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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玉箫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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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梦寰挣扎着再起来时,突然觉得⾝上已发起⾼烧,头疼裂,勉強走了几丈路,不自主又坐下来。

  他试行运气,可是四肢关节要⽳,都已不能由心主宰,丹田真气,上达至,即留滞不动,连连试行数次,都是徒劳无功,这时,他意识自己真的病了,而且这病来得异常凶猛。心念目动,真气随散,顿觉全⾝一阵寒意由⽑孔中透发出来,连坐着都觉得费力,他不得不向病魔服输了,缓缓地仰卧地上。

  这时,他神智还很清楚,看着天上浮动的⽩云,四周山峰上的积雪,苍翠的巨松,盛开的野花,幽⾕是这样寂静,世界是这样美丽,但他已失去了生命的信心,别说⾝处敌人势力范围之下,随时有被敌人杀死的可能;就是敌人搜寻不到这条山⾕中,像这样人迹罕到的地方,一个病人,除了坐以待毙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可想,何况,还有虎、豹之类的猛兽,经常出没,即是一只饿狼,杨梦寰也没有抵御的能力了。

  突然间,一阵刺耳的鸟鸣,划破了山⾕的沉寂,梦寰猛地醒来,随眼望去,只见一只奇大的怪鸟,低掠飞过。怪乌形状如鹰,但比鹰要大上十倍,两翼开张,⾜有七八尺大小。

  梦寰心中蓦然一动,暗道:怪鸟这样‮大硕‬威猛,形像非鹏非鸾,可能就是霞琳西来时所乘大觉寺中养的怪鸟了。

  梦寰追随一子学艺十二年,不但尽得昆仑派中武学,而且还读了一肚子书,不过他读的书不尽是五经四书之类,而包括了儒、释、道,样样都有,他虽然没有见过那种‮大硕‬的怪鸟,但略一沉思,就想到那可能是属于鹏类的一种猛禽。

  正当心念转动当儿,那怪鸟突然又折反⾝来,急掠而过,去势较来势尤其快速。

  这怪鸟突然折反回飞,又触动杨梦寰一个意念,暗忖道:这大鹏要是大觉寺和尚养的,用他们搜寻敌踪,咽是不错,心念及此,忽又忆起昨夜力斗群僧时,那自称伏虎罗汉元觉说的几句话来,他说:“料你们也逃不出祁连山中,如果他们利用这大鹏追寻敌踪,那当真是难以逃避。”挣扎起,立觉全⾝痛楚难当,心头一凉,又颓然躺下,长长叹息一声,索闭上眼睛,静以待变。太光照在他的⾝上,他吃力地取下背上长剑,使自己躺得更舒服些,他已不再去用心思索,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死亡,不管是被敌人杀死,或是让虎、豹吃掉,病魔剥夺了他抵抗的能力和生命的希望,他安静得没有一点畏俱,同时不愿再去回忆,只是领受那唯一能给他温暖的光,不大功夫,又自沉沉睡去。

  不知道过了有多少时间,突然一声沉喝,把他由酣梦中惊醒过来,睁眼看去,三个⾝着⻩袍的和尚,并肩站在距他五尺左右的地方,中间那⻩袍僧人,正是伏虎罗汉元觉。

  元觉脸上挂着一份冷冷的笑意,看梦寰睁开眼睛后,才傲然问道:“进了祁连山青云岩百里以內的人,从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你躺在地上⼲什么?快起来,我们再斗三百回合,看你能不能闯得过去”

  梦寰淡淡一笑,道:“我病势沉重,哪还有力气和你们动手,杀割活捉,我都认命,你们请动手吧!”说罢,又闭上眼睛,静静地躺着,神情十分安祥,毫无恐惧之感。元觉冷笑一声,铜铁护面,慢慢地移近梦寰,看他脸上‮晕红‬似火,却似有病一般,蹲下⾝子,左手摸摸梦寰额角,确是⾼烧烫手,知他所言非假,沉昑一阵笑道:“我们要杀一个有病的人,自然是举手之劳,不过你这样死了也不会甘心,再说你昨夜作为,还不失英雄本⾊,现在我们破例的把你送到大觉寺去,给掌门方丈发落,生死那要看你的造化了!”

  梦寰睁开眼睛笑道:“生死的事,算不了什么,我杨梦寰还不会放在心上…”

  一语未毕,骤闻一个甜脆的女人声音接道:“生死是人间大事,你这人真奇怪,怎么竟不放在心上!”

  三个和尚同时吃了一惊,转⾝望去,不知何时,几人⾝后己多了一个黑⾐妇人。

  这女人装束诡异,脸上也蒙着一片黑纱,长垂数尺,全⾝除了两只⽩嫰的手外,再也看不到一点其他颜⾊,但⾝材却异常玲珑娇小,右手横握着一枝⽟萧,站在大光下,真似一个黑⾊魔影,山风吹得她黑⾐和蒙面纱飘动着,愈使人望而生恐怖之感。

  元觉疾退三步,左手摸出铁笔,喝道:“你是什么人?快说,再要装模作样地吓人,当心我们要动手了!”

  黑⾐妇人扬了扬手中⽟萧,由那长垂数尺的蒙面黑纱中,发出来一阵甜脆动人的娇笑,道:“你们三个扫地捧香的和尚,也配问我的姓名吗?识相的赶紧给我滚回去,我看在几个老和尚的面上,饶你们这一次…”说到这里,声音突然由缓和变成严厉,继续说道:“如果你们再多说一句废话,当心我要你们由罗汉变成怨鬼。”

  这女人几句话口气好大,元觉和另外二僧,一时间倒被她唬个晕头转向,过了半响,元觉才问道:“这么说,姑娘是本寺方丈、监寺们的人了,请姑娘随便列举一位法号职掌,也让我们回寺去有个代。”

  黑⾐妇人似已不耐,⾝子一晃,曲膝跨⾜,陡然间已欺到三个和尚⾝侧,⽟萧左扫右打,眨眼问,攻了三僧每人一招。

  这三招快速绝伦,三个和尚虽然早都有了准备,仍被迫得向后退避了六七尺远,那黑⾐妇人出手如电,一招攻势中似有几个变化,若打若点,似劈似扫,使人有一种封架全难的感觉。

  三个和尚各试一招,已然觉出对方招术奇幻难测,不觉全都一怔,元觉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一个人来,立时间道:“看姑娘这⾝装束,芳驾可是⽟萧仙子吗?”

  黑⾐妇人笑道:“不错,你们三个如果知道厉害,那就赶快回去,只要你们提起我来,想几个老和尚还不至于骂你们没用。”

  元觉一听,来人果是⽟萧仙子,心里登时冒上来一股寒意,这个神龙般隐现无常的女魔头,三年前已到过青云岩大觉寺一次,为硬讨一粒雪参果,和大觉寺的和尚们动上了手。她单人匹马凭手中一只⽟萧,把大觉寺扰了个天翻地覆,当时大寺三个长老,正在闭关期间,八个一代弟子,三个行脚未归,一个被逐出门墙(即一明禅师),四个一代弟子,和二代远字排名的弟子,大都出手,但仍被她取了一粒雪参果冲出了群僧围截,因此⽟萧仙子的名头,在大觉寺中已非陌生。当时元觉本不在寺中,但他归寺后,却听得同门中谈起过那次惊险烈的拼搏,因此,元觉一看黑⾐妇那⾝奇异的装束,颇似同门口中所说,三年前大闹青云岩的⽟萧仙子,随口一问,果然不错。

  这⽟萧仙子三年前大闹青云岩时,力斗一代弟子四人尚占上风,元觉和另外两僧,自知非其敌手,但又不愿就此退走,略一犹豫,⽟萧仙子已是不耐,娇叱一声,纵⾝而上,⽟萧左扫右打,瞬息间连攻十几招。

  这十几招,招招奇幻莫测,三僧一齐出手,钹封笔架,仍闹得手忙脚,退避**尺远,才算让了开去。

  元觉等接架了⽟萧仙子这一阵快攻后,強弱之势,已极明显,三个和尚心里都很明⽩,再不见机撤走,想生还相当渺茫,一语不发,转头就跑。

  ⽟萧仙子望着三个和尚狼狈去远,格格大笑起来,声音虽很娇脆,只是发自那长垂蒙面黑纱之中,却使人有一种森森的感觉。躺在一侧的杨梦寰,心里不自觉生出一种寒意,暗自忖道:这女人赶跑了三个和尚,却不知如何来收拾我这病人,看来今番是凶多吉少了。

  直待那三僧⾝形消失之后,⽟萧仙子才转过⾝子缓缓走到梦寰⾝边,问道:“你是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和大觉寺的和尚结了梁子?”声音甚是柔和,似乎毫无恶意。

  梦寰隔着那蒙面黑纱望去,隐隐见对方樱微启,脸上似乎带着笑意,胆气一壮,答道:“晚辈杨梦寰,是昆仑派门下的弟子,为追寻一位朋友,深⼊祁连山来,遇上大觉寺和尚,一言不合,动手结敌,刚才他们追我至此,幸得老前辈仗义出手,救我一命。”

  ⽟萧仙子冷笑一声,道:“什么老前辈不老辈的,叫得难听至极。”说着话,人却蹲在地上,伸手摸摸梦寰额角,只觉滚热烫手,随又接着问道:“你好像病得不轻?”

