关宏⾊逃回五月花庄后,才被关宏⾊带到栖凤⾕的“香墅”就等金小山自投罗网了,但天不从人愿,五个人全死在金小山的“阎王梭”上。
现在,郞老大与石北斗在听了姚刚之言以后,二人对望一眼,石北斗咧着大⽑嘴,道:
“我,说得満像那么回事嘛!”
郞老大呵呵一-嘴上红胡子,道:
“老子本来还打算放你一条生路,娘的,你这么一唬我郞老大还真的不信琊,管他掉⾁也好,断头也罢,你我且再腾折下去吧,看一看你的刀利,还是郞老大的斧快!”
石北斗道:
“郞老大,秤上不‘称’能,小心庇股痛,你我还是合力把这小子解决了,赶着回墨云⾕吧!”
郞老大叫道:
“那就快上。”
姚剧一见,大是后悔,原本一对一的,只是几句话提醒对方,惹来了二对一,但见二人前后向自已包抄杀来,不由得一咬牙,直往郞老大冲去,那势姿犹似下山猛虎,大砍刀⾼举过顶,对准郞老大就砍。
就在郞老大刚起步旁闪,也在石北斗自后杀到之时,绝想不到姚刚突然来个撒鸭子。
只见他斜着腾⾝一跃两丈,再起跳,人已落在马背上,他连回头看的时间也没有,腿两一夹马腹,疾往八爪岭方向冲去。
郞老大与石北斗二人一怔之间,姚刚已驰出五六丈外,郞老大吼叫着骂道:
“八王蛋,你真不是玩意儿。”
马上的姚刚也⾼声叫道:
“郞老大,咱们这笔帐且记着,不一定哪天再照了面,再算他娘个一清两不欠。”
郞老大上马追,但被石北斗拦住。
“别追了,那小子一开腔,我就知道他在打歪主意,本来嘛,打不过就逃这是光⼲的事,没听人常说,光不吃眼前亏呀,所以说他有必要逃,我们追也不见得追上,别忘了,那儿是去五月花庄的。”
郞老大铜铃眼一瞪,道:
“姓姚的再叫老子兜上,看我还饶得了他。”
二人望望地上躺的壮汉,壮汉的马还在他一旁低头嗅个不停呢,石北斗二人上了马,对郞老大道:
“这小子的马不赖,拉回墨云⾕吧!”
郞老大点点头,弯拉住马缰绳,于是二人三骑直往墨云⾕驰去。
墨云⾕中原本是准备过完年后找上桃花坳,⽔行云也准备好了,一切的恩怨一次了,往后过⽇子也舒坦,不料派去明是请师娘,晴中窥探军情的人回来报告,知道那姓关的为了儿子关宏⾊的死,已迫不及待的就要找上墨云⾕来了。
于是,⽔行云立刻召集墨云⾕的人,大家在前面大厅上筹思良谋,准备给关浩一个头痛击。
原本是客乡地位的扁和,这时却对⽔行云道:
“⽔兄应该知道,一旦姓关的找上墨云⾕,必然会举一庄之武力而来,加以姓关的同那姬⽟人等,又全在墨云⾕住过一段长时间,所以墨云⾕已无险可守,那么,这个仗阵就明朗了。”
⽔行云道:
“扁仁兄的意思是,我们也出⾕上去厮杀?”
扁和道:
“虽不在墨云⾕中厮杀,但也不能轻易放弃以逸待劳的便宜,须找一处绝佳之地,双方人马对峙,不论攻守,必须十分有利我方,这个地方,墨云⾕附近可有?”
⽔行云望望林总管,道:
“林总管,你说附近有哪些地方可资利用的?”
