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苦僧魅影 玉轴藏迷
一片淡淡的疑惑在寒山重脑子里闪了闪,他顾不得再去仔细回味梦忆柔那句话里的意思,目光转向庙里出来的怪和尚。
这和尚年纪应该很大了,面孔上皱纹重叠,两只眼睛深陷,骨颧⾼耸,小小的扁鼻子几乎只剩下了两个窟窿,嘴⼲瘪,一眼瞧去,实在像极了一具包着⽪⾁的骷髅,予人一种十分森的感觉。
梦忆柔平静的望着和尚,她的胆子好象很大,一点也看不出有惊惧的模样,寒山重想了一想,双手抱拳道:“大师请了。”
老和尚摆动着⾝上那袭灰⾊的僧袍,双手合十,垂着眼帘,语声低沉的道:“施主请了。”
寒山重轻轻下马,庄重的道:“在下寒山重,因心急赶路、错过宿头,原征得大师允许,借宝寺暂渡一宿,奈何逢遇这位姑娘,宝寺恐不便留住女客,在下若任由这位姑娘独自露宿郊野,又不放心,是而只好打消人寺借宿之念,劳及大师闻息启门相询,倒是好生不安。”
梦忆柔似乎料不到寒山重一开口消了独自借宿之意,她又向寒山重盈盈一笑,这一笑的韵味十分耐人寻味,里面好象还包含了一丝傲然与得意,仿佛,在这一笑里,表明了她千娇百媚的人力量是没有一个男儿可以抗拒似的。
怪和尚一听到寒山重自报姓名,已微微怔了一下,但却是极为含蓄的,极不易察觉的,他稀疏的⻩眉动着,那半圆的眸子倏睁又闭,仍然安详的道:“出家之人,本是为天下众生行方便,但纵使灵台澄静,心无点尘,却也不好违件佛门的规矩,施主当然明⽩,老僧亦不多饶⾆了。”
在怪和尚的双目开合之间,寒山重尖锐的视线已体察出这位佛门弟子那双瞳仁里所含蕴的完⾜神光,他淡淡一笑,道:“在下冒昧,敢问大师法号?”
怪和尚沉穆的宣了一声佛号,道:“老憎无缘。”
寒山重嘴角勾出一抹微笑,道:“流⽔浮萍镜里花,梦中罗裳雾中烟…”
老和尚瞥瞥了寒山重,静静的道:“俱是成空,俱是无缘。”
寒山重洒然一笑,道:“无缘大师虽然隐⾝佛门,但二十年前之红尘往事,仍为武林中人所津津乐道,而大师于空门中自号‘苦僧’,声威亦自慑人呢。”
无缘大师多皱的面孔起了一丝湛然而怪异的光彩、但仅仅一掠即逝,他仍然古井不波的道:“施主谬誉了,出家人四大皆空,无人无我,去者去矣,恍如前生一梦,施主年轻名盛,却正该有一番作为,莫似老僧,视功名利禄醇酒美人如镜里之花,雾中之烟才是。”寒山重长揖为礼,含笑道:“打扰大师清修,极感歉疚,大师明理悟道,自较在下深知处世三昧,在下不再相烦,且容此别。”
无缘大师仔细向寒山重看了一阵,微微点头,道:“江湖中云及施主有诗:沉霭古道雨霏霏,遥闻魂铃愁百回,此言或者有误,施主本并非暴庆之徒,老僧看来,倒是颇有可取之处。”
他又古怪的向梦忆柔看了一眼嘴里低喃:“桃花如面,却具痴诚之心,少见,少见…”
说着。双手合十顶礼,缓缓转⾝步人庙內去了。
梦亿柔望着无缘大师⾝形隐⼊门內,始嫣然一笑道:“这位大和尚好象极精佛理,说话之间,含有不少禅机呢?”
寒山重嘴,道:“玄虚,玄虚,无缘大师昔年在武林中也是一把响当当的好手,只为了他的爱遭到横死,报仇之后,心灰意冷而遁⾝佛门,说来,也是一位至情中人呢。”
梦忆柔向左右看了看,这时,夕下山暮云四合,周遭的光线已渐渐黯然淡下来,她低低的道:“谢你肯伴着我,要不,一个人露宿荒野,可真有点害怕…”
寒山重牵着两匹马的缰绳,缓步行向岭下,闻言露齿一晒,道:“老实说,你实在美绝了,令在下目不忍释,心不旁鸷。”梦忆柔银铃似的笑道:“这种话儿,在你口里说出来十分流利,寒大侠,你一共对多少女孩子说过哪?”
