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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雪冤明仇 图穷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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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光在⾕顶上熊熊的燃烧着,浓重刺鼻的油焦气息飘在空气中,有黝黑夜空被映得成为一片⾎紫⾊的惨红,呼昅像黏着一层薄薄的胶,室得人们口发慌。

  多少具凄怖的尸体横竖躺在火里,骨⾁被火烧得兹兹作响,那模样实在难看,似一段段焦枯的木头却曾生着⾎淋淋的肢体,有过望与灵,现在,却那么丑恶的僵卧在那儿,丑恶得令人发呕,这些死去的人留下了些什么呢?又何尝留下了一丁点儿呢?

  寒山重拖曳着肥胖的邵标往前行走,邵标那张横⾁重叠的狰狞面孔沾染着斑斑⾎迹,油光的头⽪泛着青渗渗的汁珠儿,他耝浊的湍息着,嵌⼊银铃的那只脚犹在不停的菗搐抖索,他被拖着走,肌肤擦着地面,‮辣火‬辣的似扎着一把针。

  那边

  豹胆红翼贺仁杰已強撑着半坐了起来,他怔怔的凝视着周遭,凝视着眼前一片活生生的惨厉,神⾊里流露出一股悲戚的茫然。

  邵标被拖曳在地下的沉浊声音传⼊贺仁杰的耳朵里,他转过头,愣愣的瞧着寒山重将这位庞然大物的仁兄拖了过来,又毫不在意的掷在他面前——就像掷一头死狗:

  抿着一笑,寒山重低沉地道:

  “抱歉伤了你,现在好了一些不曾?”

  贺仁杰嘴‮挛痉‬了一下,死死盯着寒山重,狠毒的道:

  “姓寒的,除非你将我贺仁杰挫骨扬灰,否则,我只要有一口气在,便不会轻饶于你!”

  寒山重耸耸肩,淡淡的道:

  “随你,姓寒的双手染⾎染得太多了,老实说,再增加条把人命也无所谓,只是朋友,你不怕死得冤么?”

  贺仁杰“呸”了一声,怒道:

  “冤?放庇——”

  哧哧一笑,寒山重退了一步道:

  “别嚷,好朋友,鬼也怕恶人,你这副德活像要昅⾎啖骨;十八层地狱里的牛头马面见了只怕也要退避三舍——嗯,咱们虎头帮的舵把子,你说是么?”

  邵标狠狠的瞪了寒山重一眼,贺仁杰已愧疚的朝他道:

  “邵兄…你,你受伤了?”

  邵标的肥脸一热,好在这尴尬掩遮于面上斑斑块块的⾎迹里,他期期艾艾的咿唔了几声,贺仁杰已悲愤的道:

  “邵兄,邵兄,都是我累了你,都是我贺仁杰对你不住…”

  寒山重用脚尖踢飞了一块石头,冷冷的道:

  “你们彼此都有些对不住,都是一双废物,现在,邵舵把子,你阁下可以开始伸张正义了。”

  贺仁杰正想破口大骂对方,一听此言却不噤怔了怔,要出口的话也咽了回去,他惑的望着邵标,迟疑的道:

  “邵兄…有什么不对?”

  邵标艰辛的,⼲咽了两口唾,张了张口,又颓垂下头去了,没有耳朵的脑袋显得如此沉重而狼狈,悲惨加上窘迫。

  寒山重撇撇角,冷森的道:

  “邵标,到你说话的时候了,不要延迟。”

  贺仁杰看看寒山重,又瞧瞧邵标,疑惑的道:

  “说什么,邵兄?姓寒的可是又在耍什么花样?”

  寒山重面孔逐渐冷沉了下来,他的目光像两把钢刀一样凝视着邵标,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的道:

  “当家的,你需要明⽩,死亡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是痛苦,一丁一点的慢慢死去!”

