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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白布上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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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上客廖清一边观阅白布上字,一边缓缓接着道:“儒侠欧老儿给白衣丐和五梅帮所扰,初时要寻访你王老,仗义评理,出手相助,你老人家行踪飘忽,无法寻找,是以,极可能儒侠欧老儿父女俩,已首途蜀南秦江石角岭,去寻找铁剑定魄孙浩东。”

  梁上客廖清话落此,倏地向王九问道:“愚叟王老,你拿了大袋黄蜂,送给五梅帮帮主云海银燕楚玲,你可知道这妞儿的身世来历?”

  愚叟王九茫然摇头,旁边疯额僧乙乙和尚感到不耐烦的大声喝道:“小偷儿,说就痛快的说下去,干吗婆婆妈妈,罗罗嗦嗦,说这些不相干的话?”

  梁上客廖清一摸嘴上端一撮短须,抬头朝乙乙和尚瞪看了眼,这才摇头晃脑,显得拍案惊奇,叹为观止的接上道:“五梅帮帮主云海银燕楚玲,原来就是铁剑定魄孙浩东的女儿。”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别人倒并未显有意外神情,愚叟王九听得两眼睫皮一翻,眸神炯炯的惊咦了声。

  梁上客廖清看了这块布,接着又道:“铁剑定魄孙浩东,原是正派武林中前辈人物,家门出此不孝女儿,与匪人为伍,悲愤怒之下,金盆洗手,退出武林,息影在蜀南綦江石角岭。

  “不但将此女逐出门庭,且在任何人跟前,不承认有此女儿,是以这妞儿闯行江湖不冠加孙字,仅以楚玲作名。”

  这时愚叟王九喟然轻吁了口气,倏地道:“小偷儿,你说出这段秘辛,与咱愚叟王九又有什么相干?”

  梁上客廖清听愚叟王九这话,抬头朝他嘻的笑了声,一手指着旁边的彭宗铭道:“王老,你方才曾对这孩子说过,出手相助,救人于危,乃是侠义门中分内之事,可是需有门路才行,据这幅催命符上说来,你愚叟王老,跟这位威镇大西南的铁剑定魄孙浩东极有渊源,一客不烦二主,你看在这孩子份上,伴咱们往蜀南一行,造访铁剑定魄,教这老头儿好好管教自己女儿,免得造孽江湖。”

  梁上客廖清顿了顿又向愚叟道:“王老,咱梁上客廖清,你送来的死老鼠吃了,骂亦骂了,嘴亦说干了,这下你该答应了吧?”

  愚叟王九似乎亦给他一份热忱所感动,沉半晌,才颔首缓缓道:“昔年铁剑定魄孙浩东,虽与咱老头儿有深厚渊源,可是关山遥隔,音讯杳然,不知故人是否无恙。”

  这时,彭宗铭见时机成,倏地上前又道:“王老前辈,儒侠欧伯父失踪之事,犹希老人家手相助。”

  愚叟王九对彭宗铭此话,喟然叹了口气,颔首道:“咱老头儿息影江湖多年,想不到又会掉下浑水里,孩子,既然你有段原委,咱伴你往蜀南一行便了。”

  浮云苍茫,大江东去。

  彭宗铭等五人,却是逆水而行,自鄂西进蜀,沿长江西上。

  五人雇下一艘篷船,愚叟王九、梁上客廖清和疯癫僧乙乙和尚三位风尘奇人,有时围坐舱里,舌剑,针锋相对,为了芝麻大的事,各逞一说,互不相让,有时谈笑风生,煮酒论英雄。

  彭宗铭、吴碧影这对小儿女,盘坐舱前,倏而轻言柔语,娓娓轻谈,倏而纵目远眺,浏览河山胜境,波光云影。

  及至长江三峡,虽是江水,风云幻变,四周绕上不见天光的崇山峻岭,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艘篷船里这三位风尘奇人,诚是迹江湖的武林前辈,自不怯惧,吴碧影乃是南海八禾岛水乡岛国生长的女儿,当然不会感到可怖,即使以彭宗铭说来,目睹涛泛澜,江冲,更是发了他风云际会的一股浩气。

  是以,水程匆匆,不多已抵蜀南巴县,彭宗铭等五人弃舟登陆,往綦江方向而来。

  众人在巴县逗留一宵,翌晨首途启程。

  晌午时分,来到一处罗星集小镇,这里住户疏落,街市萧条,彭宗铭等五人在直街一家简陋的食铺里用过午膳,没有耽留,出罗星集小镇。

  一出镇郊,景秀丽,官道一侧横卧一条碧绿澄清的溪水,另一边却是翁郁葱翠的山麓。

  官道转角,突然眯眯妈妈传来一阵鼓乐吹打声音。

  彭宗铭诧异地道:“前面什么声响?”

  他话落此时,官道转角处,出现掖麻戴孝,手执哭丧的出殡行列。

  众人不得不退落官道一边的树林隐处,让这伙送殡的过去。

  吴碧影一对晶莹澄澈的美目,睁看着这伙出院行列,不住轻哦了声,倏地旋首向彭宗铭悄声道:“铭弟,真怪,怎地这些出殡送丧的都是些男的?”

  吴碧影问出这话时,彭宗铭有所同感的微微点了点头,却是旋首跟梁上客廖清轻语的道:“廖叔父,送丧的这些人,不但没有一个女的参入,且都是彪形大汉,在他们脸色神情上,更没有一点悲感的样子,真怪!”

