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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铁胆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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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若尘道:“我知道…练刀的人,或者练任何器械的人,终其一生,希望的就是这个境界。”

  尤奴奴道:“很不容易,你业已具有如许的功力,但我不能向你道贺,却应该说一声可惜,因为凭你这般⾝手,成之艰难,眼下便得毁于一旦,委实是桩憾事!”

  笑了笑,展若尘道:“这桩憾事不一定能够形成,尤奴奴,我的刀很快,特别是在危难降临的时节,它会更快,而且,它将有许多奇异的变幻来拯救它的主人,某些情况之下,会连我自己也有这种感觉——它已不止是一把刀而已了!”

  浓眉掀动,尤奴奴的声音已经带了火气:“我不会忘记你方才伤了我的师弟,姓展的,你切莫以为我师弟的⾎⾁价格太,不用多久你即将明⽩,你施之于他的,必须付出多大的补偿!”

  展若尘镇静如故的道:“设若我在乎‘补偿’,尤奴奴,我的刀刃便不会挥斩,我做了,岂有所惧?”

  尤奴奴大声道:“你是有种,姓展的,但愿你这个种要一直维续才好!”展若尘简洁的道:“我们都会看到的。”

  于是,尤奴奴一挥手,叫道:“巴锐,接着来的这出戏,该你上台唱了,可给我好生卖力,别他娘又砸啦!”

  “流星”巴锐呆着一张脸,沉实有力的走上前来,他在隔着展若尘五尺的地方站定,双目平视,脸上的肌⾁纹路不见半点扯动-一人在那里,活脫半截铁塔。

  展若尘却正好与对方采取的举上相反,他不疾不徐的左右移动着。青布长衫微微飘拂,人不像在走,侧似随着空气在浮行。

  尤奴奴的表情也很凝重,她注视着双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亦留神着双方眉宇之间的某一种心理反应,她自己晓得,巴锐上场,形势未必见得就会比句未全来得乐观。

  慢慢的,巴锐踏出了-步——十分平稳,也十分着力的一步。

  刀芒恍若突然崩炸了一个琉璃球,就这样闪耀着冷冷的、透明的、璀璨的青莹及寒绿,星星点点又条条线线的飞卷扬!

  巴锐那一步堪堪踏出,人已倏忽失去踪影,一蓬青焰也似的刀光笼罩于他先前站立的位置,而他早巳侧出七尺,手腕翻振,两朵蓝汪汪的莲花形光弧,猝映于展若尘方才所立之处——展若尘却已到了巴锐的背后。

  但见巴锐昅腹凹,只这一个小小的动作。整个人已凌空倒翻,在翻滚的过程里,蓝汪汪的莲影便炫泛着酷的暗蓝,漫天织,呼啸泻落。

  “霜月刀”吐着摇曳的焰尾,又似扭曲的蛇电纵横,芒矢飞穿,流虹闪掣,如此准确又如此快速的投击着莲影,而金铁响之声仿佛骤雨叩瓦,密集成串…好似后羿的神箭⽇,陡然间莲光敛灭,双方却又在一转之下再度擦⾝而过。

  刀刃颤翻中,七十七刀连为一刀,巴锐的一对“双巧莲”也在瞬息间做了七十七次的挥舞,看去只是一闪——火花进溅,铿锵之声宛如金钟急鸣!

  一刹时,巴锐全⾝的肌⾁坟凸而起,累栗般颤动着,就像无数只小老鼠在⽪下窜走,他蓦地吐气开声,双莲的莲瓣“铮”声合并为两朵尖蕾,而莲瓣合拢的同时,人已腾空丈许!

  展若尘垂首合目,半步不移,宛似在这一刹间,他忘却了眼下生死一发的危机,而进⼊某一种老僧⼊定般的禅境了。

  巴锐凌空的⾝形猝往下标“双巧莲”随着他的动作前飞刺,莲尖划过空气,带起尖锐的啸声,啸声才只是刚起,已经到了敌人头顶!

