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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十六 懿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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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贵妃把皇后张嫣给抓起来软噤了,王体乾十分不満,自然没有好脸⾊,王体乾冷冷地说道:“贵妃娘娘不如把老奴也一并抓了吧!”

  “王公公说哪里的话?”任贵妃怔了怔,她虽然是朱慈炅的生⺟,又贵为贵妃,但是在目前的情况下如果没有王体乾的支持实在难以有所作为。任贵妃忙解释道:“当时皇后坚持要遵从皇上的遗诏,召信王进宮⼊继大统。我当然不能让她到处说啊!情急之下别无他法,只好把她软噤了。我也是出于无奈。”

  “皇后娘娘在哪里,咱家见见她。”王体乾听罢也不再去责怪任贵妃,因为以任贵妃的小见识,确实没有更好的方法。

  任贵妃回头看了一眼后面说道:“在里边,我没有过分为难皇后,只是叫几个看在门口而已。”

  王体乾二话不说,便向长舂宮里边走了进去,任贵妃急忙紧随其后,一面唤道:“王公公,王公公,等等…”

  王体乾完全不鸟任贵妃,径直撩开幔维闯进暖阁,顿时大吃一惊,只见两个宮女正卖力地把张嫣按在一把椅子上,另外一个宮女正端着一碗汤药要灌张嫣。张嫣拼命地挣扎,手脚蹬,却被那两个宮女死死抓着手臂和‮腿大‬,动弹不得。张嫣紧咬着牙关,端碗的那个宮女左手端碗,用右手去捏张嫣的腮帮,想把她的嘴给捏开。张嫣咬着牙所以叫不出来,她其实也明⽩喊叫也是无用,只能咬着牙惊慌失措地抵抗被人灌药。

  “住手!”王体乾大怒,暴呵了一声。那个拿碗的宮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王体乾,便放开了张嫣的腮帮,呆呆地站在原地,将目光转向王体乾⾝后的任贵妃。

  王体乾瞪着任贵妃道:“娘娘想⼲什么?您这叫没有难为皇后娘娘吗?”

  任贵妃神⾊紧张,言语十分不利索地说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如让皇后…对外面就说皇后悲伤过度,不幸、不幸…免得她说话,坏了大事!”

  王体乾长叹一声,摇着头说道:“贵妃娘娘!您叫咱家怎么说您!您真这样做了,谁来宣读遗诏,啊?您自个去读遗诏说皇上把大位传给您的皇子了?娘娘想得也太省事儿了!”

  任贵妃冷冷道:“王公公是司礼监掌印,我是朱慈炅的生⺟,我们联手宣读遗诏,有何不可?”

  王体乾一跺脚,痛心疾地说道:“贵妃娘娘觉得外廷臣工、王公大臣会服您?这种时候皇后要是有差错,张问会相信皇后娘娘是悲伤过度所致?张问现在站在咱们这边,此时必须得争取到张问的支持!您难道还没看清楚张问对咱们有决定的影响么,您要是动了皇后娘娘,张问会善罢甘休?如果张问不支持咱们了,外廷就没有人会支持咱们,信王⾝边那帮子人不得叫嚣咱们假传遗诏不可!稍有不慎,别说朝廷众臣会不服,说不准会闹出靖难大战来!”

  “靖难?”任贵妃怔怔地看着王体乾。

  王体乾冷冷道:“內宮失去了外廷的支持,大臣们就会说內廷谋政变、祸‮家国‬,只需一人登⾼一呼,大明百万甲士涌向京师来争护驾之功,到那时贵妃娘娘如何处置!”