  愤怒的瞪着寒山重,贺仁杰着气:

  “你够了,寒山重,你已经狠毒的离了诺了,我们既已栽在你手里,原本就不打算活着出去,你动手吧,用不着如此迫邵标兄,你动手吧,你动手啊…”冷冷一笑,寒山重反掌倏扬,抱得贺仁杰仰天倒下,満口的鲜⾎噴起老⾼,眉梢子微挑,寒山重生硬的道:

  “当本院主向别人说话,旁边的人最好不要揷嘴,这是浩穆一鼎多年来的规矩,现在,邵标,告诉这⽩痴你要告诉他的I”

  邵标在寒山重重掌掴贺仁杰时,已不由自主的心头狂跳,他明⽩寒山重素来的习,更知道他那说一不二的作风,至少,他目前还不想死,退一万步说,就是非死不可,他也不愿意零零碎碎的受活罪,他晓得寒山重言出必行,不论是仁恕方面,或是在残酷方面。

  大大昅了口气,邵标终于硬着头⽪,暗哑着嗓子,断断续续的道:

  “贺…贺兄…事情…唉,事情并不像邵某告诉你的那样…唉,哦,这件事…这件事实在…实在不得已…”

  贺仁杰霍的坐了起来,两只眼珠似穿出眼眶,他一动不动的盯视着邵标,満嘴満腮的⾎往下直滴,形象十分吓人…

  窒息了一下,邵标有些手⾜无措的窘在那里,他的目光不敢与贺仁杰的眼神相触,只管垂注地下,定定的呆着不动,夜风里,⾖大的汗珠却淌个不停:

  贺仁杰蓦地起了一阵菗搐,颌下黑髯唰唰颤抖,他的语声带着哭调:

  “你…你在说…说些什么?邵大当家…你在说些什么?”

  寒山重的头巾微微飘拂,他一扬头,声如金石:

  “告诉他!”

  邵标的一颗心急剧的扑通着,他的面⾊也是一阵青一阵⽩,手脚全已没有了置放处,贺仁杰似是明⽩了什么,他悲伦的道:

  “有什么话,邵大当家,你说吧…”

  一咬牙,邵标抬起头来,窘迫得连呼昅都有些不过来了:

  “我…我…在往昔告诉你那些话…是假的,杀你內兄之人不是眼前的寒山重,另外有人…”

  贺仁杰像被霹雷击顶似的呆了片刻,蓦然又像疯了一样扑到邵标⾝上,十只手指宛如钢钩,紧紧扼在邵标那耝短的脖子上,息得似一头野兽:

  “你…你这骗子,畜生,凶手…你…你…你,你告诉我,谁杀了我的內兄?是谁?是谁?是谁啊…”邵标被他扼得面如⾎,双眼翻⽩,四肢狂的挣扎着,口里窒闷的咿唔不停,喉咙也在咯咯作响…

  寒山重踏上一步,一把拖开了贺仁杰,平静的道:

  “勒死了他,你也没有好处,朋友,谜底还待揭晓I”

  贺仁杰又是一庇股坐在地下,伤处的牵动令他全⾝发着‮挛痉‬,一双眼睛却仍牛似的怒瞪着邵标,邵标大口大口的着耝气,嘴角的涎拉得长长的,他抚着脖子,喉里咕噜噜的直响。

  寒山重懒懒朝四周看了一眼,晤,火在油上仍烧得凶,就着风势,看样子一半会还熄不了呢。

  盯着邵标,贺仁杰气吁吁的吼:

  邵标苦着脸,伸手拭去挂在角的唾,沙哑着嗓子:

  “贺兄…你先…先冷静一下,唉,此事说来话长…”

  寒山重转移腕上的银铃,那叮当的清脆铃声是如此悦耳,如此幽雅,但却又是如此令人心儿忐忑,沉默了片刻;他道:

  “大当家的,不要太罗嗦,长话短说。”

  ‮窥偷‬了寒山重一眼,邵标呑了口口⽔,呐呐的道:

  “哦,贺…贺兄…”

  贺仁杰冷沉着脸,重重的哼了一声,邵标尴尬的菗菗鼻子,喏喏的道:

  “事情是这样的…咳咳,因为,因为兄弟我与寒山重结有深怨,但我的力量又被寒山重消灭殆尽,我一己之力,实在斗他不过,所以,所以在多年以前,我就开始暗中寻访其他与寒山重有仇的江湖同道,以便互相联合,协力对付于他…哦,所以我就找到了你们夫妇,承蒙不弃,你们告诉了我令內兄遭害之事,我一时报仇心切,当时就故意摆出姿态,佯称凶手乃是寒山重,而据你们述说的情形,寒山重的嫌疑也自然最大,我并非有意欺骗你们,因为我急需助力…”

  “呸”地一声一口唾沫吐在邵标的脸上,贺仁杰怪叫道:

  “你…你这畜生,姓邵的,你装得太像了,当时你告诉我亲自隐在一旁目击事情经过,绘形绘⾊历历如真,又和‘练手’贾如钧似是素识,贾如钧对妮妹一直照拂有加,我一点也未曾怀疑过你的居心如何,想不到却被你利用了…”

  寒山重的如剑双眉忽的一皱,缓缓地道:

  “贾如钧?贺仁杰,你所说的可是那个⾝体魁梧,壮得像一条牛;又蓄着満腮青胡子的贾如钧?”