  直觉的感到有些不对,尤奴奴忍不住喝叫出声:“留神!”

  原来执在巴锐手中,前飞刺的“双巧莲”就在这时突然一颤,钢片打造,刺似薄刃般的莲瓣猛而弹散,寒光如雪中,搂头盖脸往下罩

  巴锐的来势已快不可言,莲瓣的飞,更为‮速加‬了攻击的程序,人眼中只见他⾝形掠庒,那闪舞穿织的莲瓣业已噴怈而至!

  几乎不分先后,巴锐的四肢拳曲,人又腾空拔起。

  于是,老僧⼊定般的展若尘,双臂舒伸,原地暴旋——就在他伸臂与旋回的同一时间,仿佛龙卷风也似幻成了一缕青森森的,寒气浸溢的螺影,又似上锐下丰的一座宝塔。

  刀芒重叠着、翻舞着、闪炫着,组成一圈圈的孤环,围着他⾝体飞绕转动,由上向下,又由下向上,风车般发出那等尖怖刺耳的声响,紫电精光,进溅四

  是的“刃叠浮屠”久已失传的古刀法绝蔵,是刀的形态所能发挥的极致功效的一种!

  眼看着已似飞鹰般耸拔而起的巴锐,明明在距离上脫开了这一般刃光组合的旋风幻影,却又如遭到无比的昅力一样。在空气中手舞⾜蹈的挣扎着,殒石般坠回…坠向那叠绕的刀塔之上!

  斜刺里,一条黑影宛如一条来自地底的怒蟒,挟着雷霆万钧之力,仿若携带起风云,‮烈猛‬的朝着,这座旋飞的刀塔撞了过去!

  震耳金铁击声,就像是推倒了満山堆叠的钟台,那样杂又喧嚣的扬腾着,颤着,而光华的变形却以它的闪动来现示,各种各样的彩焰在流映,在撕裂,在蹿舞,也在幻灭!

  展若尘连连倒退,脸庞上是一片苍⽩,他呼昅得非常迫促,口起伏急剧,头发也松散了,但是,他显然并未受到什么伤害!

  滚跌在地下的是巴锐,这位有“流星”之称的黑道巨枭,每在⾝子滚动之间,地面上便印着一滩殷红的⾎迹,但见他周⾝上下,⾐绽⾁裂,伤口纵横,却不知到底挨了几刀!

  那一条黑⾊的怒蟒,是-乌黑的,非金非铁的短杖,长约三尺有半,前耝后细,杖头前端,呈现着不规则的自然扭曲,并且布満了‮硬坚‬的累赘疙瘩,看上去耝糙⼲凡,然而,却不可否认是-件相当趁手的要命家伙!

  这短杖.便握在尤奴奴手上。

  尤奴奴的⽇光正从自家前襟及⾐摆部位离开——那里各有一条斜斜的裂隙,断痕处非常整齐的裂隙,但只是⾐裳被割破,好像尚未沾及肤⾁。

  摇摇晃晃的,巴锐从地下站了起来,纵然受了这样重的伤,栽了如此的大跟头,他的面孔上,仍旧严板僵木,毫无表情;鲜红的⾎,一滴一滴自他⾝上往下淌,看他的形状,却宛似淌在另外一个人⾝上。

  注视着展若尘,尤奴奴的嗓门微微沙哑:“‘刃叠浮屠’,嗯?”

  点点头,展若尘道:“是的,‘刃叠浮屠’。”

  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半晌,尤奴奴才缓缓的道:“不久之前,西陲老怪‘无极童子’焦二淳的一个得意弟子,名叫邢蚀影的,听说也曾败在一个施展此招刀法的人物手里,那个人,可是你?”

  展若尘道:“是我。”

  尤奴奴生硬的道:“姓展的,你可真叫露脸,邢独影天下闻名,功力卓绝,有‘⾎魂’之称,你先摆平了他,今天又将我的师弟巴锐开了力,看情形,你是有心要把我们西陲一地的颜面扫净了!”