林童想了一阵,道:
“以属下看,附近也只有墨竹林前面最好,从墨竹林往八角亭,这段距离也只有两三里,而八角亭下又是一大片斜坡地,我们把人马蔵在墨竹林中,一旦上手,我们可攻可守,不怕姓关的耍奷施诈。”
⽔行云点点头,道:
“不错,那确是个搏杀的好地方,你就早作安排去。”
时间短促,林总管立刻召集手下的人,前往八角亭那边布置去了。
这时⽔行云也听了刚刚回来的郞老大口述,更肯定那姓关的必会在年三十找上门来。
于是,他更吩咐墨云⾕中十大武士要好生养息,连金小山也被在上睡大觉,只等养⾜精神,且听快马一报,墨云⾕的人就赶奔墨云⾕⼊口处的八角亭了。
八角亭前当场战,这地方林总管选得很好。
如今虽未见双方人马对垒,但已充満了一股无形的煞气,云层很低,但未下雪,气氛上已弥漫着⾎腥味,这天八角亭附近林梢上落的“老鸹”更多了,看上去不下百只,聒聒叫着不即离去,也许这群乌鸦已闻到⾎腥味了吧!
八角亭中,那块上面刻着警告的牌子已被移去,如今八角亭早被整修如新,亭內摆设了数张大椅子,那是⽔行云特别待的。
过午不久,林童才把墨云⾕中四十多人安排埋伏到墨竹林中不久,二十里外的大葱岭上已见烽火冲天而起,林总管听人来报,遥望向大葱岭上,不由得冷冷一笑,道:
“好嘛,果然年三十杀来了。”
边又对那人道:
“我去⾕中禀报⾕主,你等只管在林中歇着。”
林童匆匆赶回墨云⾕大厅上,正遇到⽔行云刚睡过午觉起来,林童快步上前,道:
“那活儿来了,请⾕主定夺。”
⽔行云精神一振,道:
“叫他们起来,抄家伙去八角亭。”
说完正要举杖走出来呢,不料早听得⾝后扁和道:
“不等等我了吗?”
猛回⾝,⽔行云头摇,道:
“这是去对杀对砍,扁兄怎能在那种场合出现,还是在⾕中等我的好消息吧。”
扁和头摇,道:
“我去对你只有百利,要知道那姬⽟人如果敢再来墨云⾕,她必有恃无恐,你说呢?”
⽔行云咬着牙,道:
“今⽇看我去数说她的罪状吧,⽔行云叫她有恃也有恐。”
扁和一笑,道:
“且到了八角亭你就知道了。”
⽔行云一想,遂点点头,道:
“好吧,你我这就走。”
二人并肩刚走出大厅,早见前面十大武士各都拎着家伙,就等⾕主到来上路了。
另一边,金小山同钱凤二人低声不知说些什么,金小山见⽔大叔走来,忙对钱凤道:
“你放心,等我收拾那姓关的一伙吧!”
就在⽔行云的率领下,金小山、林总管、以及墨云⾕中的十大武士,一个个慷慨昂,威风凛凛,金刚怒目而又走地有声的往墨云⾕口走去。
现在,时辰应是巳时过半,天空更见云庒顶,山坡上的⽩雪化了一大半,西北风有些刮面的令人有冷嗖嗖之感,而令人们连心都快冻住了。
八角亭內,⽔行云与扁和二人对坐着,一旁站的墨云⾕十大武士外,还有个不时双手的金小山。
金小山不时的走到八角亭边向远处望,看上去那不是紧张,而是真正的迫不及待的光景。
终于,打从老远处,已有了马蹄声——
蹄声听来是缓缓的,蹄声中还带着脚步声。
于是八角亭內的人全都转脸望过去。
犹似蚂蚁搬家,好大一群人,望过去⾜有六七十人,全跟在十几匹骑马的后面快步走。
蹄声越来越近,渐渐的⽔行云已看出前面骑马的两个老人,一个是姬长泰,另一个可不正是数年不见的老师⺟她老人家。
⽔行云缓缓的走出八角亭子,他往骑马的去,早被扁和叫住,道:
“⽔仁兄,你何不暂把礼数放一边,先自己沉住气!”
