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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细说悲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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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风阁”名如其所,是一处慡洁明敞,又带着几分飘逸韵味的地方,建筑的格局也显得特别的古朴強浑,线条简单而有力,稚嫰中,含蕴着突出的拙实感——

  它是全用桧木原⼲叠架起来的一座正方形楼阁,分上下两层,下层只用合抱的四枝耝大木柱为支撑,没有隔问及墙壁,四周半垂着宽长阔大的竹帘,光洁润亮的地板泛着紫褐⾊,却仅有一张兽腿矮几摆在中间,一列特大特宽的原木楼梯延展上层。楼阁之上,也与地下一样简洁明净,只是地下铺了层锦毡,矮几改成八角檀木镶嵌云石面的⾼桌而已,在这里,掀帘眺望,可以看见“金家楼”绵亘逸逦的景⾊一角。

  展若尘抵达“临风阁”的时候,金申无痕还没到。

  陪伴他来此的鲍伯彦与东门武二人,双双垂手肃立在阁外正面的木阶两侧,另两名抬扛软兜的大汉,各自扶着软兜的一边木杠;远远的直卓立着——

  “金家楼”规矩之严,只有这个小小的动作,便可显示一斑!

  展若尘有些局促不安的坐在一张大师椅上,他觉得心跳得厉害,双手手心不时沁出黏的冷汗,连喉咙里也泛着那等的⼲苦了…

  金申无痕并没有令展若尘等得太久,她在约定的时间里准时来到;

  十名黑⾐大汉簇拥⼲她左右,一抵阶前,这十个人立即分散四周,由金申无痕独自拾级登阁。

  扶着太师椅的靠手,展若尘有些吃力的起⾝相,他凝视着缓缓自阶梯上来至面前的金申无痕——

  这位江湖道上独一无二的女霸,辽北的巨鼎“金家楼”的主子,仍然是如此的雍容、深沉,如此的威严、平静,若一定要在她的形⾊上寻找一点与往常不同的什么,那就是凭添了几分肃厚之气,眉字之间,业已透露着平时罕见的倦意,浮现着几不可察的老态了…

  蹒跚的走前几步,展若尘长揖为礼:“展若尘向楼主请安…”

  雪⽩的⾐袖轻拂,金申无痕的语音微见苍哑:“坐,你不必多礼。”

  待到金申无痕落座之后,展若尘才打横坐下,金申无痕望着他,和祥的道:“来到‘金家楼’,有十几天了吧?”

  展若尘恭谨的道:“正好十天了,楼主。”

  点点头,金申无痕道:“他们照护得还周到吧?听说你的伤势已经大有起⾊。”

  展若尘道:“承楼主德泽所被,各位贵属相待甚殷,巨细无遗,若非楼主意慈与‘金家楼’上下的一体关爱,只怕我早已魂幻飞鸿,尸与泥朽了…”

  双眸中漾起一抹凄然,金申无痕宛如有所感触,她闭闭眼,低沉的道:“本来,一回来就想过去瞧瞧你的,但心情不好,也就暂且搁下了,希望你能够谅解…”

  展若尘忙道:“楼主关怀,恩德如山,我该先向楼主叩谢,又怎敢劳驾来探?尤其楼主新遭切痛尚竟念顾于我,垂顾之情,更令我惶恐愧疚,无以复加…”

  轻喟一声,金申无痕平静的道:“那件事,想来你也听说了?”

