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彼岸花
今天邱家将会比较热闹,因为邱老爷子请了一个⾼僧来讲经,邱家的子孙们为了表示对老人家的孝敬,大都会装做跟佛主有缘的样子,来听这个⾼僧唠叨一番。
邱家的庭园起了一个很有佛味儿的名字“无量园”
风満楼开着保时捷来到无量园的门口,风満楼前面进去的邱海灵已经跟保安打过招呼,保安向风満楼敬礼,放行。
风満楼追随邱海灵的黎明女神,穿过鸟语花香,一路来到停车场。
那里已经停了许多辆车,定睛一看,阿斯顿马丁、玛莎拉蒂、宾利、劳斯莱斯、世爵、阿尔法罗密欧…
二世祖们显然对跑车很感趣兴,聚集在停车场对这一场暗中较量的名车荟萃指指点点。
一位靠在阿斯顿马丁DBS旁边的公子哥看到金灵带着风満楼到来,取笑道:“嗨嗨,妹子又换男朋友了?”
金灵欣然回应:“嗯,今天临时找到一个对佛学感趣兴的帅哥做男朋友,嘿嘿,二哥怎么也对佛学感趣兴哦?”二哥说:“⾊即是空,空即是⾊…哈哈!”
金灵翻⽩眼:“一点对佛的敬意都没有,不理他,我们走吧!”
二哥还在后面叫:“妹子换口味了,喜成男人了,有进步啊!”在没有得知客人⾝份的情况下就讲话得罪人,风満楼对这样的二世祖,半点趣兴也没有,连表情也懒得装一个出来给他,同时对邱氏家族也感到失望,如果真的把公司从开放、快乐、进取的“风氏”转到这个邱氏,就算能钱赚他都觉得不愉快。
金灵找到她爷爷,带着风満楼去见。
邱老爷子邱何正在跟俩老头欣赏瓷器,什么青花、什么粉彩,说得热闹,对于收蔵没有半点趣兴和知识的风満楼只有在旁边⼲瞪眼的份儿,心中又郁闷了几分。
邱老爷子终于注意到孙女儿和风満楼的存在,问起千里传媒怎么钱赚。风満楼解释,现在很多年轻人通过网上寻找商品,千里传媒便是帮助企业树立在互联网上的形象,如果企业有专门的电子商务意识,则可以直接通过互联网卖产品,这是未来的一个大趋势。
邱老爷子听得心不在焉,风満楼讲得也轻描淡写。邱何可能是一个谈价的策略,风満楼则是真心不想把自己前途一片光明的互联网企业毁在一帮没有信息时代概念的人手中。
大师来了。
无量园中专门有一个佛堂,里面放了几个蒲团,用来给听佛法的人盘膝而坐。坐位有限,邱海灵和风満楼这样的年轻人都站着。
一个老而不掉牙的⾼僧出现了,要求大家先坐静三分钟,静心涤念之后,他给大家讲《般若波罗藌多心经》。
般若是指智慧,而且是大智慧,不是奇技yín巧之类的小聪明。波罗藌多是指“度”也就是从苦厄的此岸度到解脫的彼岸的度。心经是指精要、佛经最精华、最菗象的部分。
由此一来,《般若波罗藌多心经》就是“智慧度的精要”智慧度是六种度的最⾼级一种。佛家认为有六种修行的方法可以度到解脫的彼岸:一、布施;二、持戒;三、忍;四、精进;五、定;六、智慧(般若)。
⾼僧先从大家悉的“⾊即是空,空即是⾊”讲起。这里的“⾊”并非通常人认为的“⾊”而是指有形质的相,而空呢,并非通常人认为的虚无,空是指无形的相。⾊即是空,有形质的相就是无形质的相,空即是⾊,无形质的相就是有形质的相,两者是相通的,可以互相转变,⾊与空之间的区别并不是那么坚強的对立。
⾼僧就是⾼僧,可不像那些演讲的时候永远脫不了稿的理工科出⾝的员官那样,一路把稿子念完就成。⾼僧说完一段,就让听众们诘问一下,不是问“听懂了没有”而是让人去诘问他,希望把大家带⼊思考和争辨之中来。只有听众参与和投⼊进来,才是真正成功的演讲和传道。
显然大家对⾼僧的实相与空相论没啥趣兴,公子哥们都想:老家伙快讲完吧,还有美酒等着我去空,美女等着我去⾊呢。
“我反对大师的意见!”说这话的居然是一直比较沉稳持重的风満楼。
他一出声,立即引来所有人的注目,金灵更是瞪圆了眼睛看他,因为照他原来只做事不说话的格,在这种众目睽睽的气氛中是万万不会出风头的。
风満楼望了望邱何老爷子,小声道:“我可以反对吗?”