面孔,寒山重缓缓道:“梦姑娘,你一共听过多少次了?”
梦忆柔抚媚之极的瞧着寒山重,低俏的道:“我听得记不清,听得厌烦了,但是,现在由你口中说出,却好象另外有着一股味道。”
寒山重豁然大笑,道:“梦姑娘,在下骨头轻了一半,大有飘飘仙之感了。”
他的笑声十分宏烈,与眼前的措施气氛非常不调和,于是,梦亿柔似乎有些愠怒了,冷冷的⽩了寒山重一眼,没有作声。
寒山重止住了笑,有趣的瞅着梦忆柔,半晌,他叹了口气:“你真美,尤其在你含嗔的时候,梦姑娘。使你这样美的人生气,实在是一种罪恶,原谅在下放浪惯了,言行之间难免有时失慎…”
梦忆柔沉默了,没有回答,马蹄的声音缓慢而清脆的敲在地上,在林间回,在暮⾊中缭绕,气氛显得特别静寂,难耐的静寂。
望着梦忆柔低垂的眼帘,那弯长绒密的睫⽑,在无形中,她的丽已仿佛凝成了一个可以抓着,可以摸抚的有质之美,是如此温柔,如此含蓄,又如此令人窒息。
寒山重徐徐的昅了口气,轻轻的道:“别生气,算在下不对就是了。”
梦亿柔抬起眼来,如波的眸子流动着,一丝微笑隐隐浮上她的角,似有似无的哼了一声,她平静的道:“我就是要听你这句话,寒山重,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在我面前会不低头,而你,大名鼎鼎的闪星魂铃,也没有例外。”
寒山重摹然凝注着她,双目精光如金蛇电烁,一闪即逝,半晌,他挑挑眉梢,哧哧笑道:“昭?或者,你是对的,但是,美人儿,在你没有了解寒山重之前,可⼲万不要怀有太大的自信啊?”
梦忆柔轻轻的笑了一声,道:“寒大侠,我会记住。”
寒山重抿着,将马儿牵到路旁一棵大松树之下,松枝婢婶如盖,地上有着一片如菌的绿草,他将马儿放了,梦忆柔文静的下了磴,姿态美极的斜坐到草地上。
向四周打量了一下,寒山重平和的道:“这地方还可以,是么?”
梦忆柔眨眨眼睛,道:“很好,但是,主要的,因为你是君子。”
寒山重望着她,似笑非笑的道:“良夜悄悄,清风柔拂,周遭洋溢着诗情画意,眼前有着抚媚的笑愿,这种环境,这种气氛之下,梦姑娘,是否尚能保持君子之风,坐怀不,在下可也不敢确定呢。”
梦忆柔用手理理鬃发,换了一个话题道:“寒大侠,听到传闻,你的意中人似乎很多?”
寒山重手,腕上的铃儿轻轻响了一下,他不置可否的道:“这是一般人的猜测罢了,你好象知道在下不少事情?
梦姑娘,恕在下直言无状,姑娘与五台山可有什么渊源?”
梦忆柔稍微犹豫了一下,坦然道:“本来不应该告诉你,但是,说了也无妨,五台派的执法于罕是我的舅⽗,也等于是我的恩师,所以,我在六年以前便自一个极远的地方随着⺟亲迁到五台山居住,舅⽗也好就近照料我们…”
寒山重忽的联想到另外一件事情,他有些担心的再问:“假如你愿意,梦姑娘,可以告诉在下你居于五台山何处么?五台山范围十分辽阔呢?”
梦忆柔古怪的瞪了寒山重一眼,道:“寒大侠,你为何有此一问?”
寒山重有些尴尬的道:“只是兴之所至,梦姑娘,你不愿讲就不讲吧…”
梦忆柔想了想,促狭的道:“好,我告诉你,但是你可别想差了,我早已有了占住这儿的人…”
她说着,用手向心房指了指,又轻轻笑道:“就好象你也有占了你那儿的人一样,我,我住在五台山⽩岩的大飞山居。”
寒山重心头大大的一跳,脫口道:“你是否来自蔵边?”