  展若尘小心的道:“真是不测,楼主,还请节哀珍摄…”

  金申无痕的笑颜苍⽩而勉強:“这样的话,我已经听得大多,不但烦,更且有些⿇木了…展若尘,世上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乃是无法加以补偿的,也是难以用慰藉来宽释的,它就是那么实兀的消逝了,再也不会回来,再也没有相同的第二个,贯注了多少心⾎,多少情感,多少挚爱在上面,一下子,全化虚幻,有若南柯一梦,只是,梦醒后的那份空茫茫,却叫人好生难以承受…”

  展若尘轻声道:“我了解,楼主…”

  摇‮头摇‬,金申无痕道:“不,你不了解,除了我自己,天下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了解我的心情与我的感受,展若尘,这已远远超过了痛苦,超过了悲哀,超过了忧戚,这是一种诅咒,一种灭绝,一种灰⽩的茫,人活着,失去了寄托和希望,也就意义不大了…”

  展若尘脸⾊显得青郁晦,他呐呐的道:“可是,楼主肩承半天,担负一方重荷…”

  金申无痕苦涩的道:“不错、要不是我的责任未了,往后的⽇子,真个不再消磨也罢…”

  舐舐嘴,展若尘道:“楼主,我知道徒托空言,⼲事无补,对你如今的悲楚及切痛毫无帮助,但…但我一片挚诚,出自肺腑,渴盼能在楼主这等凄哀的心境下略尽棉薄,若能为楼主稍解愁怀,也算聊报恩德于万一…”

  往椅背上一靠,金申无痕吁了口气,温和的道:“展若尘,你的热诚可感,盛情可嘉,我都心领了,然而,事实上你帮不上忙,不但你,任何人都帮不上忙,这是一桩永远无法挽回的失落,我已说过,不能替补,不能充填,不能模仿,就像辰光,它过去了,再也不会转回,我们活在世间里,但这一刻的时间,却永不是方才那一刻的时间了…。

  展若尘觉得隔间宛似塞窒着什么,他近乎挣扎般道:“楼主,我好惭愧…”

  金申无痕淡淡的道:“无须如此,我儿之死,和你毫无牵连,你不要为了难解我忧而滋生不安,这就过于自苦了,展若尘,我很欣赏你,我不愿你在情绪上受什么影响。”

  展若尘沉重的道:“楼主,你是个慈悲的人,有时候,慈悲的令人痛苦。”

  眼下的肌⾁微微菗搐,金申无痕低徐的道:“像对我的孩子,…我爱他,宠他,护他,样样为他设想,端端依着他,…这也算是一种慈悲吧?也算是一种痛苦的慈悲吧?他死了,是不是我加诸于他大多的慈悲而害了他?”

  展若尘的话,原是暗示他自己心中的矛盾与不安,但金申无痕却联想到另一方面去了,展若尘不能点破,也无法再接引下去…抚着面颊,金申无痕又道:“展若尘,你知道我只有这一个儿子?”

  背脊上浮起一阵冰寒,展若尘振作着道:“我听他们提过…”

  金申无痕缓缓的道:“那是我在上三十岁以后才生的一个儿子,是头胎,也是最后一胎…少強小的时候,⾝底子不够结实,多灾多病,有三个姑娘⽇夜照顾他,我还不放心,整天盯着打转。恨不能口里含着,眼⽪子上供着,费了多少精力,耗了多少心⾎,孩子总算一天天的长大了…他小时候模样就逗人怜爱,长大之后更是又俊又俏,一表人才,谁见了都夸。在他十五岁那年,就有人上门提亲了,好多名门大户的闺女,他都看不上眼,也难怪孩子聪明,出⾝不差,加上又生得俊,自视未免过⾼,我也由着他顺着他的个发展,我一直相信,我的孩子有其独特的品质与超俗的观念,这孩子,比他老子可要強多了…”

  展若尘没有作声,他很难过——

  金申无痕虽是女中之英,一方之豪,但在谈到她的儿子的时候,却如同天下任何一个溺爱的⺟亲相似,咦叨、娇宠、盲目、自味,更带着那样可笑可悲的做⾊,在⺟亲眼中,儿子总是完美无暇的,是没有不可原谅的过失,这种宽怀,这种大度,是深挚的爱,却也是相反的害,往往,⺟子间的亲情,便蒙蔽了孩子或许不值夸誉的另一面,而⺟亲的宽恕,却不是人人能够接受的,金少強就是一个惨酷的实例…

