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法院
打我睁开眼,看见这个世界,就強烈地感到⺟亲离我远远的。她好像是别人家的⺟亲。
⺟亲离我远,就算是她抱着我,我们中间也隔着好些东西,她的心不在我⾝上。我弄不懂她的心在哪里。
大姐比⺟亲离我近,后来我长大一些才发现,大姐喜我,是因为她喜与⺟亲对抗。⺟亲不喜的事,她要做;⺟亲喜的事,她不做。比如⺟亲并不爱和我说话,大姐就要和我说话。
在我十八岁生⽇那天,大姐说我当年像一个破⽪球,被⺟亲、⽗亲,还有生⽗在区法院里踢来踢去。
“当时我多大?”
“你一岁不到。”大姐看看我。我看着她,神情非常专注。
大姐说,那审判厅旁听席上坐満了黑庒庒看热闹的人,大都是街坊邻居和一些人朋友,⺟亲的态度很坚决,非跟⽗亲离婚不可!⽗亲一口咬定:“不离!”
法官花⽩头发,戴副宽边眼镜,脸上毫无表情。他见多了离婚的男女,每天都有这样那样的人分手。他只是在⽗⺟吵得不可开时才慢呑呑说:
“慢慢讲嘛,慢慢讲嘛!”
没隔多久,形势转变,⺟亲不要离婚,⽗亲要离,说可让⺟亲跟我生⽗走。
坊间一直都流传着一句话,要离婚,切莫上法院,私了,丑事掩得好蔵得了。相反,所有的隐私和秘密都公诸于众,会搞得声败名裂,遗臭万年。
⺟亲和⽗亲的婚没有离成。可这场离婚使两人一下子丢尽了脸,付出了代价。
大姐说:“上法院,很可怕。可是你长大以后,若再上法院,就不必害怕。”
我问:“为什么?”
“因为人的第一次都会如此反应,害怕、惊喜、担心。第二次时,就不会如第一次那样。”
我说:“我不希望有第二次。”
“反正你有防疫能力了。你看看我就是如此,我离过一次婚,再离几次,也就寻常了。”
大姐说得轻松,给我的感觉却并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