邱老爷子很欣赏有活力的年轻人,他笑眯眯地道:“嗯,有人跟大师辩论的话,大师会很⾼兴的。”
风満楼说:“我没有什么⾼论,但是我心里转不过弯儿来,大家看,照大师的说法,⾊即是空、空即是⾊就可以直接改成实即是空、空即是实,那为什么般若经上面不直接用实和空,而讲⾊和空呢,所以我认为这般若经不能这么解,还是要理解成⾊和无,⾊就是⾊,空就是无,⾊就是无?这个怎么解?有⾊就是有⾊,看到感的异,人就会自然而然地产生⾊,佛主都挡不住,不知道大师是怎么把⾊变成空的?”
⾼僧是邱老爷子请来宣讲佛法的,就算在坐的和在站的听不懂或者不想听,大家都不敢发声,更不敢语带讽刺,惹恼了大师可以“恼即是空”惹⽑了邱老爷子,那可是跟经济利益和家族地位挂勾的。
⾼僧可是见过大场面的,有人叫板并不可怕,他眯了眯小眼睛,慢条斯理地说:“古文和现在的文字是有区别的,如果你感觉⾊字作实解很难圆通,那是因为你有心障,不代表佛理。”
风満楼:“请问大师,《般若波罗藌多心经》出现在什么朝代?”
⾼僧:“由唐太宗时期的三蔵法师从西域带回大唐,并亲自翻译。”
风満楼:“好的,我记得史记汉⾼祖本纪中有一段:‘为泗⽔亭长,廷中吏无所不狎侮,好酒及⾊。’说的是汉⾼祖刘邦做泗⽔亭长的时候,对和他一起做公务员的同事一概嘻笑怒骂无所顾忌,而且喜喝酒和玩女人,看,好酒及⾊。在太史公那个年代里,就有对‘⾊’字的明确使用了,可见这个‘⾊’字在汉语中一直沿用的都是⾊和⾊狼这个⾊,如果说⾊字作实相解,为什么唐三蔵要用这个使人人都可以误解的‘⾊’字,而不是人人都可以识别的‘实’字呢?唐三蔵是在故作玄虚吗?”
这段话一出,立马使所有人对风満楼刮目相看,这个人居然能清楚地记得〈史记〉中一段文言文!
惊叹之余,大家又把目光集中在⾼僧⾝上,看他怎么化解这个诘问。
⾼僧还是淡淡慈祥地样子,只简单地说:“⾊,不仅仅是⾊的⾊。这是一个很生动词,万物在人的眼睛里就是各种颜⾊,用来代表实相,再合适不过。”
大家都想看风満楼还有什么⾼招来问难⾼僧,不料风満楼听了这话居然把锋芒立即收敛,若有所思地轻轻点头,不再说话,就像12级台风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个收放自如的心态,给人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这⾼僧讲经每讲一段都要别人来诘问一下,前三次每次都是一片寂静,然后大家往风満楼看去,风満楼不负重望,这三次都诘问⾼僧,每次诘问两句,⾼僧则是轻松自如地把它化解。到了第四次,大家又把目光望向风満楼的时候,他却装作不知道,再也不说话了。
风満楼这次表演的效果就是邱老爷子悄悄问孙女儿这个男的叫什么名字?金灵说了之后,邱何说这个名字好,有禅境。
风満楼,云飞扬。这个名字不是有禅意,而是有杀气。这是一种潜龙勿用的含蓄的杀气。很小的时候,风満楼的⽗亲就是这么给解释的。
从邱氏这一家子男女老少的表现来看,邱何是威望很⾼的家族之长,在他下面,所有的邱家人都要装出一副孝顺样子,连一场简单的佛经讲解,他们都尽量来参加,以表现出对邱何的尊敬。只不过这些儿子孙子们个个对佛经都是听而不闻,那些文言文甚至连听都不太听得懂。每一次风満楼都先沉默,等待邱家的人先开口去诘问⾼僧,但是他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邱何对于风満楼的到来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甚至直到他开口诘问⾼僧才正眼看他一下,说明风満楼已经惹起邱何的注意。他之所以三问之后收声,是出于对出家人的尊重和贯彻潜龙勿用的精神。
这一次来到“无量园”对于风満楼来说也是一次不小的震撼,那表情严肃的保安,那像名车展一样的停车场,私家园林曲径通幽的铺张,邱家媳妇儿个个如花似⽟、雍荣华贵。风満楼第一次接触到这种“⾼门大族”的风范。
所以他要通过稍微表现一下,来表示自己敢于挑战任何权威的自信。
临别。金灵微笑着说:“楼主今天好厉害!不过为什么后来不跟老和尚辨论了?我觉得有意思的。”
风満楼回应:“你想解脫吗?”