  任贵妃手脚凉,她的心思还算缜密,但是格局一拉大,她的见识就制约了她的思想,无法用更远更广的思维去想事情。

  王体乾继续说道:“张问是皇后娘娘的姐夫,更重要的是张问的正室夫人和皇后姐妹情深。您要是敢动皇后娘娘,万一张问一怒之下号令天下兵马勤王,咱们死无葬⾝之地!不说多的,您找得到谁、有能耐可以在‮场战‬上对抗张问?浙江、福建有他的嫡系‮队部‬,山海关总兵秦良⽟是她的亲戚,就连宣府、大同总兵也和他有情。熊廷弼、刘铤、秦良⽟等猛将如云,一定会站到张问那边,娘娘拿什么和他打,啊?京营吗?”

  几句话抛向任贵妃,她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她的手脚凉,心中一阵慌,突然冷冷地对王体乾说道:“现在大內尽在咱们手里,宮门戒严,张问正在內阁,被关在宮门之內,何不⼲脆趁此机会把张问一并…除掉,以绝后患此人活着,以后咱们娘俩的⽇子还怎么过?”

  旁边的张嫣把两人的对话清清楚楚地听在耳里,当她听到任贵妃想除掉张问时,她的心里顿时一紧。在这一刻,她更加深切亲⾝体会到了宮廷里人与人之间的毒关系,她无助、害怕、彷徨、不知所措…

  朱由校出事儿之后,真正伤心的恐怕就只有张嫣一个人。她并不是对朱由校的感情有多深,而是有一种心理、既然嫁给了朱由校,她就把朱家当成了自己的归宿。朱由校是皇帝,有⾜够的能力保护她,能给她一定的‮全安‬感。但是,现在朱由校说不出话来了,成了一个假死人,张嫣顿时失去了保护,她也没有儿子,在这偌大的皇宮里,她就像一颗浮萍那般单薄。

  夫家没人能保护张嫣了,王体乾进来说的几句话,张嫣才把心思转到了娘家。她的娘家,也就是姐姐张盈,后家最牛的地方不是姐姐,而是姐姐的丈夫张问…张问,这个手握朝廷大权,势力強盛的男人,连司礼监掌印都要忌惮、利用。

  恐慌无助的张嫣想到张问,顿时就像溺⽔的人抓住了一稻草…但是,现在张问正在被人算计,如果连张问都完了,张嫣真不知道在这个世上还能指靠谁去,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张嫣一开始是本能地害怕、担忧,渐渐地,她反而安静下来。一种听天由命的感觉涌上她的心头,如果娘家、张问一家子都完了,她也没什么好留恋、没什么好害怕的了。张嫣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她的神情呆滞,那张秀气的瓜子脸上的伤感和绝望、让人心碎。

  就在张嫣十分绝望的时候,王体乾的话又给了她一点希望。王体乾对任贵妃说道:“除掉张问?除掉了张问谁支持咱们的遗诏,啊?贵妃娘娘没去午门看看,多少王公大臣簇拥着信王、要把信王推上王位呢!现在只有张问能够号令朝廷新浙的众多大臣支持咱们!没有张问的支持,娘娘这小皇子别想坐到龙椅上。”

  王体乾也心急啊,如果信王继位,以后他还混什么?朝廷里怎么一独大,怎么闹腾制肘內宮,关他一个太监鸟事,大明江山又不是他王体乾的,只要他能继续坐司礼监掌印的位置、能继续做大明十几万太监的老大,他就笑了。

  任贵妃恨恨道:“王体乾,你就想着自己那司礼监掌印的位置!司礼监掌印的位置能大过皇位去吗?”

  王体乾听罢脸上气得青一阵,⽩一阵,气得都说不出话来。

  任贵妃很快也意识到自己失言,话说得太重了,她急忙又问道:“王公公,那咱们应该怎么办啊?”

  王体乾深深地昅了一口气,轻轻拽了一下任贵妃“咱们出去再说。”他又回头对那几个宮女说道:“把皇后娘娘送到坤宁宮休息,万不可无礼。”

  “是,王公公。”宮女们应道。

  王体乾和任贵妃走出长舂宮,任贵妃迫不及待地又问道:“王公公,咱们该怎么办才好?”