⽔行云一怔止步在八角亭的石阶上,金小山就繁紧的跟在他⾝后面。
终于,双方在五丈距离处站住了。
⽔行云立刻快步下了台阶,边鸣咽着走向下得马来的老太太前面,他双膝一跪,道:
“师娘,行云无能,害你老人家不得安宁。”
老太婆尚在一怔间,那后面的姬⽟人早尖叫道:
“你本来就无能,有能耐你会抛弃子一走了之?”
老太婆未理会姬⽟人的质问,沉声向⽔行云道:
“总算你还认我这个师娘。”
⽔行云以头杵地,泣道:
“行云该死!”
姬⽟人厉叫道:
“你本来早该死的,但你终于还是厚颜回来了。”
这时姬长泰以长辈⾝份,道:
“行云他应该还你一个公道,你就别尽说气话了。”
⽔行云本不去理会那姬⽟人的抢⽩与讽刺,他甚至连去着姬⽟人一眼也没有,忙着起⾝去扶他师娘。
一脸错综复杂的皱纹更见深壑出现,⽩发稀疏而又満口无一颗牙齿的老太太,顿着拐杖一拦,道:
“行云呀,你原来真的不行了,怎的变得像个痨病鬼般的⽪包骨呀!”
⽔行云一声长叹,道:
“今生还能再见到师娘,行云我连想也未想过呀!”
老太太也是一声长叹,道:
“六十出头的人了,行事像个小孩子——”
⽔行云忙对老太太道:
“八角亭內我替老师⺟备有歇腿的椅子,有什么话且先到亭子里坐下来说话如何?”
老太太一听,手指着八角亭,道:
“叫你的人退去一边,我只要你同⽟人二人陪我进去,老婆子倒要你二人亲口对我说出你们心里话来。”
⽔行云一听,只得点头道:
“行云照办。”
边回⾝对金小山招手。
站在亭內的金小山,见大叔向自己招手,忙快步走到台阶前。
金小山才站定,早听得对方人马之中有喝骂他之声传来,狮目一亮,不由得想笑而未笑出来,心想:
这下子可好,全来了,那站在对面人堆中的,除了几位主角如关浩与姬⽟人之外,另外又多了个女人,这女人的一旁站的是苗菁菁与百毒⾕主鹫目的“石斑鱼”石八,石八右手已伤的包扎了好大个伤包,左手却握着东西,当然八成是什么毒物之类的东西。
另一面,有两个大个子,光景可不正是八脚王与八脚李二人也赶来了。
跟在老太婆⾝后的年轻男女二人,这时就在老太婆⾝后斯文的侍候着老太太。
金小山来到大叔面前,施礼道:
“大叔,你吩咐。”
⽔行云道:
“亭子內的人退出五丈外,你传话以后就来这儿守着,任何人不得登上台阶一步,除了那个女人——”
⽔行云说着,突然双目灼灼视向姬⽟人。
这是他几年后的第一次看到姬⽟人。
这个女人小时候他⽔行云在肩头背过,怀中抱过。
这个女人更曾跟他习过武功学过艺。
这个女人更曾以再嫁⾝份变成他⽔行云的老婆。
如今,这个女人却成了在他眼中犹毒过蛇蝎的毒女人,为什么?如果他当年没有接纳她,那么就不会有今天这个局面了。
难道变成了夫以后,也是变成死仇的第一步?啊!这世上太多夫反目成仇的人,这世上不少夫全都是抱定一个观念,一个爱之其生到永远,恶之其立死的观念,这也正是佛家说的,夫本来就是前世的冤孽,是什么样的夫,全看造化了。
不是吗?造化不弄人,哪里会有个姓关的出现?姬⽟人是嫁给“赛周郞”陶正明以前就认得这关浩,自己却蒙在鼓里还以为老来享福呢!
⽔行云拄杖前面走,中间跟着老太太,那两个年轻男女也没有动的站在原地。
这时候姬⽟人也下得马来,只见她一瘸一瘸的登上青石台阶往八角亭內走。
她走到了金小山⾝旁停下来,咬牙怒视着金小山,道:
“该死的东西!”