  梦寰苦笑一下,答道:“昨晚我和刚才那几个和尚打了半夜,困倦难支,露宿半宵,不小心受了凉啦。”

  ⽟萧仙子站起⾝子笑道:“那你现在是想死还是想活?”梦寰心中暗想:我死在此地,原不要紧,只是霞琳安危未知?既然生存有望,何苦硬要自绝生机。当下便答道:

  “想死如何,想活又如何,请赐示,也好待晚辈斟酌斟酌。”

  ⽟萧仙子笑道:“我这几年来,⾜迹踏遍了大江南北,也遇上过不少奄奄待憋的人,可是我却从来没有伸手救过。”

  梦寰听得心头一震,暗道:最狠妇人心,果是不错。

  只听⽟萧仙子继续说道:“你要想我救你,那就得先答应我一件事情,我知道昆仑三子那点本领有限得很,料他们也教不出什么了不起的徒弟,你只答应今后跟着我走,我不但替你医病,而且把我一⾝本领也倾囊相授,十年之后,保证你可称霸江湖,我也不要你行什么拜师大礼,只要你答应就行。”

  梦寰摇‮头摇‬,道:“背叛师门,武林大忌,我杨梦寰还不屑为得。”

  ⽟萧仙子笑道:“这么说,你是存心想死了?”梦寰道:“生死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我还不放在心上。”说罢,索闭上眼睛,连看也不再看⽟萧仙子一眼。

  但听⽟萧仙子一阵格格娇笑道:“你这个人就快要死了,还是这般強嘴,我偏要把你医好,不要你趁心如愿地死去。”说完话,探臂抱起梦寰,施展开“踏雪无痕”上乘轻功,翻山急奔。

  梦寰病势正重,四肢软⿇,那还有力挣扎,只得任其挟持着,向前跑去。

  ⽟萧仙子翻越几座峰岭后,在一个山角下面,放慢脚步,挟着梦寰登上一段峭壁,走进一片突岩下面。

  两边都是揷天⾼峰,这突岩却生在双峰之间,好像是人工借着那天然形势,搭成的石帐一般,深有丈余,下临绝壑,形势异常险要。

  ⽟萧仙子放下梦寰后,慢慢地取下蒙面黑纱,现露出本来面目,笑对梦寰说道:

  “你现在还愿不愿跟着我走?”

  杨梦寰转脸看去,只见她肤⽩如雪,樱噴火,黛眉如画,星目流,衬着嘴角间起的盈盈媚笑,‮媚娇‬之态,得人不敢多看。杨梦寰看两眼,不自主别过头去。

  ⽟萧仙子从怀中取出一粒⽩⾊丹丸,放⼊梦寰口中笑道:“你先吃了我这粒定神丹,等到天黑时,我到大觉寺去给你偷一粒雪参果吃,那雪参果是天地间无上奇品,一粒百病可除,看你现在情势,病得在很重,不用雪参果治疗,恐怕三两个月內也难复元。”

  梦寰看她一时间态度大变,心中甚感不安,观察这女人行事格,和陶⽟有很多相似之处,冷热无常,颇难捉摸。

  处此情景,杨梦寰也只有暂时任她‮布摆‬,呑下定神丹,闭上眼假装睡去,过了一阵,竟然真的睡。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梦寰被一阵口渴急醒,睁眼看时,夭⾊已⼊夜,.⾝旁四周,都堆満了一种异常柔和的草,大概是那黑⾐女人,专门去为他弄的。

  这时,⽟萧仙子也不知哪里去了,这断崖突岩下面,只余下梦寰自己,他病中醒来,口渴难耐,忍不住低喊了两声要⽔。

  可是,这等人迹罕至的深山中,千丈悬崖中的突岩下,⽟萧仙子走了,有谁去理他呢?他梦呓似的、幽沉地叫着口喝,一声接着一声不断,而且声音也愈来愈大,从突岩飘出去,挟在山风中,飘到很远的地方。

  但闻得山风松涛,一阵接着一阵而来,间有停歇时,静得使梦寰听到了自己鼻息声音,他连叫数声,却是不闻回应。

  这夜,大概是一个浓云密布的晚上,梦寰转脸向突岩看去,只见一片黑沉沉的,连一颗星星也没有。偶然,一片红光闪过,但转瞬就消逝了,再看却又不见。

  梦寰口渴愈来愈难忍耐,头上的热度,也逐渐增⾼。他神志似在半半醒状态,不停地叫着要⽔。

  突然,奇迹发生了,一只滑腻的手,把他轻轻地揽⼊怀中,冰冷的⽔壶放到他边。

  他喝下半壶⽔,人好像清醒不少,转转脸,看那喂他⽔喝的人,正是⽟萧仙子。

  这当儿,她已取下了蒙在面上的黑纱,一个纵横江湖的女魔头,会突然变得异常温柔,只听得她轻轻叹息一声,说道:“你的病势,相当沉重,看样子,不用大觉寺的雪参果疗治,恐怕没法子好转。可是大觉寺的几个老和尚,都在寺中,要盗取一粒雪参果,实在很难。”她这几句话,似是自言自语,也似是对杨梦寰轻诉。

  梦寰喝过那半壶⽔后,似乎是暂时清醒了,他摇‮头摇‬,笑道:“大觉寺和尚很多,你一个人如何能打得过那么多的人呢?”

  ⽟萧仙子叹口气,道:“可是不用雪参果,恐怕你的病,很难好转!”

  杨梦寰笑道:“我们萍⽔相逢,你为什么这样关心我呢?你不是从不愿伸手救人吗?”

  ⽟萧仙子笑道:“你好象是很想死,对吗,我就是不让你死,怎么样?”

  梦寰苦笑一下,闭上眼,想再睡去,然而已酣睡了一⽇半夜,此刻毫无睡意,只觉⾝上忽冷忽热,难受至极,虽极力忍耐,但仍不时发出轻微的呻昑。⽟萧仙子內功精湛,黑夜视物犹如⽩昼,看梦寰勉力強忍痛苦,神情十分狼狈,初还冷眼旁观,渐渐的心中不忍起来。微微一叹,暗道:我半生来杀人无数,却是从未动过半点几怜悯之心,此刻,怎的会对一个病人,若有无限惜怜一般。她忖思良久,颇难自解。不自主地伸出手去,摸着梦寰额角,柔声问道:“你现在心里可感到很难过吗?”

  杨梦寰正值冷热侵,大感烦躁当儿,一扬腕推开⽟萧仙子一只手,喝道:“拿开你的手,不要碰我。”

  ⽟萧仙子听得怔了一怔,几十年来,从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这样对过她,梦寰的蛮横,在她的心里却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这感觉很是微妙。这多年来,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女人。

  这个横行江湖的女魔头,突然变得温柔起来,她慢慢地把⾝子移到梦寰⾝边,而且举手之间,小心异常,生怕再碰到梦寰,惹发他的脾气。

  她‮子套‬背上⽟萧,垂下头,贴在梦寰耳边,低声说道:“我替你吹只曲儿听听好吗?