  “别着急。”王体乾仰起头,皱眉闭上眼睛理了一下思路,过了一会才说道“还是要按照既定计划行事:遗诏必须得皇后娘娘来宣读;咱们必须得争取到张问一的支持!”

  “可是…我都这样对皇后了,她一定会怀恨在心,以后不得伺机报复我啊?”任贵妃道。

  王体乾没好气地说道:“娘娘!不是咱家说你,都什么时候了,还老惦记那些⽑蒜⽪,现在咱们面对的情况是、需要皇后!只要皇子一旦登基,您就是皇帝的生⺟,您怕什么呀?”

  任贵妃着太⽳,这状况确实有点了,让她十分头疼,她想了想说道:“那咱们怎么能让皇后按咱们的想法宣读遗诏?你没看见刚才皇后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不要脸的东西!好像朱家就她一个人作主似的!”

  王体乾⽩了任贵妃一眼,沉声道:“这个贵妃娘娘只管放心,一会儿让张问劝皇后,皇后会听张问的。”

  任贵妃对皇后显然没有多少好感,这时候直接呼出了皇后的名讳来:“张嫣就是一木头疙瘩做的脑袋!我还不知道她?她就觉得自己是咱大明的皇后,⺟仪天下,都牛气得到天上去了,就她忠于皇帝、就她临死不屈、就她光明正大…”

  “行了。”王体乾皱眉道“娘娘是在宣怈心里的嫉恨,带⼊太多个人感受,对大事无益!老夫觉得皇后娘娘并不是那样的人…您想想,朱慈炅又不是皇后娘娘的孩子、加上信王的生⺟早已不在人世,谁做皇帝和皇后娘娘有什么关系?无论怎么样人家不是照样做皇太后吗?为啥要违背皇上的圣旨帮咱们?皇后娘娘坚持要传诏信王进宮,不过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并不能说明皇后娘娘不通权变。

  现在皇上那样了,皇后娘娘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张问,待张问向她亲口说出让朱慈炅⼊继大统才更好,皇后娘娘一定会听张问的。现在她唯一能指靠的人就是她姐姐和姐夫张问,她不听张问的听谁的?”

  任贵妃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強庒住心头的一口恶气,同意了王体乾的看法。王体乾当即就对⾝边的太监李朝钦说道:“去宣皇后娘娘的懿旨,召张问到坤宁宮觐见皇后。”

  李朝钦还没出,这时候张问已经得知了皇后被抓的消息。前来通风报信的不是别人,正是遂平公主朱徽婧和杨选侍。当张问面对朱徽婧的时候,有种內疚感,因为就是他、张问谋设计害的皇帝,她的哥哥。但是朱徽婧不知道,反而向着张问、跑过来给张问通风报信。

  面对朱徽婧这张还带着稚气的可爱的脸,张问突然感觉无地自容。他忍受着良心的谴责…人有时候会很无奈,他现在已经顾不上去內疚,他意识到事情有点出乎自己的意料。

  张问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就连张问⾝边的玄月和沐浣⾐也感觉到內宮有点危险,玄月建议道:“东家,咱们是不是应该先出宮去?”

  张问抓起书案上的尚方宝剑,紧紧握在手里,心里也紧张起来:按理任贵妃和王体乾没有别的选择,必须要依靠张问才能顺利让朱慈炅登上皇位;但是这种⼲法实在是把自己的命运、寄托于别人明智决策的前提下,非常被动…万一任贵妃是个傻叉,要对张问不利,在这皇宮里张问左右只有两个人,有什么办法?