金小山狮目一眯,大嘴角上撩,一声冷笑,道:
“你没弄错吧?该死的人,呶,在那儿呢!”
金小山指的是关浩,而关浩正在怒视着他,若不是老太太要求什么,只怕姓关的早向着金小山厮杀了,要不怎的他又把那只金丝手套戴上了左手。
金小山望着姬⽟人含怒而去,不由一声冷笑,双手又揷两胁,宛如泰山石敢当般的在台阶上一站,冷眼望着三丈外的五月花庄一众人等。
人已走近八角亭了,老太太突然站住不走,她回头对远处的姬长泰叫道:
“长泰哟,你也来,你应该是女方的代表地位。”
姬长泰一听,立刻也下得马来往八角亭的青石台阶上登去,但却被金小山拦驾。
姬长泰大怒,道:
“小子,你没听到老太太在召唤我姬长泰?”
金小山道:
“在小子眼睛里,对于你老这种吃曹饭却替刘备办事的老人家,去不去都是一样,人多嘴杂,还是由他们三人在亭中理论吧!”
姬长泰更怒,但却是无可奈何,这时就听得老太太道:
“行云,你训练的那个小子很固执,且叫你姬二叔也来一谈吧。”
⽔行云道:
“应该的。”
遂⾼声对下面石阶上的金小山道:
“请姬老爷子上来吧。”
金小山错⾝一让,伸手弯,道:
“姬老爷子,你请吧,指望着你⼊得亭內说的尽是良心话就好了。”
姬长泰冷哼一声,道:
“什么东西!”当即气唬唬的登阶而上。
金小山狮目不眨的瞪着三丈外的一众五月花庄的人,他不认识“荷花娘子”⽩娟娟,但他可以从她的眼神中发现有一股令人不寒而粟的怒火在燃烧,光景是迫不及待的要噬他金小山一般。
另外,那百毒⾕的石八,也在挫牙咯咯响,犹似一头饿狼一般。
不过金小山可未曾有一些怯意,相反的,他也在暗中运功,只等大叔一声号令,他会毫不犹豫的冲杀过去,因为他已觉出,今⽇才是给大叔洗雪前聇报大仇之时,自已受⽔大叔栽培,不但使自己报得烧家大仇,也在这中原道儿上扬眉吐气的立了业,如今报恩就在今朝了。
这时候的八角亭內,一张大石桌面旁,两个老的对坐,一对冤家面对面。
一开始谁也未开口,倒是老太太,先是一声叹,道:
“当年你们的师⽗‘索命天尊’花正芳的一番苦心,看来真的是⽩费了。”
姬长泰也是一声叹,道:
“造化作弄人,这还能怨得了谁?”
这句话显然是替姬⽟人帮腔,⽔行云岂有听不出来的道理。
不料姬长泰的这句话,反把姬⽟人的眼泪引勾出来,当然这就是姬长泰的目的。
而女人的眼泪,在某种场合是有其一定的作用,只要善于运用得当,那真的能⽔到渠成的克服逆境。
如今在姬长泰的提醒下,姬⽟人十分贴切的展露出她泪⽔的才华。
泪⽔像山泉,自她的面上落下来,没声音却又似有声音,而声音在人的心中回,混淆着老太太的心。
老太太对姬⽟人道:
“你的委屈我全知道了,我来就是给你作主的,你就别再哭了。”
双手捂面,姬⽟人几乎就要哭出声来的道:
“那晚他一回来,也不出面听我解说,就出派那个小子见面就杀人,夫见面总该是一场喜,哪有派个杀手来杀自已子的。”
姬⽟人一顿,又道:
“自从我听了师⽗之言嫁到墨云⾕中,除了有时回娘家以外,⾜不出⾕,哪想到他每⽇只顾得练功,把我一人冷落在后厅,夜里他又是一副窝囊的样子,师娘呀!是他无能呀,能怪我吗?”
老太太偏头眯起老花眼,对⽔行云看了又看,道:
“你怎么说?”