  等你睡了我再到大觉寺去,无论如何,也要偷得一粒雪参果,给你医病。”

  梦寰转过脸望她一眼,未置可否。

  ⽟萧仙子却‮媚柔‬一笑,⽟萧放在边,袅袅如缕地吹了起来,萧声如百啭⻩鹂,娇啼啂莺,梦寰渐渐地听⼊了神,脸泛笑意,似已忘去了病痛。

  ⽟萧仙子看梦寰倾耳细听,状至愉快,也越发吹得起劲,一缕清音,悠悠如静⽔游鱼,梦寰随着舒情萧声,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正当他似睡非睡当儿,突听得一声厉啸响起,⽟萧仙子心头一震,停住萧声,低声对梦寰道:“你只管安心休养,不要害怕。”说完话,霍然跃起,正待窜出突岩,一阵飒然微风,来人已挡在突岩出口。⽟萧仙子只怕惊了梦寰,不待对方出手,已自先发制人,纵⾝疾扑,⽟萧仙子猛攻三招,想把来人下断崖。

  可是来人武功奇⾼,且早已有备,手中两只虬龙,左封右挡,连架三招,人还站在原地未动。

  ⽟萧仙子停手横掣,一声冷笑道:“亏你还掌着一派门户,怎么一点脸都不要。你再追我廿年,我还是一样不理你!”

  来人哈哈一阵大笑道:“女人家讲话,最是不能相信,我早就知道你有情郞,你就是不肯承认,今天被我碰上了,还有什么话说?咱们断断续续打了五六年啦,你要不理我,咱们还有得打…”话到这里,突然脸⾊一变,望着突岩中卧病的梦寰,面泛杀机,暗运功力,准备碎起发难,一举击毙情敌。

  ⽟萧仙子看他目露凶光,注定梦寰,已猜透他的心意,一面全神戒备,一面冷冷说道:“这里地方狭小,要打咱们到下面山⾕打去!”

  来人森森一笑答道:“那是最好不过。”说完,转过⾝子似下崖。

  刚走一步,来人蓦然一个转⾝,一挫,闪电般向梦寰扑去。

  ⽟萧仙子在来人翻⾝跃起时,已抢先出手,右手⽟萧一招“横断巫山”连架带点,把他猛扑之势挡住,紧接着狠攻三招。

  来人见⽟萧仙子抢了先着,致使谋不逞,一时妒火⾼烧,暴怒已极。架开⽟萧仙子三招后,一对虬龙,展开疾攻,但见双飞舞,⽟萧呑吐,转瞬间两人已对拆了三四十招。

  战中,⽟萧仙子蓦然心中一动,暗忖道:我们已手过数十次,总是难分胜负,今天纵不惜以命相搏,以求险胜,但也无法在几百招內分出強弱,梦寰病势过重,急待雪参果疗治,何不借他助我一臂之力,先到大觉寺去,偷得雪参果回来,治好梦寰的病,再和他拼个死活不晚。

  心念一动;立时急攻两招,开对方双,退一步笑道:“你今天当真要和我拼命的吗?”

  来人怔了一怔,答道:“咱们五六年来打了几十次啦,我从没有一次存了和你拼命的心意。”

  ⽟萧仙子格格媚笑道:“你这几年来,到处追着我,究竟是安的什么心呢?”

  来人笑道:“这还用我再说吗?我已对你讲过好多遍了,你只要肯答应和我结成夫妇,我就把崆峒派掌门人让给你当,咱们联起手来,必可称霸武林,打遍江湖。”

  ⽟萧仙子嗔道:“谁稀罕去⼲你们崆峒派的劳什子掌门,我现下有一档事想请你帮忙,不知道你敢不敢答应?”

  来人仰脸大笑道:“我手一判申元通岂是怕事的人吗?就是龙潭虎⽳,只要你说出来,我也去闯他一闯!”

  ⽟萧仙子道:“我想你和我一起去大觉寺,偷他们一粒雪参果,你敢去吗?”

  申元通听得一呆,迟疑了半响,答道:“我们崆峒派和大觉寺互不‮犯侵‬,再说大觉寺三个老和尚禅关已満,那所在不是好玩的地方。”

  ⽟萧仙子冷笑道:“我早就看出来你手一判是个毫无胆气的人,你不敢去,难道我一个人不能去吗?”

  申元通吃⽟萧仙子一,怒道:“谁说我不敢去?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要雪参果⼲什么用?”说完,两道眼神深注着梦寰,

  ⽟萧仙子笑道:“告诉你也没有什么,我的兄弟病了,我要去替他偷粒雪参果来医病。”

  申元通森森一笑,道:“什么兄弟不兄弟,不如⼲脆说是你的情郞好些。”

  ⽟萧仙子听得脸上一热,正待发作,继而一想:凭自己一人力量,想偷雪参果,确实不易,为了要早把梦寰病势治好,強忍下一口气,笑道:“你不要胡说八道,他是我兄弟一点不错,你要不信那就算了,我也懒得和你多说,帮不帮忙在你,你要再说,可别怪我永不再理你了。”

  申元通见她说得认真,不觉信了一半;再者⽟萧仙子在江湖道上,只是心狠手辣而已,并无声名,尤其⽟萧仙子最后那句,可别怪我永不再理你了,言词之间,大有垂青之意,不噤心神一,但仍抱着怀疑神态问道:“你有兄弟?我怎么从来就没有听人说过?”

  ⽟萧仙子故作薄怒,嗔道:“为什么要对你说?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

  申元通道:“不错,不错。”

  ⽟萧仙子幽幽一叹,道:“我只有这一个兄弟,要真的病死了,我也是不能活的。”

  梦寰躺的地方,离两人也就不过有七八尺远,听得⽟萧仙子,说自己是她的兄弟,心中又气又急,要想⾝否认,又感力不从心。

  只听手一判大笑道:“既然是你兄弟,我申元通当得效劳,咱们现在就走如何?”

  ⽟萧仙子回头走近梦寰⾝侧,深情款款他说:“兄弟,你好好的休息一下,姊姊去给你偷雪参果去。”说完,陡然转⾝,和申元通联袂飞出突岩,但见两个人影一闪而没,⾝法奇快无比。

  突岩外,一阵阵呼啸山风,伴着卧病的梦寰,他经申元通和⽟萧仙子一闹,刚才被⽟萧仙子舒情萧声催出的睡意,完全消失,心中涌出万千感慨,他想起滞留饶州客栈的三师叔慧真子,不知是否已回到昆仑山去,还有师⽗和澄因大师,是不是已求得雪参果赶回饶州。沈霞琳虽然有陶⽟照顾,但不知她伤势如何?…还有那朱⽩⾐,奇情断弦,恩拯师叔,赐授奇技,寻救霞琳,无限情意尽在不言中…万千思绪,刹时间涌塞心头,剪不断,理还,越想越愁。

  他呆想一阵,勉強爬起来,走了几步,只觉‮腿两‬一软,又坐到地上,生龙活虎的杨梦寰,已被病魔‮磨折‬得成了废人一般,他不噤暗自叹息几声。

  蓦地里,几声大震,有如山崩地裂一般,断断续续有一刻工夫,才完全沉寂下来。

  梦寰不能跃出突岩查看、心中暗自忖道:这几声大震,可能是金环二郞放那一把火,烧化了峰下积冰,使得峰上的积冰失去支撑力量,‮塌倒‬下来,否则就是峰顶的巨石滚落,也难有这等惊人威势。

  几声大震过后不久,突然又传来几声凄厉的鬼哨,杨梦寰暗道:大觉寺中和尚,又在搜查敌踪了。我此刻病势正重,若被他们发现了,势将束手就缚,立时伏在地上,探首岩外,向下察看。这时,山风已吹散天上不少乌云。间有云开之处,闪烁着颗颗繁星,只见星光黯淡,梦寰又值病中,元气不⾜,极尽目力。也只能略辨山势概貌。

  陡然,一阵呼喝之声,传⼊石岩,紧接着几条人影,由梦寰头顶断崖上,急跃而下,越过梦寰停⾝突岩,向⾕底而去。

  这一下,距离很近,梦寰看得甚是清楚,前面那人正是陶⽟,手中提着金环剑,后面追他的,是三个穿着⻩袍的和尚,每人手中,都拿着铜钹铁笔。

  杨梦寰一望之下,即知道三僧都是大觉寺十八护法罗汉中的人物,铜钹铁笔的招数,奇诡难测,如果三人合击陶⽟,金环二郞势必抵挡不住,心头一急,忘记了自己是抱病之⾝,一跃而起,刚刚站起⾝子,突觉一阵头晕目眩,不自主又倒在地上。

  这一声虽然不大,但在⾝负上乘武功的人听来,却甚清晰,三个追赶陶⽟的⻩袍和尚中的一人,突然停了下来,铜钹护⾝,向突岩搜寻过来,待梦寰清醒坐起,那和尚已到了突岩出口。

  和尚似是不敢轻敌躁进,铜钹护着前,铁笔蓄势待敌,目注突岩中坐着的梦寰,问道:“你是什么人?快说!”

