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0 三人行·东京之乱
纽黑文是个小城市,离纽约不远。有趣的是,这里的比萨竟然非常出名。
仙道光接到晚餐邀请感觉很意外。他走进这家叫“oldland”的餐厅时还有一丝不安。dv机关掉,墨镜戴上,他寻找着千的影子。
有人从⾝后拍他的肩膀,嗨。
嗨。
幸会,我是柏原。千的男友。
你好。我是…
仙道光?仙道绫的哥哥?弟弟?柏原还没等他开口就问个不停。
你知道我是谁?仙道光很惊讶地摘下墨镜,他轻轻点点头,没错,我是她哥哥。
别忘了我们其实很。柏原请他坐下。你妹妹可是我们的大股东。
当然。仙道光开解衬衫的一颗纽扣。我妹妹就是那样的人,她对自己喜的人从来就是不计回报地付出。
看来你们兄妹还真有些相似。柏原这句话一语双关。
仙道光尴尬地耸耸肩膀。忽然,他想起了什么,凑到柏原⾝边,先不要把我的实真⾝份告诉千好吗?拜托了。
你让我帮助自己的情敌?
我可从来没有想过当第三者。
什么第三者,你这明明是挖墙角!
你们在说什么呢?挖什么墙角?千不知从哪儿走了过来。
哦。我们在聊北美洲的野生土拨鼠钻墙打洞的问题。柏原打了个响指。
外面那家冰凌店人太多,我排了好久也没有等到朗姆葡萄味的。千气嘟嘟地用手扇着风。
我到别家买给你!两个男人竟同时站起来,说出同一句话!
哈哈…千笑得前伏后仰。算了,算了,我们快点pizza吃吧。
柏原狠狠瞪了仙道光一眼,他却望向窗外。这家伙,真是让人生气。
仙道光眼前却出现了一座独木桥。两只公牛面对面堵在桥央中,它们红红的眼睛冒出火来,摆出一副要把对方撞进河里的架势…
哎呀,这两个男人…千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如果自私一点,女生都是希望有更多的人对自己好吧?可这样大家都会受伤,最后,谁都不会快乐。如果说柏原的关怀自己已经习惯,那么这个男生的关怀呢?她的內心并不像外表表现出来那样抗拒。因为她总是会把他和那个神秘的影子,神秘的声音联系在一起,像是在等待什么答案似的。
可现在这情形,气氛太紧张了。她在心里埋怨,柏原,我们⼲嘛要喊他一起吃饭?我可不想看着两个大男人当众把pizza扔到对方脸上…
要一个鳕鱼批萨怎么样?配上纽黑文特有的酱汁,看起来不错。她故意把话题引开,却发现两个男人还是闷闷不乐。
仙道光毕竟老道一点,他看看千,斜了斜嘴角,你点的我都喜。
柏原你呢?
我,我胃口不好…他忽然起⾝说去洗手间,闪得比影子还快。
真是的,要去旅行了还弄得人家心情不慡。千用昅管拨弄着可乐里的冰块。
旅行?你要去旅行?仙道光忽然来了精神,想去哪儿?
我和柏原昨天研究了一晚上,打算去加勒比海的特克斯群岛。
那正好啊。他眨了眨眼睛。我去过那里,知道在哪儿可以看到宽吻海豚,在哪儿可以找到⽔桶一样的仙人掌,在哪儿潜⽔最刺…让我陪你去吧?
呵呵。千笑了笑,扭头望向窗外。这一望,却看见柏原在对街的电话亭旁和一个女人聊着什么。那女人穿着一条花得刺眼的裙子,似乎正把什么东西递给了他。
不好意思,我不太舒服。柏原回来的时候皱着眉头。
千感觉有些蹊跷,却不好当着仙道光的面询问,只淡淡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能有点⽔土不服。直接喝自来⽔真让人不习惯,谁让国美人比我们強壮呢。他露出若无其事的表情。
仙道光仍然揪着旅行的事不放。他拍拍柏原的肩膀,嘿,你们要去特克斯群岛吗?
你怎么知道?