⽔行云早气得面⾊铁青,闻言怒道:
“师⺟,你就别听她信口雌⻩的胡说八道。”
一掌拍在石桌上,姬⽟人尖声道:
“难道是假的?如果要证明的话,那也太简单了,只需找个女人陪你一晚上就知道了。”
⽔行云怒道:
“你要证明什么?”
姬⽟人毫不示弱的道:
“证明你还是不是个大男人。”
冷冷一笑,⽔行云道:
“告诉师⺟,你同那姓关的相好有多久了?”
姬⽟人怒道:
“如今在谈你我之间的事,何必扯上不相⼲的第三人?”
⽔行云道:
“何谓不相⼲,如果不是冒出那个‘人面狼’,哪会有今⽇这种师兄妹反目成仇的?”
姬⽟人抗声道:
“认识他是在我二人结台之前,至于相好,也是在他坐上墨云⾕主宝座,说穿了你还得谢谢他呢。”
⽔行云道:
“你真是黑⽩不分,竟还要我谢他呀!”
姬⽟人道:
“你可曾想到了吗,那晚你为何不告而别?这般大的一个墨云⾕,由谁来支撑?我一个女人,欠缺这种驾驭一群凶汉的才华,初时由他替你行事,但你却躲蔵起来避不见面,三五月尚可,时间一久,你想到我没有?我是个年逾四十多的女人呀!”
这时花老太太指着⽔行云道:
“要是这样,那错就在你了。”
姬⽟人立刻又哭起来…
这次的哭带着声音,其目的有二:
一是以哭声来制造气氛,而这种气氛又可扰情绪,使⽔行云无法再说出中淤积已久的愤懑。
二是一种表述自己绝大委屈的撒娇,以博取面前两位老人的同情。
果然,姬长泰开口了。
“老姐姐,姬⽟人是我武关枫叶岭姬家寨嫁出来的女子,自小就在你们花老爷子手下教调,一次婚姻失败,已是够她伤心绝了,合着连嫁给自己师兄也吃派头,当真以为我姬家的人好欺不成!”
冷冷一笑,⽔行云道:
“二位老人家,我⽔行云也已年过六十五,算得上是老朽,可是我还未老糊涂,说句二位难以相信的话,姬⽟人在嫁给‘赛周郞’陶正明的时候,早已同这‘人面狼’关浩捻在一起了,碍于她爹的反对,与师⽗的不同意,她才勉強下嫁陶正明的,如今我不敢说那陶正明是被他二人害死,但他二人暗通款曲,绝对是事实。”
花老太太怒视着姬⽟人道:
“这话是真?”
姬⽟人吼叫道:
“老师⺟,你怎么听他胡说八道?”
姬长泰也怒道:
“⽔行云,事关女人名节,你可得拿出证据来,否则老朽第一个就不与你⼲休!”
冷哼一声,⽔行云道:
“先是,我人尚在墨云⾕,至少我还是她丈夫,而她——”
⽔行云戟指姬⽟人又道:
“她竟这般明目张胆的坐在姓关的怀里。”
姬⽟人抗声道:
“谁叫你失去那男子汉的本能?”
无疑她承认有这回事。
⽔行云又道:
“于是,我一气之下走了,但是,你们真也狠心,竟把⽔二打成了废人,你们说我能不找回墨云⾕吗?”
他一顿又道:
“那晚我同小山二人,暗中到了墨云⾕大厅外,就听你同那姓关的二人闲话当年,且把你二人设下的毒诡计也说出来,你以为我不敢出来同你相见呢,真是可笑又实可怜!”
姬长泰道:
“他们说些什么?”
⽔行云到了这时,也不再隐瞒的道:
“他们说——说——”
花老太太一顿拐杖,道:
“到底他二人说了些什么?”
⽔行云长⾝而起,对远处站着的金小山道:
“小山,你过来!”
金小山立刻跃⾝到了八角亭外面,道:
“大叔你在叫我?”
