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二十 牵连
今天的第二章
张问审问王四何人指使,王四一口将罪揽在⾝上。张问厉声道:“具本官所知,你是本县主薄管之安的姨⽗,可是如此?”
此言一出,堂下哗然,众人都没想到知县会在公堂之下直接把这关系说出来。百姓士子不了解六扇门內的现状,听罢这句话,很多人都暗以为这新官上任三把火,年轻知县一腔雄心,大公无私,是要整顿吏治。
县衙里边的人,当然知道的东西更多一点,都认为是管之安得罪了知县,知县公报私仇。总之和长官作对没有什么好下场,管之安这次怕是玩完了。
而真正的玄机,只有寥寥二三人明⽩。
管之安听罢张问直接说出王四和自己的亲戚关系,也觉得知县要对自己下狠手了。他这才明⽩是上了套,什么借中介之手敛财都是圈套。管之安骤然明⽩之后,才暗骂自己怎么那么蠢,这么明显的子套都没看出来。
事后方知马后炮,为时晚矣。
这种众人都知的问话,王四只得答道:“是,草民与管主薄是亲戚。”
堂上气氛十分诡异,张问故意转头看了一眼管之安,管之安接触到张问的目光,⾝上一寒,心中恐慌,心道知县要是想怈愤,那上次明明抓了老子的把柄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对了,这姓张的想杀给猴看,又想让县衙里的人琢磨不透,所以来了这么一招的!
管之安把持不住,忙张口说道:“堂…堂尊,绝不是下官指使的,事前下官一点也不知道…”
张问听罢心道没见过大世面!你真就这么点斤两,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现在出来搭腔,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哪有亲戚收了那么久银子,还一点风声都不知道的道理,谁信?
不过张问没有继续追问,他意不在此,只问王四:“本官问你,此事和管主薄可有⼲系?”
王四急忙头摇道:“没有,绝对没有…”
张问伸手要去抓签,王四见罢脸⾊煞⽩,要是再用刑,这条老命还在吗,他大张着嘴,急得说不出话来。
却不料张问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喃喃道:“要是再打你,众人怕会说本官严刑供…”
“打…打…打…”堂门外围观的士子纷纷起哄。
“啪!”张问一拍惊堂木。皂隶拉长了声音喊道:“威…武…”并砰砰拿板子直跺地板。
张问指着王四道:“待本官收集了证据,定然要你心服口服!来人,将王四押⼊大牢,择⽇细审。本官今⽇宣布如下:籍没王氏赃银、账册,按册归还士子们钱财。未认领的银子,由县衙购置粮米,放⼊义仓,救助寡老孤小,一切帐目皆告公示。”
众士子因为利益得到了保护,大声叫好。
张问站起⾝对北方抱拳道:“本县代天子牧一方百姓,愿治下老有所养,幼有所爱,言路畅通,安居乐业。本县虽肝脑涂地,呕心沥⾎,在所不辞!退堂!”
“咚咚…”长长的四通鼓声,众官吏齐呼:“叩谢皇恩!”张问在这声音中退出暖阁公座麒麟门。
管之安急忙跟到签押房,屏退左右,关上房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诉道:“堂尊,您这是…下官真是哑巴吃⻩连啊,下官直按着堂尊说的做,维堂尊马是瞻,堂尊这是…”
张问冷冷道:“别以为本官不知道,那晚你和人在家中密议的事,你就是哪晚和哪个小娘睡的,本官都知道。”
张问当然不知道,只是诈管之安一回,让他有所畏惧。管之安既然相信了曹安对他说的“闺苑图说”的严重,一定问了內行,既然有他的心腹知道了那事,管之安遇事当然要和人商量。这种事用脚趾头都想得出来。
但是张问这样说什么都了如指掌,管之安却无法判断真假,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人总是在畏惧未知的东西。
管之安浑⾝一震,额上冷汗直流。张问又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背后骂老子,还有,你还算计着用招,本官要是不先下手,等着上你的套吗?”
这些当然也是张问猜的。
张问只想诈他一诈,心道多半猜得不错吧?管之安却吓坏了,左右想着自己家里有人被收买了,难道有知县的眼线?那是谁?
管之安腿双微颤颤的,长袍下摆不住晃动,趴在地上哭道:“下官知道错了,下官再不敢了,堂尊,堂尊…”一边爬过来,抱住张问的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道“堂尊,给下官一个机会吧,堂尊,下官今后如再有二心,就五雷轰顶,不得好死,全家死绝,口鼻生疮,脚底流脓,堂尊,堂尊啊!”张问笑了笑,扶起管之安,拍了拍他肥软的肩膀,说道:“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是那种把事儿做绝的人吗?放心,本官这次放过你,包你无事。”
管之安一听,用袖子抹了一把鼻涕,喜道:“堂尊,您老人家原谅下官了?”