  梦寰伸手抓过⾝侧长剑,暗自忖道:我现在无论如何是不能和人动手的,与其冒险一试,不如给他个不加理会。心念一动,不理那和尚问话,只是静静地坐着。

  ⻩⾐和尚连着追问两声,不见梦寰答话,也不见他敌,长剑横放面前,‮坐静‬不动,神情沉着,若无其事,好像本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这一来,和尚反而有些踌躇起来,估不透杨梦寰究竟是什么来路。

  僵持一阵,和尚心中已似难再忍耐,全神戒备着,缓缓向突岩中的梦寰去。

  他既不动敌之念,心情十分平静,索把眼一闭,等着和尚下手。

  他这出人意外的沉着,却使⻩⾐和尚心中动起疑来。他绕着梦寰⾝边转了一圈,仍是迟疑着不敢下手。因为,大凡一个习武的人,內功到了绝顶程度,镇静的修养功夫,也随着功夫精进,所谓山崩地裂前⾊不变,虎蹑于后心不,这种人轻易不肯出手,但如出手一击,必如排山倒海一般,使人无法接架,梦寰愈沉着,那⻩⾐和尚愈感到莫测⾼深。

  但事情不能就这样完结,和尚终于出手,铁笔试向梦寰点去,不过他出手用力极微,大部精神功力,都在准备着当受梦寰还击。

  铁笔寒芒眼看点上梦寰前,杨梦寰再沉着也不能不闪避了,侧⾝向左一让,那知这一让算怈了底牌,上⾝随着一让之势,完全侧倒在地上。

  ⻩⾐僧人哈哈一笑,道:“好啊!你倒是真够沉着,佛爷差一点就被你吓唬住了!”

  话说完,铁笔一沉,疾点梦寰‮腹小‬,这一下,和尚疑虑已消,不再试招,铁笔投处,快如电掣。

  面临生死一发,一种求生的本能,促使杨梦寰振奋抗拒。只见他一个翻滚,让开和尚铁笔,伸手抓起宝剑,⾝跃起,一招“舂云乍展”猛劈和尚后背。

  ⻩⾐僧人右手铜钹回⾝一挡,开杨梦寰长剑,铁笔连下两着杀手。

  梦寰抱病战,那能支持多久,封开和尚两笔疾攻下,人已支持不住,‮腿两‬一软,栽倒地上,长剑也被人家铁笔震飞,脫手落到三尺开外的地方。

  和尚哈哈一笑,道:“就凭你这几下⽑手⽑脚的功夫,也敢到祁连山青云洞来捣

  罗汉爷也懒得问你姓名,还是早点送你上西天去吧!”说完,铁笔直向梦寰“旋机”⽳上点去。

  这当儿,杨梦寰只有坐以待弊了,沉重的病势,使他丧失了抵抗的力量,绝望中,他索闭目以待。和尚铁笔眼看点中了梦寰”旋机”⽳上,突觉左时间“曲池⽳”上一⿇,一条左臂顿失作用,铁笔脫手落地。这一惊非同小可,陡然一转⾝,铜钹猛地平推而出,那知⾝后连鬼影也没有一个,反因力道用得过猛,全⾝不自主地向前冲了四五步,才拿桩站住正待收回铜钹,突闻的一声轻声,右时“曲池⽳”上也是一⿇,用钹登时落地。

  这时,他左右两条臂,一齐失去了效用,贴⾝直垂,动也难动一下,但他心中却很明⽩,知道遇上了武林⾼人,用传言的米粒打⽳神功,击中他两时要⽳,心中一寒,只惊得光头上冷汗直淋,刹那间,凶焰顿失,哀声求道:“哪位⾼人驾临,恕和尚有失远呀,请看在敝寺几位长老面上,不要再和小僧开玩笑了。”

  他这几句话,虽是震惊来人武功,有心告饶,但另一念意,是想抬出大觉寺几位长老的名头,吓唬来人,他心里明⽩,米粒打⽳神功,是一种超凡⼊圣的武林绝学,江湖上具有这等⾝手的人,可以说绝无仅有,自己比人,相差万倍,何苦徒逞口⾆之強,而自寻死路。

  只听两丈外暗影处传来一声冷笑,道:“大觉寺几个和尚,能虎得住别人,但却吓不倒我,杀你实在沾污了我的手,快些给我滚开,再多废话,当心我把你喂玄⽟吃掉?”

  和尚虽不知玄⽟为何物,但他却知道,对方已允诺饶他不死,生死之间,哪里还敢多说,一纵⾝跃出突岩,急步如飞而去。

  杨梦寰死里逃生,已听出那是朱⽩⾐的声音,正要开口招呼,突觉微风一阵,耳际已响起甜脆的娇笑,道:“幸亏我早来一步,要不然,你琳妹妹准得哭死!”

  梦寰黯然一叹道:“怎么!朱姊姊又救了我师妹吗?”

  朱⽩⾐笑道:“救了她,我就受罪啦,她刚能开口说话,就问我要寰哥哥,好象她的寰哥哥装在我的口袋里似的,你说使不使我作难?”最后两句话虽然说得轻松,但声音甚是凄凉。

  杨梦寰只听得感慨万千,停了好半晌,才说道:“现在又承姊姊救了我的命…”

  朱⽩⾐噗味一笑,道:“你的嘴很甜,不过,只叫几声姊姊有什么用?我问你,你现在和我一起去看你师妹?”

  梦寰被朱⽩⾐说得脸上一热,答道:“我目前病势很重,恐怕走不得路。”

  这确实是一件⿇烦事,大⽩鹤玄⽟又在守护着霞琳,朱⽩⾐想了一阵,无限扭泥他说道:“那让我背着你走,好吗?”

  说着话,一只软绵的⽟掌,已轻按在梦寰额角,只觉他头上热度甚⾼,不噤叹息一声,又道:“你当真是病得不轻!”

  梦寰犹豫着道:“姊姊背着我走,那恐怕不大方便?”

  朱⽩⾐一阵‮涩羞‬泛上心头,呆了良久,说不出话来,她已在杨梦寰面前露了真相,以自己清⽩⾝儿,背着一个年龄相若的男人走路,的确有点儿不大像话,这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如果杨梦寰毫无犹豫,就让朱⽩⾐背着走了,事情也就很平凡,偏是他那么自作聪明的两句话使朱⽩⾐感到无限‮愧羞‬。

  杨梦寰久久不闻朱⽩⾐说话,心里有点发起急来,琢磨刚才两句话,确实大伤人心,不噤叹口气,道:“姊姊,你怎么不说话呢?是不是我刚才说的话,伤了你的心?”

  朱⽩⾐勉強一笑,幽幽答道:“嗯!你知道伤了我的心吗!人家好心好意要带你去见你师妹,你倒是満口道学正经起来!难道说我就下?”说着话,突然一阵委屈伤心,泪珠儿夺眶而出。

  杨梦寰感受到几滴⽔珠淋在脸上一凉,警觉到事态严重,心里一慌,急声辩道:

  “姊姊,我虽说错了话,但实是无心之过,难道你就真的恨上我了?”说着话,他也急得星目中涌出泪⽔。

  朱⽩⾐內功超绝,眼神如电,虽以夜暗之中,杨梦寰一举一动,仍难以逃出过翦⽔双瞳,看梦寰一副诚恳的情态,突感心中一甜,破涕笑道:“你急什么吗,谁说我心里恨上你了?”梦寰嚷道:“那你为什么要流泪呢?”朱⽩⾐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替梦寰擦试着泪⽔,笑道:“人家伤心才落泪,可是你又为什么哭呢?”

  梦寰一时间想不出适当措词答言,甚感为难,突然一伸腿,触到了地上宝剑,心头一动,想起了刚才被几个和尚苦追的陶⽟,立时对朱⽩⾐道:“姊姊,我有一件事求你帮帮忙好吧?”

  朱⽩⾐娇笑一声,道:“说吧!我当尽力而为,几声姊姊决不会让你⽩叫就是。”

  梦寰暗道:我叫你姊姊,还不是存心客气么?其实,你倒未必真的会比我年龄大些!

  心中在想,口里却求道:“刚才我见几个和尚,追我一个朋友,向对面而去,和尚人多,我那朋友恐怕抵挡不住,姊姊去助他一阵,好吗?”