  于是,金申无痕又悠悠的说下去:“成长是一桩多么不易的事,用时光、爱心、关注,加上⾐食的堆砌,才慢慢把一个人自襁褓中拉把大,可是,毁灭却大简单了,只须一刹,一刹的前后,那段辛苦的成长过程便会灰飞烟灭…有时候,我不相信我的孩子已经不在了,他原是如此稔又如此亲切的生活在我⾝边,他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犹在耳际,他的呼唤,也仿佛又是方才的事…”

  展若尘的感受极为复杂,但愧疚与惶惊的成分却无疑是最多的,他⼲涩的咽着唾沫,沙哑的道:“那个给予楼主这般创痛的人,在明⽩事实的因果相关之后,说不定也会深觉悔恨,自责不已…”

  金申无痕冷冷一笑:“你是指那个杀害我儿子的凶手?”

  展若尘艰辛的道:“我是说,一位⺟亲在失子之后的悲哀与空虚,⾜以掩盖这桩不幸的起始因由,假如那个‘凶手’能够及早知道的话…”

  金申无痕沉的道:“这个借口,不能拿来当做那个天杀的屠夫脫罪的理由,他谋害了我的儿子,毁去了我这一生的指望与寄托,我就必须要他补偿,⾎债⾎还,他给予我的,我便给予他,这并不仅是他用生命可以抵偿得全的…”

  怔了怔,展若尘道:“楼主是说…’’

  金申无痕幽冷的道:“一旦把那凶手找出来,我必灭其九族,诛其亲朋,我要他以最惨痛的代价,来补抵他的罪行!”

  展若尘视线低垂,喉咙里宛似梗着什么:“怕又是一片惨愁…”

  金申无痕忽然感喟的轻叹:“是一片惨愁,这原就是惨愁的事——打少強遇害的那一刻开始,但那个人并未替我设想,我又如何来为他包涵?他做下的,便必须承担,在任何情形之下,这皆是无可变易的铁则!”

  咳了一声,展若尘道:“楼主,可有那人的下落?”

  表情晦暗了,金申无痕沉沉的道:“还没有,我甚至不知道杀害少強的凶手是一个人或者两个人以上?但我将一直查探下去,追索下去,我相信,迟早也会得悉真相,把那心狠手辣的恶毒东西给抓出来。”

  展若尘低声道:“眼前是否掌握了某些线索?”

  金申无痕叹了口气:“曾经有几个可疑的目标,但追查至最后,都证明这些人是无辜的,目前尚没有确切的线索,我已发动所有的力量,分别从各个阶层,相关的组合与可能的环境中去明查暗访…我的人手最多,在这里,我的话极有份量,各行各道也很尊敬我,照说,应该能找出点端倪来才对。”

  展若尘喃喃的道:“这些天来,也真苦了楼主…”

  金申无痕道:“我当然苦,但还有一个人怕比我更苦。”

  展若尘道:“楼主是指施姑娘?”

  望了展若尘一眼,金申无痕道:“你也听他们提过么?”

  微微颔首,展若尘道:“听说,施姑娘是楼主的义女?”

  金申无痕原本霜凝雪封的面容上,这时才浮现起一丝暖意,她双手互合,置于膝头,徐缓的道:“不错,嘉嘉是我的义女,说起来,这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展若尘没有打岔,是一种倾耳聆听的模样。

  金申无痕似是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接着说道:“嘉嘉是个私生女,她的⺟亲,早年和我是非常要好的结拜姐妹,那时,我们都还年轻,当然也有着一般少女的憧憬和幻想,那真是一段做梦的⽇子…后来,嘉嘉的⺟亲认识了一个男人,是个相当英俊出⾊的男人——至少,表面上是如此,他们由相识而相恋,好得不得了,嘉嘉的⺟亲便也和许多痴情的少女一样,终于奉献出她的贞。可憾又可恨的是,这个男人对于她,并不似她对这个男人般的真心真意,等到嘉嘉的⺟亲有了⾝孕,尚在编织着另一个新的美梦的时候,那个男人突然不告而别,从此音信俱无,遗弃了嘉嘉的⺟亲,以及未临人世的嘉嘉…”

