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九回 见首级骇倒奸王 发弹子打伤贼将
话说宸濠见案上摆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两只眼睛还睁着,近前一看,始则分辨不出,再一细看,只听“阿呀”一声,吓倒在地。大家见宸濠吓倒,赶忙上前将他扶起。只听宸濠说道:“杨湾被何人所杀,却将他的首级送到孤这殿上?”一面着人将首级拿开,一面传值殿的差官问道:“尔等昨夜在这殿上,见有谁人到此,可速言明。”那差官跪下说道:“小人们委实不曾见有人来。”宸濠正在疑虑,忽见宫门官进来报道:“启王爷:现有按察使杨璋家属差人来报,说杨璋于昨夜三更时分被一枝梅行刺,割取首级而去,现在首级不知去向。”宸濠闻报,心中明白,当即命人将杨璋首级还他的来差带回,令他入殓;一面向左右近侍说道:“既然是一枝梅前去刺了杨璋,这首级一定是他取来摆在案上,似此孤所住之处倒要更防备了。但一枝梅等现在王守仁部下,王守仁的大兵又逐前来攻打,所调之邺天庆、雷大二人又未回来,好不令孤焦急。”左右近侍也只得随着他说了两句,当下退入内宫。暂且不表。
再说徐庆、周湘帆奉了王守仁之命,令他二人带领三千精锐,前往南康驰救。他二人那敢怠慢,星夜火速前进,不数已抵南康,也不安营下寨,即催兵将南康城围困起来。此时邺天庆已得着调他回南昌的信,正要拔队,忽被徐庆这一枝兵将南康围得个水不通。邺天庆好生着急,只得开城奋勇冲出。徐庆、周湘帆二人见他杀出来,也就与他力战。一连战了三。这夜间,徐庆等稍有疏忽,竟被邺天庆带领贼兵冲出城来,趱赶望南昌而去。徐庆等见他已经逃走,即刻进城安民已毕。所幸南康府郭庆昌虽然失了城地,却未丧命,现在一闻克复,他又出来,即向徐庆营中谢罪。徐庆当下安慰了几句,还请他刻刻防备。南康府感激不已。徐庆见城中民心已定,他也就即拔队起程,仍回南昌,合兵一处。
再说一枝梅既将杨璋杀死,回营缴令已毕,又细细说了一遍,王元帅大喜。到了次,即出了全队攻城,真是个个争先,人人奋勇。争奈南昌坚固,防备甚严,攻打不下。一连又攻打了三。这正在攻打之际,忽见后面西南角上,所有攻城的各兵纷纷退让。王元帅等再一细看,只见一匹马上坐着一人,手执方天画戟,逢人便挑,见马即刺,只杀得那些攻城兵卒纷纷让出一条路来。他那一枝戟飞舞起来,便如入无人之境。徐鸣皋看得清楚,便即飞马过去,接着邺天庆大战。邺天庆一见徐鸣皋,真是恨如刺骨:因被他在南康一把火,几乎将他烧死;及至见了宸濠,又几乎送命,你道他可恨不可恨。于是二人奋勇大战起来。只见一个手执烂银,飞舞处如故龙戏水;一个是手执方天戟,摇摆时不亚卧虎翻身。一往一来,足足战了有二十余合。邺天庆见不能取胜,便大喝一声:“匹夫休得逞能,看本将军的戟!”说着,一戟分心刺来。徐鸣皋赶着住,用足了十二分力架在一旁,也就大喊一声:“逆贼,还不代我下马受缚!”说着,一认定邺天庆助下刺来。邺天庆当即拨开,趁势一戟,向徐鸣皋左腿刺来。徐鸣皋躲闪不及,正中一戟,拨马便走。邺天庆那里肯舍,紧紧在后追来。
周湘帆看得清楚,恐防徐鸣皋有失,随在身旁取出弹子,一声喊叫:“逆贼休得追赶,看本将军的法宝!”话犹未完,弹子已经发出。邺天庆一听周湘帆大喝,便抬头来看究竟是何物件,就在这个时节,面门上已中了一弹。邺天庆不敢恋战,拨马便走。