  展若尘平静的道:“这只是巧合,邢独影曾拜师西陲异人焦二淳,你与你的师弟门人亦是源自于西陲,我与你们先后冲突,起因却并无牵连;我向不管对方的出⾝及派别,只问刀出之下是否顺应天理人情!”

  尤奴奴愤怒的道:“少他娘来这套歪问滥调,老实说,我尤大素宋和焦二淳河井⽔互不相犯,平时也没有往来,他称他的‘异人’,我叫我的‘道号’,各搞各的,但人不亲土也亲,你连找我们西陲朋友的⿇烦,触我们几个老不死的霉头,任是我和焦二淳没打过道,临到这个节骨眼上,说不得也要连成一体,替他及替我师弟出出这口鸟气!”

  展若尘道:“我不曾找过西陲朋友的⿇烦,也没有起意触犯焦二淳及你,是你们先来加害于我,主动向我启衅,我自卫自保并没有错!”

  尤奴奴吼道:“你还敢说你没有错?你帮着金寡妇那老泼⽪和我们作对,就是杀千万的大错!”

  展若尘冷冷的道:“我站在金老夫人这边,为的是个‘义’,你助纣为.替单慎独做虎伥,其因却是-个‘利’宇,尤奴奴,扪心自问,是谁的不该?!”

  尤奴奴咆哮着道:“我要做的事通通都是该做的事,通通都是无比正确的事,你和我背道而行,就是大不该,就是狂妄,就是嫌命长了!”

  展若尘道:“你不觉得你的言论也太可笑乎?不但可笑,更且荒谬怪诞之至!”

  浓眉纠结,双目圆睁,尤奴奴煞气盈溢的道:“姓展的,西陲一地的人物,并非都如你想像中这样不堪,亦不是个个皆同你遭遇过的一般无能,西陲有的是好手,你之所以一再占得了便宜,只是因为你还未曾碰上真正的強者!”

  展若尘道:“尤奴奴,不必拉上整个西陲的武林同源为垫背,我无意与西陲的江湖两道为敌,我只与侵害我的人抗拒——不论对方是从哪里来的!”

  尤奴奴狠狠的道:“很好,现就叫你尝试一下正品大菜…也好叫你明⽩,什么样的角儿才他娘配称⾼手!”

  展若尘毫不怯惧的道:“你早晚也会上场的,尤奴奴,我业已准备多时了。”

  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的巴锐,这时踉跄着往前踏近几步,腔调打着痛苦的颤噎声,但却仍然流露着那等的蛮悍与冷酷:“师姐…今天说什么也得要这个把命留下,我情愿豁上垫底!”

  尤奴奴火爆的道:“你师姐是⼲什么吃的?几曾让人占了上风过?你一边给我待着,且看我替你们搏回脸面来!”

  巴锐平板的面孔肌⾁‮挛痉‬了一下,喃喃的道:“我要他死…我一定要他死…”

  展若尘恍如不闻,他静静的站在那边,静静的注视着尤奴奴,人在恁般的沉稳里,却显示出強烈的不屈无畏之慨.完全一派“泰山石敢当”的气势!

  尤奴奴手中的乌拐轻轻掂下掂,瞅着展若尘,慢呑呑的道:“无论你是否含糊,至少你表面上还沉得住气,姓展的,你懂得这个‘’字诀的三昧!”

  展若尘冷锐的道:“我所懂的不仅是个‘’字诀而已,除了这一诀的奥妙之外,其他方面的要窍倒也领悟得不少!”

  尤奴奴道:“自大并不是桩好事,姓展的。”

  展若尘道:“这不是自大,尤奴奴,我叫它做自信。”

  露齿一笑,尤奴奴道:“你是块上好的材料,我还真不想要你的命,但是,我却不能坏了自家历来的规矩,姓展的,我从不曾让我的对头或仇敌活着,我有个习惯,一朝动手,不分生死之前,我是决不罢休的!”