  出殡行列中十六名扛棺材的,气吁吁,汗狭背,这时虽没去上衣,似乎因着凉爽起见,都把农袖卷到手臂齐肩处。

  这时,只见愚叟王九双肩微晃,速若一瞥电,身形闪进山麓树林,前面出殡行列,突然的停了下来。

  传来一片喧哗争闹声音,还参夹着愚叟王九呼啦呼啦的大哭声。

  彭宗铭不霍然一怔,旋首朝梁上客廖清看时。

  梁上客廖清这时居然一脸侠义门中义薄云天之,只见他悻悻地道:“愚叟王九吃亏啦,咱们前去呼应。”

  彭宗铭听得不心里一阵惊疑,暗自嘀咕道:“愚叟王老前辈,乃是当今武林中硕存的武林前辈,怎会吃亏在出殡行列中孝子孝孙手里,即使吃了亏,亦不致会大呼大叫的哭起来。”

  彭宗铭等正值一脸困惑,惘之时。

  梁上客廖清一摸嘴上撮短须,突然咧嘴嘻的笑了声,含蓄似的又道:“咱们前去可装了不认识才是。”

  这时,彭宗铭和吴碧影等有几分会意过来。

  梁上客廖清旋首又向痴癫僧乙乙和尚道:“老怪物,到时该出手时,你就别客气,展使你一套饿狗吃巴掌照顾在这几个孝子孝孙身上。”

  痴颓僧乙乙和尚听得一肚子困惑,本想问个底细原委,又怕令梁上客廖清碰上一鼻子灰,是以,只有含糊的嗯了声。

  梁上客廖清嘴里喃喃悄声自语地道:“这些扛棺材的汉子,手臂上一个个都烙下五朵梅花,分明又是五梅帮里的爪牙,这些家伙想得绝啦!居然想出孝子送殡的把戏出来,这口棺材里说不定踏破铁鞋无觅处,就是藏着…”

  这时,只听得殡行列中一名汉子,在向愚叟王九大声叱喝的道:“老头儿,你再扭住杠子不放,别怪爷爷起,一拳把你打成饼。”

  梁上客廖清大步走前,戟指方才说话的汉子,怒责的道:“你这厮好没由来,怎地欺侮白发苍苍的老人家?”

  出殡行列里这伙汉子,正值驱走愚叟王九时,蓦不防身后闪出一个文巾儒衫的汉子,竟手管这闲事,正要迁怒发作时,见后面紧随着一对英姿拔,身穿疾服劲装的少年男女,再后面却是一个高仅三尺,肥若牯牛的和尚。

  愚叟王九敢情正如彭宗铭所说大智若愚,他这份戏演得真非凡,只见他呼啦呼啦,如丧考妣似的哭道:“你们这几个贼强盗,目无王法,光天化,准备破棺盗尸,抢走咱老伴的棺木。”

  敢情愚叟王九说这话,大出这伙送殡汉子的意料之外,不蓦被震愕了半晌,相瞧对看了一瞥,似乎在某种极度不安的神情,要找出分辩的理由。

  这时彭宗铭等,因迫近他们身沿之故,亦看到这些汉子每一个手臂上,都烙有五朵梅花。

  敢情,这伙送殡的汉子,正如梁上客廖清所料,这具棺木里藏有不可告人的玄虚,紧经他这么一问,竟支吾得答不出话来。

  梁上客廖清一见眼前这份情形,知道以愚叟王九试探,已有了七成把握,倏地旋首向痴癫僧乙乙和尚道:“老怪物,这下轮着你啦!”

  痴癫僧乙乙和尚一响闷哼,探出肥秃秃掌,猛朝抬棺材的这些扛夫身上演出饿狗吃巴掌的绝学。

  几乎在同一时候。

  这些送殡行列的汉子,已发现眼前这几个武林人物,可能故意向自己这伙人寻衅扰事,是以,一声呼啸,就在痴癫僧乙乙和尚出手之际,手执兵刃汹涌围上。

  痴癫僧乙乙和尚一阵哇哇怪吼声中,一对肥厚掌展舞,划出呼呼掠风锐响,连演喜相逢、天、擒龙手三记绝招。

  十六名抬棺材的扛夫,首当其冲,一股厉惨呼声起,肢离骨断,腥血四溅,一个个倒死地上,接着掌随身走,身形滴溜扭转,以排山倒海声势,双掌卷起一股劲风狂飚,扫向送殡行列的上这些孝子孝孙身上,倏然,一阵惊心慑魄的悲号哄起,涌起-团血雾,官道上这伙汉子,无一幸免生。

  梁上客廖清见自己目的得逞,理直气壮教训似的道:“咱要你出手不客气,可不是叫你两手饿狗吃巴掌,把这些家伙一个个都宰啦,老怪物,这桩人命官司你打定啦!”

  梁上客廖清说完这些话,痴癫僧乙乙和尚困惑不已下,心有几分不安。

  半晌,梁上客廖清朝官道西端看了眼,显得异常关心而才出主意似的道:“老怪物,三十六走为上着,这些五梅帮平时造孽生灵,此番死有应得,你…你赶快扛起这口棺材,跟咱们一起走吧。”

  敢情痴癫僧乙乙和尚虽是当今武林身忝烟酒茶客痴癫僧之列,却是浑噩纯厚,无城府,不善心机,经梁上客廖清转弯抹角的说这些话,听得有点迷糊起来,是以喃喃抱怨而不耐烦似的道:“小偷儿,竟叫咱老佛爷扛起棺材来啦!”

  嘴里这么说,移步走近棺材前,将棺材扛在肩上,旋首向梁上客廖清大声道:“小偷儿,你叫咱老佛爷扛了这具棺材上哪儿去呀?”

  梁上客廖清一摸嘴上端一撮短须,仿佛又完成了一桩得意杰作似的点头笑了笑,倏地指着官道边山麓的苍翠翁郁的树林处,道:“咱们不宜走官道,先往树的隐处一躲再绕道走去。”

  言落,同彭宗铭、吴碧影首先扑人树林,痴癫僧乙乙和尚扛了一具棺材衔尾跟着,愚叟王九垫后紧随。

  这时,彭宗铭边走边向梁上客廖清问道:“廖叔父,从五梅帮爪牙手,夺下的那具棺木里,难道有什么蹊跷?”