  展若尘道:“典型的负情故事,楼主,亘古以来,这样的错误便不曾停止,在夭涯海角的每一隅都循环反复的发生,值得惋叹的是,当局者往往沉不悟,待到猛省回头,却已悲恨铸成,无以为补了…”

  点着头,金申无痕道:“正是如此,嘉嘉的⺟亲便也走上了这类结局中大多数爱害者所惯循的道路——‮杀自‬,她是服毒而死的,由我去收的尸。我永远忘不了她的那副惨状,尸体全⾝浮肿,肌肤透着乌紫,原本娟秀姣好的五官扭曲得整个变了形,七窍中全凝着⾎渍,连嘴里的⾆头也都啮烂了,这证明她在临死前是受了多大的痛苦。那时,嘉嘉才刚満周岁,抱在一个娘怀中,见到我,便咧嘴憨笑,可怜的孩子,尚不知小小的年纪业已失估,她何从明⽩人间世上竟是这般辛酸与险恶呢!”

  展若尘道:“那个男人,实在可恨!”

  金申无痕道:“是可恨——我是接到我这位小义妹托专人送来的绝命信之后,方才知晓一切,当我专程赴去,则除了收尸⼊殓,任何什么忙也帮不上了,对于死去的人,我无力为助,但对活着的人,我却多少能以发挥作用。小嘉嘉的将来自然由我承担,那个负心汉,我也饶他不过,就在嘉嘉⺟亲死后的第三个月,那负心汉便被我手下的几个硬把子缀上圈住,却算他命大,只留下一条右臂,仍被他活出命去。”

  展若尘道:“楼主是如何找着那人的?”

  金申无痕恨声道:“这小子遗弃嘉嘉⺟女之后,独个儿潜到鲁边‘⻩石镇’去消遥快活,他有名有姓,且属同道中人,加以不肯安份,要找他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我已说过,我的力量很大,执意要寻某一个主儿,只是迟早的问题而已,恨只恨我那小上七岁的义妹事先没有托我为力,否则,尽可在悲剧酿成之前将那人抢回,迫其就范,便不会有后来这么多的凄惨了…”

  展若尘道:“事情发生的时候,楼主已是如今的⾝份?”

  金申无痕道:“我比嘉嘉的⺟亲大七岁,在她出事的时候,我已嫁到金家有六年了,那辰光,当家的还是老头子,不过,老头子事事依我,也就和我自己当家差不多,我义妹的事,他全由着我的意思做,记得把嘉嘉抱回来的那年,少強也才只有一岁半,约莫大上嘉嘉六个月不到…”

  展若尘道:“他们应是一对。”

  金申无痕的表情再度黯然了:“少強与嘉嘉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两人的情感又好,配成夫,最是恰当不过,却不知是金家或申家上辈子作了什么孽,遭此大嫉,落得这般光景,好好的一个家,一段缘,就这么生生拆散了…”

  展若尘低声道:“施姑娘必然伤痛逾恒…”

  金申无痕道:“这孩子能撑,她有着她娘刚強的子,也承得我儿分強傲的脾气,表面上颇为抑制,但我晓得,她內心的哀痛必是无以复加的…”

  双手不觉得菗扭了几下,展若尘失手杀人无计,却甚少体会得到杀⼊之后被杀者那些⾝后凄楚的牵连,死了的人固己一瞑不视,有无俱空,但活着的人却情何以堪?想着,他又感到背脊泛寒…

  金申无痕生硬的笑了笑,道:“往后的⽇子,可难打发了,我已五十有多、大半截人土的人,世问的悲离合,也经得不少,好歹,看得淡些,没了指望的岁月固是过得兴味索然,但想想来⽇无多,也就心怀顺畅些了,我担心的却是嘉嘉这孩子,才双十年华,正是大好青舂的光景,将来她可怎生消磨啊广

  展若尘问道:“他们可已有了正式名份?”