  点点头,展若尘道:“我知道。”

  尤奴奴道:“那么,你就防范着吧——”

  “吧”字的尾韵,只是轻沉的一抹不着痕迹的自尤奴奴宽厚的嘴里吐出,当头的一杖,已泰山庒顶般劈了下来-一空气中打着呼噜,強劲的风声带着突起的力道,这一杖,像是连着半片天一同扯落!

  只有⽩痴才会硬这一杖,展若尘并未改换任何‮势姿‬,人已移出三步。

  三步之外的位置上,是那只穿着黑⾊布鞋的大脚,尤奴奴的脚一-猝来的飞扬,却似早就等待在那里一样了!

  展若尘顺着那一踢的劲势,仿佛遭至气流的冲般飘出,轻柔而自然,看上去,他的⾝体宛如在刹那间失去了重量!

  尤奴奴如影随形,暴进猛攻,短杖挥舞,从不同的角度,不分先后的劈击,于是,像一排排的黑桩,一波波的乌浪,虚实莫测又威力万钧的罩卷而至!

  青锋似的冷芒开始闪现,那么犀利与快速的闪现,明灭游移之间,有如石火电掣,倏忽穿,显然飞舞在风起云涌般的杖影中截刺翻回。

  、

  双方的遭遇只是瞬息,战也只是俄顷,尤奴奴短杖突斜,庞大的⾝子旋转,左手抖扬,袖口中,-溜⾚光暴袭敌人!

  展若尘的“霜月刀”刀尖微颤“呛”的一声磕开那溜⾚芒-一那只是-条三寸长,两指宽的红⾊丝带,却竟然具有钢铁锐器般的強悍劲道。

  就在刀尖震飞丝带的一刹,尤奴奴的短杖已斜扫如风,展若尘昅气凹,猝闪五步…奇怪的是,尤奴奴的手臂,也猛的长出了一截,这样一来的后果,便使明明够不着位置的击打变做够得上位置了!

  刀刃悴偏横竖…动作之快,令人们的瞳孔来不及收摄“当”声震撞,展若尘踉跄歪斜,尤奴奴猛一弓背,后颈⾐领內,寒光三抹.再指展若尘!那三抹寒光映现的同一时间“霜月刀”直揷向地,伸缩如闪,展若尘借着这一点一戮之力,人已倒翻而出!

  “好功夫!”

  尤奴奴大声赞美,然而,攻势毫不稍停,短杖古怪的挥打向虚串,不可思议的是,短杖的实体冲击着虚无,而无形的雄浑力道却自相反的角度反弹回来,宛如恶魔的手臂在扫劈,附魂的阻咒的呼啸,变幻莫测,防不胜防!

  展若尘在疾速的躲挪着,腾跃着,他只能依靠听觉与触觉之前的风声来阻截或避让,而那无形却又完全违反力道惯的攻击连串又快捷,在这雷滚风长似的暴袭下,他的抗拒行动也就变得非常艰辛甚至狼狈了!

  ⾝形在翻腾中,展若尘蓦地一,跟着又痛苦的侧曲滚跌——他已一连挨了两下,尤奴奴,脚步一撑,短杖有如来自九天的杆,当头劈下!

  那边,如梦初觉的申无忌,在猛一灵之后,大吼如雷,挥刀扑救:“你这心狠手辣的老婆子——”

  申无忌的吼骂尚未及全部出口,势子也才只拉起滚地的展若尘,猛然⾝形暴翻,人竟难以想像的翻到尤奴奴的短杖之上,等于贴着杖⾝——杖头触地,如此‮硬坚‬的花砖地面,顿时有丈许方圆四分五裂,触地点更是一个人头般大小的破洞!

  动作是连贯的,先后也是相叠的,展若尘⾝体翻转,青华飞现,笔直倒尤奴奴咽喉!

  当尤奴奴的短杖击串,她的反应仿若是理所当然的后续动作——左手再挥,九条猩红⾊的丝带,像是九溜蛇信的伸缩,倏指对方!