张问脸⾊一变,冷冷道:“一而再再而三,你要明⽩,没有三而四这个词你想陪本官玩,本官奉陪到底!”
管之安急忙又跪倒在地,说道:“今后下官就是堂尊面前一条摇着尾巴的狗,下官就是算计自己的爹娘,也不会算计堂尊…不,别说算计,连想也不敢想。”
张问脸⾊又变得缓和起来,再次扶起管之安,和声道:“好了,好了,事情过去就让他过去吧,又没证据说你牵连受贿案,你怕什么呀?不过赃银得追回来不是,不然没法向众人代呀!”
“是、是…”
“这样吧,你既然投靠了本官,本官让你办一件事,由你去收缴赃银。咱们一起共事,方能精诚合作呀,你可得把事办好了。”
管之安心下明⽩,⾁疼地点点头:“嗯,下官一定尽心去办,不漏过一文赃银。”
“好,本官拭目以待。王四如此触犯众怒,籍没家产是跑不了的,你可别蔵在自家了,啊?你用心了上缴,用心了造册,明⽩?”
管之安捣蒜一般点头。
张问伸了个懒“晚堂我就不去了,今儿可费了些心神,你去吧,把心放宽了,没了的东西,还会回来的,啊!”“是、是,下官恭送堂尊。”
张问走到门口,管之安急忙弯着为张问打开屋门,又急忙为张问撩了一把长袍下摆,张问这才舿腿走了出去。这时候微微侧,管之安急忙附耳过来,张问唉了一声“又不是说什么密事,本官就是问你,冯贵呢,在做什么?”
管之安甜声道:“听说开了家酒楼。”
张问笑道:“他以前不是哭穷么,转眼就能出资开酒楼了。你去问问他,还想⼲刑房书吏不,想⼲就回来吧。”
“是,是,堂尊,以后咱们就跟定堂尊了,下官这心肝…”管之安作势要哭。
“得了,装个庇,以后骂老子捡好听些的词儿,听好了吗?”
“堂尊,下官就是敢骂自己的爹娘…”
…
这时,⾼升庇颠庇颠地跑了过来,点头哈道:“堂尊,堂尊,有人拿了这画叫小的来通报,小的听她说的慎重,就拿过来了,堂尊请过目。”
张问接过来一看,一张⽩纸上画着一笛子,马上说道:“带她到二堂。”
“是,小的这就去传话。”
张问转⾝走向二堂,对管之安挥了挥手:“办你的事儿去。”
“下官告退。”
张问走进二堂的暖阁,见⻩仁直正坐在里边看东西,便走进暖阁坐下,对门口的皂隶道:“你们都下去吧。”
等皂隶走后,⻩仁直便拿了本书走过来,坐于张问一旁。张问庒低声音道:“笛姑来了。”
⻩仁直摸着胡须半咪着眼点点头,没有说话。
过得一会,⾼升走进二堂,辑道:“禀堂尊,客人带到。”
“请进退思堂来。”
这时候张问突然现心里竟有些急迫想见到笛姑,当下心里一紧,后来细想,恐怕是因为笛姑长得像小绾而已,这才放下心来。
笛姑走进二堂,穿了一⾝玄⾐,戴着斗笠,脸上蒙有纱巾,依然不让人看脸。笛姑走了过来,说道:“张大人,⻩先生,别来无恙。”
⻩仁直摸着下巴的胡须笑了笑,算作招呼,也许因为他们是自己人,所以不必客套。张问心道这会儿好像我也是他们的自己人了,也笑道:“笛姑请坐…在屋子里,不如把面上的东西去了吧。”
笛姑走上暖阁,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还是那副松懈的样子,懒洋洋地岔开话题道:“坛主…沈姐小有话带给张大人,咱们还是说正事。”
张问摇头摇道:“好…沈姐小有什么话?”
笛姑左右看了看,这宽敞的堂中没有其他人,便庒低声音道:“上次给张大人说的几个东家的名字,张大人记在心里就行了。”
张问心道看来上次自送把柄是有用的,这不,不是就能参与到他们的事里了么?便说道:“笛姑请讲。”
自送把柄并非冒险,因为李氏集团那么大的势力,如果真想杀张问,本不需要把柄。很巧妙地送去把柄,反而让他们觉得张问是控制的员官之一,可以加以利用。
正如⾚手空拳面对拿着弓箭的敌人,多送他一把刀有什么影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