  那知朱⽩⾐听完话,冷笑一声,答道:“你说的,可是那个故作奇装,腕套金环,打扮得不伦不类的人吗?”

  梦寰听得一怔,道:“不错,怎么?他开罪了姊姊吗?”

  朱⽩⾐又一声冷笑,道:“凭他那点微未之技,也不配惹我生气,不过像他那样的朋友,不也罢。”

  梦寰听得心中甚是感到不解,他原以为陶⽟见着朱⽩⾐后,为前边大⽩鹤玄⽟戏辱之事,说话开罪了她,既非为此,双方素未晤面,何以朱⽩⾐竟这等厌恶陶⽟?一时间思解不透,沉昑着说不出话。

  朱⽩⾐误以为批评陶⽟那句微未之技,伤了梦寰的心,无限歉然,说道:“你怎么不说话呢?是不是我说话,伤了你的心啦?”

  梦寰摇‮头摇‬,笑道:“没有的事,姊姊不要多疑,我在想姊姊和陶⽟素不相识,何以会那样厌恶他呢?那人格虽是沉些,但心底并非很坏,只是做事手辣一点而已。

  再说她对我杨梦寰施恩很大,一个人如不能恩怨分明,何以在世间立⾜做人,但我又不愿勉強姊姊非去救他不可,故而难以开口!”

  朱⽩⾐轻微一叹,道:“既是这样,我就去救他一次,可是我又不放心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们一起去救他好吗?”

  梦寰道:“救人如救火,迟延不得,目前我病势不轻,路都难走一步,带着我去,太碍姊姊手脚,我守在这里等你,待你救过陶⽟回来,咱们再一块儿去看我师妹。”

  朱⽩⾐起⾝笑道:“你一定要等我回来接你,这地方虽已被大觉寺和尚察觉,但和尚已被用米粒打⽳之法,伤了两臂⽳道,料他找不到援手之前,决不敢再来打扰,我在一刻功夫中,就可以回来!”最后那个来字刚出口,但见人影一闪,已到突岩数丈之外。

  梦寰看她⾝法,似较刚才⽟萧仙子去势,尤为奇快。

  朱⽩⾐去后,梦寰病势又转剧烈,只感一阵阵冷热迫,痛苦难当。

  正当他糊糊中,似觉有人进了突岩,随口叫道:“姊姊回来了,你的病好点没有?快些把这粒雪参果吃下去,咱们还得早些离开这里,大觉寺和尚追来了。”话刚落口,已把梦寰抱人怀中,同时,一粒鸭蛋大小,清香透人肺腑的雪参果,已放在他的口边。

  杨梦寰被雪参果清香之气一,神志清醒了不少,转脸看去,抱他的却是⽟萧仙子。

  错,使跟进突岩的申元通,心中存有的一点怀疑,完全消失。他⾼兴得大笑着,说道:“好兄弟,你快些吃下去吧,这雪参果是天地间第一神药仙品,不管什么病,吃下去马上见效,我申元通自练成三掌后,今晚上第一次出手施用,连伤了大觉寺三个和尚,除了为你兄弟之外,我绝不肯拼耗真气,用出这等绝学。”言词之间,除了夸辉武功之外,还有讨好用意。

  杨梦寰只听得心中又气又急,正待开口否认,突见两道寒光破空飞⼊突岩,申元通回手一,击落打来暗器,怒道:“杀不完的贼和尚,当真追来讨死。”说着话,已纵⾝跃出突岩,紧接着是一阵兵刃击之声,听上去,打得甚是烈。

  ⽟萧仙子把雪参果放在梦寰口边,但梦寰却闭嘴不吃,不噤幽幽一叹,道:“这雪参果得来不易,你竟不肯吃下,难道…”

  ⽟萧仙子话未说完,却听突岩外手一判大声嚷道:“快些要你兄弟吃下雪参果,咱们早些闯走,贼和尚越来越多,等一下,如果几个老和尚也赶来,再想走就晚了。”

  杨梦寰听得心中一动,暗道:我睹气不吃雪参果事小,但病势却无法好转,目前⾝陷大觉寺势力包围之下,随时有事故发生,霞琳伤势未愈,师⽗情况不明,很多事都待去办,不如吃了雪参果,先求病好再说。

  那雪参果乃天地问钟灵之气孕育而生的神奇之物,非一般人工调制的丹药可比,⼊腹之后,立生奇效。一股清凉,由丹田散行四肢,杨梦寰骤感精神一振,觉着病势好了一半。

  ⽟萧仙子看梦寰吃下雪参果,心中甚是⾼兴,握着他一只手,低声笑道:“我们先离开险地后,再想法子对付手一判申元通,你现在稍作休息,待那雪参果的药力行开后,我们就走。”说罢,星目中无限深情,望着梦寰媚笑。片刻之后,已能运气行功,想着⽟萧仙子冒险盗雪参果疗病深情,不噤心中一阵黯然。

  此时,突岩外的打杀,越发烈,阵阵金铁鸣之声,传⼊突岩。杨梦寰伸手抓起长剑。⾝跃起,⽟萧仙子侧目凝睬,见他精神振奋,病态尽失,心中甚是快慰。低声问道:“兄弟,你可觉着病势已完全消退了吗?”

  梦寰听她叫的亲热,好像真有其事一般,倒没法沉下脸出言顶撞,淡淡一笑,道:

  “不妨事了,承你取得雪参果,救我于病困之中,⽇后有缘,杨梦寰定当报答。”说完两句话,大踏步向突岩外面走去。

  ⽟萧仙子看他冷漠神情,甚感伤心,如以她平⽇为人格,早就下了毒手,但此刻,她已如舂蚕作茧自缚,陷⾜情网,梦寰越是对她冷漠,她越感觉得他与众不同,紧走两步,拦在梦寰前面,幽幽说道:“大觉寺和尚,个个都负绝学,你病刚好,⾝体还未复元,最好是不要和人动手,让我替你开路,我们先离开这危险的地方再说!”

  梦寰道:“还有什么好说的?离开这突岩后,咱们就各奔前程,”

  ⽟萧仙子凄然一笑,道:“我要不护送你,你无法离开这祁连山。”

  梦寰一扬剑眉,温道:“我能到祁连山,就能出得祁连山去,用不着多清闲心。”

  说完,一侧⾝跃出突岩。

  只见手一判申元通,手舞着一对虬龙,⾝挡突岩要隘,双卷风,力拒八方环攻。这八个和尚一⾊⻩袍,右手铜钹,左手铁笔,分站突岩上下左右,钹飞笔舞,急如狂雨,但始终被手一判双阻挡在五尺开外,无法越得雷池一步梦寰看突出口要道,全被影钹光所封,如不击退八个和尚,再无他途可循。正待振剑协战,突觉⾝侧一阵急风卷过,⽟萧仙子已抢先出手。

  申元通一见⽟萧仙子助战,不觉精神一振,大笑声中,右手虬龙铁笔,一脚把左边一个和尚踢下断崖。

  手一判力拒八僧,打了个势均力敌,再加上一个⽟萧仙子,几个和尚那里还能抵拒得住,但见⽟萧仙子翻飞,不到一刻功夫,她已连伤了两个和尚,八憎去三,余五个更是不支。申元通回头见梦寰横剑观战,心想炫露武功,大喝一声,双一轮紧打急功,开上面两僧,反向下面抢功过去,下面原有两个和尚,一个已被⽟萧仙子点伤滚下断崖,只余一个,如何还能挡得手一判全力一击,风到处,震飞和尚手中铜钹,趁势一脚,把和尚踢飞起一丈多⾼,栽下断崖。

  杨梦寰见拒守突岩下面二僧,双双受伤落崖,正是大好的脫⾝机会,立时纵⾝一跃,出了突岩,提气凝神,沿峭壁向下急奔。

  那知⽟萧仙子在动手之间,仍然注意着梦寰的行动,见他乘机溜走,不由心头火起,正想舍敌追赶,突然心念一转,暗道:我如去追梦寰,申元通亦必舍敌跟去,他武功和我不相上下,穷不舍,大是讨厌,趁他在拒敌分神之际,不如突下毒手,先结果了他,然后再去追赶梦寰,凭自己轻功脚程,不难赶上。念转计生,暗中连聚功力,伺机下手,对梦寰溜走的事,却装做不觉。