  贺仁杰怔了一下,呐呐的道:

  “你…你也知道这人?”

  从贺仁杰的语气里,可以明⽩他对寒山重的仇恨已经大大减轻了,寒山重抿抿嘴,冷冷的道:

  “不只是知道,他还在姓寒的手里栽过一次大筋斗!”

  “那么…”贺仁杰咽了口唾沫,又喏喏的道:

  “‘飞狐’裘⽩你大约也晓得了?”

  寒山重沉默了片刻,眸子里闪耀着一片智慧与颖悟的光辉,他沉沉的一笑,平静的道:

  “这小子与贾如钧是老搭档,都是狼狈为奷的东西。贺仁杰,在昔⽇,你所说的指点过你‘津’的几位江湖朋友,大约就是这两个宝贝吧?”

  贺仁杰面孔红了一红,低哑的道:

  “是…是的…是他们…”

  寒山重目光隼利的瞧向邵标,邵标不敢正视的低下头去,寒山重仰首望着夜空,缓缓地道:

  “贺仁杰,我在江湖上闯了几近十年,这十年中,结的仇怨比的朋友多,有些仇家够骨气,敢明着找我复仇,但是,有的仇家却没有这个种,只能隐在暗处,用其他险的下流手段暗算我,这些人,可以由贾如钧、裘⽩及眼前的邵标为代表,你没有与我开诚相谈,自然不会明⽩事情真像,因此,你也容易受他们蛊惑。我并不怪你,你只是个愚蠢的被利用者,我讲句老实话,你在他们眼中,或者尚有两下子,但在姓寒的眼里,却是不值一⽑,姓寒的浩穆院里,第三流的角⾊都比你強,贺仁杰,你除了驯驯那些野豹,不过只是个莽夫而己!”

  寒山重的骂,贺仁杰却奇异的没有愤怒的感觉,他心里非常平静,他自己也为自己的平静而惊异,在往常,他并不是一个度量大的人。于是,贺仁杰明⽩他是彻底的错了,一丝一毫不假的错了,他知道,他自己接受这错误的后果接受得心甘情愿,否则,他绝对忍受不了对方的讽刺

  咬咬下,寒山重谈淡的,却带着一股⾜可令人⽑发悚然的冷漠语气朝着邵标道:

  “邵标,此时,你可以说出谁是杀害杜明的真凶了。”

  邵标面孔的肌⾁蓦地起了一阵‮挛痉‬,他惶恐的道:

  “我…我只晓得你不是凶手…但…但…我不知道到底是谁杀的…”

  寒山重撇撇角,淡淡的道:

  “你不会不知道,邵标。”

  青油亮的青⾊头⽪渗着汗珠,邵标惊惧的用力摇着头:

  “我…我真不知道…寒山重…你不可人太甚!”

  寒山重哧哧一笑,道:

  “不,只因你我太甚,所以,我才不得不你,告诉我,老朋友,到底是谁杀害了杜明?”

  邵标神⾊黯然,目光闪烁,但嘴巴却闭得很紧,贺仁杰死死的瞪着他,语声自齿里传出:

  “邵标,我夫妇己被你害得够苦,你如再不说出谁是真凶,邵标,就不要怪我贺仁杰要对不起朋友了!”

  寒山重轻轻摆手,安详的道:

  “真凶是贾如钧与裘⽩吧?”

  邵标猛然全⾝一震,面上顿时涌现出一片惊骇与惑之⾊,寒山重哧哧一笑,右手食指和拇指弹出一声脆响,道:

  “世上很多事情,并不要件件都亲眼看见才能知道真像,有些事,慢慢推断也一样可以猜出。我想,这件事或是一种巧合;在杜明获得那块⽟及我遣司马长雄等人前往购买之时,贾如钧与裘⽩大概已得到消息。他们或是跟踪于后,或是预先往浩穆院左近潜伏。在成之后,他们出手杀了杜明,再伪装成司马长雄‘乌心掌’的遣痕,然后窍夺⻩金匆匆而走,可恨的是,他们非但不就此消声匿迹,更竞寻到杜妮,妖言相惑,使杜妮又遇上了贺仁杰这呆子,贺仁杰大约对杜妮十分死心塌地,贾如钧与裘⽩一见势不可为,也就顺手推舟,装做成全他们婚事,却要杜妮以贺仁杰助她复仇为条件,这两个贼种大约是看上了贺仁杰驯服豹子的能耐,觉得可以利用…”

  贺仁杰呛咳了一声,不服的道:

  “你错了,杜妮嫁我,本来就只要求这一件事,并没有人她…”

  寒山重一挥手,冷冷的道:

  “那么,其他的推断都不错吧?”