梦忆柔惊异的怔了一下,惑的道:“是的,但是,你怎么知道?”
脑子里得哄哄的鸣响了一阵,寒山重甩甩头,呢喃道:“不会吧,不可能便是她吧?怎么会这么巧?又怎么会这么残酷,简直是在毁灭一件无价之宝…”
梦忆柔有些怔仲的瞧着寒山重,低低的道:“寒大侠,你在说什么?”
寒山重十分痛惜的将目光移向那张美丽绝伦的面庞上,忽然,像一道电光在他脑子一闪,他已注意到梦忆柔⾝上所穿的⾐裙,那是一套长可曳地的鹅⻩⾊罗衫,对了,噶丹说过,要寒山重替他去杀的那个女子,最喜穿著纯⽩纱袍,套⽩缎子马甲,梦忆柔却完全不是这种打扮呀。
他眉宇舒展,心情又宽松了起来,但是,当这丝如释重负的喜悦刚才在他面孔上浮起,他又蓦的一冷,紧张的道:“梦姑娘…”
梦忆柔也噤不住有些忐忑了,她睁着一双惊异的眼睛瞧着寒山重:“昭?”
寒山重咽了一口唾,显得艰辛的道:“你刚才说,你是自蔵边迁来,住在五台⽩岩大飞山居。
你,除了你以外,是否还有令堂与你住在一起?”
梦忆柔怀有莫大的疑惑,缓缓点头道:“是,我和⺟亲住在一起…”
寒山重紧张的接道:“令堂是否平素喜穿著⽩纱长袍,并且,加一件⽩缎子小马甲!”
这一下,梦忆柔惊奇得险些跳了起来,她微张着小嘴,愣愣的注视着寒山重,几乎有些难以置信的道:“你…你怎么会知道?你见过我⺟亲?”
寒山重想努力装出一张笑脸,但是,他失败了,仅是嘴角的肌⾁僵硬的牵动了一下,于是,他像是呻昑般叹息了一声,望着眼前这张美得⾜以令人甘心去死的面庞摇头摇,他想不出,若与这么美的人儿结下了深仇。会是一种什么滋味。
“我在问你,寒大侠,你可曾见过我的⺟亲?”
梦忆柔如柳的眉儿渐渐郁结在一起,说话的声音也低沉了许多。
寒山重“啊”了一声,苦涩的一笑道:“没有,在下与姑娘尚是初见,又怎会与令堂相识?在下只是随意猜测罢了,却不料竟会巧中…”
老实说,寒山重自己也知道,这个谎实在撤得太不⾼明,但是,除了如此之外,你又叫他如何自圆其说呢?
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寒山重凝望着无边的黑暗,凝望着那条条幢幢的林木黯影,沉默了一阵,轻轻的道:“梦姑娘,这片黑暗,像不像一张灰郁的蒙死包?”
梦忆柔全⾝一冷,有些寒意的道:“为什么谈到这个?”
寒山重哧哧一笑,道:“对你,美人儿,在下恐怕攀不上边儿了,不谈这些,又谈什么?”
梦忆柔有些悯,犹豫的道:“你…寒大侠,你在⾎中,流循的先天冷酷感又要发作了?你的意思,我一直不明⽩,但是,我知道你刚才在道及我⺟亲的事时,曾撒了个谎,是不?”
寒山重有些耝暴烦躁的道:“不要再谈这件事,我问你,你⺟亲可会武功?五台派是否有人保护她?你舅⽗的几手把式如何?”
梦忆柔佛然不悦,小嘴嘟得老⾼的道:“寒大侠,你的‘礼貌’呢?我并没有得罪你,何必用这种态度与我说话?”