  手一判何尝未发觉梦寰溜走,但他心里却另有打算,他对⽟萧仙子称梦寰为亲生兄弟一事,始终存有疑虑,梦寰溜走,那自是求之不得。

  两人各怀心事,却便宜了四个和尚。申元通是想藉动手拖延时间,让梦寰走得远些,⽟萧仙子,却因伺机对手一判下手,不能专心对敌。

  这一来,四个和尚才能对付着又支撑不少时间。

  斗中,⽟萧仙子蓦然一招“挟山超海”把突岩上居⾼临下的僧人手中铁笔震飞,纵⾝抢上突岩,⽟萧仙子又三招,把另一个和尚手中铜钹击落,二僧双双被迫退八尺开外。

  她却倏地转⾝,气聚丹田,功行左掌,猛向申元通后背扑去,⽟萧仙子空疾点“脑户⽳”左掌含力蓄势,待申元通闪开⽟萧一击后,立时把全⾝功力凝聚的左掌趁势打出,她料手一判在骤不及防之下,决难挡受自己毕⾝功力所聚的一击。

  就在⽟萧仙子出手的同时,一声长啸,破空传来,一团⽩影,从天而降,落地一掌,把申元通震退三尺。

  ⽟萧仙子急收劲道,⽟萧仙子倒转,直指来人“幽门⽳”她在一刹那问,已知来人強敌,反手一招,变成了抢救手一判,瞬息变化,诡异难测。

  来人武功⾼,右手一记“挥尘清谈”封住⽟萧,左掌“神龙现爪”兜头抓下,随手潜力人,威力奇猛无伦,⽟萧仙子不得不疾跃后退让一击。

  来人不再迫进,却望着手一判冷笑道:“申元通,本寺中弟子,和你们崆峒派毫无过节,何以竟下毒手,用你三掌连伤本寺弟子,又擅闯⼊本寺噤地,偷盗雪参果,意何为?”

  申元通细看来人,穿一袭月⽩僧袍,⾝材矮小,骨瘦如柴,年约六旬以上,正是大觉寺三老之一的枯佛灵空,不觉心头一震,暗道:这老和尚今晚亲自出手,看来凶多吉少,不作生死一搏,恐怕难得脫⾝了?

  他心念转动之间,已自运功戒备,侧脸对⽟萧仙子说道:“来人是在大觉寺三老之一的枯佛灵空,动上手时,千万小心。”

  ⽟萧仙子‮媚娇‬一笑,答道“我们两个人,难道还怕他不成?”

  申元通还未及答话,灵空两道人的眼神,已转在⽟萧仙子脸上,冷冷笑道:“这位女施主,可是在年前大闹本寺,偷去一粒雪参果的什么⽟萧仙子吗?”

  ⽟萧仙子笑道:“不错,贵寺中的雪参果实在不错,我三年前吃了一粒后,就一直念念难忘,所以三年后,我又来啦。”

  灵空呵呵两声⼲笑,回顾⾝侧四个弟子,问道:“你们来了几个人?”

  四个⻩袍弟子,同时躬⾝答道:“弟子们共来八人,已有四人遭了毒手,吃那男女两人打落断崖,生死不知,”

  灵空突然两眼一瞪,望着⽟萧仙子和申元通,冷笑几声,道:“两位⾝手,实在不凡,半夜工夫,连伤本寺弟子达八人之多。”说话间,陡然僧袍拂动,不见他作势移步已欺到两人跟前,两只手左右分手,一击⽟萧仙子,一取手一判,⾝法奇速,无与伦比。

  申元通两手虬龙左打右扫,一齐出手,⽟萧仙子避开了灵空一击之后,手中⽟萧也连下三着杀手,但灵空一双⾁掌,已穷极武术变化之妙,只是随着势⽟萧浮沉,并不收掌再攻。因此,被他着着抢去先机,申元通和⽟萧仙子,空有兵刃在手,仍是被人得节节后退。

  三人盘旋叉,倏忽间手数招,申元通和⽟萧仙子,已被迫到突岩边缘。

  ⽟萧仙子心中暗自惊道:“老和尚这等⾝手,确为生平所遇劲敌中第一⾼人,幸好刚才那一击中途易势,如果这老和尚晚来一步,申元通伤在我暗算之下,只余我一个,恐怕难挡得这和尚二十招的攻。”

  枯佛灵空以大觉寺特异的武功“蛛丝掌”对付两人,但十数招后,仍是不能得手,心中是暗惊奇。因为那“蛛丝掌”是一种极为奇奥的武功,以柔之力为体,以黏。卸二诀为用,随着敌人的拳掌兵刃,浮沉变化,借敌之势,消敌之力。若一缕绵绵蛛丝,绕于敌人拳掌兵刃之上,和一般拳法掌法击后必须收势再击不同。而⽟萧仙子两人实非一般武林人物可比,虽为灵空奇幻“蛛丝掌”所制,灵空一时间要想伤得两人,却也不是易事。

  两人被到突岩边缘之后,不由起怒火,⽟萧仙子娇叱一声,⽟萧左掌齐出,萧打掌劈,连攻十余招,

  申元通也是断喝一声,虬龙骤施急攻,刹那间萧影纵横,风如轮,灵空被两人一阵快打急攻的威势阻住,再难迫进一少。

  三人又斗一刻功夫,仍是僵持之局,⽟萧仙子正待出生平绝学求胜,灵空也不耐久战,呼呼劈出两掌,微一顿⾜,跃退五尺,凝神而立,运气行功。

  ⽟萧仙子已打出真火,抖萧要追,却听申元通大声叫道:“快些退下!老和尚要用他百毒掌伤人。”申元通话出口,已抓住⽟萧仙子右腕,联袂纵下突岩。

  灵空纵声大笑道:“元通,你还想活着离开祁连山吗?”僧袍拂处,宛如巨鸟飞跃而下,疾向两人追去。

  三人轻功,都已达上乘境界,快比电闪雷奔,已下了百丈悬崖。

  申元通看灵空穷追不舍,心中暗自忖道:如让他百毒掌施发出来,抵拒不易,我何不先发制人?心念一动,立时凝聚真气,突然停步回⾝,扬腕厉声喝道:“贼和尚穷迫不舍,接我一记三掌风试试。”掌势吐处,一股奇劲寒凤,猛向灵空和尚卷去。三掌歹毒无比,中人后寒侵肺腑而死。灵空和尚纵有一⾝深厚武功,也不敢稍有大意,立时停步昅气,双掌平推而出,以本⾝內家真功力,硬接申元通的三掌风。

  两股潜力一接,立时卷起一阵旋风。申元通逊一着,三掌风吃灵空双掌罡力一击,立时流散开去,但手一判和⽟萧仙子,却趁机疾奔而去。

  灵空见两人走远,追已无及,一腔怒火,无处发怈,遥空一掌向丈外一株碗口耝细的松树劈去,掌力到处,树⾝登时两断,碎枝飞叶,有如満天花雨,散落三四丈方圆,地上沙石也被击得四处溅飞。

  这时,四个未被打伤的⻩袍和尚,已把四个受伤摔下的断崖的同伴,扶了起来,两个已经气绝⾝亡,另两个也是奄奄一息。

  灵空一皱眉头,怒道:“你们不把伤亡的人送回去,还站这里等什么!”

  四弟子都知灵空脾气在寺內三位长老中最暴躁,也最爱迁怒别人,气忿之间,出手就要杀人,哪里还敢答腔,负着伤亡同伴,急奔而去。

  灵空余怒未息,又赴那突岩查看一阵,大概也未发现什么,又光了火,几掌猛劈,把突岩一侧两个数百斤重的巨石,打得碎石迸飞,滚下断崖,然后才长啸而去。

  灵空走后,那断松旁边一个巨石后面,走出来満脸沙土的杨梦寰。

  他趁申元通和⽟萧仙子和群僧斗时,溜下断崖。跑了一段路,陡然想起和朱⽩⾐有约会,自己一走,势将害她苦找,随在峭壁旁边一个大石后面隐蔵起来。灵空追不及申元通和⽟萧仙子,怒火发怈在山石松树上面,劈断松树,起沙石,不少断枝飞叶,都溅落在巨石后面的杨梦寰⾝上。

  他见灵空掌势那等威力,伏在巨石后一动也不敢动,直待灵空和那些⻩袍和尚都去后,他才由石后出来。

  这时,天上云已全被风吹散,仰头望去,星河耿耿,已是四更过后的天气。

  他走得近那突岩下面的断崖,几面铜钹铁笔,散丢地上,还有一片一片的⾎迹,随手检起一面铜钹,坐在山下,细细鉴赏,想着几月来万里行程中的奇遇,惊险,恍若梦境一般,尘世中纷争相接,似是永无止境,⽗亲替自己取名梦寰两字,看来含意甚深…

  但这些奇丽如幻的遭遇,并不是梦,而都是铁挣挣的事实,沈霞琳、李瑶红、朱⽩⾐、⽟萧仙子,每人的音容笑貌,都很清晰地刻划在他的心中,这些人都对他很好,而且也都有着出尘绝俗的美丽,这份情爱纠结,到最后又是个什么样的结局呢?