  梁上客廖清道:“问得多余,要不然,咱们干吗把这具棺木截下来。”

  说到这里,沉思似的喃喃道:“从五梅帮爪牙的神情举止上看来,这具棺木里定会藏有可疑之东西,是以他们扮成孝子孝孙用出殡行列来掩人耳目。

  “棺木里有何种东西,这就难说了,总之这东西对五梅帮有极大利害相关,又恐江湖上知道,才费煞心思,出此下策。

  “说不定…”

  彭宗铭旋首朝扛了一具棺木走得急若牛的痴癫僧乙乙和尚看了眼,倏地向梁上客廖清又道:“廖叔父,你方才说过要乙乙老前辈出手别客气,怎地他掌毙了数名五梅帮爪牙,你又说他不是起来?”

  梁上客廖清一摸嘴上端一撮短须,显得惬意而含笑道:“小娃儿,你真不懂事,要不是咱这么说,这老怪物怎么肯背这具沉重的大棺材呢,嘻嘻…”梁上客廖清笑声未落,蓦地身后一声焦雷似的吼叱。

  当他旋乎急看时,一堆黑幢幢的东西,恍若泰山顶朝自己脑袋顶上重重的下来。

  只听得痴癫僧乙乙和尚仿佛怒中般的在吼叱着道:“你这贼偷、死偷、瘟偷,竟敢作你家老佛爷。”

  粱上客廖清挪身闪避不及,脑袋虽已避开,这口沉重无比的棺材,却是结结实实摔在他背上。

  只听得梁上客廖清一声惨叫:“哎哟,我的妈…”

  梁上客廖清一个饿狗吃粪跌仆地上,掉在他背上的这具棺材,给痴癫僧乙乙和尚重手一摔,震得四分五裂。

  这时!

  彭宗铭、吴碧影,连方才大发雷霆,盛怒至极的痴癫僧乙乙和尚,当他们见到从震碎棺材里,滚出这具尸体时,已顾不得重在破棺材下的梁上客廖清,而被骇然怔住。

  吴碧影粉脸苍白,指着尸体,颤声嗫嚅问道:“铭弟,他老人家怎地会…在这棺木里…”

  愚叟王九见众人神情,不由惊疑的问彭宗铭道:“孩子,这具尸体是谁?跟你们有所渊源?”

  跌仆地上的梁上客廖清,这时哀哀哼啼的从地上坐起来。

  彭宗铭指着地上这具尸体,幽郁悲愤的道:“这位老人家乃是与乙乙老前辈齐名武林,烟酒茶客痴癫僧中的酒丐康武老前辈,亦是江湖上穷家帮帮主,想不到竟会遭害在五梅帮的手里。”

  彭宗铭说出尸体是酒丐康武,梁上客廖清猛被一怔之下,忘了方才给棺材重后,背上疼痛,不胜惊愕的喃喃道:“老…

  要饭…咱…咱们百拉峰芥石镇一别,此地蜀南重逢,想不到已生死异途。”

  彭宗铭见了酒丐康武的尸体,不由得想起这位风尘奇人,侠胆义肠,义薄云天,想不到落得这么一个收场,一阵悲愤辛酸,热泪簌簌的下来。

  愚叟王九一瞥思落此,倏地移步到酒丐康武尸体边,把他周身详细诊察了一番,半晌,惊疑不已的喃喃的道:“哦,敢情他并未身死?”

  愚叟王九这话,只是一缕轻微的声息,在场每一个都像焦雷灌耳,震得错愕怔住。

  彭宗铭用衣袖拭了拭脸上的泪渍,近乎哀求似的向愚叟道:“王老前辈,你…你能不能把他老人家治救过来?”

  这时愚叟王九用指翻拨酒丐康武睫皮,颔首嗯了声,缓缓道:“这是有人在他晕沉睡时,在他身上使下内家重手,周身道遭之封闭,外体热尽敛收体内,成了这般死去状态。”

  旁边吴碧影亦焦急的接问道:“王老前辈,你老人家能否把他解救醒来?”

  愚叟王九脸色肃穆,凝看着酒丐康武尸体,还是缓缓地道:“待咱老头儿姑且一试再说。”

  言落,将酒丐康武仰体平卧在地上,只见他双掌当平举,面对酒丐康武尸体,缓缓向前推出。

  不到盏茶时间,数缕银丝似的晶晶薄光,出自他两手掌心,向酒丐康武身上,倏地没入体内。

  晶晶薄光进入康武体内后,立即散出围困阵阵稀薄的白雾。

  这时,只见僵卧地上的酒丐康武,脯起伏,四肢动。

  半晌,酒丐康武已从地上缓缓坐起,睁开了一对疲惫的眼神,朝四周众人看来。

  彭宗铭走前一步,楼身问倏的道:“康老前辈,你老人家苏醒过来啦?”

  酒丐康武惘的微微颔首了下,倏地问道:“铭儿,这是什么所在?咱老要饭怎地又跟你等在一起?”

  彭宗铭还没回答,旁边的梁上客廖清,一手摸了火辣辣疼痛的大,忍不住的大声道:“老要饭,算你命厚,是咱们几个,从棺材里把你拖出来的。”

  说到这里,一手指了愚叟王九接着道:“还有这位愚叟王九王老头儿,将你治救过来。”

  这时,痴癫僧乙乙和尚腹窦疑的大声问道:“老要饭,你怎么会活人变死人,掉进棺材里的?”

  酒丐康武摇头喟然叹了口气道:“穷家帮自相残杀,参入那些不肖败类引狼入室,咱老要饭落进五梅帮手里,惭愧!”

  酒丐说出这话,梁上客廖清霍然记起的道:“老要饭,你是不是指穷家帮的赤衣丐与白衣丐之争?”