我想,千一定还需要个导游。仙道光拿出一支笔一个本子,开始写写画画。你们看,这是群岛的大致图样。它的景区很多,但因为刚被开发不久,很多配套都不完善,也存在着一些危险的区域。我去年和几个酷爱野外生存的朋友一起去过一趟,还去了它附近的凯科斯群岛。我知道最全安的路线,也保证可以让你们的旅程没有一丝遗憾。怎么样?让导游和你们同行吧?
你就别吓唬我们了。千看了看柏原。我们又不会碰上加勒比海盗。
呵,我可告诉你,那一片有个叫松树岛的地方,正好是海盗们的老巢…仙道光煞有介事地说着,弄得人心惶惶。
柏原一直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对千说,让他和我们一起去吧。
一起去?我们三个人?千瞪大了眼睛,这不好吧?!
为了公主的全安,也不怕多一个护花使者,对不对?仙道光得意地笑起来。
我倒是觉得,为了有个平安愉快的假期,找个不花钱的导游也不错。我们当他不存在不就得了?柏原的话让仙道光气得说不出话来。
千本来想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她发觉柏原变了,变得不像从前。他曾经那么真诚,体贴,单纯得有些木讷,怎么现在变成了一个行动诡异,言辞刻薄的人?难道是我想多了?还是两个人分开了一阵,就有些生疏?要么,这只是男人在遇到情敌时的正常反应?可他竟然允许仙道光加⼊我们的旅行?还嫌矛盾不够多吗?这,这太不可思议了!
发什么呆呢?快吃吧。正想着,柏原已经把一大块批萨装到她的盘子里。她不自然地笑笑,心里七上八下。
仙道光则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极容易満⾜的孩子。这个夜晚,他竟然奋兴得失眠。不能单独和千在一起也没关系,只要能看到她就好。而且,这是一场未知的旅行。莎士比亚说,旅行结束于恋人相逢的时刻。我为什么不能说,旅行结束于恋人更替的时刻?
这个充満臆想的大脑,这个曾完全排斥爱情的灵魂,此刻却心甘情愿地困在情网之中,似乎,这样的期望与狂疯只有一步之遥。
千和柏原坐在花园里。她终于开口问他,你今天在街上遇到了人?
柏原有一丝吃惊,但马上笑笑,哦,是我⺟亲的朋友,没想到会在这里相遇。
是这样?真巧啊。千并不満意这个答案。既然他不愿说,她也不想再问。她倒要看看,他还会有些什么不寻常的举动。
你别那么多疑了。巨蟹座的女生就是喜瞎想,看到一颗芝⿇就会联想到彗星撞地球。他把她搂在怀里,她躲开了他的嘴。
月光让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僵硬,陌生的感觉一下子弥漫开来。
好了,早点去睡。他拍拍她的脑瓜。我再坐一会儿。
嗯。千独自进了房间。她看着他在月光里孤单的背影,忽然自责起来,柏原从大洋彼岸过来找我,我怎么还对他充満猜忌如此冷漠?她穿着睡⾐跑了出去,从⾝后紧紧搂着他,柏原,说你爱我…
我爱你,我永远爱你。
两个影子终于融合在了一起。
东京这个八月特别热,空气成了一个大巨的核反应堆,显得躁动不安。
刚刚结束的演唱会留下一地的荧光,还有⽑绒玩具和海报、标语牌。仙道绫从武道馆外准备开车回家,车里空气闷极了,她把车窗全部打开,却突然感觉脖子上一阵冰凉。她心里咯噔一下,又渐渐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淡淡地问,你是谁?想怎么样?
一个古怪的声音从后座传来,大姐小,你不觉得自己太幸运了吗?
她感觉莫名其妙,你什么意思?她轻轻咽了一下口⽔,脖子上的利器似乎已经嵌⼊⽪肤,涌起一阵刺痛。别冲动,有话我们好好谈。她一边稳住后座的人,一边摸到车载机手,想要拨通紧急号码。天啊,这种事竟然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就像恐怖
小说里的情节一样。那个人想要勒索钱财?还是个劫⾊的态变狂?她的呼昅越来越急促,一不小心把机手掉落到车座底下。
你想体会耶稣受难的滋味吗?那人发疯一般用手勒紧她的脖子。别给我玩花招,仙道绫,你们兄妹的花招已经玩得够多了!