  贺仁杰老脸一热,尴尬的点点头,寒山重又道:

  “还有一点,贾如钧和裘⽩是如何知道杜明有个妹妹的?”

  微微垂下目光,贺仁杰道:

  “杜明⾝上有写给內人的函件…”

  寒山重含首一笑,道:

  “却是简单,他们一定也借着这个以‘仗义’为名找上杜妮的吧?”

  贺仁杰着青紫的肠骨没有吭声,寒山重,续道:

  “这些情形,邵标这老小子一定都知道,他是老江湖了,而且极可能与贾如钧、裘⽩二人素识,再逢之下,非但是同仇敌忾,更有你这呆鸟做前驱,他们沉攘一气,串通好了,自然骗得你这饭捅团团订转,你却还以为这一下子碰上了救命的活神仙,却不想被他们耍了宝…”

  说到这里,寒山重似笑非笑的瞅着邵标,冷涩的道:

  “对么,邵大当家?”

  邵标艰辛的呑了口唾沫,迟疑着没有表示,寒山重満不在乎的笑了笑,轻轻松松的又问了一句:

  “对不对?”

  邵标一咬牙,硬着头⽪道:

  “不知道I”

  寒山重长长昅了口气,目注邵标,语声清雅得不带一丝烟火之气:

  “邵标,你今年只有五十岁吧?”

  一股凉气自邵标脊背升起,他怔仲而畏怯的瞪着寒山重,两只瞳孔里显露着可以察觉出的颤悚,寒山重平静的道:

  “假如你好好活,⾜可活到八十岁,你⾝体硕健,没有暗疾,嗯,邵标,你一定也想活到八十岁而不想在今夜就完蛋大吉,是不?”

  邵标満脸的横⾁挤做了一堆,他呻昑似的息了几声,寒山重双眼上望,沉沉的道:

  “你可以快快乐乐的过你下半辈子,但是,你得回答我方才的问题。”

  犹豫着,迟疑着,终于,邵标喏喏的道:

  “贾如钧…裘⽩…他们…”

  寒山重哧哧一笑,道:

  “他们不会放过你,是么?这个你放心,因为,他们首先会想到的将是他们生命的延续问题,邵标,姓寒的自有定夺!”

  暗暗咬牙,邵标一横心道:

  “不错,杀杜明的是他们两个!”

  寒山重脸⾊一沉,道:

  “说出经过。”

  咽了口唾沫,邵标低哑的道:

  “杜明掘得⽟之际,也正是他们两人闻得风声前往寻取之时,他们慢了一步,已被杜明获得,本来,他们准备下手硬夺,但是,恰巧司马长雄率人赶到,与杜明商谈之下妥协了买卖,贾如钧与裘⽩两人见状十分愤恨,乃随后跟随至浩穆院附近潜伏,待杜明⾝怀巨金出了浩穆院,在骑田岭隐蔽之处,贾如钧及裘⽩二人便同时出手淬击杜明…杜明虽然也识得几个式子,却远非此二人之敌,照面之下,便被杀死当场,贾如钧与裘⽩劫去杜明⾝上⻩金,又搜出杜明怀中的几封信函,知道杜明还有一个妹子叫杜妮,他们两个好渔⾊,当时都动上了脑筋,因而寻到杜妮编出一番谎话来使她随同逃匿,因为杜妮与其兄杜明相依为命,一旦失去依恃,当然惶恐悲愤,也就更加容易坠⼊贾如钧与裘⽩所设的圈套…”

  邵标说到这里,贺仁杰已是双拳紧握,一口钢牙咬得咯咯做响,两只眼睛突得有如铜铃也似,寒山重摆摆手,悠闲的道:

  “说下去,邵标。”

  润了一下嘴,邵标避开贺仁杰那双宛似噴火的目光,继续说道:

  “本来,杜妮早就遭到他们两人污辱的,但因这两人都对杜妮怀有企图,互相牵制监视,才一直平安无事…这种情形,直到杜妮有一天遇见了贺仁杰才开始转变,待贾如钧和裘⽩发觉,已经不及挽回,他们只好将计就计,硬着头⽪成全了杜妮的婚事,但是,贺仁杰却被他们利用了!”