  梁上客廖清问出这话,陡的使酒丐康武神情一怔,关切的道:“小偷儿,你方才说这话,敢情已找到儒侠欧振天欧老儿行踪去向?”

  酒丐康武的话,彭宗铭等听得困惑、惘至极。

  梁上客廖清怒冲冲的道:“老要饭,欧老儿父女的行踪不明,说出来你还是罪恶魁首,亏你还说得出这话。”

  酒丐康武含了一份悔意,却是喃喃不安的道:“过去在百拉峰听到欧老儿昔年与白衣丐的这段恩怨上,想不到果真如此。”

  梁上客廖清听得不耐烦似的道:“事既如此,咱们暂且别谈这事,老要饭,你怎地会掉进五梅帮的棺材里的?”

  酒丐脸色通红,怪眼圆睁,瞪了他一瞥,才接着道:“咱自陇地百拉峰山麓芥石镇,与你等分别后,来湘、鄂一带,经穷家帮中弟子相告,才知昔年伸讨敉平的白衣丐,死灰复燃,且与五梅帮连同一气,扰江湖,造孽生灵。

  “统带白衣帮的是龙拐铁杖穆木老匹夫,这厮行踪诡秘,咱老要饭四处寻找无着,沿途来到这里蜀南,不慎一时大意,落入五梅帮爪牙手里。咱进蜀后,经穷家帮里弟子相告,五梅帮帮主云海银燕楚玲,最近回来蜀地,于是咱想找着这雌儿评过一番理。

  “那天在蜀南北去的石桥场小镇酒肆里,咱正在喝酒打尖时,进来几名臂烙梅花的五梅帮中人,走到咱老要饭跟前,执礼甚恭的说出他们帮主有请,这时咱酒已有八九分量,见他们以礼相请,绝不料着会有其他变化,是以大口饮完酒,正要起身离座时,突然双肩肋一阵彻骨酸痛。

  “当时咱老要饭已知遭人身后暗算,待要挪身出手时,两腿酸麻,一阵晕眩,仆倒在地上,后来…”

  梁上客廖清听得频频颔首,酒丐康武话未落,一边接口道:“老要饭,后来你就掉进棺材里啦!”

  梁上客廖清这话,把酒丐康武一语堵,只有圆睁怪眼,瞪了他一瞥,半晌,突然想到的问道:“小偷儿,你们到蜀南来干什么的?”

  这时旁边彭宗铭就将茶客于七锦囊留书,指出武林这段恩怨的经过详细说了遍。

  梁上客廖清倏地接口道:“五梅帮帮主云海银燕楚玲,想不到就是威镇大西南铁剑定魄孙浩东之女,咱们此去找上这老头儿,不但要他管教这有辱门庭的不孝女儿,还要他出儒侠欧老儿父女俩。”

  说到这里,一摸嘴上端短须,替酒丐康武出份主意似的道:“老要饭,你既然要找云海银燕楚玲评理,何不问到老的,再找小的,咱们一起往石角岭一行?”

  酒丐康武听梁上客廖清此说,经有半晌沉思,才颔首道:“听穷家帮中子弟说来,云海银燕楚玲确有几分能耐,如果有铁剑定魄孙浩东老儿来伸讨他逆女,倒能省掉一番手脚,咱老要饭跟你等一起往石角岭一行使是了。”

  彭宗铭等六人,顺着蜀南官道,往綦江石角岭而来。

  黄昏时分来到一处静僻小集镇,落余晖,在山天一边涌出一堆五彩晶耀的晚霞,将峰峦的顶岭,罩上一顶鲜夺目的冠冕。

  这时众人走来小镇的街上,几乎走完这条直街尽头时,才找到一家破旧不堪,极简陋的小客店。

  客店的门口,挂了一盏灯光微弱的风灯,吐出缕缕杏黄的薄光,照在给风雨剥蚀的门板上。

  梁上客廖清走前推门进去,店铺里只见一张缺了一腿在土墙的方桌,和柜台三只长凳,店铺的右角处,一个吐出青烟的炉灶。

  梁上客廖清前导,众人鱼贯进入店里,这时炉灶的里侧,站起一个龙钟苍老的掌柜的,见来了这么些客官,急忙上前张罗-

  边颤声嗫嚅地道:“客官爷,荒僻乡镇,没有好菜待客,请爷们别见怪。”

  这时彭宗铭却是很懂事的道:“咱们在这时打尖一宿;明晨就要赶程,你老人家端上几碟现成菜行了。”

  夜晚,众人就在小镇的这家简陋客店里息下,梁上客廖清和彭宗铭,合住一间客房里。彭宗铭披衣坐在头沿,轻吁了口气,抬头向凝神看着灯火,仿佛沉思中的梁上客廖清看了眼,轻叹了声:“廖叔父…”

  彭宗铭问这话时,敢情打断了粱上客廖清深悠的思,是以他不乐意似的哼了声,当他抬头看到彭宗铭脸上神情时,倏地仿佛怜悯般的轻叹了口气,摇头缓缓地道:“这事现在咱亦有点迷糊啦,但愿他父女俩吉人天相。”

  梁上客廖清这话,显然添增了彭宗铭愁思中几分不安,心头骤然涌起一股无法喻状的辛酸滋味,润的一对星眸,凝看着梁上客廖清,希望他能再说出几句宽心的话出来。

  梁上客廖清歇了歇,接着道:“但愿此番能从铁剑定魄孙浩东处,探得他们父女行踪去向。”

  彭宗铭听到这话,仿佛紧箍的心,稍感松驰,他还是毫无睡意的接着又道:“廖叔父,不知道茶客于伯父第三只白色锦囊里,又写些什么?”

  他说出这话,似乎突然提起梁上客廖清的兴趣,倏地从贴身袋囊里,取出这只白色小袋,一边频频颔首的道:“茶缸子果然有他一套,运筹帷幄,却是经天纬地,能知天下武林形势。”

  说话时,剥剥声的用手指打开这只白色小袋。

  彭宗铭看得急忙阻止的道:“廖叔父,没到时候,怎能翻看白色小袋里的字呢!”