一枝梅看他逃走,也就飞马赶来。此时南昌城里,已有贼兵接出来。一枝梅追至吊桥,正抢杀上去,忽然城内冲出一骑马来,马上坐着一个和尚,手执禅杖,上来就杀。一枝梅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波罗僧,两人也不打话,当时就对战起来。只听两边喊杀之声,真个震动山岳,一来一往,又战了有二十余合。波罗僧杀得兴起,飞舞禅杖,向一枝梅横扫过来。一枝梅也飞舞点钢刀,招拦隔架,上砍下剁,只杀得尘土冲天,旌旗蔽。周湘帆远远见一枝梅不能取胜,也就将马一拍,抢杀过去。贼队里见有人助战,又飞出一骑马来,更不打话,敌住周湘帆,两人也杀了十数合。周湘帆暗道:“我何不如此如此。”主意已定,便虚刺一,拨马而去。那贼将紧紧赶来。周湘帆转身一弹,打了过去,正是弹不虚发,又正中贼将面门。周湘帆见他已经中弹,拨转马头又杀过去。那贼将正要负痛逃走,周湘帆的马已到面前,手起一,正中敌人咽喉,落马而死,随有小军上前割了首级。波罗僧还在那里与一枝梅对敌,城上见他不能取胜,恐怕波罗僧有失,赶着鸣金收军。波罗僧一闻金声,拨马进城去了。这里官兵也就收队回营。
大家缴令已毕,便去看视徐鸣皋,所幸伤不重,毫无妨碍,大家也就各去安歇。
邺天庆早中了一弹,回到城中,仍然血不止。赶急用药敷上,将血止住,随来至宸濠宫内。宸濠此时早知他回来,一闻宫门官报进,即刻传他进去。一见他血面,即问:“将军何以如此?”邺天庆就将中弹子的话说了一遍。宸濠切齿痛恨。又问了南康何如,邺天庆道:“臣已经袭了南康,后来奉到千岁的谕旨,正要趱赶回来,忽又被王守仁手下的将官徐庆、周湘帆二人率领精锐三干,将南康困得个水不通。臣冲杀数次,不能突出。又与徐庆等战了三,皆不分胜负。臣又不敢恋战,深恐南昌有失,后来还是夜间率领所部,奋勇冲杀出来,急急赶回前来缴旨,所幸人马并未损伤。但是徐鸣皋等这班人现为王守仁所用,个个皆奋勇争先,臣一人之力,恐不能与之对敌。千岁还得早设妙计,将王守仁杀败,方可长驱而进,不然终久不妥。”宸濠道:“孤也飞调雷大回来,不知他何以至今未到。”
正说之间,只见宫门官进来报道:“雷大由进贤回来,现在宫门候旨。”宸濠即命传他进宫问话,差官答应出去。不一刻,雷大进来,先行了礼。宸濠见他形容憔悴,狼狈不堪,因问道:“将军为何如此?何以至今才回?”雷大道:“臣奉了千岁之旨,当即趱赶回兵,不料半途忽然生起病来。一病十,不能行动,终卧困,也不思饮食,直至前始觉稍好。惟恐千岁记念,只得带病勉强回兵,现在尚不能用力。”宸濠听说道:“原来如此。但是邻境各县,现在得了几城?”雷大道:“所有南昌所属外六县,只有进贤未下。因进贤知县鲍人杰、守备施必成两人坚守甚固,施必成又超勇绝伦,因此十分难得。其余五县,皆毫不费事,有的是情愿投降的,也有因攻破的。臣在进贤逐攻打,若不奉千岁调回的谕旨,再攻打五,也就要攻打开了。因为奉了千岁谕旨,不敢恋战,赶急回来,听候调用。”宸濠听说,当下便命他与邺天庆出外安歇,俟病痊好,再行出战。
二人退出,宸濠好生纳闷,又与军师李自然议道:“似此兵微将寡,何才可退得王守仁的大兵?军师有何妙计,可即说来,以便孤依计行事。”不知李自然有无计策,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