寒山重长长的吁了口气,缓和的道:“假如你不愿说,也就罢了,姓寒的从不勉強别人,尤其是,像姑娘这种美丽的尤物。”
梦忆柔这次是真的发怒了,她霍然站起,走过去解下马匹的缰绳,回头瞪着寒山重,冷冷的道:“寒大侠,我们如能重逢,希望再见你时,你这狂傲与嚣张之态能改变一些。”
寒山重平静的笑笑,道:“再会。恕在下不远送了。”
重重的哼了一声,梦忆柔气得花容变⾊,她认橙上马,头也不回的抖缰驰向山下,而这时,山顶的小空寺已远远传来一阵低沉而清越的钟声,在钟声里,沿着山道,已有三条黑黝黝的人影飘飘而来。
这三条人影来势并不急促,但是却快得惊人,好似乘着晚风冲空而至。
寒山重抿抿嘴,舒适的坐到梦忆柔方才坐过的地方,目光半拢,静静的注视着那三个飘然到来的怪客,此际,正在驱马下山的梦忆柔亦已看见了,她似乎怔了一怔,又勿勿继续策马奔去,但是一一三人中,右侧的一个忽然伸出手臂横拦,口中低沉的道:“下来。”
这人的语声虽然低沉,但却含蕴着无比的威严与冷厉,连远在五丈以外的寒山重,都听得清清楚楚,心头微跳。
梦忆柔似是一惊,突然勒紧了马缰,于是,她那匹纯⽩的马⾊便“希聿聿”的人立而起,瞒,这妮子好俊的一⾝马上功夫,那俏生生的⾝段儿一点也未见摇晃,依旧稳坐马上,待到马儿的前蹄落地,三人中,那伸臂拦阻的怪客已踏上一步,威严的道:“丫头,山岭上是和尚庙,你一个孤⾝的女孩子上去何为?”
坐在树下的寒山重随手摘了草茎放在嘴里咬着,心里好笑:“呢,这一下,美人儿又遇见了不懂礼貌的朋友了,她大约现在后悔对我太过严苛,天下之大,并非只有姓寒的是耝人吧…”
夜⾊中,梦忆柔那双明媚的眸子像是惑的闪眨一下,她好似被眼前的三个怪客震慑住了,听得出她是憋住了一肚子怒气在回答:“我本是上山找住宿之处,就因为是所庙宇,我才又匆匆下山来的,这…这与各位又有什么相⼲?”
三个人互望了一眼,原先说话的人仔细向梦忆柔全⾝上下打量了一遍,摇头摇,语声较为缓和,却仍然冷冷的道:“天下没有这么巧的事,丫头,无缘和尚给你带走了些什么?”
梦忆柔楞了一下,——的道:“给我带走了什么?”
那人蓦然睁大了眼睛,黑暗中精光暴闪,他耝悍的道:“别装傻,把‘九折十三曲’的⽟轴拿出来!”
“九折十三曲?⽟轴?你在说些什么?”梦忆柔満面孔的惊疑,不安的呢喃着。
一阵猛厉的狂笑出自那人口中,他向梦忆柔近了两步,于是,星光淡淡映在他的脸上,这是一张生有两道浓眉,一双豹眼,却自左耳到嘴角横着一道⾎红疤痕的面孔,他凶恶的吼道:“无缘和尚也太过聪明了,但⽩虹、奔月、河魔也都不是⽩痴,拼失了五条人命,却让这老秃驴得去⽟轴,天下会有这么便宜的事么?呸!”
⽩虹、奔月、河魔,这六个字,仿佛是六只魔手,一下子猛然攫住了梦忆柔的心弦,她打了个寒栗,呆呆的望着眼前这三个人,呼昅变得急促而翳重。
“说话呀,拿出⽟轴,或是死!”这人又厉吼着,再度踏上一步。
梦忆柔畏怯的退后一步,嗫嚅的道:“不,我没有…我不知道什么九折十三曲,更没有拿过什么⽟轴…我…我真的不知道…我甚至连和无缘大师说话都没有…”
“胡说,你这⾆上生莲的丫头!”这人的刀疤隐泛红光,満脸杀气,模样凶恶暴民之极!当中的一人,那是个容貌清透,満面书卷气息的文士,看他样子最多不过四十上下,但是,却已満头⽩发如银了,他这时微微一笑,古怪的注视了梦忆柔一眼,拍拍刀疤怪客的肩头,平静的道:“三弟,你别吓着这位姑娘了,慢慢问,不愁她不从实招来。”
他说完了话,又向梦忆柔点点头,温和的道:“在下奔月后幽,方才向姑娘说话之人乃是在下三弟⽩虹公孙尘…”他又指指另外那个一⾝⻩布长衫,面⾊枯槁蜡⻩的怪客道:“这位乃是在下大哥,人称河魔的金易,姑娘想亦不会陌生吧?”