  梁上客廖清不以为意的哼了声,一边从这小袋里,用手指钳出一块折叠过的尺来见方的白布放在桌上,一边嘴里喃喃地道:“茶缸子故作玄虚,咱梁上客廖清可不理会这套,早看晚看还不是一样的看。”

  说着时,睁大了眼睛,在一朵星火似的灯光下,凝神看这幅白布上字迹。

  半晌!梁上客廖清突然惊呼了声:“坏啦…茶缸子好事猜不着,坏事料如神,好的事情都给他说坏啦!”

  嘴里这么说,一对眼睛直看着白布上字,滴溜溜的滚转不已。

  彭宗铭突然打个寒噤,近乎哭泣似的道:“廖叔父,是否照茶客于伯父第三块白布上所说,欧伯父与婉丽姊姊他们已遭着凶险?”

  梁上客廖清看了白布上字,摇头道:“不是,不是,照茶缸子白布上说来,因着儒侠欧老儿父女失踪,音讯无着时,会累害了铁剑定魄孙浩东。”

  彭宗铭惘的哦了声,似乎对梁上客廖清方才所说的话,不甚注意而紧紧追问地道:“廖叔父,白布上有没有写出欧伯父和婉丽姊姊的行踪去向?”

  梁上客廖清睬看着桌上白布,倏地又含了一份怒意的道:“茶缸子这下可耍定咱们爷儿俩猴子戏啦,谈禅说鬼,粲花妙舌的讲了这大篇,累得咱们两腿跑断。结果却是说水有源,事出于因,欧老儿父女的行踪去向,最后却牵涉到百拉峰天池玉阙漏网走的菩提门两掌门人,珠蕊宫主卓英和阿弥陀上人身上。”

  梁上客廖清说到这里,显得不耐烦似的一手抓起桌上这幅白布,袋里,打了个哈欠道:“睡吧,小娃儿,咱们到了綦江石角岭,见过铁剑定魄孙浩东后再说。”

  话落,倒卧上,鼾声呼呼,睡过去。

  这,众人来到石角岭山麓。

  石角岭烟云蒙,举目看去,谷填了浓雾,仿佛罩上重重层层的轻绢薄纱。

  众人沿着崎岖曲折的山径,攀登石角岭而上,两边从浓雾氤氲中,隐隐绰绰地出苍郁树林,和婿红的山花,行至峰时,浓雾渐敛,前面景瞑蒙中展延开来。

  前面的愚叟王九,边走边又道:“石角岭山麓终年浓雾漫,寻常人登石角岭,容易途定失,这亦是铁剑定魄孙浩东息影结庐在此的原因。”

  登石角岭行有半个时辰,周围景骤变,仰望壁立千仞的青峰,目送脚下飞絮漾的白云,沿途丰草长林,轻盈袅娜,朵朵山花,把错落山径,染上一片万紫千红,泉飞瀑,碎玉飞雪般的扬起,发出峥峥琮琮悦耳的声音。

  走在前面的愚叟王九,这时指了山径转角,一座峰壁挡住处,道:“转过那座峰壁,就是铁剑定魄孙老结庐息影的庄院。”

  说着时,众人随着愚叟王九由这座峰壁的山径折过,只见前面数十丈方圆的平地上,盖了一幢幽静的庄院。

  门前绿荫澹,还点缀几颗娇红的山花,整个庄院显得一片静悄悄的,走进这座庄院,里面一片肃穆、森寂,听不到一点声息。进入农荫深处,经过几匝曲折小径,前面厅门大开,却仍是听不到一丝人语声。

  愚叟王九似乎感到一份诧异的轻哦了声。

  梁上客廖清忍不住悄声问道:“王老,这位铁剑客魄孙老英雄,客居此地石角岭庄院,是否仅是他自己一个人?”

  愚叟王九缓步进人大厅,一边摇头道:“据咱所知,铁剑定魄孙老,此地石角岭这一座美丽硕大的庄院,跟他家里人一起居住。”

  众人缓步进入庄院里面,只见里面曲廊回转,院宇相连,构筑得非常曲折,眼前众人敢情俱是迹江湖的武林人物,这时亦仿佛人了宫-般,这些房室里,有书房、卧室、小厅,俱是用名贵木材,别具匠心听构筑,紧更显出美仑美免,精致无比。

  众人绕过这座庄院所有房室,却是一片沉寂,杳无人影,愚叟王九惊疑不已的道:“哦,这就奇啦,铁剑定魄孙老一家俱往何处去了?”

  这时众人来到庄院后端的一处小花园里,这里景清幽,园中遍盖着滑润的青苔地衣,几株合抱古树,敞开着华盖似的浓荫。

  蓦地!吴碧影发现什么似的,站住脚步,凝看着地上一声惊呼,倏地指着青苔地上,嚅嚅地道:“血…这是血…”

  愚叟王九蓦地给吴碧影发现地上几滴血渍后,脸色骤然苍白,仿佛脑海掠过一瞥极可怖的影子,喃喃不安地道:“难道铁剑定魄孙老,已遭着意外?”