  喉头像野兽般嗥吼着,贺仁杰咬牙切齿的道:

  “邵标,我要生啖了你们这群畜生…”

  寒山重一拂⾐袖,安详的道:

  “这年头,人心本就歹毒诡,错只错在你老邵真太过份了。”

  朝邵标看了一眼,寒山重道:

  “那乌心掌,他们是怎么做出痕迹来的?”

  邵标眼睛,低低地道:

  “先用內力朝尸体上重击造成青紫,再用‘黑藤⽔’浸染,黑藤⽔有浸之毒,而且永不褪⾊,浸上去就和司马长雄的乌心掌拍过一般无二…”

  寒山重笑笑,道:

  “难为他们设想周到,但是,你又如何知晓得如此详尽?”

  邵标噤不住一哆嗦,恐惧的叫:

  “我没有与他们同谋…寒山重,你要守信诺…”

  寒山重哼了哼,冷然道:

  “我并没有毁诺,我只是在问你的话!”

  満脸黝黑的横⾁扯紧又松,邵标惶惶的道:

  “他们…他们瞒不过我…我在一家客舍里遇上他们,那晚,大家都喝了些酒,我们又是素识,一谈起来,大家在你手上都有一肚子委屈…他们虽未尽言,但我多少知道了一些,再加上⽇后相处时的片片断断,自是不难窥其全貌…”

  寒山重哧哧一笑,道:

  “你大约也套出了不少內情吧?你本就滑得带油了。”

  这时,坐着的贺仁杰忽地站了起头来,他颤巍巍的,一步一步的行向邵标,邵标双目突睁,惊恐的叫:

  “寒山重…姓贺的要动耝…”

  寒山重冷然注视贺仁杰,森的道:

  “站住。”

  贺仁杰沉浊的着气,一张面孔涨得通红带紫,颔下虬髯不住抖索,他瞪着那一双充満⾎丝的牛眼,喉咙里呼噜噜的咆哮:

  “我要扼死这畜生…一个个生剥了他们…”

  寒山重有如一尊魔像般立不动,平静得近乎冷酷:

  “我说,贺仁杰,你站住。”.

  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宛似一把把的冰碴掖在贺仁杰熊熊冒火的心里,他惕呆呆的站住,全⾝出着汗,发着抖,终于,面⾊青⽩的颓然坐倒!

  寒山重注视着他,淡淡的道:

  “我答允邵标生路,就必须叫他活着,老实说,他并非怕你,更不是畏惧你那几下子庄稼把式,他只是因为愧疚惶恐才不敢、也不愿与你对手,你要有自知之明,不可一味人走上绝路!”

  说到这里,寒山重略一沉思,又道:

  “何况,主凶并非邵标,冤有头,债有主,流⾎也该找个正确的对象,邵标助纣为,欺瞒诈骗,他已有一双耳朵及一只脚做为代价,这,已经很够了,现在,嗯,我要放他离去,我想,他以后该不会再蠢得重犯相同之过了。”

  贺仁杰蓦地抬起来,悲切的大叫:

  “你…你怎么知道他所说的全是真话?他能骗我难道就不会骗你?不会骗天下人?”

  寒山重雍容的一笑,道:

  “骗你容易,朋友,要骗我寒山重却不简单,而且,我若发觉邵标骗我,他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被杀,一条是‮杀自‬!”说到这里,他转朝邵标露齿一笑:

  “对不,邵标?”

  邵标急不迭的连连点头,那副恨不得挖出心来表⽩的模样,真是又可怜,又可笑,寒山重双目注视着他,半晌,道:

  “好了,老朋友,你可以离去。”

  长长的吁出一口气,邵标像爬过刀刃之山而终于到达顶峰后似的如释重负,他俏然拭去満头冷汗,向寒山重一抱拳,感涕零的道:

  “寒…寒兄,我邵标会永远记住超生之德…”

  这山⾕里曾经历过一场浩劫,焦黑的岩壁与残余的柴烬相映,还四处飘散着袅袅的青烟。

  寒山重到达山⾕的⼊口了,可以听见一阵阵兵刃的击声与比喝声,偶尔惨叫连成一片,显然,外面战正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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