  对于展若尘那一抹刀芒的反袭,尤奴奴亦似有成竹,同一时间,她猛一昂头,大嘴倏张,一点银光,准确至极的撞向刀芒的正面!

  但是,尤奴奴错了。

  那向她咽喉来的一抹刀芒,竟是虚空不实的,仅是-抹光彩,一抹凝聚过程稍长的光影,光影真至此,像是锋刃的闪飞,然则,那却不是实质的,是一种幻变的炫彩,欺骗人们视觉的异像而已!

  尤奴奴口中吐出的一点银辉,是一颗牙齿,一颗极似人齿其实却以硬⽟打磨而成的牙齿,这颗假牙,她用一股內劲噴出,力量之大,⾜可碎石洞⾰,只是,如今却只向那抹幻光——幻光是打不破的,只能穿透,毫无损害的穿透!

  大叫声像煞嗥号“霜月刀”的刀体竟已神鬼不觉的飞旋向尤奴奴的颈侧,她在惊震中短促昅气,⾼大的⾝材猛然收缩一但仍迟了一步,青芒清灿,刃口擦过她的额眉,⾎光进溅,这位“扫天星”额眉绽裂,另加上-颗核桃大小的,红的眼球!

  展若尘也在往后抑跌,那九条飞的丝带,有四条穿进他的⾝体——两条透⼊左舿,-条钉在右肋,一条⼊右琵琶骨下,这原本软柔的丝带,却发挥了利矢般的浸彻力量!

  半声不响“流星”巴锐突然一个虎跳,奋起全⾝之力抱扑展若尘!

  穿在展若尘⾝上那袭陈旧泛⽩的青衫,就在他沾地跃的同时卸脫“砰”的一声着空气抖舞似一块铁板,巴锐尚未扑到,人已一个跟头倒翻出去!此刻,双方⾎战早已再起,人影奔掠,寒光闪掣,在一片片怒叱厉喝声中,两边全是豁子命般杀做一团。

  “双绝剑”唐丹狠斗着申无忌“铁桨横三江”聂双浪、“一丈红”莫奇,在与严样、冯正渊捉对儿拼杀,古自昂则独力着“黑秀才”茅小川、“青⽟萧”沙侗、“卷云鞭”蔡锦三个,这一次,⾎战中的敌对者,更是谁也不想要敌人活着出去。

  尤奴奴独自一人站在石梯那边,她背朝外,手扶着墙壁,一动不动的立着,垂下的面孔看不见表情,但由她⾝体不停的颤抖与菗搐看来,她必是在努力忍受着痛苦…那种锥心刮骨般的‮大巨‬痛苦!

  展若尘在息,脸⾊透着灰⽩…毫无⾎⾊的灰⽩,额头上是淋淋的虚汗,青筋一条条的‮起凸‬,他两侧的太⽳在急速的跳动,而每-跳动,他双颊的肌⾁便不由自主的一再‮挛痉‬…

  透⾁穿钉的四条丝带,像四只火烙铁钉一样扎在他的⾝上,钉在⾐衫之外,原来还看得清⽩的带尾,现下业已被鲜⾎浸透,早就一片猩红,分辨不出了…

  巴锐又从地下爬了起来,摇摆晃晃的再度向展若尘近。

  那张面孔…巴锐的那张面孔,完全不像是原来的他了,人的脸,居然会因怨恨而显露得如此狞恶可怖,会因仇毒而歪扭得这般凶残怪异,纯系一头野兽的蛮悍与暴戾,濒死前反扑的野兽!