  愚叟话至此,梁上客廖清突然想到夜晚在小镇客房里,所看到茶客于七白布上所留的字,不机伶伶的打了个寒噤。

  彭宗铭凝看着青苔地上的血渍,陡然有所发现、的道:“青苔地上血渍,疏疏落落指向前面。”

  血滴尽处,在合抱巨木的树脚沿,有一口直径六七尺的古井,井里漆黑蒙,深不见底。

  这时,梁上客廖清怀疑似地道:“地上的血债,与这口古井是否会有所关系。”

  愚叟王九喃喃不安地道:“目前这座庄院里,只有这口井是唯一可疑之处。”

  愚叟王九话未落,彭宗铭激动地接上道:“找长索来,待铭儿下井一看,就知内委情形了。”

  愚叟王九摇头道:“孩子,不必你下井去,咱老头有办法。”

  说着,只见他双掌缓吐,两手掌心朝向井口,上下缓慢的摇动,不多时,古井里呼呼作声。

  这时,仿佛一股浑厚厉的气体,在古井里戈击、震,要找一处澎湃汹涌的气体出口所在。

  愚叟王九双掌还是朝着古井口,上下起伏的摇动,却见他脸色肃穆,头额冒出颗颗有黄豆大的汗珠,显然他在进行一桩极艰辛的工作。

  经有盏茶时间。

  他双掌向古井里吐出的劲风,在井里戈击、冲涌,无法找着排出处时,唯一的去处,又向古井口涌出来。

  愚叟王九双掌厉无比的掌风,朝古井里进去,古井里无法容纳的气体,又要向井口外冲出来。

  就在这时候。

  古井里敢情给这股浑厚厉的气体所击地浮起一具倦卧弓折的尸体,渐渐浮出古井口沿。

  围在古井沿众人,见得莫不骇然震住,这时酒丐康武和梁上客寥清,急忙将这具给掌风气体送出的尸体,移挪到地上。

  愚叟王九如释重负的吁了口气,疲惫的依在古树边,当他一眼看到给梁上客廖清尸体扳转过来的脸目时,又不长叹了口气,惨淡悲愤地道:“果然是铁剑定魄孙浩东,想不到叱咤风云,驰骋江湖的孙老,会有今这等悲惨的收场。”

  愚叟王九扳转细察孙浩东尸首,赫然在他左处,发现一口锋口没人体肌的匕首,敢情这口乃是无水枯井,是以在他左处还染了大堆干桔紫黑的血渍。

  愚叟王九拔出尸体左匕首,缓缓沉思似的道:“照此看来,孙宠并非遭人所害,乃是用匕首自剁左未死,再跳人这口古里自杀。”

  愚叟王九话至此,梁上客廖清无意中摸着尸体头额时,沾上一手腥血,急得擦手不迭,一边点头道:“王九说得甚是,这位孙老英雄匕首自戕未死,跳入古井后,脑袋撞地震裂,才身死过去。可能受他逆女云海银燕楚玲所,要探出孙老英雄惨死之谜,只有找上五梅帮帮主楚玲。”

  这时吴碧影却是幽幽地接上道:“廖师叔,咱们眼前需要寻找的儒侠欧伯父和婉丽姊姊呢?”

  吴碧影的话,陡然使愚叟王九突然想起向梁上客廖清道:“小偷儿,你前曾说过,茶客于英雄尚有锦囊一只留在你身边,何不打开一看呢?”

  梁上客廖清听愚叟王九此说,一摸脑袋后颈,带有一份极妮似的神情,道:“茶缸子留下最后这只催命符,咱早就看过啦!”

  愚叟王九带了惊愕猜疑的神情问道:“于英雄所留之书,他又如何说呢?”

  梁上客廖清一手掏出白色小袋里这幅写有字迹的白布,递给愚叟王九,一边悻悻地道:“茶缸子好事猜不着,坏事料如神,这下又给他说着啦!”

  愚叟王九翻阅看过半晌,惊疑不迭的道:“哦,真有此事?这位茶客于七,不愧为当今武林中一位奇才,不过话又说回来,江湖上恩恩怨怨,看来是回迂曲折,不可思议,其实却是正与之分而已,是以,这位于英雄最后说出,因着儒侠欧振天父女行踪之谜,道出了武林一桩骇人听闻的秘辛,至于在菩提门二个漏网掌门人身上,寻找儒侠欧振天父女行踪,亦即是正对峙,又到了需要待的时候。”

  愚叟王九说到这里,垂首朝地上铁剑定魄孙浩东尸体看了眼,忧郁的叹了口气,又道:“侠义门中人物所行的途径是一条,派中人,他们的趋向亦是一个方向,是以,于英雄最后指出菩提门中两个漏网掌门,诚然极可能与五梅帮、穷家帮中白衣丐抗瀣一气,同合污。”

  愚叟王九说出这些话,梁上客廖清犹若醍醐灌顶似的惊醒过来,点头不迭的道:“愚叟王老,你说得有理,照你这么说来,山雨来风楼,江湖上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的浩劫。”

  愚叟王九仿佛解释似的说道:“因着云海银燕楚玲,向乃父索取儒侠欧振天父女俩,可能引起他们自己父女俩反目,铁剑定魄孙老,自愧一世英名付诸水,饮恨自戕,埋骨古井下。”

  彭宗铭听到这里,显然想到另一桩事上,不住嘴急问道:“王老前辈,照你老人家说来,欧伯父和婉丽姊姊,现在又在何处呢?”

  愚叟王九听彭宗铭焦虑的问出这话,怜悯而同情的看了他一瞥,慰劝地道:“孩子,你暂且别焦急,任何事实的演变,很难以想象,据咱老头儿看来,儒侠欧振天父女,目前已陷入五梅帮之手。

  “要不然,铁剑定魄孙老,不致会饮恨自戕,埋骨古并。”

  愚叟王九转首慈祥的看了她一眼,仿佛给这悲苦中的孩子,一个无言的安慰,接着又道:“眼前只有迅快探得五梅帮窝巢所在,凭咱们眼前数人,儒侠欧振天父女之事,不难刃而解。”

  愚叟王九说出这话,梁上客廖清显得怀疑的道:“王老,咱们上哪儿去找五梅帮窝巢呢?”