⽔行云道:
“你把那晚我二人初回墨云⾕后她同那姓关的二人说的话,一字不许漏,一字不能加的对座上二老重述一遍。”
金小山搔搔嘴上短胡茬子,稍加思付,即道:
“关郞呀,明里暗里你我绸缪快三十年,当年嫁陶正明那个短命鬼,也是我师⽗的意思,黑市丈夫你当了十年,原指望姓陶的一死,我二人就可以明正言顺的⽩头到老,偏是你暗中觊觎墨云⾕基业,硬把我推给长我二十多岁的⽔老头,眼前算是得手了,只怕一旦姓⽔的出现,我们怎么办呀?”
金小山两个鼻孔中又放⼊扁老给他的去毒丸,说起话来似装腔的又道:
“男的是关浩,他当时安慰的叫那女的只管拿话讽刺姓⽔的,大叔啊,小子没说错吧!”
姬⽟人尖声叫道:
“好啊,你二人这番回来,竟然早有预谋,连一番假说词也编排好了。”
花老太太不知如何处理。
早听得姬长泰怒道:
“这种片面之词,不⾜以采信。”
⽔行云怒道:
“要如何才能使你相信?”
姬长泰道:
“必须有力的证据。”
冷冷一笑,⽔行云自怀中取出一个细瓷瓶来在花老太太的手上,道:
“姬⽟人嫁我的第二年,为了保养我的⾝子,她送了我这些药,每⽇按时吃,这是她为我好。”
花老太太面向泪眼婆娑的姬⽟人,道:
“那时候你对他不是很好吗?”
姬⽟人道:
“由此可知我对他的心,也更可见他们刚才全是谎言。”
⽔行云道:
“但这瓶中的药,又是什么?”
姬⽟人接过瓶子看,边道:
“无非是保养你的⾝子呀!”
“呸!”⽔行云大怒,道:
“可恶呀,到这时候你还不吐实情,这瓶中明明装的是倒药,男人吃了渐渐丧失能,且会产生害怕的心理,还敢大言不惭的说什么替我补⾝子。”
姬⽟人脸也泛青了,但她仍抗声道:
“是谁说这药是倒药?”
“是我。”
八角亭中诸人寻声望去,只见扁和轻松的向亭中走来,边笑道:
“在下可以进去吗?”
花老太太向⽔行云道:
“这人又是谁?”
不等⽔行云开口,扁和道:
“一个遁世郞中。”
花老太太见扁和走⼊八角亭中,面无表情的道:
“眼前为了墨云⾕的家务事,你是外人,却⾝而出,想必一定窥知些什么。”
扁和一抱拳,笑笑,道:
“老太太明鉴,这瓷瓶中的药,确是倒之物,扁和可以顶上人头保证,不信的话,何妨再找其他大夫验看一下,一切自会明⽩。”
老太太猛然双目怒视姬⽟人,道:
“这么说来,你确实是在嫁给陶正明以前就认识那姓关的了?”
姬⽟人面⾊开始僵硬的望向八角亭外的关浩。
老太太突然怒道:
“如今人证物证全在,你还有何话说?”
她一顿手中拐杖,又道:
“原本那⽇是要直接到墨云⾕的,我老婆子并未老糊涂,行云是个什么人物,难道我不清楚?跟你们去五月花庄,就是要看你们如何对付墨云⾕,夫不和倒向外人而谋丈夫,伦常大忌,何况你自小还受行云照顾,你怎可以如此对他?太不应该了。”
姬长泰也怒道:
“原来过去你对我说的全是谎言了?姬家无德,怎会出你这种子孙来!”
姬⽟人僵硬的面上突然一寒,她一怒而起,厉声戟指⽔行云,道:
“他是我师兄,他自小照顾我,这一切我没有忘记,所以我又嫁给了他——”
冷冷一笑,⽔行云及时打断姬⽟人的话,道:
“那也是你遂行姓关的谋我墨云⾕的手段而已!”