金灵一愕。
风満楼笑:“就是嘛,我们是凡夫俗子,很喜在七情六之中轮回,享受此岸带给我们的眼泪和惊喜,本就不希望那么快度到解脫的彼岸去。那个老和尚跟我们的思想本是不搭调的。唐太宗晚年的时候像秦始皇一样,想找到长生不老之术,后来觉得⾝体一天天恶化,长生不老实在不靠谱,于是就请三蔵法师去给他讲佛经,当时讲的就是这个《般若波罗藌多心经》。对了,你爷爷多大了?”
金灵:“呃…八十多了…”
风満楼轻叹一声,道:“八十多了…你爷爷的心态现在跟晚年的李世民是一样的,我们年轻人并不像老年人那么追求心灵的解脫,这番话我只跟你说,不好跟你爷爷和那个老和尚说,他们都是老人,刚才老和尚问到第四遍,这些话我几乎脫口而出了,所以我不想说话了。”
金灵再一次对他刮目相看:“哎,楼主,你也是⾼僧!”
×××
风満楼还想轮回在苦厄中,可是他的⽗亲却要解脫了。想到夕西下的⽗亲,风満楼闭上眼睛,泪珠滚落。
假女朋友快变成真的了,风満楼准备正式邀请燕咏舂去见他的⽗亲。
他这时正在凭栏远眺,不知什么时候,表妹悄悄来到他⾝边了。
谢文君也远眺,轻声道:“表哥,为什么哭了?是舍不得我走吗?要不我不走了。”
风満楼哽咽了一下,说:“不是,哎,不知道什么时候祖国才统一,心情很郁闷…”
谢文君大笑,差点掉下楼去。
风満楼也笑,含着泪笑。过了一会儿,说:“要不明天你搬过燕咏舂那边吧…”
×××
忙活了好一阵子,谢文君的新家就算差不多了,剩下一点琐事她自己在腾折。风満楼和燕咏舂出到厅上休息。
风満楼在沙发上摆了一个大字,吁了一口大气,说:“我累了…”
燕咏舂:“就累了呀,缺乏运动!”
风満楼:“嗯,要多运动,而且,我做生意也做累了。总有一天,我会抛下所有的事情,去想去的地方旅行。对了,你去打开卡拉OK,我最近学了一首歌,就叫《旅行》,唱给你听。”
燕咏舂欣然领命。
一听到有K歌,谢文君就钻出来准备大显⾝手,要不是风満楼手上劲使,麦都被她抢去了。
看到两个漂亮的少女并列在自己的面前,风満楼笑得格外灿烂,开场⽩:“下面,请著名歌唱家风満楼先生唱一首歌,许巍创作的——旅行。献给我亲爱的表妹…旁边坐着的那个姑娘…”
两个少女笑成一团。
在悠悠的乐声中,风満楼深情而唱:
阵阵晚风吹动着松涛
吹响这风铃声如天籁
站在这城市的寂静处
让一切喧嚣走远
只有青山蔵在⽩云间
蝴蝶zì yóu穿行在清涧
看那晚霞盛开在天边
有一群向西归鸟
谁画出这天地
又画下我和你
让我们的世界绚丽多彩
谁让我们哭泣
又给我们惊喜
让我们就这样相爱相遇
总是要说再见
相聚又分离
总是走在漫长的路上
…
余韵未绝的时候,风満楼对燕咏舂说:“谁画出这天地,又画下我和你,让我们的世界绚丽多彩…嗯,是爸爸妈妈画下了我们,我准备回广西去看我的爸爸妈妈,舂舂,愿跟我回去吗?你装成我的女朋友,我爸妈看到你一定很⾼兴的。”
燕咏舂涩羞说:“好…我会装得很好的…”
谢文君:“啊?装?不是真的吗?”
燕咏舂也横了风満楼一眼。
风満楼温柔道:“嗯,就算舂舂变成了我老婆,以后又变成了老婆婆,我们都要装成一副初恋情人那样,充満了神秘,充満了爱意。永远的伪君子就是真君子,永远不穿帮的甜言藌语就是爱情。”
谢文君双手合在一起:“哎,太…太…人了…”
舂舂脸颊飘红,眼睛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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