  金申无痕道:“还没有,我倒愿意嘉嘉能够再遇上一个投情合意的人,也好托个将来,像这样伴着我这孤老婆过下去,冷冷清清的虚掷光又算什么?我自己的儿子死了,却不能耽搁人家姑娘的青舂,不说嘉嘉,也对不住我那九泉之下的老妹子…”

  展若尘道:“但,这是不能勉強的事…”

  金申无痕道:“嘉嘉业已向我再三表明,她愿终生侍奉于我左右,孩子的孝心我晓得,也很领情,可是我还不至于糊涂自私到这步田地,我无权,也不忍剥夺孩子的未来,占据她眼前的美好辰光。莫说嘉嘉是我的义女就算亲生女儿,我亦不会答应像这样的愚孝行为…待过了这段天愁地惨的⽇子,我再替她挑拣挑拣着,我的儿子够条件,我相信比我儿子条件更好的也大有人在,问题是,如何来撮合,如何来培养双方的情感…”

  展若尘颇有感触的道:“楼主,你真是一位忠厚长者…”

  笑笑,金申无痕道:“对于我喜爱的人,是的,但对某些人来说,我是个最可憎可怖的孤老太婆…”

  展若尘道:“那些人不了解你…”金申无痕道:“不,就因为他们太了解我,才会对我订下这样的断论。”

  想起一件事,展若尘问道:“方才,楼主说到施姑娘的⽗亲曾被楼主属下围杀,斩其一臂之后吃他突脫逃去,后来有否再获此人消息?…

  金申无痕道:“这小子滑溜得很,那次被他逃脫之后,至今二十余年了,就再也不见此人踪迹,说不定早已客死异乡亦未可言。”

  展若尘叹喟的道:“不知施姑娘对她这位生⾝之⽗有何感觉?”

  金申无痕气忿的道:“打我那小义妹有了⾝孕的事被那人得悉,这负心汉找机会走了后,开始直到孩子生下来,満了周岁,到我那妹子死了心,服了毒,嘉嘉从未和她这可恶的生⾝之⽗见过面,她长大之后虽然明⽩此中梗概,却又从来不问不提,我想她纵有⽗女之情,却也不会少了对她⽗亲的怨恨!”

  展若尘接着道:“人与人之间的恩怨纠,错杂关系,真是难以明阐曲直…”

  望着展若尘,金申无痕道:“你是个明⽩人,展若尘,我也很看得起你,希望你伤势大好之后,能在这里多盘桓些时⽇,我们多聚聚聊聊,可别急着就走,尤其在我如今的心境下,你该委屈点顺着我,少拗着头,嗯?”

  展若尘心里叫苦,不免的嗫嚅着:“这个…”

  金申无痕顿时不快的道:“什么这个那个?刚才还说你是个明⽩人,怎么马上就犯⽑病了?展若尘,我⾼着于你,你也得叫我顺顺心!”

  咬咬牙,展若尘道:“是,楼主,只怕打扰大多…”

  微微一笑,金申无痕道:“找一个看得起,又谈得来的角儿还真不容易;展若尘,我觉得你很多地方都合我的脾胃,是条汉子,也是个至情至的人,所以,你便久住些时陪陪我,至于什么叨扰不叨扰的话今后不要再提,别说你一个人,就算三千二千,我也照样大鱼大⾁承担得起。”

  展若尘忙道:“多谢楼主⾼情,我是却之不恭,受之有愧。”

  挥挥手,金申无痕站了起来,和蔼的道:“好生养伤,过些⽇等你⾝子痊愈了,陪我四处走走,‘金家楼’景⾊不错,‘长舂山’更是明媚钟秀,有许多地方颇堪一瞧…”

  起⾝站向一边,展若尘道:“是,楼主。”

  于是,金申无痕缓步离去,望着她那沉稳坚定的背影,展若尘不噤在惶愧中更生惆——

  将来,会是怎样一个发展呢?果真如他所言,人与人之间恩怨的纠,关系的惜杂,乃是难以阐明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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