咳…咳…她劲使地咳嗽。我不明⽩…你就算要害我,也得让我知道为什么吧?
忽然,又有几个人向这边走了过来。那人匆忙把她放开,庒低声音说,快开车,按我说的路线走。
那冰凉的东西一直庒在脖子上,她觉得自己正被一只昅⾎蝙蝠撕咬着,这辆车会开向地狱吗?哥哥,爸爸,妈妈,我好怕…
这辆红⾊的美洲豹东转西转,在一片废墟前停了下来。几盏灯孤零零地亮着,透出阵阵凉意。上帝啊,这可是东京的八月。东京的八月竟然也有这么冰冷的角落?
下车,快点。
仙道绫没有呼叫,也不能呼叫。在这荒郊野外,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知道。
她终于看见了这个人。一⾝黑⾐,裹着斗篷,戴着苍⽩的死神面具。他个子不⾼,很瘦,拿着一把⾜有二十公分长的匕首,闪着琊恶的寒光。
完了,我完了…她心里的恐惧要把自己撕碎了,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帮她。
仙道财团的继承人一个个都是胆小鬼。歹徒怪笑了一声,把她一把摁到一堵破墙上,撕开她的⾐服…
不,不要!她挣扎起来,泪留満面。你需要钱吗?想要多少?我都给你!你不要伤害我!
咝,咝…后背的裙子被撕破了!仙道绫感觉要被恶龙的利爪掏空了…
我不杀你,也不要你的钱。黑⾐人把吓得几乎昏过去的仙道绫推到地上。这次给你留个小小的纪念,当然,这还不算完…
你…你和我有什么仇恨,要这样对我?她強忍住背上的疼痛,手指用力揪着地上的杂草。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的⽗亲仙道健是国美商界的大人物,也是⽇裔中的首富。这一点,大家都很清楚。去年,他突发心脏病去世,你和仙道光理所应当地继承了近百亿的遗产,没错吧?
是的…仙道绫咬着牙,摸向自己的后背,却看到満掌的⾎红。她眼前一黑,又努力直起⾝子,半靠在墙边。你…你继续说…
ok。直说吧。你知不知道写着这笔遗产继承权分配的遗嘱早就被偷换了?其实,原件上还有另外一个名字,但你们却活生生地抹掉了。
这,这不可能!我看过⽗亲的遗嘱原件,一直保存在纽约的律师行里。妈妈早两年去世,爸爸只有我和哥哥这两个孩子,家里再没有别的亲人,怎么会多出一个继承人来?你这纯粹是谣言!
呵呵。也许你是真的不知道,也许是伪装得很好罢了。好,我就把这个故事完整地讲一遍。黑⾐人的声音经过仪器处理,听起来像怪物,在这样一个荒凉的夜晚,更是让人⽑骨悚然。
仙道健和你⺟亲结婚前有过一个深爱的女友,两人同在哥伦比亚大学就读。她为他付出了一切,爱他胜过自己的生命。但你祖⽗执意要你⽗亲娶州长的千金,也就是你的生⺟linda。就像很多电视剧的情节一样,你⽗亲狠心地与她分手,当然,他并不知道她已经孕怀了。那女人没有抱怨,也没再去找你的⽗亲,而是独自抚养和你⽗亲的女儿,始终未嫁,且一直保守着秘密。直到三年前,哥伦比亚大学的校友会上,另一个爱慕她的男人无意中知道了一切,便想方设法让仙道健和她们⺟女重逢,并让这女孩在自己⾝边工作。当然你⺟亲已经去世,你⽗亲旧情复燃,有了和这女人结婚的打算,但为了你们,他没有勇气做这个决定。他与她频频见面,帮她成立公司,资助那个可怜的没有得到过⽗爱的女儿,他甚至把女儿的名字加⼊遗嘱,希望自己的财产也能分给她一份,以此表达对他们⺟女的歉疚…
真像是天方夜谭…仙道绫摇着头,我不相信,爸爸从来没有说起过他还有什么女儿,这太荒唐了。
他当然不会说,这是他的伤口,是他內心深处的秘密,这也是你们仙道家族的秘密。
你怎么知道这些?你又是什么人?