梦忆柔勉強颔首,低低的道:“三位大名,我都听过,但是,你们总不能向一个晚辈如此強按罪名啊,我实在什么也不知道…”
老实说,提起武林中这三个人的名字,凡是曾在江湖上混过的莫不闻而结眉,敬鬼神而远之,他们三个都是怪物中的怪物,年纪全己超过半百,一般的心狠手辣,赶尽杀绝,又自三个极端不同的地方巧妙的聚集一起,做出一些令人⽑发悚然,胆战心惊的⾎腥事来,但是,这三个煞星却竟会气味相投的结成莫逆之,⽇常行动俱是联合一致,守望相助,在武林中,愿意主动去惹他们三个人的,还实在不多。
奔月后幽凝望着梦忆柔淡然一笑,道:“姑娘真美,⾜当国⾊,在下实不忍做那摧花憾事,但,若是姑娘不肯从实招述,那么,三年前秦准河畔的青楼名花赵巧巧就是一个榜样!”
⽩虹公孙尘哼了一声,冷森的道:“你大约也知道这件事,我们将赵巧巧那人毁去容貌,以利刃将其割成一千零十六片,-⼊河中喂鱼虾,留其首级⾼悬竿顶五⽇示众,这人直到将她割到第七十三刀时方才气绝,为的便是她不肯坦然的告诉我们一件江湖之秘!”
秦淮名赵巧巧之惨死,确曾在江湖上轰动一时,但是,因为下手之人乃是这三个难惹的煞星,是而一般武林人物空自満心气愤,也却不敢自己找祸上⾝,这件事已隔三载光,却仍然令人难以淡忘,自然,梦忆柔亦曾听闻过此事大端。
奔月后幽一拂⾐袖,轻松的道:“号称南海侠女的魏翠姑可能姑娘也会记得,呢,她竟不自量力,想与在下等公然争夺大內流失在外的一柄古珍奇剑,后来么,在下先剜其目,裸⾝,袒悬大树枝丫之上,穷十二个时辰再毙其命,姑娘,这些…”
他琊恶的挤挤眼,道:“姑娘愿意选择哪一种享受?”
梦忆柔的嘴动了一下,目光焦切而希冀的向寒山重这边瞧来,奔月后幽头也不回的道:“姑娘,不要希望有人来救你,这是不可能的事,目前,有谁在此?有谁够胆?别忘了在下等江湖上的字号!”
⽩虹公孙尘目光如电,向四周环视了一道,暴烈的道:“先问明了这人,再找无绿秃驴算帐,二哥,咱们快点!”
奔月后幽忽然面⾊一沉,神态中顿时显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凄厉与冷酷,他満头银发萧萧,有如一个落魂的僵尸:“现在,姑娘,告诉在下,九折十三曲的⽟轴在何处?
无缘和尚可给你了?他现在⾝在何处,可曾约请帮手接应今夕之会?”
梦忆柔实在慌了,她明⽩眼前三个人那残如豺狼的天,更知道他们在愤怒后的恐怖行动,她的一⾝所学,她自己晓得决非三人中任何一个之敌,他忘不了在早⽇她舅⽗的殷殷叮咛,一旦行事在外,切莫去招惹这些冷⾎的怪物!
但是,现在,她却被对方上了,她不能眼睁睁的等死,更不愿就此束手就缚,不过,她打得过人家么?她能打得过这三人中.任何一个么?
那美丽的面庞已变得苍⽩,细凝如⽟的肌肤在轻轻菗搐,心狂跳着,冷汗涔涔,梦忆柔觉得自己几乎快要瘫痪,快要昏绝了…她深深昅了口气,艰涩的道:“后前辈…这些事…真的,我真的全不知道…”
奔月后幽冷森的一笑,而就在他这令人寒惧的笑容方才浮上嘴之际,两只手掌已若一阵狂风般卷向梦忆柔!
一声尖锐的惊叫,梦忆柔急速的旋舞而出,但是,⽩虹公孙尘已如鬼魅般自后掩上,梦忆柔慌的再度躲跃,却在一声刺耳的裂帛声中摇晃着退出三步!
星光黯淡,映出这位美的少女那张羞愤得痛不生的挛痉面孔,是的,她的罗纱前襟己被撕裂一道口子,隐隐露出里面红粉⾊的內⾐来:奔月后幽负着手,悠闲的踱了两步,嘿嘿笑道:“姑娘,别怕,但是你若还要固执下去,那么,在下可要一件一件的替你宽⾐解带了。”
⽩虹公孙尘亦哼了一声,凶恶的道:“那时,人,你还要死得更痛苦些!”