  万⼲思绪,纷至沓来,又都是那样茫茫渺渺,无法预料。

  突然,闻得背后一声幽幽轻叹,道:“你在想什么?这等人神,人家站在你背后半响,你就不理人家?”

  梦寰回头望去,不知何时朱⽩⾐已经到了他的⾝后。

  他还未及开口,朱⽩⾐已抢先笑道:“你看看,你脸上都是沙土,也不擦擦。”

  说罢,从怀中取出一方罗帕,替他擦去脸上沙土,陡然间,她若有所觉的一怔,道:

  “怎么?你的病完全好啦?…”

  梦寰点点头,笑道:“我吃了一粒雪参果,病势马上好转,现在觉得比有病之前,尤有精神,看来那雪参果,确实是天间地上奇品了。”

  说着一顿,又问道:“姊姊可救得陶⽟了吗?”

  朱⽩⾐道:“他被大觉寺几个和尚,堵在一个⾕中动手,我找了好久,找不到,心里又念着你的安危,本想早些回来,但我知道,如不救了你那朋友,定要招你生气。”

  梦寰急道:“那你究竟救了没有?”;

  朱⽩⾐笑道:“傻子,我如没有救他,怎么会知道他被大觉寺和尚堵在山⾕中动手呢?不过害得我一连翻登二三十座山峰,才找到他们,几个和尚都被我用米粒打⽳之法击伤,两个和尚受伤逃走,一个却被你朋友杀了。”

  梦寰道:“那我得谢谢姊姊了。”

  朱⽩⾐道:“谁稀罕你谢,我只要知道你哪来的雪参果吃呢?”

  梦寰也不隐瞒,当下把经过详述一遍。

  朱⽩⾐柳眉一扬,道:“什么⽟萧仙子,分明是江湖女盗,我要遇上她时,非把她置于死地不可!”

  梦寰笑道:“你和她无冤无仇,为什么非把人家置于死地不可呢?”

  朱⽩⾐似是想不到他这一问,登时娇靥泛羞,眨两下大眼睛,道:“为你的琳妹妹呀!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梦寰点头笑道:“对!对!”

  他一连两个对字,说得朱⽩⾐越发‮涩羞‬,突地她脸⾊一正,星目中神光闪动,住梦寰。

  绝美中,威仪人,杨梦寰心中只感到她一种⾼华慑人的气度,迫得他不敢再看,不自主地低下头去,低声说道:“姊姊,你当真生了气吗?”声音细弱,似有无限惶恐。

  朱⽩⾐见他神态一变后,黯然垂头,像是恨自己,心中很感不安,嫣然一笑,道:

  “我自己怎么啦,看你那样子,好像是受了我的气一样?有着満腹委曲,难道我真的很厉害吗?”

  梦寰道:“姊姊神态之间、自含有一种威仪,使人不敢视。”

  朱⽩⾐笑道:“怎么我自己就不觉得?”

  梦寰笑道:“我在浙南宁溪县城第一次见到姊姊时,就感觉到你和别人不同。”

  朱⽩⾐摇‮头摇‬笑道:“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宁溪县城。”

  杨梦寰略一沉昑,笑道:“不错,是在括苍山那条幽⾕之中。”

  朱⽩⾐点头笑道:“你的记实在很好。”

  梦寰突然心中一动,想起一件事来,抬头问道:“在括苍山时,我三师叔检得了一张墨鳞铁甲蛇⽪,那蛇⽪可是姊姊取去了?”

  朱⽩⾐笑道:“墨鳞铁甲蛇,是很难得遇上的一种怪蛇,玄⽟终⽇飞翔在大山深泽之中,找了好多年,才碰上那么一条,待他啄死蛇回去找我,你们已捷⾜先登,我看你们剥⽪洗刷很是用心,也就乐得坐享其成了。”

  梦寰道:“我听三师叔说,墨鳞铁甲蛇⽪,可避刀,武林中人视若珍宝,我三师叔失了那铁甲蛇⽪之后,心中很久闷闷不乐。”

  朱⽩⾐盈盈一笑,道:“墨鳞铁甲蛇⽪虽然珍贵,但也算不得什么神品,你们剥⽪洗刷,费了不少手脚,我坐享其成,实在有点不好意思,过几个月。我送你一件东西,不让你们⽩费一场手脚就是。”

  梦寰‮头摇‬笑道:“我倒是未存那等奢望,送不送都无关紧要。”

  朱⽩⾐脸⾊一变,幽幽轻叹一声,默然不语。

  梦寰心知又说错了话,连忙岔开话题,笑道:“姊姊说我师妹已得你拯救,她现在什么地方,我们去看看她好吗?”

  朱⽩⾐不答问话,只是淡淡一笑,点点头,带着梦寰向霞琳养息处所奔去。

  杨梦寰自知轻功和人相差很远,因而一开始就全力施展,他吃得雪参果后,不但病体完全复元,而且精神较病前尤觉健旺,夜⾊中急步如飞,快若流星。

  朱⽩⾐却是无其事一般,青⾐微飘,步履轻逸,不快不慢,始终和他联袂并进。

  两个人奔走一阵,天⾊已是大亮,东方天际,彩霞绚烂,太已快出山了。

  朱⽩⾐突然停住脚步,转脸望着那灿烂朝霞,呆呆出神,杨梦寰侧目望去,只见她嫰脸红,柳眉轻频,圆睁星目含満了晶莹的泪⽔。嘴角微现着凄凉笑意,圣洁意态中,隐透出幽幽情愁,宛如一株盛放于冰雪中的梅花,清⾼中,是那样孤独,寂寞。

  杨梦寰看得一阵感慨,低声问道:“姊姊,你在想什么?”

  朱⽩⾐回过脸笑道:“你看太刚出来,可是我们却快要到了。”

  梦寰听得一怔,还未琢磨透朱⽩⾐话中含意,她已眨下大眼睛,滚出来两滴珠,笑道:“走吧!你师妹一定在思念着你。”说罢,当先向前冲去。

  梦寰一面紧追,一面打量形势,觉得当前山态形貌,甚是悉,及至爬上了前面一痤山峰,才认出正是先前和霞琳会面的幽⾕。

  幽⾕景物依旧,仍然盛开五⾊缤纷的山花,瀑瀑流⽔,青青芳草,松杆伸空,藤萝飘垂。

  两个人下了崖壁,只见玄⽟横挡在石洞人口,一见朱⽩⾐和梦寰到来,似是已知护守霞琳的任务已完,长鸣一声,振翼而去。

  杨梦寰急抢两步,冲⼊石洞,见霞琳靠壁而坐,头发散,脸⾊憔淬,但却瞪着一双大眼睛,若在想什么心事。一见梦寰到来,凄婉一笑,道:“寰哥哥,我知道你的朋友一定会对你说,所以我很安心地坐在石洞中等你。”

  梦寰心中十分动,忘记了⾝后边有位多情多义的朱⽩⾐,跑过去蹲下⾝子,拉霞琳一只手,拂着她散的秀发,问道:“你的伤好了吗?”

  霞琳摇‮头摇‬,道:“我被那和尚掌力震昏后,什么都不知道啦,好像是陶⽟救了我,不晓得为什么,我清醒后,陶⽟不见了,却是你的朋友她守在我的⾝边。我吐了很多⾎,可不是你朋友给我一粒药吃,我恐怕就永远看不到你了。说完,眼光中无限感,望着站在梦寰⾝后的朱⽩⾐…”

  梦寰听得心中甚是难过,黯然又道:“你现在可觉得好些吗?”霞琳未及答话,朱自⾐抢先接道:“她伤得不轻,虽然服了我八宝续命丹,也不是一两天內可以复元的,依我检查她伤势情形来看,內腑已被震伤,她武功已有很好基础。筋骨既然未被打断,似是不应伤得这样沉重,必是她在受人袭击时,忘了运功抵拒,全然无备下,受人一击,因而才遭震伤內腑。”

  杨梦寰已知朱⽩⾐武学渊博,⾼不可测,决非信口开河,听完几句话,心中更是焦急,当下未加思索,冲口而出,问道:“姊姊,这么说起来,我师妹的伤势是很危险的了?”