  愚叟王九稍作半晌沉思,这才道:“据咱老头儿看来,五梅帮窝巢,就在蜀地,且在离綦江石角岭不远之处。”

  言至此,旋首朝众人道:“你等且退出这小园子,待咱老头儿来安排铁剑定魄孙老的尸体。”

  彭宗铭等众人,不胜困惑的退身到屋据下,这时,只见愚叟王九面对着仰卧地上的铁剑定魄孙浩东尸体,双掌缓缓挥舞。

  一股锐厉无比的劲风,凌空呼啸涌起,卷起堆堆乌云般沙尘,罩向铁剑定魄孙浩东尸体。

  这时愚叟王九绕着盖上砂土的尸体,疾步狂奔,漫天蓬飞的砂尘,因着愚叟王九绕着尸体而行,亦像一朵覃型乌云似的下来。

  不多时,风收砂敛,铁剑定魄孙浩东的尸体上,已盖下一轮铁丘般的墓冢。

  在屋檐下观看的彭宗铭等众人,看得莫不骇然震住。

  愚叟王九脸色肃穆,忧郁中含了一份萎顿的神情,缓步走到众人跟前,旋首留恋似的又朝这座墓冢看了眼,才向众人道:“铁剑定魄孙老,含恨九泉,死不瞑目,此番如若果真是云海银燕楚玲追而埋骨古井,咱老头儿要这逆女祭拜父家,血溅墓地后,再替孙老立墓碑。”

  众人听愚叟王九这番话,忧郁悲愤中答不出话,这时疯癫僧乙乙和尚,突然大声的道:“自古百善孝为先,如果云海银燕楚玲是蛇蝎心肠,有逆女亲之事,咱老佛爷一手饿狗吃巴掌,先饶不了她。”

  众人怀着沉重无比的心绪,离开石角岭铁剑定魄孙浩东庄院。

  路上彭宗铭不住焦虑的问梁上客廖清道:“廖叔父,咱们上哪ㄦ去找云海银燕楚玲?”

  这时愚叟王九接上道:“要找云海银燕楚玲,解铃人还是系铃人,这事只有从酒丐康英雄的身上来着手。”

  酒丐康武听得似解非解,却是错会了对方语意,瞪眼大声道:“老头儿,你要把咱老要饭送进棺材去?”

  酒丐康武问这话,愚叟王九尚未回答,梁上客廖清颔首不迭的道:“王老说的甚是。”

  话落,旋首向酒丐康武道:“老要饭,咱们要再把你送进棺材,未免太没意思了,可是话得说回来,你是江湖上穷家帮帮主,到处能找你徒子徒孙,这些要饭的到处走,不是就地找一个来,一问就有啦!”

  酒丐康武听得脸色一红,嗫嚅愧歉地道:“这里蜀南地带,该是白衣丐中的天下呀!”

  梁上客廖清听他这么说,-摸嘴上端一撮短须,不胜欣愉的道:“那更妙啦!兵家常谓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以毒攻毒,更为上策。”说着,转弯抹角的想出了一个主意。

  傍晚时分,众人来到-处颇热闹的集镇上,酒丐康武单独一人走在前面,彭宗铭、吴碧影、梁上客廖清、愚叟王九、疯癫僧乙乙和尚,衔尾远远的追随在他后面。

  这时,只见酒丐康武绕着镇甸的大街小巷环行一匝,遇着街头巷尾握钵执要饭的,向他们示出穷家帮(赤衣丐)暗语,接着就在镇甸近郊一座古庙里息下。

  经有半个时辰左右,庙门外涌进六七名汉子,这些汉子都是穿着洗涤得异常干净的褴褛破衣,脸肌红红,绝不像在风霜雨之下求乞过活的。

  汉子中头前一名,朝指酒丐康武大声喝道:“喂,老头儿,你是从哪儿来的?竟敢在龙拐铁杖穆木舵主爷管辖地区,使用赤衣丐中暗语。”

  酒丐康武听得心头怒至极,而他究竟是位阅历深厚的风尘奇人,是以,他并不显于脸色,淡淡一笑的道:“尊驾数位,是否白衣丐中弟子?”

  酒丐话未落,另一名要饭汉子咆哮怒骂的道:“老家伙,明知故问,爷们可没有时间跟你闲聊,待咱来超度你归天。”

  汉子说到这里,扑前一步,呼的掠风声起,右拳疾吐,照着酒丐康武前袭来。

  蓦地!陡闻一响,啊一声惨呼,出拳袭击酒丐的要饭汉子,脸色纸白,踉踉跄跄暴退下来。

  未行三四步,一声闷哼,翻倒地上。

  敢情眼前这些汉子都是武术行家,已看出自己伙伴,在眨眨眼间遭这老要饭的把臂骨御下。

  一阵怒吼叱,六名要饭汉子亮出兵刃,向酒丐康武汹涌围上。

  酒丐正掌指疾吐时,人影晃动,噗噗数响,彭宗铭等五人,已衔尾飞进古庙。

  疯痴僧乙乙和尚走前一步,哇哇怪叫声中,饿狗吃巴掌这门掌指绝学,掠风锐响声中,已落在这些要饭汉子身上。

  疯癫僧掌上功夫,岂是眼前这些名不经传的江湖汉子能挡得住,惨呼急吼声起,六名要饭汉子,却有五名当场身死,只剩下一名吃着疯癫僧掌指之风,戳中肩井酸麻倒地。

  梁上客廖清手指着这要饭汉子,大声喝道:“啐,小杂种,你现在叫死亦没有用啦,咱爷们问你话,你得句句实说,如果支吾不语,信口胡诌,咱就你筋,剥你皮,割下你身上块块肥给饿狗吃。

  白衣丐舵主龙拐铁杖穆木,现在何处?”

  匍跪地上要饭汉子,敢情这时在天赋求生本能下,喃喃直说的道:“舵主爷目前去康藏边境的阿诺卡山…”

  梁上客廖清听汉子这话,不住啊的声轻呼,旋首彭宗铭等数人看了眼,诅咒似的恨恨道:“茶缸子,好事说不着,坏事料如神,菩提门余孽珠蕊宫主卓英和阿弥陀上人俱上阿诺卡山,现在又会凑一个龙拐铁杖穆木,果然又给茶缸子猜着啦!”