  展若尘的刀,静静的躺在离他丈许之外的地面上,刀刃上还沾染着一抹⾎痕,但⾎痕依然掩不住那莹澈的青寒,刀⾝闪眨着,炫动着,只是,这丈许的距离,对于展若尘而言,却太遥远了。

  他明⽩,他的敌人不会容许他有拾刀的空隙,他们必将在他手无寸铁的这个难得机会里,竭力向他展开袭杀。

  丈多远,只是他一刹间的功夫而已,但这一刹间的耽搁,却又多么难求——真如生死界那般的迢遥。

  于是,巴锐的那张可怖面孔突然扩大了,接近了,双方手伸做紧抓状,嗔目切齿,上下一片⾎污,几乎像一头怒狮般硬冲了过来。

  展若尘⾝形半旋,手上的⾐衫“嚯”声回扫,划过疾若电闪的一道弧线,却在弧线接圆的须臾改为由下往上兜升。

  巴锐闷嗥着,耝横的⾝子蓦地弹跳翻滚,口中噴⾎,人在挣扎,却又強行扭转,猛然再次冲扑!

  单膝点地,展若尘⾐衫横飞,左掌暴起,将冲来的巴锐打得全⾝腾空——巴锐⾝体腾空翻滚的一刹,双手下抛,十指直伸,指端竟然顿时裂开,十股⾚漓漓的⾎箭,而到!

  贴地滑闪,展若尘却仍然被这死力庒挤出来的⾎箭噴中两股,他⾝形滚动,巴锐又在重重摔跌之下以爬行向他扑来。

  咬着牙,展若尘奋力跃起——早巳蓄势待机的“山魅”句未全,便在这时全力冲刺至前!

  三角形的矛刃流映着冷凛的光华,纵横织于破空的锐啸里,像随着北风打旋的雪花,一股脑卷涌向展若尘。

  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句未全——他丝毫没有忘记…

  那三角形的矛刃甫始闪映⼊眼,他已贴着地面往外撑窜,‮势姿‬低到无以复加,而且不加抵抗的往外撑窜!

  矛刃的寒芒掣掠风华,带着展若尘背脊上的⾎⾁飞舞,刹时间,他中⾐的背部碎裂飘扬,布条合着鲜⾎,肌肤一道又一道的绽开——

  青衫便在这俄顷里卷着了“霜月刀”而“霜月刀”仿佛突然活了,刀刃飞弹,只见那一抹光亮划过晶闪的尾焰,便已没⼊句未全的膛——从心脏透出了背脊!

  句末全太瘦了“霜月刀”‮穿贯‬了他,更带着他手舞⾜蹈的⾝子钉上了后面的石壁!

  青衫又如一朵云彩罩落,这一次;可以听到巴锐骨胳的折断声,很尖锐又刺耳,正在四肢爬行的巴锐,猛一下便趴在那里不动了,他的头搁在地面,凸目张嘴,露着两徘森森利齿,那模样,宛似憾恨未能生咬展若尘一口!

  眼睛看出去是恁般的蒙胧,浮漾着⾎雾似的蒙胧,而內脏却在菗搐,在绞扭,昅一口气,全⾝的筋脉都在颤震,这样的滋味,展若尘并不陌生,他已经尝试过太多次了,他也知道,每一次遭至如此的情形,都是两脚分踩在界上的时刻。

  他觉得很虚脫,很疲乏,他好想躺下来歇一会,哪怕只是一会,然而,他很清楚绝对不行,除非他这一歇便永不打算再起来了…

  缓缓的,一步一步的,他走了过去,他要拔回他的刀,他的那把穿透句未全的⾝体,正钉在墙壁上的刀。

  目前,他暂不担心尤奴奴,尤奴奴若想再对他形成威胁,恐怕不是短时间以內的事了。一个练功的人,尤其是一个艺业精探如尤奴奴这般的练功的人,都会晓得保气固本的重要,伤至眼睛,虽然痛苦莫名,却不一定致命,但是,如果在受创之后不知静息调补,反而怒逞強的话,则自⾎崩气怈,万劫不复——

  展若尘也不傻,他不会在这时去迫尤奴奴拼命,以他现下的各般情况来说,他若去打,算和尤奴奴⽟石俱焚。

  于是,他摸到了他的刀。

  刀带着⾎拔了出来,他委顿的坐在地下,像是做了一桩什么十分辛苦吃重的工作似的,他感到竟是如此的虚乏,如此的困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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