  朱⽩⾐虽已听得梦寰叫过了千百遍姊姊,但都只有两人一起,现下当着霞琳的面,不觉脸上一热,呆了一呆,才笑道:“危险,只是需要较长时间养息。”

  沈霞琳听梦寰叫人姊姊,心中甚感奇怪,眼神盯在朱⽩⾐脸上,看了半响问道:

  “你不是男人,为什么要穿男人的⾐服?”

  朱⽩⾐被她问得甚是尴尬,连忙脫下外面青衫,除去儒中,露出一⾝玄⾊对襟密扣女装,走到霞琳⾝边坐下,笑道:“我没有告诉你实话,你心里恨不恨我?”

  霞琳摇‮头摇‬,笑道:“我不恨你。”说完活,转脸望着梦寰,眼光中満是怀疑,间道:“梦寰哥哥,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对我说?”梦寰心中暗想:我随便说句慌话,就可骗得过她,也可以消除她,心中疑虑,使她安,心养伤,只是面对这样一个善良纯洁的孩子,纵是好意的慌言,也是难说出口,就答不上话。朱⽩⾐轻声一叹,接道:

  “不要怪你寰哥哥,他就是知道了,也不好对你说的。”霞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

  “嗯,姊姊说得很对,你不让他说,他是不能随便对人说的。”

  说完一笑,脸上疑虑全消,看着朱⽩⾐前精工织成的⽩凰,问道:“姊姊⾐服上织的鸟儿真好看,等我伤好了,你教我织鸟儿好吗?”朱⽩⾐露本相,再无顾忌,轻轻把霞琳拦在怀中,笑道:“那当然好,你喜我就教你。”

  霞琳很⾼兴地偎在朱⽩⾐怀中,仰着脸,又问道:“姊姊以后还要不要再穿男人⾐服?”

  朱⽩⾐道:“穿上男人⾐服,在江湖上走动,方便很多,这些事以后我再告诉你,现在你不要再多说话啦,好好养息伤势,到中午时候,我用本⾝內功助你疗治,等你伤势完全好了,我们再慢慢的谈吧。”

  霞琳点点头,闭上眼睛,就偎在朱⽩⾐怀中睡去。

  梦寰呆呆地坐在一侧,看着两个绝世无伦的美女,相互偎守一起,也不知他心里想到什么?只管望着两人出神。

  朱⽩⾐换着了女装之后,那华贵人的气度中又流露着无限的温柔,她抱着霞琳,如一个⺟亲抱着孩子一般,脸上微泛笑意,神态是那样慈爱。

  此刻,石洞中寂静极了,寂静得听到了心跳的声音。

  朱⽩⾐看霞琳沉沉睡,对梦寰浅浅一笑,说道:“我走后,她恐怕就没有睡过,一直坐守着等我们回来,这样对她的伤势妨害太大,我本来准备拼尽一瓶灵丹之力,促使她早⽇复元,可是现在不行了。不知为什么,我心里也爱上她了,我要以本⾝真气助她复元。这样不但她伤势可以完全好了,而且对她內功进境也有很大补益,不过,这需要三天三夜的时间,偏劳你替我们守住石洞,等她醒来时,我们就开始疗伤…”

  杨梦寰皱着眉,道:“姊姊这样对她,我心里实在感,只是这种內功疗伤,必然要耗去姊姊很多真气,再说万一大觉寺和尚寻到这里来时,我恐怕抵挡不住…”

  朱⽩⾐笑道:“那不要紧,我要大⽩鹤玄⽟助你,假如仍抵挡不住,你就用口啸传警,我自会菗⾝去帮你打败敌人。”

  梦寰点点头,不再说话,两只眼却盯住朱⽩⾐看。

  朱⽩⾐被他看得娇脸‮晕红‬,微作薄怒,嗔道:“你这人看起来很老实,怎么一下子会变顽⽪了?你看什么?我脸上又没有花朵儿,让你欣赏。”

  杨梦寰不是圣人,即使是圣人遇上了像朱⽩⾐这等绝美⾼贵的女子,大概也有点飘飘然,难于自制,更何况她此刻薄怒佯嗅,倍增娇态,不自觉冲口而出,道:“姊姊穿着女装后,那慑人英气中,又隐透无限娇柔,看起来,不像穿着男装时,那样威仪人,我越看就越想看。古人说,秀⾊可餐,倒非欺人之谈了。”说完话,才感觉到,言词之间,太过放肆,脸上一热。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良久后,仍然不听朱⽩⾐说话,梦寰心中忖道:糟糕,这一下恐怕真的招惹她生了气啦。心里想着,微微抬头望去,那知朱⽩⾐一对明如秋⽔的大眼睛,也正在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娇靥上‮晕红‬如霞,目光中情爱横溢,她一和梦寰目光接触,立时把脸避转开去。

  石洞中又沉寂了。但梦寰和朱⽩⾐两人的心里,却像大海波涛一样,汹涌翻动,两个人谁也不先说话,谁也想不出适当的话说,相对沉默⾜⾜有一刻功夫,杨梦寰才缓缓站起⾝子,步出石洞,踏草地,信步走去。耀眼的⽇光下,各种颜⾊的山花,缤纷夺目,他的心中,也像陈着各⾊山花一样,是那样纷,但又是那样美丽多彩。

  他知道自己已面临到一次可怕的考验,以后几天中,他必须慎重地控制着自己的感情,他己感受到自己正逐渐地步⼊了情海边缘,一不小心,就要跌⼊那茫茫无际,波浪滔滔的情海中。

  他尽量使自己平静,但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捧起溪⽔洗了个脸,冰冷的溪⽔。使他神志清醒很多,心情慢慢地平静下来了。

  突然一阵醉人的甜香,沁人心肺,转眼望去,不知何时朱⽩⾐已悄无声息地坐在他的左侧,见他转过脸后,微笑说道:“你一个人坐在溪边,又想什么心事?”

  梦寰笑道:“我在想我师⽗,是不是已求得雪参果,回到饶州,还留在饶州客栈的三师叔,伤势是否已完全好了?”

  朱⽩⾐道:“你师叔伤势,尽管请你心放就是,别说她一⾝內功,相当精纯,就是一个人普通人,三天內也可以完全复元,我让玄⽟替他昅尽蛇毒之后,又替她打通了奇经八脉,像她那样內功深厚的人,十二个时辰就会恢复功力,等我替你师妹疗治好伤势后,就用大⽩鹤送你们到饶州,或回昆仑山去?”

  梦寰道:“那姊姊准备到哪里去呢?可否和我们一起到昆仑山去玩玩,我想:师⽗和师叔一定会你!”

  朱⽩⾐摇‮头摇‬,凄凉一笑,道:“你师叔伤势好了,难道我还不应该离开你们吗,她是那样纯洁善良,她已经把一颗心,全部寄托在你的⾝上,你要负了她,她是无法活得下去,你师⽗、师叔我,那更是没有必要,我替慧真于除毒疗伤,又不是想籍此和昆仑三子往…”

  梦寰叹息一声,道:“我知道,姊姊都是为我。”

  朱⽩⾐随手折下一朵山花,投在溪中,但见花朵随波浮沉,顺流而去,她却站起⾝子,缓步向石洞中走去。

  这时,朱⽩⾐仍然是一⾝玄⾊女装,长长的秀发披在肩上,山风中,轻轻地飘动着,窈窕娇小的背影,流露出无限凄苦,缓缓走进了石洞中。

  杨梦寰心中大感不忍,但他知道此刻必须要有近乎冷酷的镇静,才能应付当前的环境,只好硬着心肠,转脸他顾。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朱⽩⾐果然以本⾝真气,替霞琳疗治伤势。这三天时间中,梦寰⽇以继夜地和玄⽟守在石洞外面,他內心有着很深的痛苦,他不敢多到石洞中去,因为一到石洞中必须要和朱⽩⾐见面,他怕见她那充満着忧伤的眼光,和那凄婉的微笑,以及沈霞琳娇柔的笑容。

  这三天中,除了沈霞琳外,朱⽩⾐和梦寰都尽最大的克制能力,庒制着汹涌的情感,他们都不忍把痛苦加诸在纯洁善良的霞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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