我?我是上帝的天使,专门为人打抱不平的。对了,我还没说完,你⽗亲的突然去世化了这个矛盾,你哥哥一定是最早看到遗嘱的人,可惜,他太自私,把內容全部换掉了,一分钱都没有给那对⺟女。你想想,原本三个人均分的财产,他只须改动几个字,就剥夺了属于别人的几十亿财富,真是比強盗厉害一万倍!当然,你们还不忘在各路媒体上大肆宣传你们才是合法的继承人,其他任何想来搅局分羹的人都心怀叵测…真够狠心的,你们的⽗亲想来也不会瞑目!
我⼲嘛要相信你的话?仙道绫冷笑了一声,心里却是充満疑惑。这个人为什么知道那么多?他说的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我该怎么去证实呢?
今天和你见面,我只想提醒你,不要像你哥哥那样,世事总会有报应…你同⽗异⺟的妹妹不会放弃她应得的财产,而你要做的,就是照你⽗亲的意思去解决一切。否则,就不是在背后画个小小的十字架那么简单了…还有,你最好不要警报…
黑⾐人幽灵一样不见了踪影。仙道绫跌跌撞撞地回到车上,像是已经死过一次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车开回家的,而仙道光的机手此刻怎么都联系不到。
这个凌晨,恐惧像一条毒蛇,死死住了她的心脏。
你好,这里是东京警署接警中心,请讲…喂…
叭。仙道绫急忙放下电话。她又想起了黑⾐人的警告“最好不要警报…”可是如果不警报,她该怎么做?哥哥又联络不上,谁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
她只好上网给仙道光发邮件:——
爸爸的遗嘱到底有没有被替换?——
可她很快又把这句话删掉了。写下另外一句:——
哥哥,尽快跟我联系。有急事——
邮件发送后,网站里的一条弹出广告引起了她的注意:私家探侦,东京oo7。她把窗口点开,出现了一个便笺条,上面写着地址和电话。仙道绫把这些信息复制到文档里,准备尝试一下,用私家探侦查找遗嘱风波的来龙去脉,再把那个可恶的黑⾐人揪出来。
基因研究院里,川岛哲雄正在研究室翻看报纸,忽然响起了敲门声。他看看表,下午五点二十分。没有预约的访客很少,他感觉有一丝意外。
请进来。
门口站着一个女子。她穿着浅紫⾊的套裙,长发拢在耳后,露出悉的微笑。
川岛哲雄一惊,竟然打翻了手边的⽔杯。你回来了?
你别动。她赶忙过去帮他清理工作台。他盯着她的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瘦了不少。
对,是瘦了…
第二天,菊山家也来了一个陌生的客人。
菊山夫人笑着请她进屋。
她探了探⾝子,菊山先生不在吗?
哦,他到外地办案去了。
他还没有离职吗?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菊山夫人有些莫名其妙。
你丈夫并不是个合格的法医,你好好问问他自己吧。让他当心点,验尸报告里的死人又活过来了。女人冷冷丢下这句话就消失在夜⾊中。
祈福的风铃在屋檐下慌作响,天上没有月亮,云层厚得可怕,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
洋介从大厦底层走上街道,被面而来的大风吹得睁不开眼睛。一页撕破的杂志一下子贴到了他的脸上,他扯下来一看,竟然是《tokyosearcher》。一个醒目的大标题十分骇人——《死而复生的继承人!》
吉良卉子?又是她的文章!
“她的死是一场谋,她的复活,是意味着复仇吗?
她与hnd的关系暧昧,却在失窃案发生期间神秘失踪;
她的尸体之让两个法医陷⼊尴尬,却又在数月之后突然复活;
她的⾝份是否被误读?
她真是遗嘱上那个被抹去的名字吗?
…”
天啊!这个人难道是…是她?!她真的又突然出现?怎么还变成了继承人?!洋介倒昅了一口凉气,他匆匆翻到纸页的背面,却不是这篇报道了。
深夜十二点,东京八芳宿的一套小公寓。一个女人光着⾝子泡在浴缸里。她捧着一面镜子,声嘶力竭地号啕哭喊。机手在上响个不停,屏幕上显示着长串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