  这时,酒丐康武说这话后,脸上骤然变,众人似乎要在这要饭汉子身上,问出一点线索,是以都未曾注意他脸色神情。

  梁上客廖清接着又问向要饭汉子道:“咱问你,五梅帮帮主云海银燕楚玲,这妞儿现在何处?五梅帮的总坛又设在何处?”

  汉子稍作沉思后,才缓缓道:“舵主爷穆木老前辈,跟楚玲帮主谊甚笃,过去曾听舵主爷说,他要楚玲帮主同赴阿诺卡山,后来却是舵主爷只身先走了。”

  “五梅帮总坛在蜀南白沙岭,可能楚玲帮主还在那里。”

  这时梁上客廖清倏地想起问道:“孽障,儒侠欧振天父女,现在何处?是否遭害在白衣丐舵主龙拐铁杖穆木之手?”

  梁上客廖清问出这话,旁边彭宗铭显得迫切、不安地期待着这要饭汉子,嘴里所说的话。

  这汉子经梁上客廖清问出这话,神情陡然一震,似乎在选择生与死之间,而无法不回答对方,这才喃喃地道:“曾听舵主爷说,昔年穷家帮中赤衣丐与白衣丐内争时,儒侠欧振天帮助酒丐康武带领的赤衣丐,伸讨白衣丐,曾有过一段过节。”

  这时,酒丐康武听这穷家帮中叛门弟子,说出这些话,心头怒已极,一声怒叱身形扑前,挥掌朝这名要饭汉子顶劈下,嘴自咒怒道:“孽障,叛离帮门,罪应处死。”

  一缕凄厉哀号,这名要饭汉子,盖顶遭酒丐重手所劈,顿时脑浆进,倒死地上。

  跌卧地上的汉子,已吓得魂飞胆碎,酒丐一手把这汉子抓起,扔在梁上客廖清跟前时,这名汉子已惊魂失魄,加上手臂彻骨疼痛之余,已吓得剩下悠悠一丝余气。

  梁上客廖清迁怒发似的,猛朝汉子大踢了脚,怒声问道:“孽障,儒侠欧振天父女现在何处,赶快说来?”

  这名汉子敢情真个胆已吓破,只见他脸色纸白,口吐白沫,眼睫皮翻了翻,吐出一丝余息般的声音,低弱喃喃地道:“五…梅帮…”

  话落三字,四肢一,已咽气死去。

  众人在古庙里商议过一番后,翌晨,离小镇找去。

  路上,梁上客廖清有所顾虑的向愚叟王九道:“王老,目前蜀南一带,既是五梅帮坛主所在地,一定会有不少五梅帮中牛鬼蛇神、喽罗爪牙出没,咱们这伙人行踪极可能会被发现注意到,依咱廖某之见,不如咱们暂且改装一下,掩蔽他们耳目。”

  愚叟王九点头道:“小偷儿想得颇周到。”

  众人找着一处小镇改装既定,在店家掌柜处,问过白沙岭去向后,分成数拨,首尾相顾,循路找去。

  酒丐康武因着要雪给五梅帮爪牙,藏人棺材的一段奇大辱,是以,知道白沙岭去向时,遥遥领先走在前面,彭宗铭、吴碧影和梁上客廖清三人衔尾,疯癫僧乙乙和尚穿了宽大无比的文生儒衫,殿后跟着。

  愚叟王九层使他过去驰骋大江南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内家轻功,暗中出没无常追随他们。

  这晌午时分,来到白沙岭山麓,众人前后抵挞山麓一处小村落时,沿途上并未遇着意外变化。

  酒丐康武披着这袭千孔百创的要饭衣,一副原有的要饭装饰,大摇大摆走进一家这里村上唯一的酒肆食铺里。

  这处荒僻小村,跟这家设备富丽的酒肆相比看来,却是极不相称,就是食客众多,其中绝大数的食客,不像本地乡民,都是戾目狰狞的彪形大汉。

  彭宗铭、吴碧影和梁上客廖清三人,乔装乡农,暗中衔尾随着酒丐康武,亦进入这家酒肆。

  三人在墙角一张桌边坐下,梁上客廖清令店伙端上简单的荤素数碟和一壶暖酒后,两眼一眨不眨的睇看着酒丐康武动静。

  因着梁上客廖清看了相隔数桌远的酒丐康武桌座上,彭宗铭和吴碧影亦不由凝神贯注的注意起来。

  敢情,酒丐康武嗜酒如命,每食不忘,这时已吩咐店伙先端上大壶暖酒,就在店伙从门沿炉灶处,手执酒壶端出来时。

  蓦地,梁上客廖清一声惊哦,倏的从坐凳站起,匆匆走到酒丐康武座前,朝他做牙例嘴一笑。

  梁上客廖清乔装乡民,诚然酒丐康武早就知道,是以,当他来到酒丐康武桌前,龇牙例嘴傻笑时,酒丐康武以为有所事故发生,错愕愣住了半晌。

  梁上客廖清咧嘴一笑后,匆匆离去。

  酒丐康武愣愣之余,低头看时,方才店伙捧来这只酒壶,这时突然不翼而飞,某种意识趋势下,似乎已知道这事的来由,是以,喃喃地骂了声道:“小偷儿,没出息,偷摸狗,区区雕虫小技,竟耍在咱老要饭身上。”

  酒丐康武骂梁上客廖清时,旋首朝他背影看去,这时只见梁上客廖清楼驼背,在不远处一张大圆桌边,向一群飞觞把盏,猜拳豁令汉子跟前,不知搭讪些什么,倏地又见他匆匆到酒丐康武桌沿,从怀里拿出大壶酒,接着,又是龇牙咧嘴,朝酒丐嘻的一笑,才回到自己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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