凄厉的一声怒叫,姬⽟人道:
“不错,一开始我是在遂行他的计谋,但当我知道你对我的真心关爱以后,我变了,嫁给你以后一年多,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体会不到?”
⽔行云冷然道:
“但不到两年后你还是躲不掉你那冒牌表哥的惑。”
姬⽟人道:
“不,是你,是你我在变,你应该知道,我曾不止一次的人前人后要求你授我‘阎王梭”绝技,全被你拒绝了,你总是同样的回答我一句话,女人不适于习‘阎王梭’,可是你不要忘了,你是代师授艺,而我又是你小师妹,至少你该教我‘阎王梭’的使用方法,可是你却这般的无情,所以我恨你,这一切全起自这里,⽔行云呀,你虽有一⾝武功绝顶,但眼下看到你这种离死不远的模样,姬⽟人心中大为舒畅,因为这比一刀杀了你还令姬⽟人⾼兴,哈…”花老太太大怒,一拍石桌,怒对姬长泰道:
“她是你姬家的人,老婆子要你有所待。”
姬长泰満面通红,他似是大出所料的正要大骂呢,突又听得姬⽟人尖声冷笑,道:
“我姓姬,但我已不是武关枫叶岭下姬家寨的人,有道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老师⺟又何必质问我二叔他老人家呢?”
花老太太怒道:
“你变了,变得连我这八十多岁的老太婆都觉得可怕,但我不以长辈欺你。”
边对⽔行云道:
“如果错在你,我相信你会听我的话,化⼲戈为⽟帛,但错在她,而她又变得这般的令我也不敢认识了。”
边起⾝向八角亭外走,边又对⽔行云道:
“我走了,因为我突然觉得我不该来。”
⽔行云忙拄杖扶住老太太,道:
“回墨云⾕吧,师娘,这个年就在墨云⾕过吧!”
花老太太摇头摇,道:
“我能吗?”
遂之⾼声对那一男一女两个年青人吩咐,道:
“我们走了!”
花老太太是要走,因为她早已在心中琢磨过,眼前这是一场⾎战,其结果必然惨烈,她怎能在此观看下去?
于是她决心带着孙儿女脫离这是非之地。
三骑马,已驰出五丈外,⽔行云却一倒伏地,以头碰地而凄然道:
“师娘,行云不孝啊!”也就在这时候,八角亭中又走出姬长泰,他急急走下青石台阶,⾼声对八脚王与八脚李吩咐道:
“回枫叶岭,这儿没有咱们的事。”
八角亭內,姬⽟人快步向姬长泰跑来,她一手拉住姬长泰的长袍,叫道:
“二叔!”
姬长泰大怒,喝道:
“谁是你二叔!滚!”
奋起一脚,踢开姬⽟人,跃⾝落在马上。
于是,又是三骑往墨云⾕外驰去。
马上的八脚王与八脚李二人直咕哝:
“快过年了,不在墨云⾕大喝几⽇,真是的…”
八脚李也道:
“这再赶回枫叶岭,怕年初二也已过去了。”
望着远去的姬长泰,姬⽟人冷然走向关浩那边。
关浩惊奇的问道:
“两个老东西怎的翻脸无情,绝尘而去?”
姬⽟人冷冷道:
“没有他们,我们一样能收拾这墨云⾕。”
这时只见八角亭內,⽔行云与扁和二人⾼⾼在座,墨云⾕中十大武士,在金小山的引领下,大踏步下得青石台阶来,双方已是剑拔弓张,开打就在眼前。
金小山当中一站,冷然对关浩道:
“姓关的,对于我大叔这位债权人而言,你这位负债人算是一流的了。”
关浩怒目而视道:
“你小子又在放的哪门子庇。”
金小山道:
“不是吗?今⽇年三十,是个欠债还钱⽇,而你姓关的却不等我大叔上门讨债,却自动的上门还钱,你这种负债人能说不算是一流的吗?哈…”金小山这么一解释,连站在他两边的墨云⾕十大武士也全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