一阵出奇的悲哀,搀合着羞辱,绝望,像一股澎湃的嘲⽔般冲⼊梦忆柔的心田,她忍不住双手捂面,痛苦的昅泣起来。
奔月后幽斜着眼珠子笑了笑,怪气的道:“暖,姑娘,别哭别哭,哭也解决不了问题,假如你再想拖延,在下可又要继续下手了…”
⽩虹公孙尘自来不近女⾊,更无寡人之疾,他这时狠狠的“呸”了一声,吼道:“闭嘴,哭什么?少给老子们来这一套烟视媚行:”
奔月后幽嘿嘿一笑,正待上前,在夜影中,一个深沉的声音已缓缓传来:“喂,一枝梨花舂带雨,真个我见犹怜,我见犹怜…”这个‘怜’字拉得很长,三人霍然转⾝,一条瘦削的人影,已慢步向他们行来。
⽩虹公孙尘厉声吼道:“哪个江湖鼠辈,市井走卒,报上你的狗名!”
这悠哉行来的人影,嘴里“噴”了两声,毫不紧张的漫昑道:“天地⽩虹连,奔月踩云桥,浪舞啸河魔,不争迟与早。
三位仁兄阁下,今夜真是幸会了!”
几句歌诀甫始出自来人之口,三人已不噤微微一怔,奔月后幽诡揷的一笑,道:“既知在下等名,便该明⽩在下等的习,好朋友,你的万儿?”
来人哧哧一笑,已在各人五步之外站住,朦胧的夜⾊中,呢,正是我们已经悉了的,寒山重那満不在乎的面孔。
他望着双手蒙着脸的梦忆柔,怜惜的摇头摇,道:“梦姑娘,唉,真是世风⽇下,这年头,知书识礼的人可难得碰上了,遇见的净是些老耝。”
⽩虹公孙尘大喝一声,怒道:“啂臭小子,你在指谁?”
寒山重-着眼,望着⽩虹一龇牙,笑嘻嘻的道:“你!”
⽩虹公孙尘额上青筋暴起,刀疤红中透亮,他暴厉的道:“老子先劈了你!”
一直沉默着没有任何举止的河魔金易,这时一把拉住⽩虹公孙尘,上上下下朝寒山重打量了一阵,低哑的道:“朋友,树有个影,人也有个名,阁下⾼姓?”
寒山重嘴,缓缓的道:“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烟⽔寒,相思枫叶丹。”
河魔金易闭着眼在追思,奔月后幽已蓦然大叫:“寒山重!”
寒山重双手抱拳,一笑道:“不敢。”
河魔金易霍然睁开眼睛,直直盯着寒山重,半晌,他沉重的道:“姓寒的,你在江湖上虽然独霸一方,我们也是横行四海;自来是河⽔不犯井⽔,从未相扰,现在,你想如何?”
寒山重冷冷一笑,道:“问得好,在下不管各位如何杀那秦谁的赵巧巧,更不理那魏翠姑是否丰満人,在下只要眼前这位姑娘就此无事。”
奔月后幽闻言之下,眼珠子斜吊了一下,⽪笑⾁不动的道:“寒少兄素来风流调慌,求‘花’如渴,今⽇一见,果真不差,寒少兄,这姐儿够美,是么?”
寒山重背负双手,双眉一挑,笑道:“后兄对在下之事倒是十分清楚,不错,这姑娘够美,只是你奔月后幽早生了几年,若晚几年出世,或者尚可与在下一争青睐呢。”
奔月后幽语风一窒,没有接下去,只气得一张面孔通红,満头银发倒竖,河魔金易轻轻摆手,目注对方道:“姓寒的,老夫希望阁下再加三思,莫轻易与老夫等结怨,阁下固属武林绝材,但是,哼哼,老夫等亦非庸碌之辈:”
寒山重咬咬嘴,回首望向梦亿柔,梦忆柔已放下双手,泪光盈盈的凝注向他,那模样可怜见的,真是动人极了。
于是…寒山重向梦忆柔努努嘴,做了个“吻”的表示,头也不回道:“金易老小子,为了这美人儿,在下便与你结怨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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