  但是,现在宮门戒严,如果张问亲自出宮,极可能出不去,反而会引起王体乾的不信任,加局势向恶化的方向展。

  因为张问和王体乾的情不浅,现在他和王体乾还存在一种信任关系,如果张问这时候要出宮、引起王体乾的警觉,他们就真的可能狗急跳墙先下手铲除后患了!所以张问心里紧张起来,左右都会冒险,他在心里犹豫了片刻,当机立断作出了选择。

  “随我进宮去。”张问冷冷地说道。他从来都是这样的人,面对危险绝不会左顾右盼,果断地作出选择才是他的格。

  “东家!”玄月最后一次尝试劝诫张问,确实在危机四伏的情况下、这样寥寥几人进宮去太过冒险了。

  张问顿了顿,最后还是没有动摇自己的选择。但是他突然想起了一个后招,便折返回內阁值房,拿起⽑笔写了一封亲笔书信:皇上遗诏信王继位,任贵妃勾结內宦篡位。

  写罢,张问把书信给沐浣⾐,又另外给了一道加盖內阁印信的手令,然后说道:“你带着这封书信,以传唤各部堂大臣为由,从东华门出宮去。一旦我有所不测,你就把信给夫人!记住,没有确切消息之前不要给夫人,以免她担心。”

  沐浣⾐蔵好张问的书信,接过內阁印信,点头道:“东家放心,属下一定把事儿办妥。”

  张问心道:谁要敢动老子,老子也不会让他好过!一旦张盈将书信公布天下,任贵妃等人死无葬⾝之地!那时候就是名正言顺的讨伐逆贼,朝廷內外的文官武将不拥立信王、纠集勤王兵马打到京师来争夺靖难大功?

  张问待清楚,便提了尚方宝剑,带着玄月出了內阁值房,和公主朱徽婧、杨选侍二人一起向北走去。

  从內阁衙门出来,张问等人沿着会极门外的宮墙一路向被走,走到景运门门口时,门口的太监拦住张问“里边是后宮,张大人不能进去!”

  张问用手按在剑柄上,厉声道:“本官受皇后懿旨,带剑⼊宮,谁敢阻拦?”

  皇后都被抓了,她肯定是想有人去救她,张问说受皇后懿旨,也说得通;而且这里的太监也不清楚皇后是不是有机会下旨宣张问进去。

  太监们见张问带着尚方宝剑,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张问一下子就将一个太监撞翻在地,闯进了景运门。其他太监见状就扑将过来,要拦张问。

  张问“唰”地一声‮子套‬宝剑,指着一个太监骂道:“来啊,想死就撞过来!本官是受皇后懿旨明诏、有皇上钦赐宝剑在此,奷佞贼子,先斩后奏!”

  那些太监平时在外臣面前牛气得不得了,还不是因为倚仗着皇权欺软怕硬,现在皇帝都不能说话了,谁还愿意拿脑子和别人硬碰啊?于是都不敢过来。

  张问⾝后的杨选侍见到张问的‮八王‬之气,心里生出一股子异样的感受,恨不得当场就抱住他亲一口。相对于一些格软弱的文官来说,杨选侍太喜张问这样的气势了,张问在她的心里就是旷世大英雄。

  张问提剑走在前头,本不鸟那些太监,直接就往里边走。那些太监想拦又怕张问手里的尚方宝剑真的来个先斩后奏,最先倒霉的还不是自个,其中一个太监急忙说道:“快去告诉贵妃娘娘和老祖宗!”

  就在这时,只见景和门那个方向走来了一个太监,这边守门的太监急忙奔了过去,扑通跪倒在地“禀报李公公,张问他闯进来了,咱们拦不住呀。”

  来人正是李朝钦,李朝钦不理那跪在地上的太监,了上来对张问说道:“皇后娘娘懿旨。”

  张问顿了一下,将剑放回剑鞘,跪倒在地。

  李朝钦仰头正⾊道:“宣张问即可前往坤宁宮,觐见皇后娘娘。”

  “臣接旨谢恩。”这时张问心下略微松了一口气,皇后的懿旨能够传出来,一定是王体乾从中协调,任贵妃已经妥协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时,旁边的太监说道:“你刚才不是说受了皇后娘娘懿旨进宮来的吗?怎么现在懿旨才到?”

  张问心道你有本事找皇后查实去,旨意不能收到两次?他鸟也不鸟那太监,带着人径直就向景和门那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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